第二章

第二章

一輪皎潔明月高掛,整座飛鷹堡都沐浴在柔和月光下。

一更天,主人書房裏,油燈仍點亮着,項邑塵一邊看賬本一邊聽杜總管報告賬務,但負責記錄的項季豪卻顯得心不在焉,他拿起毛筆以筆桿敲了弟弟頭上一記,“想什麼?”

他濃眉一皺,“呃,沒有啦。”

項季豪逼自己將心思放在一本本的賬務上,這都是飛鷹堡與各商賈做煤、鐵生意的帳目。

飛鷹堡位處東北,就在大清帝國與塞外蠻族交接的邊城地帶,四周擁有豐富的煤、鐵礦,在數十年前,為了這豐厚的天然礦產,猖狂的蠻族結合盜匪在這裏打家劫舍,他們的祖父被朝廷派駐到此,率領官兵大肆征戰,成功驅除那些盜徒蠻族之輩。

而為了維持邊界長久和平,祖父就在此長住下來,與飛鷹堡之女成親,其他士兵也在此落地生根,一代一代下來,這裏也慢慢發展成一個熱鬧地帶,雖然仍有些不自量力的外地盜匪妄想搶奪進出邊城商隊的財物,不過飛鷹堡里一代傳承一代的侍衛隊仍捍衛着整個邊城,抵禦外侮。

也因此,道光皇帝追封祖父為護國公,所以,他們說起來也算是高官後代,不過,也因為承襲這份重責大任,七年前,他們的父親與盜賊獨斗,傷重而亡,母親鬱鬱寡歡,終日垂淚,原以為大哥在百日內討了指腹為婚的妻子進門后,可以沖淡些哀傷,不料卻娶了名懷孕的蕩婦進來,害大哥成了個大笑話。

而母親心情抑鬱,再加上媳婦不知收斂,一再敗壞項家名聲,在知會魏王爺卻得了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回話后,怒氣攻心,也在不久后離世。

項季豪想到這裏,忍不住嘆了聲,大哥條件那麼好,偏偏娶到魏香吟那樣不懂得收斂又荒淫的妻子,老天爺實在不公平,他們項家保家衛國都幾代了?

只不過...他濃眉攏緊,最近的魏香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雷公打到?行為舉止怪異得很。

“季豪,你今天是不打算睡了?”

兄長低沉嗓音一起,他這才回神,發現不知道何時杜總管已經離開書房。

“大哥,你不覺得那個魏--古柔柔很詭異嗎?”

這幾天她除了嘆氣,還是嘆氣,吃飯時還會忘了夾菜,只啃白飯,聽丫環說,她不要人伺候她洗澡,但要人幫她穿衣服,因為衣服太複雜?!而往常老掛滿身的珠寶都收起來了,現在也只要丫環插上一支古玉髮釵就好,連項鏈、耳環、戒指統統都不要了!

項邑塵當然知道弟弟指的是什麼,她的改變他也看在眼底,只是,她過去的紀錄太差,他仍靜觀其變。

但項季豪沒有兄長的好耐性,“大哥,真的,她就是--”他倏地住了口,瞪大眼睛,顫抖着手指直指窗外,溶溶月光下,一名白衣長發女子佇立,他咽下梗在喉間的硬塊,抖着聲音:“鬼...鬼!大哥!有、有鬼!”

“什麼?!”他困惑的轉身,果真見到一名在樹影遮蔽下,像是沒有臉的白衣女子,但他才不信有什麼鬼魅,“是誰在那裏裝神弄鬼?”他立即飛身竄出窗外,揪住對方的手臂一把抓進來,就往地面用力一甩。

“好痛!”被抓飛進來不說,還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古柔柔一顆小腦袋去撞到地板,痛得她哇哇大叫。

“是你!”項邑塵濃眉一皺,看着氣沖沖的把一頭亂髮撥開的古柔柔。

“對,是我,我連到外面透口氣也礙着你了?”她氣呼呼的瞪着他,“男生欺負女生,你算什麼男人啊?”她揉着頭,一邊站起身來。

“是你鬼鬼崇崇在外面,還披頭散髮的裝鬼,人嚇人會嚇死人,你不知道?”項季豪搶先一步,怒指她的鼻子吼叫起來。

她都被他們嚇得魂去了一半,他還敢火冒三丈的指着她叫罵?!

古柔柔雙手叉腰,“什麼披頭散髮!誰睡覺還綁頭髮的?說我是鬼,你是不是虧心事做太多了?”她罵著,不忘瞪了又坐回椅子上的項邑塵一眼。

“呵!虧心事就你做得最多。”項季豪反唇相譏。

“你--”算了,一扯上魏香吟,她懶得再辯。

“你不睡覺到我書房外做什麼?”項邑塵黑眸中有着質疑。

“我睡不着。”她吐了口長氣,眼神透着煩悶,“晃着晃着就迷路了,不知道怎麼回房間,剛好看到這裏亮亮的,就走過來,又看到你們好像在忙,便先站在屋外等。”

“呿!這種話你也編得出來。”項季豪一臉鄙夷,才覺得她最近變了個樣,馬上就又恢復成滿口謊言了。

“我才沒有說謊!”她很不滿的駁斥。

項邑塵注意到那雙明眸里有着委屈與無力的淚光,不過她眨了眨眼,硬是將淚水眨回。

不知怎麼的?他竟然有點不忍?

“沒說謊?你在這裏住了幾年?又是誰曾說閉着眼睛都不會迷路,所以不要丫環跟前跟後,現在卻說--”

“季豪,不要說了。”項邑塵制止了弟弟的咄咄逼人。

但古柔柔卻想說清楚,她覺得受委屈,說起來話來也愈哽咽,“我沒有騙人,白天我還認得出路,但一到晚上,這城堡里烏漆抹黑的,雖然有的地方有燈,可有的地方又沒燈。”她咬着下唇,忍住又冒出來的淚水,“我轉來轉去,就分不清楚自己在哪裏,我真的沒有說謊!”

她來到古代五天了,一直處在惹人厭的氛圍里,她好孤單,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所以她忍,忍住一肚子的問題,因為只要她一發問,全會被誤認她是沒事找碴,只是忍住了,她也睡不着了,一來是床太硬,二來,她的腦袋裏有太多個為什麼。

他愈想愈難過,盈眶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滾落臉頰,抽抽噎噎的哭起來。

“哭?你這招玩爛了。”

項季豪咄之以鼻,不過項邑塵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先出去,他搖頭拒絕,但看兄長不容置喙的眼神,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步出書房。

項邑塵凝睇哭成淚人的古柔柔,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美麗容顏的確多了抹動人的純真,因為不甘心而哭的她,情緒是如此透明,看不出半點虛假,連他一向沉靜的心緒都難得的因為她的哭而混亂起來。

他抿緊薄唇,從袖裏拿出一條手帕給她。

她接過手,擦擦淚水后,竟然用力的擤了擤鼻涕,他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她把鼻涕拭好,握緊帕子,這才抬起淚汪汪的眼睛看他。

他直視她那雙哭腫的明眸,“我帶你回房。”

他起身,她卻突地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臂,可憐兮兮的道:“你都願意把手帕借給我了,可不可以再把你的肩膀借我一下呢?”

他蹙眉,“你說什麼?”她想得寸進尺?

“我、我在你們眼裏也許是很壞,很差勁,可是我真的是好人耶!”她不平的聲音仍然哽咽,青澀的十八歲遇到這種鳥事真的好想大哭一場,“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好寂寞,好無助,處在這個年代就跟身在冰宮一樣,你就借我靠一下好嗎?我真的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他會怕她對他怎麼樣嗎?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何況她此時看起來楚楚動人,一雙無辜又難過的淚眸也令人不忍拒絕。

他抿緊唇瓣重新坐回椅上,看着她眼紅紅的說了聲“謝謝”,就將頭枕靠在他臂膀上。

一連幾天沒睡好,剛剛又大哭一場,古柔柔釋放了這幾日跌入古代后的緊繃壓力,隨着夜風拂來,還有這依靠的溫暖臂膀,她忍不住的汲也更多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體香,她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安全感,心情放鬆了,她的眼皮逐漸沉重,慢慢的闔上,墜入夢鄉。

在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時,項邑塵還有點不可置信,他直覺的側身看她,但在看到她熟睡而軟趴趴的身子差點因他這個動作跌落椅子時,他不得不相信她竟然坐着就睡著了。

好在,他大手一撈,及時的抱住她,可這個大動作顯然讓她清醒了下,只是睡意真的太濃了,她睡眼惺松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顏,喃喃低語着,“我真的好想睡覺....”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汲取他身上的誘人氣味,“你好香喔....”

看着她又趴在他的胸口睡著了,他一怔,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生氣,搖搖頭,他抱起她走到書房后的寢室,將她放在軟榻上,替她蓋上被子,看着她像小豬的呼呼大睡。

他坐在床沿,看着小腦袋側一旁,那烏亮髮絲所襯着的粉嫩睡顏,他黑眸中有着無法理解的濃濃困惑。

好舒服。

古柔柔抱着柔軟的被子,口中呢喃自語,再舒舒服服的伸了個大懶腰后,眨了眨長又卷的睫毛,張開了眼。

咦?她先是一怔,倏地坐起身來,看着這間陌生典雅的廂房,舉目所見皆是黑檀木傢具,桌椅樑柱的雕工相當細膩,問題是,她怎麼會在這裏?

對了,她想起來了!她拿起被子嗅了下,粉臉陡地一紅,果然,有項邑塵身上的氣味,這肯定是他的房間!看着灑進室內的一片金光,她想起依偎在他懷中的溫暖,美麗的翦水秋瞳浮現笑意。

“大哥,你是糊塗了?怎麼讓她睡你房間?你們有沒有--”

“當然沒有!”

“那為什麼?”

“她睡著了。”

忽然間,屋外傳來項家兄弟的談話聲,她愣了下,連忙翻開被子下床,走到窗戶前,見項季豪氣呼呼的跟在兄長身後說個不停。

“那為什麼大哥一早就要杜總管去邀來那那些閨中友人?物以類聚,那幾個女人來這裏只會看着我們兄弟流口水,吃吃喝喝后,再搜括一堆珠寶首飾離開,而那個揮霍的女人再重新那一堆珠寶首飾....”

“好了!”

項邑塵冷斥一聲,項季豪不得不住口,然而氣憤的一轉開頭,卻看到他們討論的對象站在窗檑前,看起來像剛睡醒的模樣,不過一點也不像昨晚的女鬼,在陽光下,一張臉蛋清清純純的,如月里嫦娥,他還有些看傻了眼。

古柔柔心中有感動,她直視着項邑塵,他對她的觀感也不好,但他至少將她昨晚的話聽進去了,所以替她邀了閨中友人看她嗎?

項邑塵看向素凈着一張粉臉的她,在燦亮的陽光下,那無瑕肌膚被襯得更為細緻了,如流泉般的烏黑秀髮披在肩上,沒有打扮卻清麗動人,所謂天生麗質,就是如此吧。

收斂了心中不該有的悸動,他瞥了弟弟一眼,“季豪,去叫丫環替她梳妝更衣。”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我?”項季豪不爽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干他什麼事?

“謝謝你,我聽到你派人去找我朋友來陪我。”古柔柔突然對着項邑塵大叫。

他停下腳步,“不用謝我,我只是不希望昨晚的事再發生而已。”

意思是,不會再去找他麻煩?看着他頭也不回的疏離身影,她感覺好像被人潑了盆冰水,雀躍的心一下子變得低落起來。

等她到前廳用餐時,卻發現項家兄弟都已不在。“少主呢?”她剛剛忘了謝謝他,她佔了他的床呢。

“少主和二少爺已經去巡視礦區了。”

“礦區?”

“是。”

丫環回答后,退到她身後,因為杜總管走過來,身後跟了一大堆濃妝艷抹、嘰嘰喳喳的女子。

她們是魏香吟的閨中好友?!她的品味會不會太差了?古柔柔心想。

杜總管向她點個頭,旋即退了下去,而這些女人很不客氣的坐下來,開始吃吃喝喝,不忘差遣丫環再去做些山珍海味,端上美酒。

在吃飽喝足之後,她們比她還熟門熟路的,拉着她就回到她的房間,說是要聊“姊妹間的悄悄話”,但一群人一到她房間,不是打開柜子拿起那些綉功精美的衣服穿,就是從梳妝枱上的珠寶盒裏拿起各式昂貴飾品戴上。

見她這女主人穿着樸素,身上也沒有什麼飾物,倒是還記得撥空讚美她。

“大美人就是大美人,什麼也不戴,也是迷死人呢!”

“聽說這次你把自己當成另一個人,還要少主和所有人都叫你古柔柔,不可以叫魏香吟,真高招。”

“還是你的腦子好,上回裝失憶,我們都想,這一次,你肯定慘了!”

她一愣,馬上拉住正忙着對銅鏡搔首弄姿的嬌艷女子,“這次為什麼慘了?還有上回?聽起來有好多回,到底都是為了什麼?”

“哎喲,怎麼連跟我們,你也裝蒜呢?這前前後後所有的事說穿了,都是同一件事,就是你跟尚貝勒藕斷絲連。”女子的纖纖玉指往她的肩打了下。

“藕斷絲連?”

“少來了,子恩是誰的孩子,大夥心知肚明,說起來,若不是項少主太信守承諾,像你這樣的妻子,不知道拿到多少張休書了。”另一名戴上戒指的綠衣女子無所謂的說著。

“翠翠說得沒錯,不過,也難怪你捨不得尚貝勒,沒幾天就離家出走一次跟他在武陵別莊恩愛,實在是貝勒爺長得俊,眼睛會勾魂。”

“可不是項少主雖然也是英俊挺拔,但個性嚴謹,整個人冷颼颼的,讓人會怕.....”

古柔柔聽得差點沒暈了,不行,她得搞清楚,她在古代舉目無親,也許要依着魏香吟的身份生活下去,才得以不用去當乞丐,她要把魏香吟摸得愈清楚愈好。

不過,接下來,她從這群女人口中探到的情報卻讓她想去撞牆。

魏香吟與項邑塵是指腹為婚,不過她顯然是個不安於室的女人,在出嫁前,就枉顧有婚約在身,一頭栽進尚貝勒的魅力里,一開始還有所忌諱,只敢暗渡陳倉,但後來被愛情沖昏頭,甚至不避諱的與對方公開出遊,是非流言愈傳愈難聽,魏王爺為了捍衛王府名聲,即便知道女兒已懷有身孕,還是讓她嫁進飛鷹堡,才會發生成親大典上,鳳冠霞帔的新娘子竟出現乾嘔的害喜癥狀,差點沒法子完成拜堂。

“那他為什麼還要娶?”

“你爹老狐狸,他很早就要頂少主承諾,就算你做了再怎麼不可原諒的事,都不可以休掉你,而且會照顧你一輩子。”翠翠沒好氣的睨了她一眼回答,心裏直犯嘀咕,明明這些都是她告訴她們的,怎麼反而問起她們?

古柔柔心裏很沉重,要她當魏香吟不可能了,她的所作所為人神共憤嘛,連她都想捶死她!

再想到項邑塵,他真的很倒霉,根本是被設計了,但他仍信守承諾,真是個好男人。

“那子恩呢?”

“上回你發火把孩子痛打一頓,項邑塵要小蘭--就是負責照顧子恩的丫環送到避暑山莊去,你會不會忘太多事了?”

她想到項邑塵在提到子恩時,眸中的不舍,這男人真值得尊敬,老婆給他戴綠帽,他不僅沒寫休書,連孩子也接納,還視如已出。

“就是啊!我真的忘了不少,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什麼千金?我們是你在花街柳巷所結交的好姊妹。”

她先是一愣,不過隨即回過神來,天、天啊,這些女人全是妓、妓女?!

魏香吟怎麼會墜落至此?是因為帶孕出嫁,已是眾所周知,所以,就更肆無忌憚?還是自暴自棄,索性讓自己的名聲爛到底?

還有,她到底是失蹤去了哪裏?難道是跟那個姦夫私奔了嗎?罷了,當務之急,是先把這群鶯鶯燕燕給轟出去!

她深吸口氣,轉身走出去,叫了丫環去把杜總管找來,不一會,杜總管快步而來,拱手道:“少夫人找我?”

“請把那些--”她指指身後的房門,裏面還傳出嬉笑怒罵的打鬧聲,“我房裏的客人全請出去,還有,就算少主要你找她們來陪我,也不必照辦,從今以後,她們全成了拒絕往來戶。”

也沒想到她是為此找他來,杜總管不禁錯愕的瞪大眼。

“拜託,現在就趕她們走。”

她帥氣的拍拍他的手,先行離開,不過在城堡里轉來轉去,最後還是轉到項邑塵的書房,看着桌上的文房四寶,她想了下,坐了下來,神情堅定的磨墨后,她拿起毛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大字--做自己,古柔柔!

她想開了,山不轉路轉,反正在古代已是事實,能不能回去現代都是個未知數,也許一輩子都在這兒了,她至少要扭轉形象,而不是在每個唾棄的眼神里孤獨過一生!但古柔柔是她爸媽取的名字,她絕不改,也絕不讓別人叫她那個讓她聽了就反彈的名字。

所以,就從這一秒開始,好要好好做自己。

傍晚時分,天際渲染着大片的橘紅霞光。

項家兄弟與幾名隨侍策馬回城,項邑塵才扯住韁繩,翻身下馬背,就見杜總管急急奔來,將今天他們出去后,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道來。

“是嗎?”項邑塵也覺得不可思議。

“哼!那女人又在玩什麼花樣?她是故意跟那些妓女交朋友,要激大哥生氣,讓大哥休了她,可以跟尚貝勒雙宿雙飛,現在卻突然將她們列為拒絕往來戶,肯定有鬼!”項季豪連哼好幾聲,表達自己對古柔柔的不信任。

尤其一想到她昨天成功攻佔大哥的床,他對她的敵意更深。

“她人呢?”項邑塵問杜總管。

“一直待在少主的書房,沒見她出來。”

他把馬交給杜總管,闊步就往書房走去,只是書房內並沒有人,倒是桌上寫了幾個字,這並不是魏香吟的字跡,但除了她,又有誰敢到他書房寫字落款,甚至直接寫上“古柔柔”?

他真的被她弄迷糊了,再看了這幾個字一眼,他轉身步入後面的寢室,在脫下外衣時,才注意到床底下多了雙繡花鞋,他蹙眉,一抬頭,果然在夕陽餘暉落下的床上,有個蜷縮的身子就睡在沒被夕陽照射到的位置。

他坐在床沿,輕輕的搖晃纖細的肩膀,“起來,這不是你的床。”

沉睡中的古柔柔皺起兩道柳眉,再揉揉眼睛,才迷迷糊糊的坐起身來,看着讓橘紅霞光照了半邊臉的他,“你回來了。”

“為什麼到我床上睡?”因為剛睡醒,她臉上有兩酡嫣紅,看起來粉嫩誘人,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對她凶。

她毫無自覺的打了個大呵欠,動動脖子,在看到他皺眉時,她才急忙閉上嘴巴的尷尬一笑,“那些女人身上的胭脂粉味太濃了,我受不了,而且,你的床好像特別好睡,我那張床好硬喔。”趁機陳情一下。

“那張床是你花了幾萬兩金子從蘇州訂製千里送來的。”

意思是她還敢嫌?!她悶悶的吐了口長氣,在床上跪坐,挺直腰桿,一張俏臉也變得認真無比,“我現在很認真的,非常認真的跟你說一件事。”

他一挑濃眉,抿緊唇瓣,不知道一個不曾認真過生活、揮霍人生的女人,會說出什麼新鮮事?

“你口中的[你],算是過去的我,而過去的我,做錯很多很多的事,但從現在開始,我會改變的,請你拭目以待,也請娃娃親忘了過去那個我所做過的事!”這一席拗口的話,她說來差點沒有舌頭打結。

本以為誠意百分百了,沒想到,他似笑非笑的定視着她,“這些詞你這幾年來應該說爛了。”

天哪!她在心中詛咒魏香吟,無奈的嘆了口氣,不放棄的再接再厲,展現百分之兩百的誠意,“那就算我說最後一次,你就包涵點,而且,我叫古柔柔,從此時此刻,與魏香吟完全沒關係了,一個全新的古柔柔,好嗎?”

“這不是你所謂的[做自己]?”

她一愣,隨即興奮的直點頭,“你看到我寫的字了,對,就是這樣,不管你們對魏香吟有什麼不滿,或是她做了什麼差勁無比的事,也不必再告訴我,因為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看着這張因為開心而笑容滿面的麗顏,他竟然猶豫了。

“拜託,真的,你一定會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人,那是古柔柔,也才是我。”

抿抿唇,他黑眸沉澱着思索,看着雙手合十,雙眼閃動着期待的她,“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我沒有。”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給過你太多機會,但你一次一次的讓我失望。”他很難理解此時他的心平氣和。“所以,我很難相信你。”

她很沮喪,眼眶泛紅,“好,我懂了,不過我會做給你看,讓你到最後都不得不相信我。”

“我拭目以待。”

淡然的口吻,他根本不相信她!她忍住盈眶淚水下了床。

“別來我的床上睡了。”

她咬白了下唇,“是,對不起。”咽下梗在喉間的硬塊,她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在迴廊上還跟項季豪相遇。

見她繃著一張小臉卻掛着兩行淚,他受不了的睨了她一眼,“又在耍什麼花樣?”

她咬咬牙,真的夠了!魏香吟,你為什麼要跟我長得一模樣呢?難道是什麼鬼前世嗎?還是你是我的祖先,所以我才活該倒霉的要來承受這一切?

“有飛鏢嗎?”

“什麼?”項季豪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到底有沒有?”

她兇巴巴的哭喊起來,他還真的嚇了一大跳,不過隨即嘲諷回去。

“幹麼?想自我了結?”

“對!”她雙手握拳的怒吼。

“那再好不過了,我成全你。”他才不信她有那個勇氣,每次喊上吊、跳河,哪一次真死掉?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他心裏嘀嘀咕咕的帶着她穿過一間小方廳,一道白色花窗長廊,一彎曲橋,來到了兩旁大樹濃密的一座大庭院,一旁放了刀、劍、矛等練武兵器。

古柔柔抓了串飛鏢,冷峻着一張俏臉,沒再看項季豪一眼就走,憑着記憶左轉右彎,只是迴廊百轉、亭台樓閣處處,再次迷路的她抓了個丫環領着她回房間,對着牆上那張仕女圖射飛鏢,她用力的擲射,臉上的淚水不曾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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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清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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