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寧兒——」張了口,聲音有些低啞哽咽,他吸口氣,又道:「你的病……」

「我不在乎能活多久,我只要你陪着我!」家仇,恩怨,在這一刻,全都模糊了,在這有限的生命中,她只想全心全意地擁抱他!

爹、娘,以及風氏所有亡魂,應該能諒解她的,對吧?

她回過頭,身後的童心品嘗着好茶,那表情像在看戲,她不由得有氣。

怎麼?敢情她是存心刁難,想看他們痛苦掙扎嗎?

「姑娘請回吧!我不需要你的葯,就算下一刻就會死去,我也不會把他讓給你。」

「有骨氣!」就不知她是真的置死生於度外,還是愛得有那麼深?「莫冷霄,你說呢?」

他垂首,望住彼此纏握的手,她堅毅執着的眸光,柔化了他的心。「是不需要了。」

這是寧兒的決定,她寧願選擇短暫而快樂地死去,也不要綿長而痛苦地活着。

寧兒要他啊……

眸光交會的瞬間,便是永恆,他還求什麼?

雲求悔滿足地笑了,閉上眼,跌入無意識的昏暗中,交握的手,沒放。

莫冷霄接住她昏軟的身子,這一回,他沒慌。

「真的無法可想了嗎?」坐在床畔,握住她冰冷無知覺的手,莫冷霄出奇的冷靜。

「有了絳月果希望都很渺茫,何況——」君楚泱嘆息,沒說出未完的話。

「是嗎?」莫冷霄不再多言。

「誰說的?」神出鬼沒的童心不曉得又由哪個角落冒了出來。「喏,拿去!」

君楚泱險險接住,愕然。「絳月果?」

「算你識貨。」

「我不會娶你。」莫冷霄頭也沒抬,只是痴眷地望住床榻上昏睡的人兒。

這回醒來,不知又會是多久以後的事,但無妨,再久他都等,如果她再也醒不來……那他就追隨她。

「我也沒要你娶我,先前只是在試探你們而已啦!」童心吐吐舌,表情一點都不愧疚。

「你以為我爹脾氣那麼怪的人,你跪個七天七夜就能使他讓步嗎?錯了,他是被你的深情給感動。他很愛、很愛我娘哦,可是擁有世間奇葯,卻沒辦法救她,所以他才會痛恨自己,也痛恨那些葯,寧可放着發霉,也不理會上門求葯的人。

「後來看到你,被你那股豁出性命的痴狂給震撼,他覺得像是看到了從前的自己,才會將葯給你,也料到鎮魂草最多只能再拖個三年,才會要我前來看看這個女人,到底值不值得你這樣痴絕無悔的去愛。

「如果她貪生怕死,只求活命,那我二話不說,會轉頭就走,才不為這種人浪費我的葯,但是如果——好吧,我承認我的結論,就是後來這個‘如果’。絳月果給你,我也算功成身退了。」

這算不算柳暗花明呢?

莫冷霄眼中總算有了一絲光采,倒是君楚泱,神情有一絲為難,他察覺了,凝眉道:「楚泱,你有話可以直說。」

「她的狀況你應該比誰都清楚,要想她與你共偕白首是不可能的,我希望你有心理準備,就算續了她的命,也無法保證她能活多久,三、五年,或更多更少,誰都不曉得。」

「不管她還能活多久,就算是一年、一月,甚至一天都好!」

君楚泱嘆息了。連他這達天知命的人,都勘不破心愛之人的生死了,更遑論是他?「那麼,你知道有一種民間傳聞,以男子心頭肉,醫治將死之疾……」

原來是要他的心頭肉嗎?

莫冷霄扯唇。「那有何難?」他就近抽來了問愁手中的劍,扯開衣襟就要往下划——

他連命都可以給她了,區區心頭肉算什麼?

「等等!」君楚泱連忙阻止,被他的義無反顧給嚇到了。「我話還沒說完。這傳聞,其實不盡然正確,將死之人,或許能以至剛至強的男子心頭之肉以添陽息,但這前提,首要也得是能與她生息相合的人。你與她心血相連,自然可行,再加上你曾服過鎮魂草,能制百毒,所以我必須調配數種有毒藥材,將鎮魂草的藥性催引到極致,方能發揮最大成效。」

老天,又割肉又喂毒的,這不是存心玩死莫冷霄嗎?

童心聽得毛骨悚然,沒膽再聽。

莫冷霄眉都沒皺一下。「繼續。」

「這毒你不必擔心,鎮魂草解得了。最大的困難度是,雲求悔郁疾已久,這兩味藥性都太強,嬌弱病體恐怕撐不住,除非找個人將一甲子的內力修為渡予她護體,但是短時間要到哪裏找?也不可能有人願意——」

「我有。」

「呃?」莫冷霄算一算也不過二十三歲,就有一甲子的武學修為?

「我有。」他堅定地重複了一遍。

父親待他嚴苛,授與他的每一套內功心法皆屬上乘,他自小不曾荒廢過武學,十五歲時就有了一般人學了五十年都還達不到的境界,這並不奇怪。

這下可好,扣除掉割肉喂毒,他還打算讓自己成為一個沒有內力的廢人!

童心已經想直接昏倒了——

【第十章】

服了葯后,雲求悔果然出現了君楚泱所預期的癥狀,臉色發白,冷汗涔涔,好似承受着極大的痛苦——

心知藥效已開始發揮,莫冷霄沒耽擱片刻,動手解開身上的衣物,胸前仍裹着傷布,但他並不覺得疼,滿心只懸着正處於生死交關的雲求悔。

同時,也褪除她身上所有的衣衫。過渡內力,不能有任何衣物阻隔,以免阻擾氣血的運行。

扶起了她,他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屏息凝神地催運內息,打通她周身大穴,而後將發熱的掌心,貼上她的胸口,徐徐灌注內力。

一炷香過後,雲求悔蒼白的臉容泛起淡淡紅潮,冰涼的身軀透出幾許暖熱,細汗由兩人額際冒出——

直到收了掌,他也力氣罄盡,與她一道倒落床榻,這些日子的摧折,他虛弱得再也抵擋不住,眼前一片昏暗,失去了意識。

最先醒來的是雲求悔。

吸了吸氣,並沒有以往氣血凝窒的暈眩感,感覺手腳不再虛軟無力,她動了動身子,這才發現枕邊有人。

留意到兩人同時未着寸縷,她並無一絲驚惶,拉來暖被覆上彼此的身子,她安心地偎回他胸膛。

能再一次睜開眼看到他的感覺真好。

這世上她本是無所留戀,長年的病體折磨,只讓她活得更加茫然,不明白這樣苦撐着到底有什麼意義。

因為有他,這世界令她眷戀起來,她想陪着他,情願以病痛煎熬為代價。

掌心下,是一層厚厚的傷布,她想,為了讓她睜開眼,他恐怕又做傻事了。

既然已成事實改變不了,她只好無奈地淺笑,輕撫他略顯蒼白的面容。

禁不住好奇,羞怯的眼兒往下移。

沒見過男人的身體,尤其是大哥的……悄悄瞥了他一眼,雙眸緊閉着,應該沒那麼快醒來。

鼓足勇氣,她小心掀開被子一角,是堅實的胸膛。

她吸了口氣,柔軟掌心貼上它。這兒,她經常棲靠,只覺好安心,卻不曾真實感受他的膚觸,暖暖的,帶給她一股微妙的悸動感。

目光往下移,是勁瘦的腰身,平坦的小腹,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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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為卿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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