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有預感,冷霄會步上我的後塵,雲家的女人到底有什麼魔力?讓人這般抵死痴狂地去執着?
我想,我有必要毀掉她,在她毀掉我的兒子之前……
冷霄似乎看穿了我的意圖,對我說:「她受了什麼,我陪她受。」
我沒深思,命人放了蛇,在遠處,聽着她驚惶、痛苦的叫聲,心頭快意。
沒料到的是,冷霄竟也隨後中了蛇毒。
他來真的!竟為了一個該死的雜種,執意與我對立!
「你可以看着我死,反正我對你而言,只被當成一項完美的成就,而不是骨血相連的兒子。」這孩子不愧是我的種,夠冷情!
我知道他會說到做到,看來,雲求悔是動不得了,我不想連冷霄也一併毀去。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記得被毒蛇螫傷的那一年,眾人都在質疑庄內怎會有毒蛇,她又驚又怕,但是大哥並沒有像她以往生病那樣,在她身邊陪她、逗她笑,受到驚嚇的她,難免怨急,以為大哥不疼她,不關心她了,足足與他鬧了一個月的彆扭……
而他,卻絕口不提為她以身試毒的事,由着她誤解。
她一路看下去,看着成長過程中,他是如何小心翼翼,苦心用盡地護着她,直到十三歲那年……
入冬以來,下了第一場瑞雪,聽說雲求悔纏着冷霄賞雪,冷霄天賦異稟,我預計再授他一套內功心法,沒打算讓他與雲求悔成日廝混,玩物喪志!
找到他們時,他們正在雪地里玩得開懷,皚皚白雪中,一身白衣翩影吸住了我的目光,那記回眸淺笑,絕塵靈凈!
那一刻,我彷彿被奪去了呼吸,無法移動。
像,太像了!
為何我從沒發現,那個令我厭惡的小賤種也長大了,擁有攝人心魂的嬌妍風姿,像極了無瑕……
失去無瑕,是我這輩子最深的遺憾,是上蒼憐我,為我再送來另一個無瑕,填補我心中永無止盡的空虛嗎?
她腦海嗡嗡作響,成串的文字在眼前飛掠,接下來又寫了些什麼,她已恍惚得無法細看。
窺她入浴,時時以眼神侵掠她,幻想着佔有她的滋味……病態的渴求,令她驚恐欲嘔。
老天!日日讓人意識侵犯,她竟全無所覺!
她沒有辦法想像,他真如野獸一般撲向她的畫面——
我要得到她!再不這樣做,我就快瘋了!
她太像無瑕,每看她一眼,便逼得我發狂!渴望無瑕太多、太多年了,雲求悔擁有的容貌,激起了我深刻狂熱的愛戀,我沒有辦法再忍耐!
冷霄應該是察覺了吧?對我防備起來,時時以言語勸退。
我知道冷霄對她也有同樣的愛戀,但是我已經失去過一回,這一次,我不會再讓她由我手中溜走,她註定是我的,就算是兒子也絕不相讓!
那一夜,冷霄極冷地說了一句。「她有絲毫損傷,我不惜同歸於盡,爹明白,我說到做到!」
看來,他也下了與她同進退的決心了。
天真的傻兒子,他以為毒蛇事件還有可能再重演嗎?這一回,他再怎麼以身相護,都顧全不了雲求悔了,就算犧牲掉兒子,我都勢在必得,誰也別想再阻止我!
字字句句看得她手腳冰冷,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難怪大哥會被逼到如此境地,因為他明白,父親壓抑了一輩子的絕望情感,已陷入極端瘋狂的狀態,除非生命結束,否則誰都無力阻止。
為了保全她,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這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手札自掌中滑落,她將臉埋入膝中,心,揪扯着。
縱然情感疏冷,莫無爭終究還是他的爹,弒父是大逆不道、天地不容的行止啊!她相信那一劍刺下時,他比誰都痛苦。
明知她與他今生難兩立,他還這麼做,好傻……
他的這一片心,她不是不懂,也早就下定決心,與他生死相隨。
他曾經對她說過,這天地間有些事物,是生來就該在一起的,分不得,也不能分。而今,她明白了,正如他與她。
這一路走來,太多的刻骨銘心不容抹殺,他們的血與淚是交融在一起的,生死纏綿。
只是呵,環境不容許她與他相守,她無法漠視兩人之間深沉的血債,不去見他,就不必背負血海深仇的壓力。既然身不能相守,那麼就讓她用心,與他相依,同時成全了她的家仇,與她的私情。
她重重咳了幾聲,沒意外的見着掌心一片血紅。
她還能有多少時日呢?是否擁有,已經不重要了。
就讓她這麼走了吧,他不需要知道,她是帶着深戀着他的心離開人世的,遺憾或許能少些……
這,已經是對他們最好的結局了。
這回,她沒掉一滴淚,輕揚起唇角,笑得凄冷而絕艷——
「莊主,大廳有客求見,是一位姑娘。」
「不見,你去代我處理。」莫冷霄頭也沒抬,執筆的手沒有停頓。
韓剛心知肚明,這女人又不姓雲、叫求悔,他當然沒興趣!
「莊主,你已經從早上忙到日落西山了!」每夜在遠處傻傻的望着雲求悔房門到天亮還不夠,連白天都不放過自己!韓剛受不了他彷彿沒有知覺的自虐行徑,上前奪去他手中的毫筆。
莫冷霄寒郁地凝起眸。「韓剛,你逾越本分了。」
「莊主砍了我啊!」韓剛不知死活地回應。
「你——」互瞪了好半晌,他嘆氣。「我去見。」
來到大廳,裏頭正坐着一名嬌美可人的女子,約莫十七、八歲吧,一雙大眼睛明亮有神,也許是等得無聊了,水靈靈的眸子轉呀轉的四處打量起來,美麗玉足不安分地在椅子底下晃呀晃的。
他一眼便看出,這女孩和寧兒是截然不同的人。寧兒是標準的大家閨秀,行之有度,舉手投足帶着動人心弦的柔雅風韻;而這女孩不同,像是慣于山野市井,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不可否認,她比寧兒快樂多了。
心微微地疼着。他的小寧兒啊,這一生總是悲多於歡,少有真正開懷的時候——
「喂,發什麼呆!」一雙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回過神來。
「姑娘有何指教?」
「你是莫冷霄吧?」先確定一下比較好,免得鬧笑話。
「是。姑娘尊姓芳名?」
「我叫童心。」她很大方地免費奉送他一記甜笑。
「我不認識你。」完全沒表情。
好冷漠的回答。童心並不泄氣,笑笑地道:「你不認識我沒關係,我知道你就好了。」
「為什麼?」
「你是我的未婚夫嘛!」
如果她是想試探莫冷霄的反應,那她可能會吐血吐到死了!
「韓剛——」他維持着同樣的表情回頭喊人,預備將這個神智不清的女人給丟出去。
看穿了他的意圖,她不敢再玩,急忙道:「等等、等等!先別急着找人把我攆出去,我有證據的!」讓人當成麵粉袋給丟出去實在太丟臉了,她手忙腳亂,終於拎起懷中的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
莫冷霄蹙眉。「你怎麼會有我的隨身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