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一輛黑得如晶鑽的加長型勞斯萊斯頂級轎車,在街上平穩地行駛着,看起來如此氣派高雅,沉練大器。

不過,車裏有張貼着玻璃的圓扁臉卻破壞了整輛車的美感……

「尹適可,把嘴巴閉起來。」杜非同看着一疊財務報告,頭也不抬地冷斥。

尹適可從一上車嘴巴就張得像漏斗一樣,都已經過了十分鐘了,還處在呆愕驚詫之中,土斃了。

「呃?是。」尹適可困難地把嘴巴閉上,困難地轉過頭,又一次環視了很可能比她現在住的儲藏室還「寬敞」的車內,終於忍不住驚嘆:「哇噢……這是什麼車啊?像火車一樣長,裏頭還有電視冰箱……」

「幹嘛這麼吃驚?你們大小姐也有一輛差不多的,不是嗎?」杜非同哼道。

「沒有啊!小姐的那輛車好像沒這麼長……」她偏着頭回想。

「是啊,她的車子比這輛小很多,但價格卻沒差多少!」杜非同暗暗咬牙,說起浪費錢,月驚鴻那女人算是一流。

試想,一個長年待在山上的女人要輛進口車幹嘛?他敢打賭那輛車連一次都沒開過。

「會嗎?雖然我只看過一次,但小姐的那輛車看起來不怎麼樣耶,上頭全是灰塵……」尹適可搔搔頭。

灰塵?!

上千萬就這麼晾在黃山山腳下?

他一怔抽,撫住胸口,心在淌血。

「好啊,我辛苦賺錢,你們花得可輕鬆,一群吃白食的傢伙。」他氣悶地低斥,將手中的資料甩向一旁。

明年非大大刪減六韜館的經費不可,不,連長生部的也都要刪,否則,月驚鴻和秦天動還真以為錢會自動從天上掉下來。

「呃……杜首領,我不只吃白食,我每天都吃五色蔬果,我師父說這樣才能維持健康……」尹適可牛頭不對馬嘴地說著。

開車的司機突然抖動着肩膀,似乎正努力在忍着什麼。

杜非同不悅地把前後座之間的間隔窗關上,橫她一眼,連發脾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其實他心裏有數,傅止靜派尹適可來到他身邊,絕不只是名義上當他保鏢這麼簡單,那丫頭不是省油的燈,懂得利用秦天動馴服高傲不羈的月驚鴻,這表示,尹適可極可能也是她面對他下的一步棋……

只是,到目前為止他還看不清尹適可這顆小卒能起得了什麼作用。

傅止靜在要什麼心機呢?要不是她現在病倒,陷入昏睡,他還真想直接和她鬥鬥法。

沉吟着,他忽然問:「尹適可,聽說主人是在你面前倒下的,她倒下之前難道都沒有任何徵兆?」

「徵兆?哦,有啊,小靜主人前陣於一直打呵欠,睡眠時間也變得很長。」她想了想才道。

「哦?秦天動怎麼說?是傅家的怪病嗎?」

「是,秦首領說這種怪病每代侵襲的器官不同,很難預防,傅先生的病症在心臟,小靜主人則可能在腦部……」她嘆口氣,心裏又覺得難過了。

「腦部?」

「對啊,所以才會一直睡,醒不過來……」她眨眨泛紅的眼睛。

醒不過來啊!那麼,英雄令是否又要換主人了呢?

看來傅止靜也沒那個命,手裏的英雄令都還沒握暖,就得拱手讓出去,可惜啊可惜。

他在心裏冷笑。

「不過,有秦首領這位大神醫在,我相信小靜主人一定會好起來的。」她吸吸鼻子,認真地道。

「是啊,她一定會好起來的……」他臉轉向窗外,嘴角若有似無地勾起,言不太由衷。

沒多久,車子在一家銀行前停下,司機下車為他打開車門。

他跨下車,扣上西裝鈕扣,英挺地走進銀行大門。

尹適可連忙跟上前,與他保持着五步距離,只是,一進入銀行內,她就發現一股奇異的騷動如漣漪般在瞬間四散,而激起漣漪的中心點,正是杜非同。

她敢打包票,所有的銀行女職員和一樓大廳里的女性們,都被杜非同的俊帥給電倒了。

銀行副總匆忙迎了出來,臉色有些不太自然,「首領,你怎麼也不事先說一聲就來了?」

「怎麼,我不事先說一聲就不能來嗎?」杜非同眉一挑,面無表情。

「不,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副總驚恐地想解釋。

「行了,王董呢?我要見他。」他直接走向電梯。

「這……董事長正在開會……」副總追着他的闊步。

「開會嗎?和誰開會?該不會是和孟元老那個老傢伙吧?」他走進電梯,轉身盯住一臉蒼白驚恐的副總。

「不……這……」副總嚇得冷汗直流。

「尹適可,上八樓。」他懶得再理他,向杵在一旁發獃的尹適可喊了一聲。

「是。」她進了電梯,按下八樓鍵,把那位副總關在門外。

一分鐘后,他們來到八樓的董事長室,室內殘留着一陣濃濃的煙味,會客桌上擱置着來不及收的水杯,顯示着有人就在剛才匆忙離開。

很匆忙。

「首領……你來了。」銀行董事長王招財肥臉上有着刻意得過頭的歡迎笑容。

「聽說王董在開會,怎麼不見其他人呢?」杜非同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會議正巧結束……」王招財暗喘了一聲,才道。

「還真巧啊!」杜非同踱到沙發旁,瞄了一眼桌上的杯子。

三杯,表示金銀閣里有三個元老這次想聯手摘掉他,而且,顯然還想拉攏這家金銀閣旗下最賺錢的銀行負責人。

「請坐請坐,不知首領突然來訪,請問有什麼要事?」王招財神情微訕,招呼着他入座。

他在牛皮沙發上坐下,蹺起長腿,盯着王招財,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我的來意王董還會不清楚嗎?這次首領改選,王董似乎成了關鍵角色,我能不來打個招呼嗎?」

「咳咳,首領言重了……」王招財緊張地乾笑兩聲。

「不過,這十年來我也待王董不薄,全富銀行能成為今日這樣的風光局面,可不全是你一人的功勞,是吧?」杜非同表情溫和,言詞卻漸漸犀利。

「是,當年若非首領提拔,我也不可能坐上這個位置。」王招財握着冒着汗漬的雙手。

「你明白就好,我可以讓全富銀行在我手中壯大,就可以讓它在一夕之間倒塌,如果你想把未來賭在別人身上,和其他元老聯手對付我,我日後也不會手下留情。」他撂狠話。

「不,我並沒有……其實……只是孟元老主動約我見面,帶着黃元老和許元老一起來……」王招財臉色微白,連忙解釋。

「三位元老來幹什麼?想從你口中探我的底嗎?」他冷笑。

「不……」

「這次孟元老的大公子孟長志想捲土重來,還是得靠他父親打點哪!都四十好幾的人了,他這樣能成什麼氣候?」杜非同嘲諷道。

「孟元老只是提借錢的事,他大概是急了,才會找上我,希望我暗地裏借筆錢給長志去投資……」王招財不敢隱瞞。

「哦?想借款?」他眉一挑。

金銀閣首領改選有三大課題,第一道課題,就是看各人本事,以一筆固定的十萬美金為基金,看誰在一年內投資所得最高,誰就贏得一勝。

看來,孟長志投資失利,把基金全敗光了。

「我沒敢答應,三位元老正想說服我,你就來了。」王招財又道。

「只是這樣嗎?」他瞄着王招財心虛的臉。

「是……」王招財不敢看他,低下頭。

這時,一位看似精明幹練的混血美艷女子端着茶推門而入,將茶水放置在杜非同面前的茶几上。

「首領,聽說你來了,我特地請秘書泡了茶。」女子禮貌地打招呼。

「謝謝你,王夫人。」杜非同客氣地笑了笑。

一直立在角落的尹適可睜大眼看着王招財的妻子,大概三十來歲,卻「艷麗得像是桃子李子」,身材也細腰豐臀,凹凸有致,非常漂亮。

「怎麼,在談什麼要事嗎?氣氛這麼綳?」王夫人走到王招財身邊,倚在他身邊,嫵媚地問。

「沒什麼,只是隨便聊聊……」王招財尷尬地搖搖頭。

杜非同輕啜一口茶,也不多待,起身告辭。

「我只是特地來看看王董,沒別的事,該回去開會了。」

「是……」王招財也忙着起身,準備送客。

「我來送首領,你忙你的吧!」王夫人拍拍丈夫的肩膀,送杜非同出辦公室。

來到電梯口,杜非同和王夫人卻沒搭電梯,兩人直接走往樓梯間,尹適可傻愣愣地跟上,以為他想走樓梯下樓,運動運動,不料一推開門,就赫然看見杜非同和王夫人正狂野地擁吻着。

她整個人傻眼,下巴脫落到胸口。

這……這是……

「沒良心的壞東西!這麼久都沒來看我……」王夫人喘着氣,邊咬着杜非同的唇邊嗔罵。

「你也知道我最近比較忙……」杜非同輕笑一聲,再度攫住王夫人的紅唇。

「嗯……忙得連打個電話都沒空嗎?」王夫人摟住他的後頸,嬌吟聲從他熱情的吻里逸出。

他抬起頭,低頭盯着她,笑得無奈。「改選在即,我得多做點準備啊!」

「還準備什麼?在金銀閣,誰能贏得了你這個鬼靈精?」王夫人啐道。

「我寧可小心一點,否則,怎麼被扳倒都不知道。」

「怕什麼?有我盯着王老頭,你什麼都別擔心。」王夫人仰着臉,以塗著丹紅的指尖輕刮他的俊頰。

「是啊,多虧你通知我來,才能讓姓孟的無機可乘。」他滿臉感激。

「那……你要怎麼謝我?」王夫人以勾魂媚眼盯着他。

他魅力一笑,沒有多說,直接摟住她的纖腰,低頭再度給她一個火辣熱吻。

尹適可兩眼凸睜,下巴依然掛在胸口,怎麼也合不上來。

這……這女人不是王董的太太嗎?她怎麼還……還可以……

天哦!這不就是所謂的「紅杏爬到牆外去了」?

而杜非同……他他他竟然然和自己屬下的老婆私通?

佛祖啊!菩薩啊!這還有倫理道德嗎?還有禮義廉恥嗎?

杜非同和王夫人熱吻了好半晌才分開,然後,王夫人整理着髮絲,瞪着一臉愕然呆愣的尹適可一眼。

「這個保鏢嘴巴牢不牢?」

「放心,黑武士從來就不多嘴。」杜非同也拉好西裝。

「黑武士?她這樣子一點也不像黑武士成員。」王夫人皺眉。

「的確不像,不過她可是主人派來的,相信『一定』懂得規矩和分際。」杜非同看向尹適可,話里有着警告。

「其實這樣也好,要是主人派一個太美的女保鏢在你身邊,我可就緊張了。」王夫人言下之意就是認為尹適可對男人來說很「安全」。

「緊張什麼,再美的女人也比不過你啊!」杜非同簡單一句恭維就捧得王夫人暈陶陶,笑得花枝亂顫。

「你啊,就嘴巴甜……」王夫人嗔他一眼,滿意地走出樓梯間。

杜非同跟在她身後,來到電梯口,兩人一副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又恢復了原來的客氣。

「王夫人請留步。」他淡然地道。

「那我就送到這裏了,首領請慢走。」王夫人微笑送客。

電梯門開,杜非同大步走進去,卻發現尹適可還像傻瓜一樣杵在外頭,不禁板臉喝道:「尹適可,你不走嗎?」

尹適可這才回神,匆匆跨進電梯。

電梯門在王夫人虛假的笑容下關上,往下降落。

尹適可終於憋不住了,她轉過頭,義正詞嚴地道:「杜杜杜首首……你和那個王夫人……你們怎麼可以做出這種『喪盡天良』、『敗壞門風』、『不三不四』的事情?這是會遭『天打雷劈』的啊……」

這丫頭難得能一口氣說出這麼多正確的成語,只是老是用得不夠恰當。

到底是誰教她讀書的?依他看,她根本學得「不倫不類」,「不明不白」。

杜非同在心裏嘀咕,懶得理她,逕自拿出名牌手帕,嫌惡地擦拭着王夫人留在他嘴唇的口紅和口水氣味。

看見他這個動作,尹適可雙眼圓睜,一肚子準備曉以大義的言詞頓時哽在喉嚨,差點嗆死。

他他他……在擦嘴巴?剛剛明明和人家吻得昏天暗地,現在卻好像在擦掉什麼髒東西一樣……?

「看什麼?你還以為我喜歡吻一個老女人?」他冷眼瞪她。

「啊?」她完全被搞胡塗了。

「哼,不過是利用她來幫我盯住王招財,用甜言蜜語陪她上床,再加幾個吻,就能掌控姓王的,這筆生意,我可沒吃虧。」他冷笑。

「嗄?」她掩嘴驚呼。

他們還上……上上床?杜非同的意思是,他並不喜歡王夫人?但不喜歡又可以吻她抱她陪她睡覺?陪一個有夫之婦睡覺?

不會吧!她的偶像……她最崇拜的偶像……竟是這種人?

她呆愕地瞪着他,胸口……有點酸。

「你那是什麼表情?怎麼,不過是上個床……」他看她一臉震驚錯愕,啐然譏笑。

「不要啊!你這樣糟蹋自己,會被別人在背後罵你們是狗男女,我不希望有人罵你是狗……」她哭喪着臉,深受打擊。

狗……男女?他呆了呆,氣得怒瞪着她,「喂!你是從哪裏學來這種難聽的字眼?」

「連續劇里都是這樣罵偷偷私通的男人和女人啊!你是個首領,怎麼可以淪落到這種地步?真是暴『珍』天物啊……」她好痛心!痛心疾首!

他一陣氣虛,被那團發不出來的怒火差點悶燒成內傷。

「你以後給我少看那些沒營養的連續劇!多去讀點書!」他咬牙。

「啊?你『惱羞成怒』了嗎?小靜主人說有人因為太過羞愧氣惱,會轉變成生氣,這就表示自己心虛,心虛就表示知恥,還有救……」她還不知死活地說著。

他氣炸了,再也保持不了風度,一把就揪住她的領口,低頭衝著她的鼻尖,鐵青着臉喝道:「你有完沒完,還不給我閉嘴!」

她驚愕噤聲,傻愣愣地瞪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臉。

「再羅唆我就用膠帶封住你這張嘴,聽到了嗎?」他更加逼近怒罵。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他的嘴唇上,沒頭沒腦地想到他剛才和王夫人之間的熱吻,想到他用這弧度漂亮的雙唇,激烈地和王夫人互相啃吮……

咕咚,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潤潤乾澀的喉嚨,猛地吸氣,不料卻正好把他身上傳來的那股挾着男性氣息的淡淡古龍水味全都吸進胸腔,頓時,她的臉整個燃燒失火……

咚咚咚咚咚……心跳,同時失速。

「喂,你臉紅個什麼勁?」見她圓臉飛紅,他擰眉奇道。

「哇!」她慘叫一聲,掙開他,像顆跳豆,一下子跳到電梯最遠的一角,緊張地瞪着他,拚命喘氣。

完了完了!救命啊!偶像的魅力太強,她的內功頂不住……

「喂……」搞什麼啊?這丫頭又有什麼毛病了?

「不行不行!別看別看!穩住穩住……眼觀鼻鼻觀心心如止水,氣沉丹田……」她以雙手蓋住眼睛,嘴裏念念有詞。

「喂!尹適可,你在發什麼瘋癲?」他簡直被搞得一頭霧水。

電梯門適時地打開,她一刻不停,抱頭直往外竄。

杜非同踱出電梯,盯着她倉皇的背影,整個眉頭嫌惡地皺起,忍不住搖頭嘆氣。

看來,黑武士團成員的素質正在降低啊!

他賺的錢竟用來養這種傻瓜……

他好痛心,痛心疾首。

入夜,時間已晚,可是杜非同在連續開了三個會之後,卻仍不休息,直接叫司機趕赴另一個地點。

「開快一點,我約了人。」他疲憊地靠在後座,揉着眉心,對着司機下令。

「是。」司機加快了車速,往大道上狂馳。

「嘟——嘟嘟——」才剛想閉眼小憩,手機鈴聲又響了,杜非同睜開眼睛,打開手機接聽。

「計畫不變,如果對方想提高價碼,就依他們,只要併購成功,股價還會攀升,到時我們還是能賺上一筆……對,就這樣,把錢砸下去,別手軟,我就不相信他們會不動心……嗯,放手去做,明天晚上之前把事情搞定。」他雖然累,口氣仍充滿勁辣。

尹適可偷瞄着杜非同,心裏實在佩服他這種整天不停用腦的人,這一星期來跟着他進進出出,她才知道金銀閣的首領有多麼難當。

不停地開會,不停地討論,常常有一大堆案子要他決定,時時刻刻在接聽電話,分分秒秒在趕時間,好像每天二十四小時都不夠用似的,生活的步調快得嚇人,有時就連吃頓飯都沒空……

同樣是首領,怎麼會差這麼多?

月驚鴻小姐日子就過得很悠哉……

好吧,是太悠哉了,每天看看雲海山景,上上網,好像也沒什麼好忙的,一堆雜事幾乎都由鐵娟總管和無敵護法打點好了,她完全不用傷腦筋。

就連六韜館的其他人也都很優閑,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練功,只要把功夫學好就沒事了,不像金銀閣的每個人,整天如同在打仗一樣,隨時都得緊繃神經。

呼……

她突然很慶幸自己不是金銀閣的成員,不然恐怕早就掛點……

「喂,累的是我,你吐什麼氣?」杜非同不悅地瞪她。忙了一天下來,脾氣已顯得煩躁,對尹適可的容忍度也已降至低點。

「呃?」她愣愣地看着他,發現他的頭髮有些凌亂,但也因此顯露出與平常整齊考究不太一樣的洒脫……

好帥……她兩眼發直,一時收不回來。

「尹適可!」他怒喊一聲。

她一驚,愣了一秒,臉頰爆紅,目光趕緊撇到一旁,惶恐地張大嘴吸氣,「對不起,不能吐氣哦?那那那……我把氣吸回來……我吸……我吸……」

他皺眉,這丫頭從那天從全富銀行回來就怪裏怪氣的,看了更煩。

「夠了,你給我安靜一點。」他沒好氣地道。

她於是趕快把張到一半的嘴合上,正襟危坐。

「等一下到餐廳你不需要進去,待在車上,懂嗎?」他說著拿出本票,在上頭寫下一個龐大的數字。

她獃獃地坐着,沒有應聲。

「尹適可,你聾啦?怎麼不回答?」他抬頭瞪她。

「呃……你不是叫我安靜嗎?」她無辜地道。

「你……」他一陣氣結,不得不起疑,傅止靜派尹適可來的真正目的,其實要氣死他。

除了個性傻氣,她還黏得真緊,好幾次想偷偷避開她,獨自溜出去辦事,她卻像只嗅覺靈敏的狗一樣,總會突然從他身邊冒出來,怎麼也擺脫不掉。

看他變臉,尹適可好緊張,忙道:「別生氣別生氣,我知道了,待在車上等你,對吧?」

他橫她一眼,故意冷冷譏諷道:「對,那是個高級餐廳,你進去只會丟我的臉。」

「哦,你是要去吃飯啊?哇,都已經快十點了還有飯吃嗎?原來高級餐廳都開得這麼晚嗎?」她沒聽出他的嘲弄,反而好奇所謂高級餐廳是什麼樣子。

算了,這個女人大概什麼叫「諷刺」都不懂,要欺負也欺負不起來。

他翻了個白眼,撕下支票,塞進口袋。

「你去餐廳吃飯為什麼要帶着一張一千萬的支票?」她突然問。

他一怔,有點詫異。「你怎麼知道是一千萬?」

「我看到你寫了七個零。」

「你看得到?」車裏這麼暗,他又寫得快,她是怎麼看見的?

「是啊!師兄們都說我的眼力特好,連晚上都看得見在桌腳爬的螞蟻……」她自誇地說著,還用手指把眼睛撐得大大的。

嘖,誰管她看不看得見螞蟻了?這有什麼好炫耀的?他在心裏暗啐,隨口回答:「這一千萬美元是要進去買東西的。」

「什麼東西得花這麼大筆錢?」她驚訝。

「勝利。」

「勝利?」

「沒錯。」

「勝利……也可以用錢買嗎?」她不懂。

「當然可以,你沒聽過,錢是萬能的嗎?」杜非同冷笑。

「可是……師父說,有些東西不是可以用錢來衡量的……」她吶吶地道。

「哦?是什麼?你說說看啊!」

「呃……就是……就是像……愛啊,親情……友誼,生命啊……」師父說的很多,可她只記得這些。

「哼哼,真的到了緊要關頭……錢不但可以買到愛和友誼,還能買到命。」他譏諷不屑地勾起嘴角。

「你的想法太偏激了……」她沒想到偶像會這麼拜金,有點難過。

「是你的想法太幼稚了,人都是很自私的,可沒有你想像的清高。」他在商場混了這麼多年,太清楚人性的弱點了。

「可是,我相信還是有很多東西有再多的錢也買不到。」她鼓着臉堅持。

「用錢買不到,那我就不買。」他答得爽快又乾脆。

啊?居然這樣回答她……

她傻眼,被他的現實功利言詞堵得啞口無言。

車子停在一家充滿禪意的日式餐廳前,杜非同轉頭再次叮嚀:「你給我在車上等着,不準跟來。」

「知道了。」她悶悶的道。

杜非同直接下車,走進餐廳,她趴在窗上瞪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叨念。

「長得這麼俊帥,卻這麼現實無情,行為又不檢點,我心目中的偶像可不是這樣的啊!」

長長嘆了一口氣,她說不上來心裏那份失落感是什麼,要說失望嘛,卻又不太甘心讓這份崇拜就此破滅。

應該說,是捨不得破滅,難得她會這麼瘋狂迷上一個人,那感覺有點像興奮劑一樣,戒不掉了,再說,杜非同愈是有缺點,她就愈要支持他,協助他反省,直到他改正為止,這才是一個偶像支持者該有的忠誠。

「沒錯,我和那些只會追星的粉絲可不一樣!」她握拳大聲喊着。

「尹保鏢,怎麼了?」司機按開隔離窗,回頭詢問。

「啊?沒事沒事,我只是在跟自己說話……」她不好意思地道。

「你這樣一整天都跟着首領,不覺得辛苦嗎?」司機嘆道,他很少看見這麼精力充沛的女孩,連他這個開車的都覺得累了,她卻依然精神奕奕。

「不會不會,我都有在練內功,偶爾打個坐就能恢復元氣。」她笑着道。

「練功啊……難怪你們黑武士團都這麼強,才能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司機點點頭。

二十四小時?尹適可突然笑容一僵。

不對不對,杜非同雖然不讓她跟,可是傅止靜有特別交代得二十四小時跟着,因為歹徒無所不在——

「哇!我還杵在這裏幹什麼?小靜主人說連他上廁所都得跟着才行!」她低呼一聲。

「誰上廁所?」司機呆了呆。

「不只上廁所,吃飯睡覺都要跟啊——」她邊喊着邊推開車門,大步跑進餐廳。

司機愕然不解地看着她匆忙的身影,忽然有種感覺,和這個無厘頭的女保鏢在一起,累的恐怕是杜非同首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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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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