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傅家雖然低調,但派頭可不是蓋的,瞧瞧這次生日宴會的陣仗,就可以知道他們有多重視傅家老爺的生日。
馮小彧穿着飯店工作人員的白色制服,將頭髮纏成一個高高的髻,臉上戴了一副黑框眼鏡,邊假裝排盤子邊觀察着這個偶爾會被媒體提到的名門望族,果然是台灣有頭有臉的富豪,他們一家子不管男男女女,個個氣質優雅,舉止有禮,倒沒有什麼凌人的盛氣,只有那身讓人一看就是「有錢人」的樣子讓她有點不爽而已。
唉!比起來,她家那票男人就顯得太庸俗了。
嘆口氣,她暗暗搖頭,將盤子放下,瞄了身後那幢大得像古堡的房子,心裏不免嘀咕,要在這麼大一個花園宅子裏找一張紙根本就像海底撈針,而且,打她一進門,只看到一些傅家的親友,傅家父子卻不見蹤影,也不知道他們不是太忙了,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這也好,傅攘之的人愈忙對她愈有利,反正她也不太需要和敵人打照面,只要查到他的房間,找機會溜進去,找到合約,就OK了。
她在心裏暗忖,左右看着每個人員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確定沒有人注意到她,於是搬起地上的箱子,佯裝走向花園中臨時搭建的食物分類區,再悄悄走向宅子廚房的側門。
整個大宅,唯一對工作人員開放的只有這間大廚房,她早就想好,這裏正是她潛進去的最佳地點。
不過,在潛進去之前,她得先把這身打扮換一換。
傅宅的仆佣們也有特別講究的衣着,男的清一色是橄欖綠中山裝,女的則是同色系的改良式中式短衫搭上長褲,很有上海灘那種豪門之家的氛圍。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為此,她早一步找到傅家送洗衣物的洗衣店,「A」了一件女傭服,偷偷帶了進來。
由於今晚的家族宴先席開十桌,廚房裏,飯店外燴的大廚、二廚都忙着整理菜色,傅家的僕人們也進進出出在旁協助,根本沒人有空理她,於是,她順利地進去盥洗室換了裝,再從從容容地走了出來,搖身一變為傅家的仆佣。
嘿嘿,接下來,該辦正事了。
她在心裏竊笑,正打算閃出廚房,不料,身後一聲低喝硬生生將她喊住。
「喂,等一下,你來幫個忙。」
她僵直地定住,慢慢回頭,只見一個和她穿着一樣衣服的中年婦人對着她招手。
「丫頭,過來,這個供果你拿到頂樓的佛堂去。」中年婦人叫道。
「是……」她走過去,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一盤鮮果。
「咦?等一下,我怎麼好像沒見過你……」中年婦人瞄了她一眼,忽道。
「我……是新來的……」她低下頭,隨口掰道。
「哦?姚總管又找人了嗎?怎麼沒有事先通知我?算啦,忙完再說,你快端上去,我忙得都忘了得換供品了。」中年婦人愣了一下,不悅地攢了一下眉,才揮手叫她快走。
「哦。」她點點頭,抱着那盤鮮果快步奔出廚房。
簡直就是老天幫忙,她這下子可以名正言順地晃進這間大宅了。
她高興地,咧嘴一笑,大剌剌地跨上階梯,來到二樓,卻在看到十多個房間時立刻傻眼。
「不會吧……」她喃喃驚嘆,瞪着兩排面對着一道長廊的房門,突然不知該從哪裏找起。
依她猜測,那種東西比較可能放在類似書房的地方吧,所以,她得先搞清楚書房的位置……
正思忖着,兩個年輕女僕忽然從長廊底的一道門內走了出來,手裏各自端了個裝滿餐食的托盤,兩人一臉神秘地將門關上,並且立刻鎖上,然後交頭接耳地走了過來。
她閃到屏風後方,聽着她們的對話。
「真可憐,生了病還被關着,我看了真不忍心……」一個女僕滿臉憐憫,頻頻回頭看着那扇門。
「就是啊!老爺這次也真夠狠的了,為了達到目的,竟然不擇手段……」另一個女僕也嘆道。
「老爺真的是太過分了,就算要強迫她,也不能用這種方式啊!叫人把她架回來,還把她關了三天,每天晚上都來騷擾她……」
「沒辦法,誰教老爺太疼愛她了,怕她又像上次那樣跑掉……」
兩個女僕邊走下樓邊道,她卻聽得有些心驚。
強迫?疼愛?
難道是什麼人被傅家老爺給綁來了吧?
天哦!那個老色鬼該不會想強佔民女,而硬是將哪個女孩關在房間裏吧?
有錢人都是這樣怪癖一堆嗎?仗着點財勢就胡作非為、欺壓可憐的弱女子?
她的想像力開始飛竄,待四下無人,便好奇地走到門外,貼着門板傾聽裏頭的動靜。
一陣陣輕微的咳嗽聲傳來,她攢起雙眉,那股與生俱來好打抱不平的義氣又衝進腦門。
可憐的人,生病了還被關在裏頭,搞不好還得被傅老頭凌辱,這種事她可不能坐視不管……
她衝動地握住門把,正想破門而入,但又及時煞住。
等等,馮小彧,別忘了你的任務!
她僵在門外,猛然覺醒,這個渾水蹚不得。
她好不容易混進傅家,要是因此引起了騷動,不但合約找不回來,搞不好連她自己也逃不了。
嗯,還是算了,她又不是俠女,這世界她看不慣的事太多了,總不能一一去在意。
如此自我提醒,她於是放開門把,轉身走開。
然而,才跨出一步,房裏陡地又傳出一陣強烈的咳嗽聲,也不知是不是她太多心,聽來似乎還挾帶着一絲悲鳴。
她停下腳步,轉頭又看了門板一眼,一張小臉皺得像包子一樣。
不行,她如果不救出裏頭可憐的少女,她一定會心神不寧得無法專心工作,這樣還是會誤事。
心念一轉,她再度回到門前,暗想,反正只要悄悄把人放了,別驚動傅家的人就行了。
點點頭,俠義心腸戰勝了理智,於是,她從頭上摘下一根髮夾,使出七叔傳授的開鎖絕技,在鎖孔里挑轉了幾圈,只聽得「卡」一聲,鎖在她的巧手下輕易地打開了。
她得意地揚起嘴角,不是她愛自誇,幾位叔伯的絕活里,就屬這項技巧她學得最精,由於七叔膽小,又有幽閉恐懼症,才特地練就了這項本事。
「學會了這個,就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鎖關得住你。」七叔這麼告訴她。
也算她有慧根,一學就會,七叔直誇她聰明,大伯卻擔心她書不好好念,盡向他們學些不入流的江湖把式,還一再叮囑她不能讓奶奶知道……
哎,她怎麼會讓奶奶知道呢?在奶奶面前,她永遠都是個乖孩子、好學生哩!
暗暗一笑,她輕輕轉開門把,小心地推開一道門縫,閃了進去。
厚重的窗帘遮去了屋外的陽光,有點暗,但還是可以從縫隙透進來的光線清楚地看出整個擺設。
房間比她想像的還要寬敞,佈置也非常時髦,很像那些五星級大飯店的高級套房,除了一組黑色牛皮沙發和強化玻璃長桌,還有一排矮櫃,柜上擺放着一組音響,牆上還掛着一台超薄電漿電視,感覺上設備倒是挺完善的。
她迅速瞄了一眼,注意力很快就被左方大床上傳來的一陣沙啞的咳嗽聲拉過去。
床上,一個人連頭整個蜷蒙在被窩裏猛咳,她大步走過去,二話不說,直接就輕拍那人,低聲急道:「喂!快起來,趁着這個空檔,我幫你逃走吧!」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隨即拉開被子,困惑地盯着她。
她呆了呆,被露出來的那張臉嚇住了。
天哦!原來她想錯了,被關着的這個人並非什麼弱女子,而是個……
男人!
而且還是個長得相當年輕俊俏又斯文的男子!
「媽呀!那老色鬼居然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她瞠目地瞪着男子,邊端詳邊喃喃自語,渾身還忍不住起了一堆雞皮疙瘩。
堂哥所指傅老頭的「怪癖」不會就是指這個吧……
這個可憐的男生,就因為長得太過俊秀而慘遭傅老頭的毒手,成為禁臠?
真慘,瞧他虛弱又蒼白,敢情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在心裏感嘆,眼中的驚愕頓時全轉成了憐憫。
「咳咳咳……你在說什麼?」年輕男子愕然地坐起,不斷輕咳,俊臉充滿不解。
見他從床內的陰影處移出,整個人的輪廓頓時更加清晰,看得她一陣閃神。
一身白色睡衣,細瘦無力,短髮略顯凌亂,過長的劉海垂覆到眉眼,臉色白皙,看起來更沒什麼精神,但即使一臉病容,還是難掩出色的五官,朗朗的眉宇和清逸澄澈的眼睛,挺直的鼻樑不會過度突出,卻適度地襯出他臉部線條的立體,唇形弧度優雅,笑與不笑都別有一番迷人的氣韻。
老實說,眼前這個男人完全顛覆了她對男性動物的既定形象,從小,她對男人的認知不外粗魯、愚昧、衝動、四肢強壯卻頭腦簡單,當然,這些全都是她周圍那些男人給她的觀感,因此,她從沒想過男人也可以長得這麼……這麼……
清秀標緻!
真的,搞不好比她還秀氣……
「喂,你在發什麼呆啊?」男子眉心微蹙,有氣無力地盯着她。
「沒事,你的遭遇我都明白,今天遇到我算你走運,放心,我已經打開門了,你走吧!遠遠地逃出老色鬼的魔掌。」她拍拍他的肩膀,嚴正地宣稱。
「什麼?」他似乎愣了一下。
「我說,你快走吧!門鎖已經被我打開了。」這人是病胡塗了嗎?她暗啐。
「你……要放我出去?」男子神色有點古怪。
「對啊!難道你還想留在這裏?」她聳着眉低嚷。
「不想。」他搖搖頭。
「那就快走啊!趁着這機會離開這個鬼地方,你就不會再受傅老頭的欺負了。」她衝著他安撫一笑。
聽到她的話,他原本無神的眼睛突然一亮。
「別怕,有我在,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你了,不用擔心。」她一臉認真地保證。
「咳咳咳……」男子陡地低頭掩嘴大聲咳嗽,肩膀還抖動很厲害。
「喂,你沒事吧?我看你好像病得不輕……」她關心地問,只是他咳的樣子實在有點奇怪,要不是知道他在生病,她會以為他在笑呢!
好半晌,他才止住咳嗽,抬起頭打量着她,問道:「你不是這裏的女僕吧?你是誰?」
「對,我不是。」她坦承。
「那你怎麼穿着女僕的制服?」他看着她身上傅家特有的傭人打扮。
「呃……這是借來的。」她眼珠子一轉,隨口道。
「借來的?為什麼?你是特地混進來的嗎?」他的眼瞳閃過一絲異樣光芒。
「哎,這你就別問了,總之呢,你快點離開這裏,現在大家都在忙,你只要下樓之後從廚房後方走,應該不會被發現。」她壓低聲音道。
「那你呢?」他反問。
「我?我還不能走,我有事要辦。」她很快地道。
「你要辦什麼事?」他奇道。
「我要來找東西……」她話到嘴邊,隨即搖搖頭,「這事有點危險,我不能告訴你……」
「你要找東西?什麼東西?」他興味地問。
「這事和你無關,你別問了……」她可不想把外人扯進來。
「我在這裏待很久了,說不定可以幫你找。」他又道。
「真的嗎?你在這裏住很久了?難道你一直在這裏忍受傅老頭的欺壓?」她驚訝地問。
「是啊!我一直被他欺壓凌虐……」他臉色一黯,滿臉可憐兮兮的樣子。
「天哦!那你為什麼不想辦法逃出去或是求救?」她覺得不可思議,這男生簡直比她的叔伯們還要軟弱。
「我有我的苦衷啊……」他悲苦地搖搖頭。
「什麼苦衷能讓你這樣忍氣吞聲?」她睜大雙眼,無法理解。
「唉,這是我的個人私事,就別提了,倒是你不畏危險地來救我出去,我應該報答你……」他不太想提自己的事。
「不用了,我救你可不是要圖你的報答,你快走吧!我得去忙了……」她說著又抱起那盆水果,直接往外走。
「喂,等一下,你究竟要找什麼東西?我是真的想幫你……」他連忙叫住她。
她站定,回頭看他,思索了一下,才點頭道:「好,那你告訴我傅家少爺的房間或書房在哪裏。」
「你要找傅攘之的房間?」男子一怔。
「對。」
「你要的東西在他房裏嗎?」他又問。
「應該是。」
「你要找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他真的很想知道。
「哎,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她搖頭。
「但說不定我可以幫你找到,節省你的時間,然後我們再一起『逃走』,這樣不是很好嗎?這樣……我也比較不會緊張……」他微弱地笑了笑。
她聽出他話里的恐懼,不禁啞然失笑,這個男生原來是不敢一個人逃出去啊!
唉!真是膽小……
「好吧!既然你不敢一個人先逃,那就等我吧……」他的軟弱激起了她的保護欲,她一臉老大姊的架式。
「那讓我陪你一起找,好不好?」他衝著她一笑,露出白亮的牙齒,臉頰上兩個帶點稚氣和淘氣的酒窩讓他看起來更形俊俏。
她愣愣地盯着他,被他的笑容笑得一陣失神。
「我知道傅攘之的房間,他現在好像不在,你要找東西正是時候。」他接着又道。
一聽見傅攘之不在,她陡地回神,興奮地走向他,「真的嗎?他不在嗎?那太好了,快告訴我他房間在哪裏?」
「咳咳咳……就在走廊的另一頭,我帶你去……」他邊咳嗽着邊拎起一旁的外套披上,站起身。
這傢伙不但長得俊秀,骨架也細瘦,身高只比她高一點,以她一六六公分的高度來衡量的話,他大概不會超過一七四公分,和她家那一票粗野北方漢子完全不同。
感覺上倒很像個弟弟……
需要人保護的弟弟。
「走吧!」他轉頭對她道。
「哦,好。」她連忙點點頭,率先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向外探望,確定沒人了,才向他招手。「現在沒人,快走。」
他跟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踏出房間,與她一同快步奔向長廊的另一端。
「傅攘之的房間是哪一間?」她盯着廊底的兩扇門,回頭問。
「左邊那一間。」他道。
她很快地旋開門把,拉着他閃進門內。
房裏整齊明亮,雖然空間不小,但比起剛才那間似乎小了許多,真要細究的話,她反而會覺得那間還比較像少爺房。
不過,此刻她急着找東西,也沒心思多想,一進門就直接走向角落的書桌,逕自打開每個抽屜搜尋那張該死的合約。
「你要找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幫你找吧!」那男子來到她身旁,看着她翻箱倒櫃。
「我在找一張合約。」她沒好氣地道。
「合約?什麼合約?」他愣了一下。
「一張土地買賣契約,傅攘之那傢伙從我叔叔伯伯手中騙來的一塊土地交易合約,如果不拿回那張合約,我家那塊土地就會落進他手中……」她嘴裏咕噥念着,搜索的手可沒停。
「這樣啊……」男子盯着她的後腦,秀俊的臉上閃過一抹冷凜的神情。
「那傢伙真的太可惡了,他要買地就光明正大地來談,幹嘛對那些老人誘拐哄騙?」她愈說愈氣,當然,除了氣傅攘之的小人手段,更氣自家那票沒腦袋的男人。
「原來如此,所以你就混進來要偷回那張合約?」他又道。
「對啊!我總不能眼睜睜看我家那塊地被姓傅的奪走吧?那可是我家很重要的一塊地呢!我爸和我奶奶都說,那塊地說什麼都得保住。」她蹙着眉,又走到床邊的矮櫃翻找。
「為什麼?那塊地藏有什麼東西嗎?」他跟在她身後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那裏是我爺爺來台灣之後買的第一塊地,有某種象徵意義……」她突然發現一個抽屜上了鎖,精神為之一振。「嘿,這裏鎖住了,可能在裏頭……」
「為什麼你會認為傅攘之會把一張合約放在房間內?」他又問。
「這個嘛……」她呆了呆,隨即想起大伯說的話,於是照本宣科:「因為我聽說這次的事是他的私人行動,和傅家的公司似乎無關,因此,我認為他很可能會把合約收在身邊……」
「哦?」
「哎,你別吵我,我得把這個抽屜打開才行。」她說著又摘下髮夾,伸進鎖洞裏挑了幾下,然後輕輕往左邊一扭,鎖一下子就打開了。
「嘖嘖嘖,這種技巧你是從哪裏學來的?你這樣不就到哪裏都暢行無阻了?」他喃喃嘆服。
「別說得好像我很喜歡到處亂闖,我也有我的格調好不好?像今天這樣進來別人的房間偷東西還是第一遭呢!」她轉頭瞪他一眼。
「是嗎?可是看起來好像很熟練……」他小聲地道。
她再度給他一堆眼白,他立刻閉上嘴。
「再多嘴我就把你關回去。」她兇巴巴地啐道。
「對不起。」他低頭道歉。
她哼了一聲,然後直接打開抽屜,仔細翻找,只是,抽屜里都只是些相簿和信件,壓根沒什麼重要文件。
「這傢伙怎麼回事啊?這種東西也要上鎖?」她拿起其中一張相片,瞪着裏頭的兩個少年,其中一個長得高大粗獷,另一個則瘦小又秀氣……
嗯?怎麼這個矮個子看起來挺眼熟的?
她心中一怔,正想再把照片看個仔細,就在這時,房門倏地被打開,一個穿着西裝的高壯男子毫無預警地走了進來,一見到她和那男子,以及凌亂的房間,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困惑地質問:「你……你們在我房裏做什麼?」
馮小彧大吃一驚,暗叫不妙。
瞧這男人的身形模樣,留着三分頭,五官嚴峻,高大又氣勢嚇人,正好和大伯形容的一樣,不用猜也知道他一定就是傅攘之,她現在如果被他逮個正着,那不就完蛋了?
於是她二話不說,抓起茶兒上的電話就朝他臉上丟過去。
那高大男子沒料到她會突然出手,倉卒地閃到一旁,她則乘機衝上前,朝他的小腿踹去。
「哇!」他痛得彎身抱着小腿。
「我們快走!」她再不遲疑,反手拉住那俊秀男生的手便奪門而出。
「喂!這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停下來──」那高大男子愣了愣,隨即追了出來,對着他們兩人大吼。
馮小彧哪裏敢停,被他這麼一吼,她反而跑得更快,直接衝下樓,正要奔出大宅,那俊秀男生卻忽然踉蹌了一下,停下腳步,猛烈地咳嗽。
「咳……」
「喂!你幹嘛停下來啊?快走啊……」她急得直跺腳。
「我……咳咳咳……」他咳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厚……你這樣拖拖拉拉會被抓回去的啦!笨蛋!」她厲聲低斥,抬頭一看,只見那高壯男子像旋風一樣地飆了過來,頓時嚇得頭皮發麻,一手撐架起身旁這個病小子的手臂,拔腿就往門外跑,奔向庭院。
他們異常的舉動驚動了許多工作人員,一些傅家的仆佣都瞪大雙眼,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馮小彧如果是一個人,要逃出去絕對沒問題,偏偏她還帶了一個累贅,所以,跑不了幾步,她就被那個高壯的男人追上,堵住去路。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喂,你這個女僕為什麼進我房裏亂翻?」男子瞪着她,又一臉狐疑地看着那個男生,大聲喝問。
「你看看你……你這個沒用的臭小子,我真會被你給害死……」她橫了身旁還不斷咳嗽的傢伙一眼,咬牙嘀咕。
「對不起……我……咳咳咳……」他捂着嘴,不知是不是太害怕了還是因咳嗽太過劇烈,眼眶居然還佈滿了水氣。
她看得心一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只能反過來安慰他,「好啦,別怕,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少爺!」一聲沉喝陡地響起,接着,一個長相穩重的中年男人領着保全人員大步奔了過來。
「姚總管,你來得正好……」那高壯男子轉頭大喊。
她見狀,心想再延遲下去就真的出不去了,因此趁着這男子不注意,猛然將一旁整排祝賀的花籃掀了。
「喂!你幹什麼!」高壯男子又驚又怒,沖向她想制止她的胡來。
她一不做二不休,又將花籃旁的桌子掀倒,並朝那俊秀男生大叫:「臭小子,你快走!」
每個人頓時都盯着那男生看,臉上全寫滿了詫異。
「你這個女人在玩什麼花樣?」高壯男子看不下去了,身手俐落地上前一把撲倒她,將她壓擒在地。
「放開我!你這可惡的大石頭!」她奮力掙扎,一拳揮向那男子的臉,可是那男子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反而趁勢緊緊扭住她的手臂,簡直像鐵夾一樣,又重又硬,她根本無法動彈。
姚總管擰着灰白的眉,看了看她,接着,目光移向立在一旁低頭掩嘴咳嗽的俊秀男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出來了?」
「咳咳咳……」
「老爺交代過,你病成這樣,不準亂跑,快進去。」姚總管朝保全人員揮手,保全人員立刻向他走去。
「喂,你這個獃子還杵着幹嘛?快逃啊──」她急喊。
她這麼一喊,眾人又是一陣驚愕,尤其是壓制着她的高壯男子更是納悶又不解,抬頭瞪着那俊秀男子,「她幹嘛一直叫你逃啊?少爺,你和這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鬼?」
聽他叫俊秀男子少爺,她不禁一呆,抬頭盯着那個掩嘴猛咳的傢伙。
「咳……咳咳……咳咳咳……哈哈……」俊秀男子放開掩着嘴的手,揚起頭,嘴角簡直咧到耳邊。他臉上的表情哪是什麼恐懼無助?他根本是在笑,而且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馮小彧怔怔地望着他,傻了。
怎麼?難不成這小子……這小子……
「呵……好了,正堂,別對她太凶,她其實沒什麼惡意……」他笑着對高壯男子道,邊說還邊捧腹。
「看她剛才的樣子像是沒惡意嗎?這女人可兇悍了。」高壯男子啐道,手頭可沒半點放鬆的意思。
「少爺,你究竟在幹什麼?」姚總管不悅地瞪着他。
「沒什麼,我只是陪這個小姐玩一下遊戲而已……」可能是剛才忍了太久,他還是止不住笑,甚至還誇張地擦着眼角笑噴的淚水。
大家左一聲少爺,右一聲少爺,叫得馮小彧頭皮一陣陣發麻。
難不成……這個看起來瘦瘦的,病懨懨的,秀秀氣氣的傢伙……才是……
傅攘之?!
傅攘之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直勾勾地盯着她,用一種會讓人腦充血的嘲諷笑容問她:「好玩嗎?馮小姐。」
「你……」她瞪大雙眼,小臉一陣紅一陣白,又驚又氣又懊惱,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鬧了個這麼大的笑話。
「不過,現在遊戲玩完了,接下來,我們得好好來談點正事了。」傅攘之對她眨一下右眼,戲謔地道。
這傢伙……這個臭傢伙分明從一開始就在耍着她玩……
可惡啊──
丟臉死了!讓她死了算了!
她怒火攻心,氣得緊閉眼睛,把臉埋進地面,恨不能有個地洞把自己鑽進去。
是誰說傅攘之長得高大雄壯的?
是誰給她這個錯誤的訊息的?
那些該死的老頭們──
她在心裏大聲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