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血色陰謀

一百一十八、血色陰謀

熟悉逼仄的陰沉氣息掠過,血腥味瞬間瀰漫至冰冷的空氣中。風聲似鬼泣一般在耳畔呼嘯,桑珏愕然坐在急馳的馬背上,睜着一雙沒有焦距的雙眸瞪着身後之人。隆隆的馬蹄似滾雷震蕩在夜色中,人群驚慌的叫喊和廝殺之聲隨之傳來。

“你的表現讓我很滿意!”亭葛梟邪魅的笑聲低低在風中響起。“你做了什麼?”桑珏緊緊拽住亭葛梟的衣襟,聲音中帶着一絲不安的顫抖。亭葛梟笑着,陰邪的聲音在此刻聽來令人毛骨悚然:“殺戮的聲音和死亡的味道,你應該很熟悉!”

桑珏怔了怔,沉聲說道:“你想要殺的人是我才對!”“呵呵,我有說過要殺你么?”他忽地收緊韁繩調轉過馬頭,俯首在她耳畔低語道:“不過今日你應該感謝你的父親,若不是鎮國公及時帶兵前來,現在死的人或許是你!”

桑珏猛然一僵,將臉轉向廝殺之聲傳來的方向。“可惜你看不見你父親此刻的英姿。”亭葛梟的聲音似毒蛇咬在她的心口上:“要知道,他可是為了你才來的!”

“為什麼?”她緩緩開口,沙啞低沉的聲音隱忍着慍怒:“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亭葛梟瞥了眼桑珏蒼白的臉,似笑非笑地說道:“我不過是為你父親創造了一個重振昔日雄風的機會罷了!”桑珏心底一陣駭然,終於明白亭葛梟真正的意圖——“借刀殺人”這一招可謂是被他運用得淋漓盡致!

“為了復仇,你拿那麼多無辜者的性命來陪葬,如此,你和當年屠殺亭葛一族的人又有何分別?”他忽地冷笑起來:“你可別忘記了,是因為誰才會鑄就了今天的我!”“可是這些人和你無怨無仇!”桑珏憤怒而痛苦,因她而死的無辜者已經太多太多。

“亦對我無恩!”亭葛梟冷哼一聲,聲色陰沉說道:“亭葛氏的先祖將鐵血打下的江山拱手贈予桐氏,後者卻恩將仇報。如今,我縱然殺再多無辜的人也與之是有區別的,至少我還記得誰曾有恩於我!”說著,緩緩撫上她蒼白的臉:“所以,我不會讓你死的!”那異常溫柔的語調令桑珏莫名地打了個寒戰。

那一夜,荒寂的雪原上血光衝天,廝殺、慘叫之聲迭連響徹在幽冷的夜色里。靜雪城四萬守軍血洗了黑水河畔嘉朗族仲巴部的營地,老幼婦孺無一倖免。站在屍橫遍野的黑水河畔,桑吉緊緊握着沾滿血色的長刀,一臉悲憫痛楚。十餘年前的悲劇再一次在他手中重演。

這一次他再無退路,亦無懺悔的機會。他所欠下的深重罪孽是註定了要下地獄接受永無輪迴的折磨的,而在此之前他卻還要繼續屠殺。黑水河的另一邊,陰森的羅剎鐵騎隱匿在黑夜之中,死神一般監視着他的一舉一動。倘若他放棄,那麼下一批無辜的陪葬品便是靜雪城的四萬守軍將士們。

下穹軍隊血洗嘉朗族仲巴部的次日,探子將桑吉率兵攻打嘉朗的消息傳回了上穹帝都。甬帝桐青悒當即派人至鎮國公府傳召鎮國夫人及妙音郡主入宮。然而,當禁衛統領貝葉到達鎮國公府時卻只有兩名老僕人留守在府中,鎮國夫人及妙音郡主早在頭一天已被下穹王派來的人馬接走。

太上皇桐格得知桑吉妻女皆被亭葛梟接至下穹后命甬帝桐青悒封了鎮國公府,府中奴僕由禁衛看守,不得出府。消息傳開,帝都上下紛紛揣測鎮國公桑吉與下穹王亭葛梟以及桐氏皇室之間的微妙關係。三個月後,鎮國公桑吉率領下穹軍隊剿滅嘉朗族二十五部凱旋,下穹王亭葛梟親自至黑水河畔迎接,並在靜雪城內大擺盛宴三天三夜,為鎮國公及眾將士洗塵。

慶功宴上,亭葛梟對桑吉禮遇有加,處處表現出對其敬重之意。“為了表達對鎮國公的敬意,本王還準備了一份大禮!”亭葛梟話落,一名奴僕捧着錦盒走到了桑吉面前。桑吉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錦盒將其打開。盒子裏裝的是一卷牛皮和一把金鑰匙。

亭葛梟緩緩說道:“鎮國公為我象雄揮灑熱血、征戰沙場數十載,操勞半生不得閑。如今本王精心為鎮國公挑選了一處府邸,望鎮國公能在此好好安享晚年。”眾人好奇的目光下,桑吉攤開牛皮地契,一眼便瞥見四個大字——“蘇毗王府”!

“本王已派人將鎮國夫人和妙音郡主接到王府與鎮國公團聚,算是給鎮國公的一個意外驚喜!”桑吉一震,抬眸瞥見亭葛梟唇邊一抹深不可測的笑意,忽覺寒入心骨。

下穹王將王府贈予鎮國公桑吉的消息如野火之勢迅速傳開,象雄上下議論紛紛,甚至有人傳言鎮國公桑吉為求贖罪欲助亭葛梟顛覆象雄桐氏江山。鎮國公一家喬遷新居之日蘇毗城內鑼鼓喧天,好不熱鬧。然而,唯桑吉心裏明白,亭葛梟越是厚待桑氏,最終給予桑氏的報復就越殘忍。

站在王府內院的花廳門外,桑吉一臉凝重地看着府中沉默勞作的侍從。這偌大的王府實則一隻牢籠,桑氏一家只是亭葛梟手掌中的玩物,一舉一動都在無數雙眼睛的監視中。

桑珠扶着洛雲緩緩走來,桑吉忙收起臉上凝重之色,露出一抹笑意迎向洛云:“你怎麼不在屋裏好好休息呢?”“屋裏太悶,我想出來透透氣,晒晒太陽。”洛雲笑着,氣息微虛,精神卻比先前好了許多。

“外頭風大,小心着涼。”桑吉體貼地將自己的外袍脫下,披上洛雲病弱消瘦的身子,然後從桑珠手中接過她的手,攬着她走進花廳。站在花廳門外,洛雲的目光緩緩拂過廳內的每一個角落,然後轉眸看向桑珠,輕聲開口道:“珠兒,你還記得這個地方么?”

“嗯!”桑珠點了點頭,目光輕輕落在花廳角落的香爐上。銅質的香爐在經年累月的香熏過後,泛着深沉的紫紅光澤。“當年,咱們一家第一次踏入蘇毗王府便是在這個地方!”洛雲感慨道:“如今,咱們一家又在這裏團聚了!”

桑珠沉默下來,心中亦是感慨萬端。就是從這裏開始,他們一家人原本平靜的生活開始改變。桑吉深深嘆了口氣,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愧責道:“對不起,讓你們跟着我受苦了!這麼多年,我都沒能給你們安穩平靜的生活……”洛雲搖了搖頭,目光深情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說道:“我一直都覺得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你什麼都不用再說。”她將頭輕輕靠在桑吉的肩頭,輕輕說道:“不論是苦是甜,是生是死,只要我們一家人能在一起我都無怨無悔。”“雲……”桑吉緊緊握着妻子的手,感動、愧疚、心疼全都哽在了喉間。桑珠不忍打擾父母難得的共處時光,眼眶微紅地悄悄退出了花廳。

王府內院門口,一抹沉默的人影靜候許久。桑珠抬手拭了拭微濕的眼眶,然後舉步朝那抹人影走去。看着那抹緩緩站定在自己面前的嬌柔身影,楚離一臉漠然,聲音平板沒有起伏,背在身後的雙手卻不自覺地緊握起來:“不知郡主找在下有何事?”

桑珠鼓足勇氣抬眸直視楚離的眼睛說道:“我想請你帶我去見桑珏!”楚離忽地一愣,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與她目光相視:“抱歉!”他不着痕迹地撇開目光,面無表情地說道:“請恕在下無能為力!”桑珠咬了咬唇沉默下來,垂首立在他面前一動不動。

“郡主若沒其他事,在下就先行告退了!”話落,楚離幾乎是有些倉促地轉身。“求你!”桑珠的聲音忽然再次響起:“就這一次!”那一聲僵硬的乞求令楚離的身體倏地僵住,雙腳似生了根般再無法挪動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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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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