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夜靜難成眠
匆匆回殿,這次沒有聽到責問聲,玉芙殿跟我離開的時候一樣安靜。
“皇上現在人在哪裏?”我轉頭問吳放。
吳放湊上前小聲回道:“聽說在松蘿苑。”
我挑了挑眉,覺得有些訝異,那裏自從宋方死後,不是就封起來了嗎?
吳放的聲音更小了:“封是皇上封的,也只有皇上能開。”
我提起裙擺跨過門檻,直往內窒走去,經過外廳,經過內廳,走到珠簾邊,才低聲斥道:“既然知道消息,為何早不說?”
“娘娘未問及,奴才怎敢多嘴。”
“剛才我們外出,你明知道是往紫藤苑去,為何不早點阻止?”
“奴才實不知娘娘要去紫藤苑,只以為是尋常的走步散心。”
“皇上人在松蘿苑的消息,你聽誰說的?”
吳放沉默了,半晌才道:“是娘娘晌午讓奴才送點心時不小心聽到的,奴才誓不是有意偷聽,只是剛好過去,皇上又從來不避娘娘這邊的人。”
這話聽得叫我窩心,是的,皇上對我一向信任,連同我派去的人,若送吃食之類也總是命他們直接送進書房,還要趁機問幾句我的近況才放人。
這麼說,祁雲海住在紫藤苑的消息就是皇上故布疑陣了,那裏只是張了一個網,等着收捕闖進網中的嫌疑人。
而能偷偷摸去紫藤苑的,只能是宮裏的人,或宮妃,或宮監,或宮中禁衛,從今晚聽到的聲音判斷,最有可能是禁衛,偷襲者被偷襲,所以出的聲音才那麼驚懼。
不得不再一次感嘆琰親王、成都王他們的勢力滲透之深,奇怪的是,這兩個人好像並沒有合作的跡象。
有一度皇上和我都以為他們相互勾結,但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他們似乎各自為政,而且,勢力此消彼長,當初琰親王不可一世的時候,成都王默默無聞;現在成都王浮出水面,琰親王又好像歸隱了。
若不是這兩個都實有其人,我會懷疑他們其實是一個人假扮的。
為什麼會這樣呢?如果他們聯手的話,早就千瘡百孔的朝廷根本不堪一擊,皇上的帝位難保,然後他們再去爭那把龍椅,總有一個會得到。不像現在,以一己之力對抗,可能性就小了許多。
我突然有個大膽的揣測,會不會,這兩方勢力之間也在明爭暗鬥,所以才出現“此消彼長”的現象,不然,無法解釋嚴橫為什麼會被成都王所害。拆了嚴橫,等於拆了琰親王的左膀古臂;而策反宋方,更是在琰親王的心口撒鹽。到現在,琰親王對成都王的恨意,只怕都過對皇上的忌憚了。
嚴橫在京城休養幾日後,已被皇上派人送去邊關,西北大營還需要他坐鎮安擾,同去的新戍守使正是曾救我於危難中的章均彥,也因為這個緣故,其父章景淳已成為朝中舉足輕童的人物。
這是皇上和我都樂於見到的結果。先帝晚年,幾乎把朝政大權盡委於琰親王,這樣不僅讓琰親王暗中培植出了巨大的勢力,還留下了一個心理隱患,就是朝臣們普遍迷信皇室宗親的權威。皇上明知道成都王動機不純,還把他從益州召回,就是為了這個原因,他曾開玩笑說,這叫以毒攻毒。
二王角逐的結果,是兩敗懼傷,琰親王先退出,成都王接着敗績,事情的展,至少從表面上看,是朝着皇上的希望走的。但這幾天的經歷,卻讓我憂慮重重,覺得一切遠比我們想像的要複雜得多。
按理說,琰親王銷聲匿跡了,成都王敗了,朝政應該一片清明才對,可事實恰恰相反,無論宮裏宮外,處處暗流洶湧,甚至連後宮都瀰漫著一股不安定的氣氛,嚴重到晚上散個步,隨從們都戰戰兢兢,唯恐出什麼意外。
夜闌人靜,一直到很晚很晚,我才等來了皇上。
拖着幾乎坐僵了的腿迎上去,笑着為他寬衣,他卻按住我的手說:“不用了,我只是回來看看你,等下還要走的。”
我抬頭瞅了一眼牆上的琉璃沙漏.已過子時,不禁擔憂地問:“這個時候還不歇下,今晚準備熬通霄嗎?”
他居然點了點頭:“役辦法,案上的摺子都堆成山了,這幾天忙顧着忙別的,偏偏遞上來的摺子還特別多,都積在那兒沒處理,每天看着就心煩,早批早了事。”
看他一臉疲色,我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半晌才憋出一句,“有什麼我能幫上的嗎?”
“有。”
一個字后便沒了下文,只是看着我笑。
我察言觀色,他的表情不像是為難,倒像是捉狹,若是平時,我準會往不正經的地方想,但此刻卻沒了風花雪月的心腸,正兒八經地表示:“有什麼您儘管吩咐。”
接下來他要說的話其實是現成的,“你好好給我把孩子生下來便是幫了大忙了!”
“嗯”,我鄭重頜,“還有呢?”
笑容慢慢隱沒,他伸出雙手交握住我的手,猶豫了好一會才艱難開口道:“什麼都瞞不住你,的確是出了一件很棘手的事,但我不會讓你去涉險的!”
我剛要接腔,他又急急地說:“你什麼都不要想,只管好好安胎,聽說你晚飯後去碧鸞殿那邊散步,下次別再去了,事關你和孩子朕寧信其有。”
話說得沒頭沒腦,我只好一個個猜,先,“是祁雲海嗎?”
會想到他的名字,是因為這人曾跟我走得很近,也算有點交情,如今他被軟禁在宮中,也許我可以出面安撫一下,做做說服工作。
沒想到皇上斷然否認:“當然不是,他沒有任何問題。”
沒有仕何問題你為什出又收他的兵符?
我不會愚蠢地當面質問他這樣的問題,他是皇帝,他做事情不需要向別人解釋,而且我相信,他自有他的理由,再可信的武將,不如兵符在手,他也是被一輪接一輪的陰謀背叛弄怕了,而朝廷,也經不起任何的折騰了。
與祁雲海無關,那就只剩下兩個人選了,我繼續用排除法,“是琰親王?”
又一次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我已經知道究竟是何方神聖了。
於是冷然一笑道:“他不會是向您要來用我去換回太后吧?太后明明就不在他手裏,虧他還敢扯這樣的彌天大謊。”
“他狗急跳牆,我們不要理他就是了,好了,你去休息吧,朕先去處理奏摺,有些是明日早朝要用到的。”一面說,一面扶着我的腰往裏帶,臉上掛着溫柔淺笑,可仔細看他的眉眼,還是透出了一絲隱憂。
我嘆了一口氣道:“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睡得着。”
兩個人在床沿坐下,長久的沉默,他的指腹不斷劃過我的手心,帶來陣陣麻癢,可現在是什麼時候?我忍無可忍地捉住他的手指,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他朗笑出聲,把我攬在懷裏說:“總算不唉聲嘆氣了?朕還在琢磨,要不要使出殺手鐧。”
“什麼殺手鐧?”我做純情小白免狀。
“明知故問!”說話間,雙手已熟練地解開了我的腰帶。
我朝他娩媚地眨了眨眼:“你的話我聽不明白,不過你的動作倒是很清楚。”
“現在呢,是不是更請楚了?”他把我綉着駕鴦戲水的藕色兜肚挑在指尖上搖晃着,素日含情的鳳眼此刻儘是邪魅。
“更清楚了。”我滑進薄薄的絲被裏,初夏天氣,原本可以不用蓋的,可那也得有衣服穿才行那。
“那你說,朕接下來要做什麼呢?”
“皇上要……”
“乖,只是要你睡覺而已”,他再決大笑出聲,朝外面吩咐道:“弄珠,把你們娘娘的衣服都收起來,明早辰時之前不許拿給她。”
弄珠臉紅紅地答應了一聲,皇上又俯在枕上調笑了幾句才起身離去。
走的時候氣氛是暖昧而快樂的,只是他的腳步有此沉重。
我也在他轉身的瞬間蹩起了眉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