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沙老師

二百一十、沙老師

二百一十、沙老師

老太太還隔着老遠就不住口地說:“謝謝啊謝謝大家了”

嘉輝看清老太太的模樣時,微微一愣,這人好面熟啊,似乎是在醫院裏見過。

沒容他細想,老太太已經走到了面前。嘉輝便將手中那個從小偷手裏搶回來的提包遞了過去:“您看看,這包里的東西少沒少?”

老太太爬樓梯的時候有點急了,略微有點喘氣。她沖嘉輝點點頭,接過提包,打開,簡單地翻看起來。

芳華也仔細地看了看老太太,主要是被她的相貌吸引了。

這老人個子矮小,頭髮全白了,年齡大概在六十到八十歲之間。

芳華之所以估計的年齡誤差範圍這麼大,是因為老太太的皮膚保養得相當好。

和她這個年紀的老年人相比,這老太太的皮膚可以稱得上粉嫩了。皮膚很白,但並不貧血,因為唇色還是紅潤的。而且,老人臉上幾乎看不到什麼老年斑或色素沉着,皺紋雖然有但是不深,整個皮膚看上去還有些光澤細膩的感覺。

她的眼皮倒是有點鬆弛,但一雙黑多白少的眼睛依然很清亮,不像大多數老年人那樣渾濁,或者佈滿了血絲。

芳華再看看老人那梳得絲毫不亂的短捲髮,還有那小西服配黑色長裙的衣着,不禁大膽猜想——這老太太應該是很有品位和教養的人,而且年輕時一定是個大美人,家境也很不錯,沒吃過大苦。

老太太可沒注意到芳華在一邊好奇的目光,她很快檢查完了提包,抬起頭對着眾人溫和地一笑:“嗯,包里的東西,一點都沒少。真是太謝謝你們了。”

眾人客氣了一下,就紛紛散開了,只有一位熱心人留下來和嘉輝一起押着小偷,還有芳華也陪着老太太去派出所報了案。

這案情簡單,民警按照程序請幾個人做了口供和筆錄,還請老太太留下了她的家庭住址和聯繫電話,當然也口頭表揚了一下嘉輝等人見義勇為的行為。

嘉輝對表揚倒是沒太在意,他只是看到老太太留的姓名和地址時暗暗點頭:果然是她老人家。

不過,他想了想,也沒說什麼。老太太再次感謝了幾個人后,便告辭離去。

芳華拉着嘉輝說:“走吧,吃飯去了。我都快餓死了。”

可不是嗎,剛才這麼一折騰,現在都快一點鐘了。

嘉輝邊走邊說:“哦,這就餓了啊?那你上手術的時候,常常要做到下午三四點鐘,怎麼說?”

“那不是精神高度緊張,就不覺得了嗎?哎呀,再說我都快兩個月沒做手術了,都被你養嬌氣了嘛。”

“哦——?這還成我的不是啦?”

“嘿嘿,沒有,沒有。走啦,吃飯飯克。”

芳華最後就是在發嗲了,這是她婚後被嘉輝慣出來的毛病,說話老是裝嫩。

嘉輝直搖頭:“越活越小了”

但他的眼睛卻是含笑的,裏面的愛意能讓芳華溺斃在裏面。

芳華看見了,便沖他眨眨眼睛,然後低頭靠着他的肩膀,雙手挽住他的胳膊,慢慢地向湘菜館走去。

走了一會兒,芳華忽然說道:“你注意到沒,剛才那個老太太的皮膚好好哦,人也多有氣質的。唔,我要是到七八十歲還能有那麼好的皮膚就好了。”

嘉輝一笑:“你不知道,她可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啊。”

芳華一下子抬起了頭:“哦?你認識她啊?”

“算不上認識,聽單位里的人說起過。”

“怎麼,她是腫瘤醫院的人?”

“嗯,已經退休了,是享受政府特殊津貼的老專家。”

“你怎麼說她是大家閨秀?”

嘉輝側頭看了看芳華:“想知道啊?”

“幹嘛,還吊人胃口嗦?”

“嗯,也不是,我都是道聽途說的,誰知道是真是假啊?”

芳華知道嘉輝不愛說閑話的,不過難得自己今天的八卦因子犯了,便央求起他來:“說蠻,說蠻。又不是在派出所作證,要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就說說你聽來的好啦”

嘉輝拿她的撒嬌毫無辦法,只好慢慢告訴她有關這位專家的一些事情。

此人名叫沙茹,今年都快八十歲了,出生於上海的一個真正的書香門第家族。

祖父曾是清末進士,後來留學日本,回國后積极參与立憲運動,也參加過辛亥**、護法運動,還在五四運動中,積極提倡新文化運動,是建國初期知名的愛國民主人士。

沙茹的父親和幾位伯伯叔叔都是歐美留學生,家中兄弟姊妹也都接受的是當時國內最好的教育,不過沙家的人現在大部分都居住在海外。

沙茹本人畢業於上海聖約翰大學醫學院。在上海和北京等地的大醫院都做過醫生,七十年代她調入了腫瘤醫院,從事放療相關的生物學基礎的研究,一直干到了退休。

嘉輝聽一位老實驗員說,沙老的老伴早就去世了,子女也都在國外,但她退休后還是不願出國,就一個人住在醫院內,雇了個保姆幫忙做家務,平時還有一個侄子偶爾來看看她。

芳華聽了后說道:“原來是聖約翰大學畢業的,又家學淵源的,怪不得氣質那麼好。不過,她怎麼後來不當醫生,改行去做實驗呢?”

“別人沒說,我也不知道了。怎麼?做實驗不好嗎?”

芳華趕緊說:“不是啦,就是覺得她那時候都四十多快五十歲了,一個快退休的人了,怎麼還會改變專業呢?

嘉輝想了想說:“我猜,也許是她那時候身體情況不允許,才離開臨床的吧。其實,有了良好臨床基礎的人,更能搞好醫學的科研工作。”

芳華聽了也就不再說什麼了,不過,嘉輝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上班他又見到了老專家沙茹。

其實,以前他出入研究所電梯的時候,也曾見過這位鶴髮童顏的老人,但是老人顯然不曾注意到人群中的這個陌生年輕人。

但是這次,嘉輝去圖書館借閱期刊的時候,正好碰到了沙老。

沙茹先認出了正在書架前找書的嘉輝,很高興地和他打招呼:“小夥子,原來你也在這裏工作啊?”

“是啊,沙教授,我就在孫副所長的實驗室工作。”

“嗨,別叫教授,叫我沙老師就行了。哦,孫飛那兒不錯啊,重點實驗室嘛。那你是研究什麼的?”

於是,兩人在圖書館裏聊了一會兒。沙老師最後對嘉輝說,她雖然早就退休了,但還是會經常回實驗室,看看實驗動態、寫寫文章、找學生幫忙打字校對書籍什麼的。

她讓嘉輝沒事的話,就去她那邊串門,還特意請他去喝下午茶。

這是老人多年的習慣了,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會請科里有空的人都去她辦公室坐一坐。她提供糕點,每個人自帶喜歡的飲料,大家在一起邊吃邊聊。

嘉輝想着這個時間也不衝突,便欣然接受了邀請,當天下午就去參加了沙老的茶話會。

他因此認識了沙老實驗室里做實驗的幾位放療科研究生,大家倒是挺談得來的。以後,嘉輝也就隔三岔五地去頂層——沙老的實驗室在研究所的最高層,和沙老以及新認識的朋友們聊天喝茶。

沙老退休前是該實驗室的主任,當年實驗室也曾人才濟濟、鼎盛一時。但後來,特別是在開放后的**十年代,這裏清貧的待遇,使得很多人都紛紛出國另謀發展了。當沙老退休后,她所在的實驗室就更加萎靡不振了,就剩下了幾名實驗員,連正式的主任都沒有,只能由放療科主任代管。

不過,這實驗室本來就是直屬於放療科的。這一點倒是和病理實驗室相似,因為這兩個實驗室是研究所內唯一的兩個屬於臨床的實驗室。

醫院和研究所雖然是一家,但是工作性質不同,獎金分配製度不同,所以人事、財務等事務還是兩邊大致獨立的。

但沙老的生物學實驗室是直接為腫瘤放療服務的,從建立之初就是直屬於放療科,後來幾次行政制度改革時,研究所都想把這個實驗室兼并過來,但是放療科創始人有兩名院士,一直據理力爭,才將這個生物實驗室最終保留在臨床放療科的體系內。

這裏,不得不說一下放療的特殊性了。

一直以來,說到腫瘤的治療手段,人們肯定想到的是手術和放化療。的確,這三者直到今天都是經典的三大治療手段。儘管人們不斷研究出免疫治療、激素治療、基因治療等新的療法,但是在臨床上的療效得到肯定的還是老三樣,暫時沒有別的療法能取代它們。

那麼,這三種療法孰優孰劣?哪種方法最好呢?

手術,當然是首選的,最有效的方法。

經權威機構統計,惡性腫瘤患者經過各種方法治療后的五年生存率是45%,也就是說有45%的腫瘤病人可以被治癒(對惡性腫瘤而言,五年後還活着就是治癒)。

在這45%的病人中,有22%是依靠手術治癒的,18%是靠放療治癒的,只有5%的才是靠化療治癒的。

所以,放療是一種幾乎可以媲美手術的,療效很好的治療腫瘤的方法,它既沒有手術那麼高的風險,也沒有化療那麼嚴重的全身反應。

在國外醫學界,一貫比較重視放療。但在國內,由於放療的儀器設備昂貴、養護麻煩,以及配套的技術複雜,所以國內醫院對腫瘤病人的放療一直開展的不好。反倒是化療,因為不需要複雜的技術、門檻低,而且經濟效益明顯,國內大部分腫瘤病人都會接受化療。

放療難就難在——要幫助腫瘤患者完成一個好的放療療程,不是僅僅有放療科醫生和放射線就行了。

它還需要放射物理師和技師協助制定計劃和實施照射,這裏面就涉及到放療儀器發射射線的劑量、角度等等方面。

此外,放射線殺死腫瘤細胞從而治療腫瘤的過程,是有着一套完整的放射生物學的理論指導的。而現代放射物理的發展,使得三維立體定向放療成為主要趨勢,同時放療臨床也向著對每個病人施行個體化治療的方向發展,這對古老的放射生物學都提出了新的理論要求和理論支持。也就是說,放療水平的提高,是離不開放療生物學的實驗研究工作的。

總之,現代放療是由三個部分組成的:放射腫瘤學(臨床醫學)、放射物理學、放射生物學。

顯然,這是門綜合性特彆強的學科。

在沙老實驗室做實驗的幾位研究生,都是放療科在讀的博士和碩士,他們也都是要同時精通這三方面的知識,算得上知識面很廣了。

嘉輝和他們一聊,發現大家還有共同的熟人——何超。

何超這幾個月一直泡在放療科的機房,他的開發項目,這些放療科研究生們也很感興趣。他們也是天天門診、病房、機房、實驗室幾頭跑的人,所以也和何超很熟。

中午沒事的時候,嘉輝也常常去找何超玩,再和幾位研究生們一起共進午餐,天南地北地侃大山。

大家彼此都有擅長的領域,相互之間取長補短,也拓展了各自的知識結構。

嘉輝在討論中,漸漸對放射生物學的研究方法很感興趣,便又去向沙老請教。沙老很高興地將自己主編的相關書籍贈送了兩本給他。

一天晚上都快十二點了,芳華看嘉輝還在看那本沙老的書,便走過去勸嘉輝早點休息。

嘉輝點點頭,放下了書。芳華卻好奇地拿起來翻了翻,然後說:“唔,都是些經典的細胞生物學方法嘛不新鮮啊?”

嘉輝揉了揉有點酸脹的眼睛,又伸了個懶腰說:“我覺得挺有意思的。現在天天做分子生物,不是蛋白就是dna的。有時候也挺煩的,倒是看看這些古老的研究方法,感覺可以換換思路。”

芳華不是太明白:“你不是在做神經幹細胞嗎?”

嘉輝把芳華抱在腿上,一邊下意識地撫摸她的背,一邊緩緩地說:“嗯,是啊。不過,孫飛總是讓我多研究調節幹細胞生長的因子和方法,分析幹細胞的培養液中的各種蛋白。這整天做蛋白電泳,基因序列分析的,有點無聊吧。”

芳華不知道說什麼好,很是心疼嘉輝眉梢眼角微微流露的疲倦,便抬起雙手,慢慢地按壓起嘉輝的額頭和眼眶周圍。

雖然她沒學過專業的按摩,也不知道自己按的是什麼穴位、這樣按摩到不到位,她只是憑自己的經驗覺得——這樣的按摩會使人舒服。

嘉輝閉上了眼睛,任由芳華幫他按着,眉宇間很是放鬆,心裏也是一片安寧。

過了半響,嘉輝睜開眼,衝著芳華微微一笑,將她的雙手握住,分別親了一下手掌心,弄得芳華痒痒的想抽回手。

嘉輝卻又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腰背,他的嘴唇慢慢靠近芳華的,並輕聲說道:“有個方法更能解乏。”

“唔——,壞……”

後面的話,沒等說出來就被嘉輝堵回芳華的口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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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剎那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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