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交錯
“如月？她就是赤焰的妹妹么？”一旁的靈兒吃了一驚，憶起當初紅衣妖怪的面容，走上前去，扶起如月的身體，搭上她的脈搏，遲疑了一下，“她氣息微弱，靈力全無……我綁在劍柱上，只知她是重傷，卻不知她竟傷得如此……奇怪……”
“奇怪？”李逍遙揚眉，蹲下身來，也搭上如月的手，臉色變了，“……她……她沒有脈搏！”
林月如猛地回頭，直盯着牛老大，似是認定他知道答案。
牛老大立刻把頭搖得飛快，苦笑道：“美女……我真的不知情！四年前發現如月的時候，就已經沒了心跳，但卻還有呼吸，鎖妖塔處處危險，我怕她昏迷着會被其他妖怪所傷，就偷偷把她藏在這裏……”
冥雪沉吟着，突地上前，伸手便撕下了如月的衣袖。
“你幹什麼！”李逍遙伸手架住冥雪的手，剛剛一皺眉，往如月臂上一瞧，卻愣住了。
青蔥般的手臂上，有十幾道傷疤，生生破壞了白玉的無暇，組成了一種奇怪的形狀，如猙獰的惡龍盤旋而上，一直蔓延進袖口斷裂處。
“玉碎陣！”靈兒和月如脫口而出，對視一眼，臉色皆變了。
“轉換時空的上古禁陣……”林月如倒吸一口冷氣，“……還有這圖案……分明就是蜀山隨任逸一起消失的鎮魂鈴……看來這如月姑娘的確識得任逸。”
冥雪自看到那圖案，臉色便沉了下來，彷彿有血色從眼底漫了上來，宇抽搐地倒在地上，而自己手裏拿着的……是那把沾血的匕首……手下意識地握緊劍柄，把下唇咬得出血，看着如月眼神都冷了幾分：“妄用禁陣，逆天當死！”
李逍遙習慣了冥雪向來的冷聲冷色，以前看來“凍”人的眼神如今看來更像是小孩子賭氣，啞然失笑：“冥雪兄，這話說得太不地道了吧……好在這如月姑娘沒死，否則我們不知拿什麼和閑雲師兄交待了……”
冥雪瞪了他一眼，提起劍就往外走，竟不理會這一群人。
“木頭，你去哪兒？”林月如叫道。
“找雪心。”冥雪頭也不回，腳步頓了頓，補上一句，“擔心你自己吧，契約人。”
看着黑衣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靈兒有幾分疑惑幾分擔憂地看着月如：“怎麼回事？月如姐姐……”
林月如乾笑一聲，揮了揮手，連忙道：“我們快出去吧，恐怕閑雲那兒……”還未說完，身子突然一震，猛地抓住心口，用力得像是要把心臟挖出來一樣，血液叫囂着衝撞着心臟，世界忽而顛倒，張口連叫句“痛”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向下倒去。
李逍遙上前抱住林月如，看林月如渾身顫抖，慌道：“月如……月如……你怎麼了？”
林月如大口喘着氣，一手緊緊抓着心口，一手抓住李逍遙的胳膊，指甲用力地嵌進肉里，嘶聲道：“快走……結界恐怕……恐怕已經……”
*****
看着遠方參差地矗立在眼前的劍柱，蕭武皺眉，低聲道：“前輩，你怎麼能確定如月就在底層？”
“整個鎖妖塔只有這裏是安全的，”我斜斜瞥他一眼，慢慢道，“你最好祈禱能在這裏找到她，否則……你就等着給她收屍吧。”
蕭武乾笑了一聲，袖口下的手指卻已經禁握得骨節泛白。
走到一個分叉口，我駐足，回頭撇嘴道：“我們分頭走……在底層你也不需擔心什麼妖怪了……”
蕭武立刻點了點頭，轉身向一條拐彎走去，暗道聲正合心意，這冷羽珏雖然與雪心長得一樣，但脾氣陰晴不定，對他的態度又古怪得緊，誰也不知道她下一刻會不會就翻臉。若能不與她同行又能保證自身安全，當然是最好不過。
這樣說來，冥雪兄倒還顯得可愛了……蕭武苦笑着想着，心中卻沒有絲毫後悔之意，即使再來一萬次，他蕭武一樣會棄冥雪於險境。他清楚自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背信棄義的事情他也沒有少干過，但這次卻覺得卡着一根刺，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只覺得難受。
最好他那時候就死了，我也算作了一件好事，省得他死在冷羽珏手裏。蕭武冷冷地想着，突然看到前方有身影閃動，心中一凜，手探入懷中，剛想拿些東西防身，對方的速度卻比他更快。
劍起如蛟龍，劍鳴如龍吟。
挾雷霆萬鈞之姿，疾刺而出。
然後穩穩停在蕭武的胸膛前不到幾寸處。
來人抬頭，看着蕭武的臉，冷哼一聲，收起了劍。
蕭武怔怔地看着他，愣了半晌，然後長吐一口氣，不覺笑了起來：“……你還活着。”
“彼此彼此。”冥雪面無表情地擦了擦劍，瞥了他一眼，逕自往前走。
在衣衫交錯的剎那，蕭武突然想起冷羽珏，不由叫道：“別去！”
卻不想，對方同時道出這兩個字，雙方都愣了愣。
蕭武猛地回過頭，冥雪已經走出幾步開外，皺眉看着他。
“為什麼要我‘別去’？”蕭武反問道。
如月一頭白髮，將死未死，心繫他人，這隻狐狸去了又有何用？自找傷痛。
冥雪抿嘴，不知為何，自從知道如月所愛他人之後，對這狐狸頓時起了些古怪的感覺。同是天涯淪落人？冥雪心中自嘲，念起雪心，只覺嘴邊發澀，當下甩出二字：“如月……”
自冥雪說出“如月”二字后，蕭武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如月就在前面？一股熱流猛地襲上腦門，蕭武轉身就跑，像是有人操控着這傷痕纍纍的身體向前奮力地跑着，腦中一片空白，不能思考，停不下來，彷彿一停下來，自己的心臟就會跟着停止。
冥雪剛剛手伸出幾寸，下意識地想要留住蕭武，抬眼已經看到蕭武的背影消失，嘆了口氣，轉身便往原先的方向走，把蕭武的“別去”拋在了腦後。
迎接他的，是一抹刺目的劍光！
斜刺而出的劍尖，帶着一泓秋水般的涼意，閃動一抹暗夜流波的光華，不輕不重的，點在冥雪頸上。
劍的那頭，一張熟悉的臉微笑，帶了幾分輕蔑和冷酷。
冥雪怔怔地看着那張臉，一股強烈的倦意襲上心頭，身上的傷彷彿此時才開始真切地痛了起來，手中無力，劍“哐當”落地，他張開口，想要叫出她的名字，卻發不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