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糟糕的開始

這世界上有什麼比和一隻重傷而又討人厭狐狸同行更糟糕的呢？

冥雪瞪着地上的蕭武。

蕭武單手撐起身子，他試圖站起來，可是虛弱的身體根本不聽他的話，他嘆了口氣，苦笑着對冥雪說：“冥雪兄，扶我起來，好嗎？”

冥雪冷哼一聲，上前一步，抓起蕭武的胳膊一把拎了起來。

蕭武倒抽一口冷氣，幾乎要痛得暈厥，他憤怒地大叫出口：“你想殺了我么？”

“是。”冥雪很乾脆地回答道，但動作終究還是慢了下來，他讓蕭武靠在牆上，然後立刻厭惡地退後了幾步。

蕭武看到冥雪對自己退避三舍，再低頭看着滿身是血，不滿地撇嘴，嘟噥了一聲，從懷裏掏出藥瓶，可手上無力，竟握不住藥瓶，藥瓶立刻掉了下去——然後準確無誤地被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接住。

一種挫敗感升上來，蕭武嘴角輕微一抽搐，最後還是拉起虛假的笑容：“哎呀呀，冥雪兄，你人真好——既然你那麼熱情地搶了我的葯，那麼我也不好意思拒絕——你是不是要幫我喂葯啊？”

冥雪聞言，立刻把葯狠狠朝狐狸臉丟過去，狐狸笑嘻嘻地重新用手握住，然後低頭咬開塞子，咬住瓶沿，抬頭一口灌了下去。

冥雪皺了皺眉，然後轉開了視線，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周圍陌生的環境，光線很暗，自己和蕭武似乎在一個封閉的房間裏，房間裏空曠寂靜，只聽得到蕭武輕微的喘息聲——等等，黑眸猛地收縮起來，那是……

蕭武覺得自己的力氣終於有一些回復，他扶着牆直起身來，看冥雪似乎在觀察環境，他輕笑一聲，啞聲道：“這兒是魑魅道……妖怪進入鎖妖塔的途徑。”

冥雪沉默。

蕭武詫異地揚眉，他以為冥雪會大發雷霆，他歪着頭，笑了：“喂，冥雪兄，你怕了？”

“閉嘴！”冥雪猛地回頭，黑影一閃，長劍在昏暗中劃出一道銀弧，劍勢如虹，向蕭武劃去。

蕭武一動都不動，他感覺到劍風迎面撲來，他把頭微微一側，耳旁一涼，劍插在他的耳旁，驀然，他的耳旁傳來了一聲凄厲的慘叫，蕭武抽身立退，看向自己原來扶着的牆壁，那上面竟長出一張古怪的臉來，冥雪的劍插在那張臉上，那張臉慘叫了幾聲，最後化為灰煙。

他該死的竟不知道那妖怪是什麼時候出現的！而要不是冥雪救他，他就……蕭武臉白了，向四周望去，竟看到那些牆壁上，天花板上的花紋正在流動，越來越快，然後那些圖案慢慢向外凸出，成為幾十個妖形的形狀，最後如黏稠的液體般從天花板上，連綿不斷地牆上滴落下來，再不斷地立成模糊的人形，向冥雪和蕭武撲去。

冥雪冷笑一聲，手中劍一陣清吟，他沖了上去，身影迅疾如風，劍光如一條銀龍，飛舞在妖物中間，所過之處，妖物盡化灰煙。

幾個妖怪撲向蕭武，蕭武一挑眉，猛地從懷中撒出一把白粉，妖物沾上白粉，慘叫一聲迅速化為一灘綠色的血水。

蕭武厭惡地皺眉，抬起頭去看冥雪的處境，他看到冥雪一劍擋掉正要撲向蕭武的妖物，他偏過視線，眼神微微一變，驀然大喊：“冥雪，不要管我，向右攻！”

冥雪立刻向左攻。

這個混賬！蕭武大怒，突然腳上一涼，地上竟長出一隻手來，把他往下拽。

哼，柿子拿軟的捏，以為我好欺負不成？蕭武目光一冷，從懷中拿出匕首，正要往下刺，半空滑過一道銀光，一把袖裏劍從冥雪手裏飛出，刺中抓住蕭武腿的妖怪，在此同時，幾個妖怪趁機向冥雪撲來，冥雪一躲，胳膊上卻被狠狠抓了一道，鮮血淋漓，冥雪咬牙，回身一記靈風腿法，踹開了臨近的妖怪。

蕭武聽到低下傳來一聲模糊的慘叫，但抓住他腿的手卻沒有放開，反而如鋼鉗猛地用力一抓，咔嚓一聲，蕭武呻吟一聲，聽到了自己腿骨斷裂的聲音，當下毫不猶豫地刺向那隻手的腕口處，那隻手立刻粉碎。

“你他媽的不懂就不要隨便救人！”蕭武齜牙咧嘴地捂住腿，再看向冥雪的胳膊，忍不住向冥雪怒吼。

冥雪撇了撇嘴，揮手打掉右手邊妖怪，他已經感到疲累，但妖怪不停地從天花板上出現，沒有止境，但他不能放鬆，一放鬆，自己立刻就會被砍殺，就像剛才被襲擊一樣。

蕭武靠在牆上，喘着氣，對自己說，冷靜下來，蕭武，這不像你，冷靜下來，沒有武功不要緊，用你的頭腦。他望向自己剛才發現的地方，沉吟了一會兒，低聲道：“冥雪，你的袖裏劍給我一把。”話音剛落，一把袖裏劍向他飛來，蕭武伸手接住，凝起神，朝一個方向一丟，可明顯力不從心，離目標距離很遠。不過這在他意料之中，他的目的不是刺中，而是讓冥雪注意到那個……蕭武嘴邊拉起狡黠的微笑。

冥雪黑眸一轉，注意到了剛才蕭武刺的方向是左面牆的一道缺口，冥雪從懷中再拿出一把袖裏劍，凝神瞄準那道細小的缺口，輕輕一擲，刺中了缺口，但由於分了神，背後立刻被襲擊，冥雪悶哼一聲，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

咔嚓一聲，蕭武旁邊的一塊地板慢慢下落，成為一個出口。他撐起身子，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冥雪揮手擋開妖怪，身形一轉，也跳了下去，他的身影一消失，那塊地板又迅速封上了。

蕭武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眼前明亮的光線，他捂着自己的腿，看着一旁也是一身傷的冥雪，冷笑：“誰叫你不聽我的話的！若是你向右攻，左邊的妖怪就會朝我撲來，我就可以利用它們觸動機關——”

“我不信你。”冥雪打斷他道。

蕭武一頓，發現自己無話可說——的確，換做自己，也不會信任一個屢次騙他的騙子。是的，蕭武低下頭，淡淡笑了起來，自己就是騙子，也是個從來不會守諾的卑鄙小人。他承認這點，但自己難得說的實話卻不被信任，這感覺的確……讓人難受。

蕭武發現自從自己進了鎖妖塔，就開始不正常起來，開始變得焦躁易怒，甚至開始流露情緒地對冥雪發火，這對於他來說是個致命的危險——他應該把自己保護在完美的面具底下，才能立於不敗之地。沒進之前，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很響，認為自己就算沒有武功也可自保，是的，是可以自保，可是那種無能為力甚至要別人保護的挫敗感，是他的驕傲萬萬不可忍受的。也許沒有武功是個重要原因，那麼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冥雪，他的確算到冥雪會遵守諾言，但他沒想到冥雪真的會來保他周全，而不是到不得已時才來施以援手——他甚至已經準備好冥雪會故意放幾個妖怪來重傷他，藉以出氣了。

想起這個，蕭武又有種古怪的感覺，好像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從來不覺得用卑鄙的手法有什麼不對，但這次竟有種微微的愧疚，這並不是個好兆頭，也許計劃中讓冥雪陪他進來是個錯誤。冥雪這個人對於他來說太危險，冥雪從來都是以真實的情緒和態度待人，在他那雙黑眸下，很少人能長期維持自己的面具，甚至連蕭武也不知不覺顯露出了一點真實的自我。

蕭武突然想起當年蕭雪君屢次提起冥雪，惹得他不快地問蕭雪君對冥雪的看法，那個白衣青年沉吟了半天，意味深長道：“他永遠不會是俠王府的人的朋友——他太危險了。”那時候，蕭武以為蕭雪君說的是冥雪的武功和立場，現在才知道白衣青年的意思。

蕭武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年，心裏不自覺起了殺機，而後他驀然驚醒，苦笑笑，看了看自己無力的雙腿，嘴邊拉起習慣性的假笑，大刺刺撲到冥雪的背上。

冥雪一驚，正想把這隻狐狸踹下去，那隻狐狸很是“遺憾”地告訴他：“冥雪兄，我的腿斷了，走不了路——只好請你屈尊背我了——哦，別想砍我，別忘了我的腿會受傷都是你的過錯！”

小狐狸如八爪章魚一樣趴在冥雪背上，滿意地看着俊美少年額頭上的青筋，心情總算好了一點兒。

這真是個糟糕的開始。他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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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期末了，可能會近期會停載一星期——為了考試。具體什麼時候我不知道。所以這次發了全章，以補償下次的停載。笑~~本來應該先寫雪心的，但是各位原諒我對帥哥的情有獨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