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傾聲一歌上
原來,上官太后早就料到我會逃。是安陽王突回長安引起了她懷疑?還是太子的偷聽根本就沒瞞過她的耳目。她怕我真的逃了,就提前扣了司馬洛作人質,以備萬一。
洛,你也是看穿了太皇太后的用心,對嗎?你既然看穿了,為什麼還要將一意孤行?你以為,你舍了你自己來成全我,我就真的能逃出去嗎?
我們都攥在了太皇太后的手心裏,她摸透了我們的心思,想必四面宮門,日夜有重兵把守,安陽王的馬車早成了眾矢之的,我根本就不能趁亂出宮。
“夫人”那內侍猶疑着喚我,精幹雙眸偷偷地打量着我的面色,“夫人,還要出宮么?”
我望了望天,雷電已漸入尾聲,只剩下了風雨交加,遠處,那雨大得像一片簾幕,中間起了陣陣煙霧。近處,我站在雨里,便像落在了河裏,命運註定了沉沒,逆流的拼搏,不過是垂死的掙扎,不過加速了沉沒的命運。
我便帶着那滿面的水,誰也不知道,那面上,究竟是雨水多一些,還是淚水多一些,我向那內侍笑了笑,“為什麼不出宮?既然走到了這一步,無論如何總要儘力一試。”
那人如釋重負,連聲附和,“是是是,夫人說得極是,卑職這就送夫人去承歡殿。”
承歡殿?華玉娃的寢殿?“不是要去太子宮么?為何又改作了承歡殿?”
那內侍已然扶我上了馬車,自己也躍上了前座,口裏答道:“這也是司馬大人的吩咐。司馬大人真真謀略過人,他早就算到太后必定命人嚴守宮門,我們王爺只是個幌子。夫人要乘的是華婕妤送她姐姐出宮的馬車。當華夫人的車要到宮門時,卑職便會載着王爺從另一條路跟上去,護衛們只會把注意力放在王爺身上,必定全部涌過來攔截,如此夫人便可以穩穩噹噹出了宮。司馬大人說,這就叫做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好一句,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若不考慮那犧牲的,這一局棋,我們便算是反敗為勝了。可惜我不是漢宣帝,我學不來棄車保帥這一招,司馬洛也不是我的“車”。若要犧牲了他,我寧可一敗塗地。
“夫人您儘管放心,似司馬大人這等人物,一定有辦法從長樂宮脫身。我家王爺和太子殿下也都說了,就是拚死都要保得司馬大人周全——”
話到此處,那內侍的喋喋不休忽地卡在了喉頭,取而代之一聲慘叫,因為我用了全部的勇氣,刺了他的大腿一刀,用臨出門時藏在袖子防身用的匕首。
登時血流如注,咬着牙不去看他,偏過頭從另一側下車,踩着滿地的水窪往前跑。我刺得並不深,相信沒有傷到要害,我只是不想他妨礙我,妨礙我回常寧殿。
跑了很遠,依然能夠聽到那人的聲音,不是在罵我傷他,而是哀求我回頭。
“夫人,你不能回去!你回去了常寧殿,就只有死路一條。”
死路?他以為,我現在還有活路嗎?
常寧殿,我今生今世都無法擺脫的常寧殿,一再地下着決心,卻始終邁不開步走進去。不甘心吧,哪怕認了輸,認了命。
“夫人”
轉臉,風雨中掖庭令李末撐着傘立在那不遠處,望着我,那眼神似乎極不情願在此時此地見到我一般,我這身不倫不類的內侍打扮,並未引起他絲毫的驚訝。
我走向他,“李大人,這是要抓我復命么?但不知,李大人,此次是奉了太后旨意,還是陛下旨意?”
李末笑得苦澀,“夫人,何必多此一問,只要是旨意,太皇太后的,陛下的,李末都只能惟命是從。李末身不由己,請夫人見諒。”
他的苦澀叫人心酸,也叫我生出一絲希望,或許他能幫我實現那最後的願望。我和緩了語氣,甚至帶了懇求,“李末,你的難處,我明白。我只請你看在往昔我待你的一點好處上,幫我一個忙。”
李末想了想,“夫人言重了,夫人請講。”
“我要去長樂宮,送我去長樂宮。”
我沒想到,李末居然不假思索,就一口回絕了我。“夫人見諒,此事恕李末無能為力。李末還是先送夫人回常寧殿。”
“廉夫人”這時響起了一道清亮女聲,長樂宮曾經魏夫人的侍婢少平也撐着傘走近我,“奴婢送廉夫人去長樂宮。奴婢來未央宮時,太皇太后交代過奴婢,倘是夫人執意要到長樂宮來,太皇太后必會一償夫人所願。”
她殷勤地伸出手,將傘送到我頭頂,“夫人,請吧。”
李末竟沉不住了氣,欲阻攔我,“夫人,別去!”猶豫了片刻,終是毫不猶豫,“夫人可知,陛下也在長樂宮。”
今天會更得比之前要多,今天正文應該會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