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2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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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他不懷歉意地離開北京,我們第二天再次聚會,第三天也聚在一起,總之,隨後的日子,只要是大家一起床,便抓起電話,一小時后,一群人便再次聚到一起,接連7天,我們不分晝夜地聚在一起沉默寡言,惟有大慶隆隆的屁聲始終伴隨着我們,到後來,我們一個個幾乎目不轉睛地盯着大慶,等待着他一屁之後,再添新屁,好發出笑聲,而大慶神態自若,裝出一副全無察覺的樣子,旨在出奇不意地把屁放出,為聚會平添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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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壓抑而瘋狂的春節,至少,它在我的記憶里是這樣的,另外,我還記得,在那個春節里,大慶放出的屁也引起了我的一段回憶,就如同普魯斯特在《追憶似水年華》中吃到小瑪德萊娜點心后所發生的回憶一樣,這種以感覺器官為線索的回憶想必還在許多別的作家身上發生過,我在此把我的回憶敘述一下,用以表明對這位法國作家的敬意,當然,像他那麼羅唆的敘述方法我可是不會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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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年輕的時候,曾與一個姑娘迷失在情感之中,我是如何清醒的呢?我想,我最好把這件事情再講一遍。
眾所周知,懷孕破壞愛情,很多戀人因懷孕而爭吵,抱怨,這表明,愛情的目標不是從相互交往中獲得彼此的善意與尊重,而是別的東西――我是說,從娛樂角度講,那就是性,從審美角度講,那就是美好的感受。
性與美好的感受不是一種東西,美好的感受之後,我們將會希望它再次出現,而性的後果之一,懷孕,卻使我們被迫面對不太美好的感受――墮胎,那是一種補救,表明性已經被傷害。後果之二,生殖,那是自然的結果,生殖使女性的美感蕩然無存,懷着胎兒的女子鼓着肚子,改變了身體原來的自然曲線,正面看怪模怪樣,側面看更加滑稽,生產之後,性便消失了,首先,生產破壞了原來的性交通道,其次,哺育幼兒使性出現了一種荒唐的面目,看着幼兒恣意吸取母親的乳汁之後,我想原來的性夥伴一定不好意思去與一個柔弱的小兒爭搶溫柔之鄉,那個下流的幼兒從他陰莖特愛深入的地方鑽出,轉而咬住他更愛撫摸的乳房,並以柔弱而無助的一舉一動,牢牢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在這情況之下,男子最想做什麼呢?無非是逃之夭夭罷了。
其實這裏我不想講懷孕,我想講的是另一件事,它不常被人提起,但對愛情的破壞力卻一樣兇猛,它是什麼呢?簡單地說,那是我們不太喜歡的一種氣味,即我們排泄物的氣味。
當時,我所愛的姑娘有個特點,那就是,緊張時有些事情無法控制,我是說,放屁。
你明白了吧,這個故事十分令人悲哀,但卻特別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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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聲明,這是陳年舊事,姑娘十分年輕,漂亮,且性感,名字不提了,要是非想知道,隨便起一個,叫做藝術好啦,其實名字無關緊要,要緊的是,我認識她時,我和她的為人方面都沒什麼毛病,我那時也很年輕,無不良嗜好,心地純潔,還算善良,她對我十分信任,即使明知從我身上得不着什麼也敢於以身相許,我一下被她打動,更被我自己心中忽然產生的美好情感所打動,要知道,能從心中產生出美好情感的時間一生中可就那麼一陣兒。
我與姑娘第三次見面時,已談得不錯,我們面對面坐在酒吧中,我第一次抓住她的手,她卻上前悄無聲息地放了一個臭屁,頓時,我們一齊墜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我不知把手鬆開好還是繼續抓着,只能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硬等着那股影響她美麗的氣味儘快消失,要不是出於禮貌,我一定會做出一個用手扇扇子的動作,我觀察了一下她,她顯得十分鎮定,一副聞所未聞的樣子,我是說,她簡直是若無其事,似乎這股神奇惡臭的出現與她毫無關係,我很快想到對策,那就是,儘管邊上沒有其他人,我仍假裝東看西看,一副把這件事嫁禍出去的樣子,當然,聰明美麗的她很快對我進行摹仿。我們忍了半天,事情平息,那股氣味漸漸飄至他處。
接下來的一次見面,我們的情感隨之加深,深到了我們的肉體都發出了召喚,於是我與她在我家的沙發上接吻,不料她再次故伎重演,當然,味道似乎比上一回更加令人不愉快,也給我的印象更加深刻,因為我感到我們的接吻似乎變了味兒,而她呢,不再左看右看,妄圖嫁禍他人,因為他人只有我,我想這時兩人相互推脫將會十分尷尬,於是只好把吻接完,然後長長呼出一口氣,如果上次我還有什麼懷疑的話,這回我總算拿準了,我想我以後的話題絕不能往她的飲食習慣上引,除此以外,她的美麗已在我眼裏大打折扣。我看她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也只好以無所謂的姿態相迎,但對她是個喜愛放屁的姑娘卻已心知肚明,真是當頭一瓢冷水啊。
對於愛情,我不想因為兩個臭屁而放棄,至少這聽來可笑,我想,我不應因為這種令人不齒的理由中斷我們之間的感情,於是,我像逆水行舟一樣頂着惡臭,頑強地與她進行第三次約會。
再下一次約會,在我家,我們在漆黑的環境中上了床,我把頭鑽進被子,吻她的乳房,她輕輕推卻着,十分不堅決,而我也十分緊張,這時,下面傳來一聲輕輕而低沉的悶響,像是在向我說不,一秒鐘之後,悶響顯示出它的力量,一股無法忍受的臭味擊中了我,簡直令我猝不及防,進而慌了手腳,因為那股氣體集中在被子中這一狹小的空間內,因此顯得尤為熾烈,嗆得我直打倒嗝,又如當頭一記悶棍,此時,我對她的乳房已無絲毫探索心情,只想虎口脫險,儘快從被子中鑽出,我鑽了出去,把被子壓在脖子下面,臭氣被關在被子之中,而我則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此時,我已無法做到無動於衷,心中惱火不已,因為她完全可以事先通知我一下,但一想到此時面臨的具體情況,便止住了談論這件事的念頭。我偷偷伸出一隻腳在被子下面挑出一個小洞,好讓那股氣味有個逃逸的通道,她呢,我注意到,已經有點不鎮靜了,她下意識地用雙手緊緊抓住被子一角,並把被子勒在脖子上,令我直為她感到擔心,怕她勒得太緊有生命危險。很長時間以後,我才敢進行下一步行動,這一回,她沒有拒絕,反而十分主動地與我配合,我相信,她私下裏認為欠我的情,因為她自己前面那些舉動有些不雅,於是,我得以順利地與她亂搞,正在興頭上,伴着她的一聲"我要"之類的示愛叫喊,不幸再次降臨,我猛然聽到一聲只有聾子才能矢口否認的放屁的響聲,我的情緒受到了劇烈的打擊,我知道,與惡臭的遭遇戰再次打響了,不出所料,聲音既出,緊隨其後的惡臭奔襲而至,這一次,即使我有再高的修養,對這種純粹生理上的問題也無法抵擋,而且,由於前幾次的體會加一起,我再也無法做到對此視而不見,何況,對她伴着臭味的秀色也再無餐飲的絲毫興趣,我匆匆翻身下床,假裝要去小便,中途回頭看看她,真想伸手指着她的鼻子發出美國電影中的吶喊:你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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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過境遷,回首往事,我想我應從中總結出一點道理,我不禁要說,事實上,使愛情受到威脅的事情多如牛毛,每一件事都可能要了愛情的命,色情也不比愛情更經得住風雨,我這樣對這件事發出一段人生感嘆,讀者請看看感得合不合適,我要說:再也沒有比亂搞中有人放臭屁更令人掃興的事了!再也沒有比躲避一個臭屁的奇襲更難的了!再也沒有被一個臭屁擊中更叫人狼狽不堪的了!
對於此事,我真想找個什麼人共商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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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行,這裏只有我,我一個人,所以,我只好獨立干這件事,我是說,對放屁這一生活中常見的事情進行思索,我不相信這件事的價值要比一個國家的經濟問題更不重要,因為兩者都是關係千百萬人的大事――雖然這個話題聽起來低級趣味,但我認為,與其道貌岸然地默默忍受臭屁的折磨,對其視而不見,不如承認現實,認真對待,最好能夠搞搞抗爭,我想,這件事上最好問問貝多芬,他是一個喜歡扼住命運喉嚨的人,我不知他如何能夠扼住一個隨時都會奔襲而至的臭屁的喉嚨,我聽他的音樂,想從中找到解決辦法,但我非常失望,音樂對此無能為力,再往下鑽研下去,發現所有已有的藝術都對此無能為力。隨着我鑽研的深入,我發現,我提出的問題竟是一個彷彿很新的問題,雖然它的存在由來已久,我很想把這個題目提交瑞典皇家學術機構,看他們能不能把這個題目當做下一屆諾貝爾獎的題目――這個問題涉及接受心理學,行為科學,人口素質學,感覺知覺及觀念,風俗習慣,食品學,美學,道德,以及生活常識,兩性關係,女權,化學知識,氣體運動學等等知識,當然,社會學與哲學要是硬把這件事搶過去當他們的研究目標我也十分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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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仍能回憶起最後一次聞到那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惡臭時,我的心靈所受到的傷害,我想,(當然,還有姑娘的,我相信,這件事對於姑娘更加可怕,因為,對於這個悲劇,至少在時間上她比我先知道一刻,因此肯定加倍緊張,)它使我在面對人生的樂事時突然間一蹶不振,使我當即改變決定,不想再與一個擅長放屁的姑娘長相廝守,我有理由這樣,我認為就是被棒打的鴛鴦的遭遇也不過如此,它們也會像我當時一樣愁眉苦臉,一樣蔫頭耷腦,一樣灰心,一樣不愉快――簡直不堪回首!
我甚至可以把這個屁與第三者相提並論,並證明這是一個難以迴避的問題,我只舉一點就夠了,雖然一個臭屁遠比第三者更為客氣,不帶惡意,但它的拜訪卻具有很強的隨意性、偽裝性和殺傷力,令人防不勝防,它能夠瓦解人們的鬥志,使人覺得性愛的下場不過如此,雖然這種事在現代並不比第三者更易於為人所津津樂道,但卻與人的尊嚴感受等等方面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致命之處在於,它的到來,破壞了人們為粉飾情感所做的努力,在美的方面不帶給人絲毫的享受,這是無論什麼樣的第三者也望塵莫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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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為了普魯斯特,為了他的"花朵開放式"的敘事結構,我想我仍要繼續敘述,不然,我的敬意就有點淺嘗輒止的意思了,怎麼繼續呢?我想我最好把他的敘述方式發展一下,如果沿着一個屁講到放出另一個屁的第三者,再由第三者講到我的一個情人,由那個情人再講到情人的家族史,等等等等,這樣沒完沒了地講下去,把讀者弄到私人回憶的迷宮裏不說,我自己也沒那麼大耐心,而且,大家還會認為我是在東施效顰,我認為,就是抄襲也要抄出點新意來,不然老普用文學建成的巴洛克教堂就會把我壓倒,讓我覺得自己的寫作缺乏意義,更可怕的是,還會掉進普魯斯特發明的敘事俗套之中,因此,我決定寫一段普魯斯特就是現代轉世也很難摹仿的文字,老普的特點是瞄着一種情感過程狂描述狂分析,我呢,乾脆,把範圍縮得更小,瞄準了一個最具體的事物死磕,讓搞文學的看看我獨創的文體是如何在科學、文學、哲學、神話、宗教、歷史之間自由地遊歷,至於我的功力究竟如何,那可要看讀者的聰明勁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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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寫什麼呢?我翻閱劍橋三一學院的哲學博士論文,發現上面凈是些對基本問題的鑽研,像什麼《物質研究》、《論時間》、《空間的本質》、《關於精神的發現》,《符號導言》之類,我決定,寫一篇論文,題目就暫定為《放屁研究》吧,我要針對放屁這一最具體的事物窮追不捨,直到偶有所得才肯罷休,憑此,我想,誰還能不承認我已把小說上升到哲學的高度,從而對我心悅誠服呢?
當然,很多人都不是讀論文的料,我也不能缺德到為了突出自己的學識與智慧而難為了讀者,所以,我只把論文的序言摘下來放在下面即可,我是個痛快人兒,讓讀者通過偷窺我這一斑而知了全豹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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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研究之序言》
我想,我,做為一個"搞戀愛時一方放屁后該怎麼辦"問題的提出者、研究者,甚至試圖控制者,雖然目前不敢自稱專家,但至少也應算一個先驅,為了我的先鋒地位,我想,我應為此寫作關於此問題的第一篇論文,我願意這樣開頭:眾所周知,懷孕破壞愛情,那麼在情侶做愛時一方或雙方放屁呢?我想對這個問題做以下討論。
主體:屁。
它可依響亮度(單位:分貝)分為幾種類型,極響的,次響的,響的,不太響的,不響的。
還可依味道分為幾種類型:特臭的,次臭的,臭的,不太臭的,完全不臭的。(至於一個標準臭度單位是多少,由於我發明的測試儀器還未被當作標準,目前暫不涉及)
客體:人。
可以依性別分幾種類型:男方或女方。或雙方。
當然,雙方同時放屁在情史中較不常見,但也不應放過,這裏,我們可以按順序來討論,男方先放,或女方先放。最後再討論那個小概率事件――雙方同時,或幾乎同時。
還可以按人物關係進行討論,情人、已婚夫婦、不正當男女關係。
事實上,本論文的目的,就是在科學、文化、公共道德等層次上,對上述事件進行比較研究。
當然,環境也相當重要,比如,這件事如發生在通風良好的地帶,危害就要小得多,相反,要是發生在一個狹小而封閉的環境中,比如,可抵禦攝氏零下40度嚴寒的雙人睡袋裏,那麼,它將會產生十分可怕的後果。
另外,我在正文裏給出了我所提出的所有重要概念的定義,及概念間的相互關聯,並有一些我所獨自發現的有待事實檢驗的公設、定理及推論,至此,論文的大概框架才算搭建而成。
聲明:以上所有這些情況中應排除食糞者,對於這類人群的研究目前尚不充分,掌握的資料也不多,但可喜的是,這類人群也並不懼怕這個問題,對他們來講,能夠有這麼一次機會,真是無盡的享受,他們會如沐春風,樂不可支,因為他們具有與一般人完全相反的趣味。
面對如此複雜的情況,我的研究方向十分重要,我想,我不可能在一篇論文中面面俱到,本着科學精神與學者的責任感,我想我將面臨經驗與思考的雙刃劍,但我仍希望能給後來者開闢一條或數條有價值的道路――當然,要真的辦成辦好這件事得有外部條件支持,實驗就是一大項,實驗室,實驗設備,實驗科研人員,放屁人員,這是事情的開頭,一旦有一天,我掌握了大量實驗數據,那麼,我就可以與眾多學科的專家們一起對其進行分析和歸納總結,現在,由於實驗條件不成熟,我無法拿出第一手資料,我個人也無心做這個實驗的志願人員,因此,我只能在這篇論文中提交我對此事的種種設想及猜測,以代替事實與科學結論,以供後來者參考。
事實上,當我對上面問題進行研究時,曾天真地認為這個看似輕而易舉的問題非常容易解決,而隨着我研究的深入,卻遇到巨大的困難,其中有些困難甚至無法逾越,這使我數次喪失信心,我希望我能有一個好頭腦,我也曾幻想如果牛頓發現的不是正從樹上掉下的蘋果,而是掉在地上已經腐爛的蘋果,並注意到蘋果的氣味,或者他把一個看似完好實則不然的蘋果吃掉,並造成數天之間連續放屁的客觀效果,那麼他或者會把究研方向由引力學說轉移到對於人類更為實際的放屁學說中去,我相信,牛頓那神奇的智力一定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而不會像我一樣,在失敗中受盡了煎熬,這裏僅舉一例說明這個工作的困難性。
當我的研究工作剛一開始,便直接面對"從放屁到嗅到"這一過程,首先,屁,作為一種氣體,它的傳播規律就跨越多個學科,並涉及到多種學說,屁的形成對於人類至今仍是一個難解之謎,因此,若想找到控制辦法十分不易,在此,古老的中國人有過值得誇耀的長期實踐,他們發明各種形狀及質料的屁塞子用以堵住肛門,用以控制屁作為一種氣體及聲音的危險傳播,無疑,古人是聰明而富於智慧的,但是,對於現代人,這個辦法明顯地十分不便,因為現代人可以允許婦女使用陰道塞來度過經期,但要說服他們去堵住使用頻率更加高的直腸,顯然十分困難,因此,中國古人的辦法沒有什麼價值。
第一環節,"屁的形成"我跨越過去,留給人類生理學家,生物化學家,而我則直接進入第二環節,即"屁作為氣體在腸內的運動",至今我仍未弄清那股氣體是以渦流的方式運動還是以別的方式運動,如果是渦流,那麼它是左旋還是右旋呢?它的旋轉加速度是如何形成的呢?尋找這個規律涉及空氣動力學,熱力學,柔體力學及生理解剖,這股氣體的壓力計算便十分繁瑣,它涉及一系列動態變化,體外大氣壓、腹壓、腸的外壓及內壓,肛門括約肌的強度與運動規律,並與人的其他動作甚至姿態具有密切的關聯,更為艱難的是,屁是一種混合氣體,它的成份也處在動態變化之中,比如,韭菜與豆類食品(粗纖維及高蛋白)就對屁的構成具有直接影響,而且,對屁從肛門射出后的效果也顯而易見,觀察這種變化需要長久的耐心、堅韌不拔的毅力及科學精神,在從事這項研究時,雖然只是粗粗涉及,我的嗅覺仍然受到了直接的損害。
這一輪研究我進行得小心而審慎,但最後也以失敗收場,我希望能夠得到解剖學、化學、數學及營養學專家的協助,也許會有成功的希望,但再下一輪的問題解決起來似乎仍然更加無望,那就是"屁的擴散及傳播",僅僅是屁的初射角度就是一個十分令人困惑的問題,很多人先入為主地認為屁是以垂直於肛門擴約肌的角度被射出體外,事實上,這種觀點荒謬絕倫,屁的初射角度問題十分複雜,它牽涉到肛門肌群的力量,事實上,它的方向是一個矢量和,而屁的初速度問題也同樣複雜,它甚至涉及到屁的密度,我至今無法列出這個初速度的方程式,因此,無法用計算機來進行計算,而只能用測試儀器及工具進行千百次測試,得出一個一般性結論。
回到我的研究主題上來,即"屁的擴散及傳播",我認為,這個問題十分複雜,由於人具有穿內褲外褲的習慣,因此,屁的擴散比行星的軌跡還要複雜,想要控制它的運動也比控制運載火箭難,在裸體靜態時,情況容易一些,而涉及到動態及衣料時,則變得令人困惑,因為人的姿態及衣料不僅可以阻擋屁的擴散,還能改變屁的初射角度,例如,站着與坐着不同,運動中與靜止中不同,穿裙子與穿長褲不同,穿單層褲與穿多層褲不同,穿化纖褲與穿棉布褲不同,在床上與在室內不同,在室內與在室外不同,而且,各種測試動態氣體的傳感器的精度不一,探測器也時常出問題,它們雖可被電腦控制,但數據傳輸量及計算量如此之大,以至於我懷疑一般的大型計算機在多數時間會處於死機狀態,於是,這一輪的問題至今仍然懸置,我需要計算機工程師、自動控制學專家,數學家、及空氣動力學家的幫助。
再下一輪過程是,"氣體進入鼻孔之後,被嗅覺器官所感覺並被神經傳到大腦進行分析"的過程,當然,這裏同樣有太多問題無法解決,我粗淺地對此問題研究一下,便發明了一種了新的學說,嗅覺心理學,雖然,在其中,我證明了一些我提出的命題,諸如:"聞自己的屁與聞別人的屁反應不同"之類,但總的來說,得出的結論卻遠遠不夠解決我所面臨的問題。
綜上所述,可以想見,我的研究舉步維艱,但對我來說,卻十分具有挑戰性,我不知在我的有生之年,能否扎紮實實地在任何一點上取得進展,幸虧由於人在生理構造上具有先天的優越性,即,在同一人身上,肛門與鼻孔的方向呈九十度,而且一個位於身體的前部,一個位於後部,更隔着一段相當長的距離,這給人帶來難以想像的好處,以至於屁的問題對於人類沒有緊迫到火燒眉毛的急切程度。
還有一個問題值得一提,即屁所發出的聲音,特別是中國人可能為此深受其害,因為屁的聲音與中國字中一個使用率極高的字相近,即"不"這個表示否定的字,使得屁聲在特殊情況下(比如政治或商業談判中),具有難以想像的破壞力,這是一個須單獨提出的問題,我在最後一章中已做詳細討論。
在這篇論文中,我做了一件使我認為具有長遠的意義的事情,即為放屁的研究標明了方向,為它的各個部分劃分了範圍,標明了難度,及各部分的相互關聯,使後來者在研究這個問題之前能夠有所準備,培根在《新工具》中,認為自己為人類的知識劃定了疆界,我認為我的工作在意義上絲毫不亞於他,他的範圍在於抽象而粗略的知識,而我的範圍在於具體而實際的知識,由於我的努力,終於把放屁這一個現象從常識的範圍提升到更為廣闊的知識領域,我想,雖然我無法進一步研究,但到此為止,我仍應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
由於這篇論文的序言部分發表在小說中,我希望批評家不要曲解它的意思,我在此聲明,首先,它與文學無關,它只與我的個人經歷有關,其有關程度,一如牛頓的萬有引力理論與他看到的從樹上掉下的蘋果的有關程度一樣,而且,我的經歷只代表我的經歷,我的論文也只代表我的論文,而不是一個文本及一個批評藍圖的隱喻,如果有人那樣理解,將會讓我感到十分牽強――屁在我所說的事件中,不是有關作者、批評家,也不是有關文本、更不是有關讀者的隱喻,請好事之徒不要在此作文章,我不想把一篇科學論文降低到文學批評的水平,更不會把文學批評用狗屁不通的隱喻來講,這種情況可悲地發生在英國作家戴維。洛奇身上,令人痛心,他在《小世界》裏表達的有關文學與脫衣舞的自鳴得意的批評觀點粗俗不堪、嘩眾取寵、令人作嘔,一向為崇尚嚴謹治學之我輩所不齒。
特此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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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猖狂寫作時,我想我必須十分地不謙虛,要不我就會成為一個為了博得別人的好感而寫作的人,那樣的話,便會有人說我媚俗,從而不尊重我的創作,在他們眼裏,我便不是特立獨行的作家,我可不想讓人這般看輕,因此,我就不媚,就不俗,就不按照中國人的特有的習慣,以"小可才疏學淺,愚昧無知,竟鬥起鼠膽,奉上賤文一章,承蒙不棄,望看官貴眼明察云云"作為結束語,即使作為純粹的客套,我也不再為此花費筆墨,也許這樣做,我便有機會招致別人對我的反感,反感之餘,他們便會敬意頓生,那樣的話,我不是就抄上了嗎?
當然,這一切均是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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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不是笑談的,那就是嗡嗡走後的一段空虛日子。
春節過後,我開始了一段推銷員的生涯,這種生涯的難捱之處,就是因為推銷的東西與眾不同,我是指,我自己,當然,說的是我自己的導演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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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世上只有兩種職業是需要為自己作推銷的,那就是政治家與導演,兩者的共同點是,都需要特別厚顏無恥的勁頭,與善於胡說八道的口才。
我只從導演傳記里知道世界上的導演是如何騙得第一部影片的拍攝權的,當然,都是些外國導演,而中國導演呢,弄不清,從我知道的導演情況看,似乎很多人從事過各種各樣的行業,最後考入電影學院,當然,也有交點錢上自費班的,還有的乾脆就像我一樣,自學成材,自學導演那一套哄人的玩藝兒我沒費什麼勁兒,如果說,為了當導演,我交錢上電影學院去聽那幫老師的胡說八道,似乎是條正道兒,可惜,由於電影學院的老師有愛上電視的惡習,因此,他們的課我已經領教過了,老實說,他們得感激電視這東西沒有對話功能,不然的話,在我領教的時候,不把他們哄下去才怪呢,而且,說來好笑,電影學院的畢業生也有一個惡習,那就是愛講老師的壞話,這裏面的原因恐怕是上學時被老師給騙狠了,因此畢業后才十分惱火,於是添油加醋地滅老師,由於我作為編劇,時常在這個圈子裏走動,因此那些壞話被我聽到不少,漏掉的當然更多,但即使我拋掉那些道聽途說的假話,看看電影學院老師拍的電影的機會也是有的,令我為那幫老師感到難堪的是,他們拍的電影與教師的身份十分不符,我是說,我還真不相信電影學院老師能誠實到在每一堂課上給學生講自己的失敗教訓這一類課程,因為說出這些話似乎很難:"同學們,我拍了一部電影,拍完后發現是垃圾,但因為我是教電影的,他們相信我能拍好,於是給了我錢,我又瞎拍一氣,完事後發現沒蒙上,仍是垃圾,為了拍出精品,我再拍一部,發現還是垃圾,事已至此,我得出結論,拍一部好電影很難,所以嘛,你們大家以後要認真學習,不要像我一樣,將來只能窩在電影學院當老師,當老師的滋味不太好受,因為總有機會看着自己的學生成名立腕,跑到社會上去作無恥表演,掙到大量金錢與美女,而不把這些東西分一點給老師,使老師無從笑納,只能饞得一溜兒一溜兒的,把唾沫咽進喉嚨――不是老師吐苦水兒,而是事實如此,閑話少說,現在,我們開始上課了,我想,我們最好從分析我這三部戲的失敗之處說起,我會把我如何不懂裝懂地拍完全片的過程講給你們,然後,我會給你們講塔爾科夫斯基拍過的8部電影,這8部電影算是精品,說實話,我還真看不懂,當然,你們這麼小,更不可能看懂,塔爾科夫斯基家族出過不少藝術家,懂音樂、繪畫與文學,還能看法語作品,這咱們誰也比不了,由於咱們外語都不行,因此,咱們只能看帶字幕的電影,儘管字幕錯誤百出,但總比沒有好,總之,一切都得對付着來,學電影就這麼回事兒,希望大家以後在拉片室多下點工夫,再有,就是希望你們的父母親戚朋友要麼是大款,要麼在製片廠當頭頭,不然,你們就甭想鑽到任何空子拍戲。"
我認為,這種訴苦課不聽也罷,當然,還有更次的,那就是不懂裝懂地胡說一氣,除了這兩種課,我白花錢去那兒還能聽到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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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決定,既然劇本寫也寫了,片子當然得拍,與其讓別人拍得一塌糊塗,還不如自己親自來干,這樣痛快得多。
說干就干,我買來半箱打印紙,把我的劇本打了七八份,又寫了一份導演闡述,講了講我的拍攝意圖,附在劇本前面,分送我認識的各個製片公司,然後,我就沒事兒幹了,坐在家裏等信兒,這簡直是在為空虛創造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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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空虛果然翩然而至。
一時間,我空虛得一塌糊塗,事實上,我無所事事,甚至把寫名著的事兒也忘得一乾二淨。
隨後,空虛消失,我又回到世間,經濟上的拮据令我足不出戶,一副引退江湖的樣子,當然,如果我付得起賬單,或是能培養出自己沒事人兒似的東蹭西蹭的愛好,我是很願意出山的,可惜,這些藝術家的好習慣我還沒來得及養成,因此,只能成天盯着電話出神,希望電話快點響起,告訴我,正有人火急火燎地把我的劇本費及導演費如數送來。
事實上,沒過幾天,我的電話鈴果真不斷響起,我開始以一個導演的身份去見各式各樣的製片人,這下讓我領教了不少製片人的厲害。
我見過的製片人分兩類。
一類是手頭有錢並成天四下里找好劇本的,這種製片人有點靠譜,可偏偏是他們,卻特別迷信於拍過戲的導演,哪怕這個導演拍過的戲從未成功過他們也願意相信,而且,一聽我連電影學院都沒上過,更是連連搖頭,就跟那些拍過戲的導演出生時脖子上就繞着一捲兒自己的作品呱呱墜地一樣,叫我奇怪的是,他們也不想想,誰都是從第一部戲開始的,另外,製片人從未與我聊過有關電影的隻言片語,聊的都是如何組織劇組,如何省錢,叫我談了半天才明白,原來拍戲根本就是一樁買賣。
這類製片人叫我吃盡了苦頭,他們中很多人只對我的劇本感興趣,而對我把它拍攝出來不感興趣,他們用別的導演的二度創作來說服我交齣劇本走人,似乎拍戲多一道手他們的心就放下一塊,我可不想讓二度創作來歪曲我的作品,經驗讓我懂得,這種二度創作與我的初衷是多麼地風馬牛不相及,當然,他們也用別的東西說服我,比如,加價買劇本,比如,讓我當一個副導演,或是聯合執導,還有人竟同意讓我當導演,條件是,在我這個導演上面再加一個總導演,也不怕人笑話。
另一類製片人號稱能弄到錢,可手頭暫時沒有,號稱野雞製片人,這類製片人倒是對我挺熱情,他們想用我的劇本去找來錢再說別的,很明顯,與這類製片人談拍攝純粹是耽誤工夫,可氣的是,正是這類製片人最難識破,談來談去恨不能我都以為第二天就能喊開拍了,這才發現,原來對方是個空手道。
慢慢地,我把精力集中在第一類製片人身上,甚至省出牙縫裏的錢飛了一趟上海,又飛了一趟廣州,事後深深地後悔,我一心想當導演就夠固執的了,沒想到有錢的製片人比我還固執,堅決不讓我拍攝,而只想買我的劇本,到後來,這件事簡直成了對我的侮辱,因為這分明在說,你寫你的劇本不就完了,幹嘛還想自己拍呢,這不是說我在無理取鬧嘛!
為了免受侮辱,越往後,我越不願見製片人,加上窮上加窮,真想把劇本賣了算了,但事到如今,劇本我也無法賣了,因為我四處嚷嚷着要拍戲,弄得人盡皆知,要是過後搖身一變,突然變回一個導演未遂的編劇,那也太慘了。
因此,我只好自己扛着這件事,與各種製片人打着絕望的持久戰,慢慢地,這件事成了我的心病,加上我那些幸災樂禍的朋友們打電話都直接管我叫導演,真叫我覺得面上無光,一種灰溜溜的感覺頻繁地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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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段,我的心情十分不好,99年夏季來臨,我的心情變本加厲地不好,我感到自己變成一隻落水狗,落進了拍戲未遂的污水裏,出門轉一轉,從反光的大玻璃上看到自己,也感到自己像個拍戲未遂的現行犯,真想叫什麼人把我送上法庭。
討厭的是,這件事一直拖到現在還未解決,真沒想到,就是豁出去了想干件嘩眾取寵的事都那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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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裏,我把在世上遇到的一切全部歸結於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存在。
提到存在,提到存在的厭煩與空虛,我可就頹了,因為,這涉及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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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痛苦,我聽到的夠多了,關於存在,我聽到的也夠多了,關於存在即痛苦,我聽到的就更多了,這種盈盈於耳的聲音究竟要告訴我些什麼呢?
是的,我與叔本華一同同意世上有痛苦這回事,我也同意叔本華的悲觀,我認為他有道理,我相信,面對痛苦所產生的悲觀十分令人同情,我甚至相信,悲觀是一條通向虛無的光明大道。
但是,但是――作為無法擺脫的痛苦,我認為,其意義正在於無法擺脫,除此以外,沒有更多意義,甚至,我一聽到有人說要擺脫痛苦就忍不住發出冷笑,在我看來,痛苦是我的影子,它因我的存在而存在,青春不再、壯志未酬、疾病、失去信仰等等都能把痛苦裝在盤子裏端到我面前,所有這一切,都因我的存在而發,都會帶給我無盡的痛苦,如果試圖通過存在本身來擺脫,顯然是犯了一個邏輯上的錯誤,因為一個事物是無法擺脫其自身的,我相信,一個事物,除了極力保持其存在以外,沒有別的性質,面對痛苦,我無限畏懼,卻又止不住地左思右想,試圖得出結論。在我看來,似乎只有死亡才能中斷一切,使人超越存在,飛翔到虛無中去,那裏是我靈魂所嚮往的暗夜,我可以在其中不擔驚受怕地長眠不醒。
至於那些所謂達觀的人生啦,什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啦,什麼快樂啦,什麼顛狂啦,一邊兒去吧!全是自作聰明,自欺欺人!我才不會相信這些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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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說,關於存在的痛苦,無法表達,不可言說,十分抽象,卻又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我要說,我的存在就是我感到我個人活在世間這件事。就是我的存在與外界的存在這件事。
我還要說,我無法弄清我的存在這件事,我不知我的起因,我的目的,這讓我十分苦惱,儘管這種苦惱初看起來膚淺而空洞,奇怪的是,我博覽群書,竟沒有人對此有過任何有效的解釋。人類在此問題上的淺嘗輒止,令我十分不滿,那些解釋東拉西扯,雲山霧罩,不着邊際。那些解釋如同一個問題的後面出現的不是答案,而是更多的問題――這是一個令人難以接受的事實,因為在我看來,萬事萬物由此而起,不幸的是,作為一切的基礎,存在,這件事就如同數學上的無窮一樣,叫人一想到便如墜五里霧中。
但是,它卻對我的生活有所影響,我不能不想到它,我存在着,就不能不想存在這件事,設想,如果我不存在,如果我不是做為一個意識而存在,如果我對自己的存在一無感覺,一無知覺,如果我的存在直接面對的不是虛無,如果我――那麼,一切都該是多麼地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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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某天早晨,一覺醒來,我又一次得知自己存在,頓時,我感到自己頭上長角,身上長刺,無父無母,無法無天,我想哭出聲來,但無法做到,我無奈又無力地平躺在床上,任憑空間打造、時光宰割,毫無還手之力,我感到自己裹着一身肥肉,臉上掛着逆來順受的神態,步履蹣跚地走向世界盡頭,然後墜入最黑暗的深淵。
我努力從這種想法中擺脫出來,從床上坐起,與此同時,一股突如其來的壓抑感直頂到喉頭,我努力地想着,想着,想着我的存在,我為我的存在感到不解與悲哀,我感到自己多餘地在這個世界上呼吸着,完全沒有任何意義,我變成一粒塵埃也沒有意義,我變成一塊鑽石、變成一隻蒼蠅也一樣沒有意義,我境遇改善了也沒有意義,有人愛我也沒有意義,有人蔑視我也沒有意義,我的煩惱與痛苦一錢不值,我知道,我已大難臨頭,無須解釋,剛一醒來,我便被虛無徹底俘獲,我掙扎叫喊或是忍氣吞聲也一樣,我是宇宙間漫無目的原子,我變形為天使,變形為一頭小叫驢,我再變,我一刻不停地變了又變,但沒有用,我仍坐於床上,面對虛無,無任何反擊之力,我張口結舌,四肢僵硬,目瞪口呆,毫無辦法,我起身下床,走進廚房,靠在洗碗池上發了一會呆,然後目光落在一瓶前天買的JB上,我打開酒瓶,從洗碗池中撈出一隻玻璃杯,用水沖了沖,然後把酒倒了進去,透明的威士忌在我眼前發出一股純凈的酒味,我吸一口氣,空腹把一滿杯酒一飲而盡,片刻,我感一條火龍從舌頭直竄到腹中,我回身想關上水龍頭,就在這一刻,我的身體忽然擺脫了我的控制,我渾身一軟,癱在地上。
我感到自己發著燒,頭暈目眩,儘管事已至此,我仍然無法忘記自己存在於人世間這件事,我拍着自己的額頭安慰自己,我說我既已存在,必有目的,但是,是誰令我存在而不遁入虛無呢?我想着這個問題,我的頭腦轉得很慢,但仍在轉動,我感到噁心,乏力,睜眼閉眼間天昏地暗,與此同時,我銹跡斑斑的頭腦仍舊轉動,對我的身體發出指令,我站起來,走出廚房,打開單元門,扶着樓梯,下了樓,又挪動幾步,看到了刺眼的陽光,我雙眼望向初升不久色澤明快的太陽,雙臂伸向空中,我想喊出一聲,卻眼前一黑,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