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生？死？
崔西那傢伙，又在搞什麼啊……
肚子裏翻江倒海，我好不容易才醒過來，結果第一件事就是一口把肚子裏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醒了嗎？”CC冷眼看着我，然後雙手一松。
“砰！”好痛！被她直接摔到地上，剛恢復一點的我差點兒又暈了過去。
“你想摔死我嗎？”我按着頭從地上站起來。
“如果能就這麼暈掉，可能會更好受一點。”CC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嗯？”從混亂狀態恢復過我，我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之前我抽了死亡簽，然後……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絲痛觸。
“對了，崔西呢？”我猛地拉住CC的手臂。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CC別過頭去。
“唔……”甩開CC剛走了兩步，腳下一陣不穩，糟糕，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崔西那一拳打得不輕啊。
“你去了又能做什麼？”
“少啰嗦，那是該我去做的事，我上前幾步才發現，我們兩人身在一個小型的穿梭機里，前面是一道鎖死的門。
“外面的排氣工作已經完畢，你如果開了那道門，我們都會死。”CC平靜地說道，“如果你想找死我沒意見，但是不要拖累上我。”
嗚……我明白的，CC並不是真的這樣想，之所以說這樣的話，是因為提醒我，這樣做不只會危害到我自己，還可能會危害到身後的CC，明白這個道理的話，我就不會再輕舉妄動。僅僅只是為了阻止我不理智的行為。
“我昏迷了多久？”
“不長，十幾分鐘吧。”CC說道。
“那麼時間還來得及……”
“那麼你想怎麼做？去替她死嗎？”CC冷聲說道，“在此之前，你不為身在地面上的其他人考慮考慮嗎？卡蓮，夏莉，阿妮亞……如果你死了，她們怎麼辦？還有柯內莉亞肚子裏的孩子，你想讓他一出生就變成孤兒嗎？”
我無言以對，我知道，我的命不是可以這樣隨隨便便丟舍的，即使明明知道崔西一去無回，即使明明想要救回她。
“吶，魯路修是怎麼看我的呢？”CC沉聲說道。
我低下頭，背對着她沒有吭聲。
“對於魯路修來說，我算是什麼呢？老太婆？魔女？利用你的人？還是說……”CC頓了一下，“僅僅只是洩慾的工具？”
“不是的！”我轉過頭，發現CC眼角落着一絲淚痕。
那麼CC，那過無論何時都處變驚的魔女，那個即使身受重傷也笑臉以對的CC，竟然哭了？我眼花了嗎？
“我知道的，魯路修總是喜歡把別人的痛苦加到自己身上，總是希望自己可以拯救身邊所有的人。”CC走到我的面前，抬起手摸着我的臉頰，“但是呢，我也是女人，也會有自私的時候，在那些所謂大義所謂和平之外，我最希望的是你能夠永遠和我活在一起。”
“對不起。”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道歉的。”CC靠在我的身體上，“雖然我也想過，想要代替魯路修去死，但是那個女孩……”
她說的應該是崔西吧。
“她是抱着怎樣的決心才出現在你面前的呢？”CC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我現在將我最後所知的一件事情清清楚楚地告訴你，那是崔西現在的身體狀況。她……快要死了。”
“什麼？”突然聽到這樣的事情，我大吃一驚，快要死了？是說受傷了嗎？還是因為其他的事情？疾病嗎？
“蟲族是最強的戰鬥民族，你知道為什麼他們可以永遠保持強盛的戰鬥力嗎？”
的確，如果僅是繼承了戰鬥經驗和記憶的話，是無法做到這些的。
“因為他們的生命周期，普通的蟲族生命周期平均只有二十年。”CC說出了一個驚人的數值。
“二十年？”那不就是說崔西……
“出生之後用不到一年的時間快速生長為成熟個體，然後在身體開始衰老之前快速地死亡……不，在此之前應該會先做為其他蟲族的食物而被吃掉吧。”CC繼續地說著，也就是說相當於人類的二十歲到四十歲這樣身體能力最強盛的時期，而把其他的時期全部都縮短到極限了！
我終於明白，崔西所說的羨慕我們是怎麼一回事了。她的生命只有戰鬥，不停的戰鬥，然後在身體衰老之前，迅速地死掉，她所說的羨慕我們，並不是在說謊，而是完全發自內心的感覺。
“她的生命……還能支持多久？”現在看不出她身體的變化，但是如果CC的話是真的，那她的身體崩壞也不過是短時間的事情。
CC沒有回答，是她也不知道？或者是她不想讓我知道？我沒有追問，這是CC的執著，崔西究竟是抱着怎樣的心情代我去死，無論我還是她，都一清二楚。
“嘀！”駕駛艙傳來一聲電子信號聲。
“準備完畢，我們要離開了。”CC不再看我，直接走進了駕駛艙。
可惡！我轉過頭，面對着后艙門窗戶外面漸行漸遠的巨大船體，看不到，連崔西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我知道的啊，我全部都知道了啊，你從五歲那個時候，當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其實原本就是想要和我成為朋友，原本只是想要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的吧。對不起，我沒能明白，我直到現在才全部理解。短暫的生命，無意義的存在，你是抱着這樣那樣的心情活着的，我直到最後也無法拯救你。
“砰！”我一拳重重地打在門上。
永別了，崔西。
走了呢。看着窗外小型穿梭機的身影，崔西抱着啟動裝置緩緩地坐到地上。
不斷地戰爭，不斷地侵略，不斷地進化，不斷地前進。競爭，殺戮，消滅消滅，把一切抵抗之力全部都消滅，戰鬥一生，直到死亡。原本這樣的蟲族成為最優秀的種族是最合理不過的。然而這一切都錯了，從最開始就錯了。如果不來到這裏，不會懂得喜怒哀樂；如果不是來到這裏，不會知道戰爭之外還有這樣的天地。曾經以為只要冷酷無情地把敵人全部殺掉就夠了，但是現在卻再也做不到了。
進化的終點，難道就是蟲族這種完全的戰爭機器嗎？不，這不是進化，只是病態扭曲的種族變異而已。正因為如此，蟲族失敗了，敗在了自己一直看不起的“弱小”民族手中。
崔西把手放在操作盤上，沉重的閘門緩緩落下。這一邊，是自己，另一邊，是那少年。
為何而戰？最初只不過是嫉妒人類和平的生活，漸漸的，這種感情早已經說不清道不明了。從這死去的身體殘留的記憶中，漸漸地理解了一些她的想法，漸漸地覺得自己已經變得再不像自己。不斷地爭鬥，不斷地戰爭，這樣的人類就如同當初的蟲族一樣，愚蠢，膚淺，慘白。這樣的種族，即使不去管他早晚有一天也會走上毀滅之路的吧。然而，正因為如此，自己才不希望那個少年死啊。
船身重重地震動了一下，連接部分解開，穿梭機脫離了船體，漸漸飛遠，從後窗的玻璃上，還能夠看到那少年焦急的面孔漸漸遠去。在說什麼？也許是在叫“崔西”這個名字吧。
但是不行的哦，蟲族是不可能在這片大地上生存下去的，這是人類的世界，是需要你們來愛護，需要你們來創造奇迹的世界，所以，請在一切太晚之前，更好地愛惜這個世界吧。
他們可以回到那個屬於他們的世界，而自己也可以和蟲族一起永遠消失，這樣應該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吧。但是為什麼……
崔西抬起手臂。為什麼現在眼角會流出眼淚呢？被人類的情感傳染了嗎？變成那種無聊的感情生物了嗎？吶，就算承認又有什麼不好呢？現在啊……
真的，不想死呢。
身後的巨大船體發出了耀眼的藍光，我和CC回了一下頭，連接着達摩克利斯的巨大戰艦在化為一片藍色的光芒之後漸漸地消去了蹤跡。空間崩壞，失去正常機能的戰艦強行啟動空間跳躍能力，然後船體會在跳躍中解體，隨意地甩在宇宙的每一個角落，會甩在哪裏？恆星的核里？黑洞之中？還是上下左右全無一物的真空之中？無論哪一種都沒有區別的吧。崔西是代替了我而死的。
“雖然打擾你的傷感不太好，但是我們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呢。”CC在我旁邊緩聲說道。雖然她臉上沒有表情，但是我知道，她此時在難過，為了那個已經離去的崔西，但是比起那件事，她更不希望崔西換來的生機在此斷覺。
“進入大氣層，船體外殼發生高熱反應。”CC繼續說道，“原本這就不是為了登陸而存在的機型，不知道能不能撐到地面。”
“嗯，從剛剛開始，溫度有些上升了呢。”我拉了一下衣領，“CC，如果萬不得已，就算你一個人活下去也……”
“雖然我也是這樣打算，但是很可惜，如果氣化了的話，就算是我也沒法再生呢。”CC說完又好像故意調侃我似地微笑地轉過頭來，“我不是人造人沙魯，也不是魔人布歐，真是可惜了呢。”
平時吐槽她的話被她這樣說出來還真是……啊，啊，也就是說，要麼我們兩個平安回到地面，要不然就是一起變成大氣層的一部分，真是惡意趣味的笑話呢。
“吶，魯路修，現在的我……總算可以像一個普通人了吧？”CC伸手抓住我的手，“現在的我，終於也可以愛着什麼人的了吧？”
“那個一心求死的願望呢？”我回握着她的手。
“誰知道呢，不過，如果現在的話……”CC露出了從未有過的笑臉，“我覺得我很幸福哦。”
那是不同於以往的笑容。不是對笨蛋的嘲笑，不是蔑視他人的冷笑，不是逢場作戲的假笑，現在的她，是以前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發自內心的微笑，不含任何雜質的，幸福的微笑。
這個魔女，現在才露出這樣的表情，讓人有種想要這笑容繼續下去的感覺。偏偏是在現在這種時候。
這個魔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