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尾聲
第三百四十章尾聲
明歷二十年十月初三,胡惟庸大案被江寧等五地按察院前後開庭審判,經過十餘天,胡惟庸被裁定有罪,判絞刑,與他同刑的還有一百一十六人,其餘的被判終身監禁(不得假釋、遇赦不赦)、四十年、二十年、十五年勞役不等,最輕的也被判五年勞役,只有六人因為證據不全或證據不合法等原因被一審或二審裁定無罪。此等大案,當案人又被判得如此重,可謂是立朝以來絕無僅有的,就連數年前的謀逆案也比不上。故而有人在sī底下議論道,看來偷逃稅賦的罪名比謀逆還要重。
十月初四,李善長以舉人不當、察人不明向資政院提出辭呈,辭去資政院紫金光祿大夫一職。資政院召開臨時會議,批准了李善長的辭呈,改選馮國用為紫金光祿大夫。
十月初九,劉浩然在《大明時報》公佈內務局納稅清單,皇室名下有不少產業,一直都獲利頗豐,加上在劉浩然的督促下,一直都在正常納稅,可以說得是納稅模範了。
十月十二日,李善長、馮國用、劉基等文武重臣公佈各自的納稅清單,分別刊登在《大明時報》和《紅旗報》上,目前大明還沒有個人所得稅,這些文武重臣納的稅和劉浩然一樣,絕大部分是在參股的商社、工廠獲股利所納股利印huā稅,這個稅可不輕,不過比起他們的獲利還是算小頭了。
一連刊登十餘日,加上對胡惟庸案的審理跟蹤報道,大明百姓算是明白,在大明,上到皇帝天子,下到平民百姓,都是需要納稅的,因為這是作為大明國民最基本的責任和義務,只有承擔責任和義務,你才能享受權利。
十月二十日,劉浩然發佈詔書,授李善長太師。獲得大明第一榮稱的李善長在江寧城外一處莊園正式隱休,不再過問政事。四日後,勝社理事會舉行會議,推舉楊璟為理事長。
十月二十五日,總理政務大臣、首席大學士孫炎因為胡惟庸一案向劉浩然提出辭呈,獲得批准。二十七日,劉浩然發佈詔書,授孫炎少保,並定劉基、羅復仁、王shì堯、汪睿為文華殿大學士,由他們四人開始組閣。
十月三十日,新的直學士、各部尚書、shì郎名單出爐,新內閣再也沒有延續勝社佔有優勢的局面,反倒像是勝社與業社、平社、仁社共同組閣,德社雖然有了劉基登上總理政務大臣、首席大學士之位,但是在直學士、各部尚書、shì郎席位中大幅縮水,居然只有兩人入席,加上原本在地方上不佔有優勢,可謂是再次萎靡不振。但是德社還是有自己的優勢,劉基現如今如日中天,德社不少骨幹相信還會復興。
十一月十五,在數地試驗數年的奉議會正式登上大明政治舞台,根據劉浩然的詔書,各縣承議會開始實行。根據計劃,各縣承議會履職之後將會推舉奉議大夫,組建各省的奉議會,各省奉議會再推舉通議大夫,組建大明通議會。根據草案,各縣承議郎人數不定,只是根據各縣戶籍人口而定,每一千人丁推舉一名承議郎。幸好此前十餘年大明的縣級行政區域一直在做微調,以人口為主,地域為輔進行重新劃分或人口遷移,基本上能保證大部分的縣人丁最少在一萬以上,要不然真要出笑話了。而少數邊疆或偏遠縣,人丁只有數千,也暫時只能推舉數名承議郎,先把架子搭起來。
然後每縣必須保證推舉出一名奉議大夫,奉議大夫不在各縣承議郎序列之中,以便其可以專心在奉議會開會。人口多的縣可推舉二至三名,府制則可推舉五名左右,以此組成各省奉議會。每省奉議會再推舉五名通議大夫,通議大夫也不在各省奉議大夫序列,人口多的省份可多推舉三至四名,各直隸府可推舉七名,南京因為是帝都京師,因此可推舉十名,以此組成通議會。
組建過程估計沒個兩三年是無法完成的,考慮到大明現如今的交通條件,草案規定承議郎三年推選一次,奉議大夫、通議大夫每五年推選一次。當然中間也可被彈劾,如監察御史檢舉承議郎、奉議大夫、通議大夫不法事,或有推舉地的承議郎、奉議大夫提出彈劾案,由推舉地承議會、奉議會審讀投票,超過一半贊同則可罷免該員。
承議郎、奉議大夫、通議大夫有一定司法豁免權,即任何權力機構不得隨意拘捕、審訊、關押其,只有監察御史方可對其違法進行調查,證據確定時舉行有其所在議會人員參加的聽證會,聽證會完畢可向其所在議會申請暫停議員司法豁免權,以便進行進一步的調查,最後進行彈劾案或直接交由按察院裁審。一旦按察院裁定該議員有罪,其所在議會當遵循議員資格審查條例廢除該議員資格。
當然還有非常複雜繁瑣的條例,反正跟大明的律法一樣,嚴謹嚴密和嚴正。
胡惟庸案后,新內閣發佈對大明工商業新的鼓勵刺jī政令,其中包括銀行信貸扶植,某些賦稅的減免,而大受刺jī的工商業主一邊小心翼翼地投入到擴大生產中,一邊對賦稅不敢掉以輕心,於是會計事務所一下子便興盛起來,偷逃稅是不行的,但是合法避稅卻可以做。不過計部也養了一幫高人,也請了不少會計事務所知名會計師當顧問,自然會迅速堵上漏洞。這場貓捉老鼠的對弈將會長久對峙下去。
“父皇,這是兒臣與眾人擬定的大憲章草案,請你御覽。”劉煥翼恭敬地遞上一份文件道。
“放在這裏,我要huā費一番時間和精力來看,現在不是看它的時候。坐吧,翼兒,我們好好聊聊。”劉浩然指了指涼亭里另一個椅子道。
“是的父皇。”
“翼兒,你nòng明白這大憲章的意思了嗎?”
“回稟父皇,依兒臣看來,這大憲章有古周共和之意,又取了泰西古希臘、古羅馬民主之制。”
“翼兒,你是不是覺得這大憲章乃至資政院、議會等政制有不妥之意?”
“是的父皇,兒臣覺得這憲章政制雖有分權衡制之意,但過於繁瑣,就是飽學之士也搞不大明白,百姓們會nòng清楚嗎?父皇,這些都是有利於百姓,可百姓不明其里,豈不是明珠暗投?而從目前情況看來,議會無論是縣還是省,推選出來的十有**是地方士紳、商人工廠主,他們真的能代表民意嗎?”劉煥翼猶豫了一會,說出了自己的疑huò。
“我知道你的擔心,而且我也知道你的另一層擔心,如果把權力都交了出去,是不是難防有野心者奪權篡位?”
“是的父皇。”劉煥翼知道什麼都瞞不住自己的父親,老實地回答道。
“皇帝最大的yòuhuò在哪裏?”劉浩然笑着問道,然後自己回答道,“在於他擁有無窮無盡的權力,天下所有人都以其為主,所有人的命運都掌握在他的手裏。正因為如此,擁有無窮無盡權力的皇帝就必須承擔所有的責任。當朝政敗壞,百姓流離失所,所有人都在說這隻不過是jiān臣當道,但是他們心裏卻明白,只有推翻這個皇帝,一切重來,所有的矛盾才會被緩解。”
“當我把權力推出去,部分人只能擁有部分權力,他們互相提防着,提防對方將自己的權力奪去,鬥爭就會發生在他們內部。而一旦朝政敗壞,矛盾不會直接指向皇帝,只要換掉內閣、甚至資政院、議會,矛盾就會得到緩解。”
“翼兒,”劉浩然伸出右手,在劉煥翼的跟前緊緊地握成拳,“你想抓住一切,就如同這般,可是你的拳頭握得越緊,真正抓住的東西反而越少。只有這樣。”
劉浩然舒開了拳頭變成了掌,“你就抓住了整個世界。”
劉煥翼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自己父親的思想真是匪夷所思,不同於前朝歷代的皇帝,他們是恨不得把所有的權力都握在手裏,天下無論大小事情都需要稟報自己決斷,卻不知越是這樣出的錯越多,出的錯越多,對自己反而越危險。
“翼兒,其實大明實行這一套政制,能否成功我心裏也沒有數,因為這世上最難測的是人心。朕為天下人謀天下,但是真正能明白的又有幾個?他們多少人能勉強遵行這一套還不是畏懼朕的皇權?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所以最關鍵的還是這裏。”劉浩然指了指右xiōng口,“人心,只有人心所向,這套政制才能在大明一代接一代的傳下去,不管中間發生了什麼bō折和挫折,總會回到正確的道路上。所以我們要繼續大力推廣教育,繼而放開輿論,只有當開化民智的百姓們真正明白這權利和責任的含義,他們也就會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說到這裏,劉浩然對劉煥翼意味深長地說道:“翼兒,不是父皇我急於求成,而是歷史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泰西正在經歷最黑暗的時期,當他們痛定思痛,憑藉他們古希臘、古羅馬等的思想文化沉澱,早晚會奮起。如果我華夏不利用驅逐韃虜的機會走上正確的新路,而是繼續在歷史輪迴中沉淪下去,那麼不知道哪一年,我們的後人會在世界歷史之大變局中成為別人的羔羊。”
“因此,翼兒,我們不能在把大明當成羔羊來愚nòng,我們必須讓他們變成有自己思想的人。只有這樣,我大明才能在歷史的洪流屹立不倒,只要我大明能屹立五百年,我華夏也就能在世界之林傲首屹立了。”
說完后,劉浩然慢慢地躺回到椅背上,悠悠地說道:“或許這就是我的歷史使命,將來我希望你能接過這個使命。”
陽光從東邊照過來,一片金黃sè的光輝將劉浩然籠罩,劉煥翼看着自己的父親沐浴在這陽光之中,不由一時痴了。而這金黃sè的陽光也透過雲層,普灑在大明萬里江山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