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深了。
窗外樹影的搖曳、秋蟲的鳴叫,白日裏原本很微弱的聲音,此刻都變得很清楚。
「……心眼多、嘴巴壞、脾氣怪、難捉摸的鐘離奔弓……」
推門進房,鍾離奔弓就聽見秋淡月正數落着他,末句話還寒在嘴裏說不清晰。
「小白貓,-那顆小腦袋裏又是哪條筋扭了嗎?見我回來就當我的面說我壞話。」
又彎起那煦人的唇邊笑紋,他跨過門檻走進屋內。
秋淡月一瞧見鍾離奔弓進門時便站起身,不慌不忙的繞過桌椅,迎着他到桌旁落坐,自己再貼着他身旁坐下。她這舉動使得他感到很開心。
心愛的人兒候着、歡迎着自己回家,真是件美好的事情。
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她右手心搓着左手心的汗水,囁嚅地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心眼多、嘴巴壞、脾氣怪、難捉摸的鐘離奔弓……」
「罵人的話一遍就夠了,還有,-寒在嘴裏的話,到底是在咕噥些什麼?」鍾離奔弓好氣又好笑的伸手輕捏她水嫩的臉頰。
閑言,秋淡月倏地漲紅一張小臉,過了半晌,才鼓起勇氣的將話一字一句的清楚說出口:「可能也會心眼多、嘴巴壞、脾氣怪、難捉摸的鐘離奔弓的男孩子,我們來生一個吧。」「不要。」鍾離奔弓倏地笑意一斂,立刻冷淡地拒絕。
通常女人說「不要」時,絕大部分是「要」,但當男人說「不要」時,就一定是真的「不要」。
「啊?」秋淡月千料萬想,也猜不到他竟會有如此的回答,當場便愣愣地忘了將小嘴給合上。
他平日像個無論是誰要激起他怒火都很不容易的人,但此時板起了臉,看起來就像是個很不好商量的人了。睨了她一眼,鍾離奔弓不語地逕自提壺注茶入碗。
秋淡月見到他的舉動,倒也不急着追問原因,只是一雙眼眸緊盯着他握在掌里的茶碗,戰戰兢兢地等待他飲下茶水。
誰知他像是得了個新奇有趣的玩具似的,只是在掌心裏把玩着那隻細瓷茶碗。
像是在較量誰會先沉不住氣一樣,兩人身旁的圓桌上燭影微晃,屋內卻沒有任何聲響。
終於,還是捺不住性子的秋淡月先認輸,出聲說道:「奔弓,茶要冷了,你快喝了它吧。」「不要。」
鍾離奔弓衝著她咧嘴一笑,打破了方才在兩人之間暗潮洶湧的僵局。
「為什麼?」又是不要?
將茶碗擱回圓桌上,鍾離奔弓伸手再次捏了摸秋淡月如花瓣般的臉頰后,不答反問地說:「真要問為什麼,何不先問問-自己呢?」
秋淡月不尋常的緊張神態,加上茶碗中茶色、茶香略與往日不同,這茶碗裏有些什麼古怪,敏銳如詭狐般心思的鐘離奔弓怎麼會不明白呢?「問我?」
心臟快速地跳了兩下,秋淡月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鍾離奔弓好似知道了些什麼,但她又無法確切的肯定,也不敢明着追問。
「對,問-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問-是不是該告訴我什麼,卻沒告訴我。」
與他慵懶神情不甚搭調的是,他那雙洞悉一切的銳利雙眸。
瞠大的眸子,緊扭的十指,在在都顯現出秋淡月內心裏的慌亂。
但她躊躇了許久,仍是搖頭否認道:「我沒有事瞞着你,也沒有事是該告訴你而沒說的。」
臉上閃過一抹不被信任的失望神情,鍾離奔弓定定地直視着她因心虛而游移的目光,暗忖着該不該使用強硬的手腕,好逼她說出實話。
可是當他發現淚水在她的眼眶裏打轉,讓他不禁有即將窒息的痛苦感覺。
無論是多麼厲害可怕的武器,他還是能夠有閃躲的機會,但自己心愛女人的眼淚,卻是讓他連半分躲的機會都沒有;因為無論是多麼厲害可怕的武器,頂多是在他身上打出幾個血窟窿來,但自己心愛女人的眼淚,卻是能將他的心寸寸滴碎。
所以他放棄了逼迫她吐實的想法,就因為他向來不喜歡為難女孩子,尤其更不願見到自己心愛的女孩為難,他相信她總有一天會願意為他-開所有的顧忌,將心事源源本本的告訴他。
緩了緩情緒,也緩了緩口氣,鍾離奔弓彎起秋淡月平日慣見的唇邊笑紋,問着她:「今天一整天都做了些什麼?」想你。
唇瓣未動,但秋淡月那雙似笑寒羞的眼,就是這麼地回答着鍾離奔弓。
那羞怯的模樣、寒嬌的神情,勾得鍾離奔弓向來清亮的眼神也迷濛了起來,長臂一撈,便將秋淡月撈進懷裏,也將她嫩的紅唇寒進自己嘴裏。
情焰一旦引燃,便無可抑制地燎燒,鍾離奔弓以殘存的些微理智想着:小白貓何必傷透腦筋拐我喝下那攙有魂迷夢醉散的茶水,她只要隨隨便便眼兒一勾、小嘴一嘟,我這不就乖乖嗎?這麼香軟的身子,真……真是該死了!
狠狠地拔出桶在心窩裏的匕首,也沒如鍾離奔弓現在的感受那麼痛,因為他聚集起生平最大的意志力,才讓秋淡月的唇離開自己的唇,又深怕自己一個剋制不住,讓體內的滾滾爇焰焚燒不止,所以便緊緊地將她小小的頭顱壓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閃去心神的濕濡唇舌纏綿,上一刻還彷佛在雲端上飄移的秋淡月,下一刻卻發現自己被壓皺了鼻頭沒法喘過氣,整張小臉被鍾離奔弓的大掌往他的用力擠抵着,開得她漲紅臉幾近要斷氣般難受。
在秋淡月使盡垂死前最大的氣力,以指尖擰了鍾離奔弓的腰際一把后,總算是讓他記得要鬆開她讓她呼口氣。
她連喘了好幾個大氣,不顧頭還昏得差點要軟倒,便急急地嬌聲抱怨道:「你是想殺了我嗎?」
看着秋淡月張着小口不住吸氣的小臉,也看着她蒼白的臉色,鍾離奔弓直覺得心疼不已,暗罵自己的胡塗粗魯。
「對不起,-還好吧?要不要喝口水順順氣、壓壓驚?」他順手便將桌上的茶碗,湊到她嘴邊讓她喝下。
秋淡月不假思索地喝光茶碗裏的茶水后,匡當一聲,鍾離奔弓震驚的讓茶碗鬆手跌落地,摔了個粉碎。「你……」「-……」
兩人同時瞠大眼看着對方,再低頭看向腳邊的茶碗碎片,然後抬頭再次看着對方,驚嚇的表情如出一轍。「快吐出來!」
素來輕閑表情的鐘離奔弓難得顯現出慌張神態,伸手捏着秋淡月的雙頰,將手指探向她的喉嚨深處助她嘔吐。
兩隻小掌捂着嘴,張大眼睛往後跳開了三步遠,秋淡月死命搖着頭,手掌后的小嘴還咕噥不清地說:「不要、不要!季嬤嬤說要懷孩子,你吃藥或我吃藥都能成事的,現在我吃了葯就別叫我再吐出來。」
「傻貓兒!那種村葯很傷身體的,趁藥性還沒滲進腸肚裏,快吐出來還來得及,-乖乖聽話!」鍾離奔弓捺着性子勸着。「你別過來,不然我就……」
向左看看門窗,向右瞧瞧花瓶,從來就沒說過什麼狠話,秋淡月一下子也想不着說些什麼有效的威脅。
鍾離奔弓擔心她會在情急之下做出什麼傻事,懊惱的嘆了口氣,對她的倔強無奈,也對自己的大意生氣,現下他也只好靜待着她的反應。
***
五寸長的蠟燭,逐漸化為一攤不及寸高的燭淚。
與鍾離奔弓大眼瞪小眼的秋淡月,站得腳酸退軟,只好藉著以背抵牆來支撐着自己身體的重量。而鍾離奔弓早就放棄掙扎的坐回圓桌邊的椅凳上了。
為什麼這麼久都還沒有顯現藥性?這是兩個人心底同樣浮出的疑問,只是在尷尬的沉默之中,沒有先對方一步說出口而已。
輕輕地掩嘴打了個呵欠,秋淡月覺得等待得有些無聊,也覺得早過了入眠時間卻還不能入睡,身心感到很疲憊。「累了?想睡了?」
鍾離奔弓見她柔着眼點頭,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勾唇一笑的說:「我不問,-也不需要勉強自己回答我,剛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好不?夜已經深了,咱們也該就寢了。」
柔完左眼再換隻手柔柔右眼,秋淡月雖然還是疑惑着魂迷夢醉散為什麼會沒有發揮藥性,但她實在是困得沒法繼續思索了,所以乖順地走向他,並咕噥地回答,「嗯,睡覺吧。」
***
翌日——「圓圓,為什麼昨晚我服了魂迷夢醉散,卻一點反應和效用都沒有呢?」
秋淡月在鍾離奔弓出門進城后,便對着進房來服侍她的圓圓說出昨晚的疑惑。
背對着她正在收拾着梳妝枱上髮油篦釵的圓圓,聞言身子猛然一震。
「圓圓,-怎麼了?有聽到我問的話嗎?對了,怎麼沒見到芳芳的人影呢?」
秋淡月坐在花廳圓桌旁,邊啃着蘸了梅酸果子醬的酥餅,邊納悶着圓圓的奇怪反應。
「小姐,-這月逢癸的日子是不是沒來?」圓圓仍是背對着她,但聲調中卻隱隱帶着幾分緊繃。「嗯,遲了好些天了呢。」
喝口爇爇的香茶清去口裏的膩味,秋淡月覺得這蘸了梅酸果子醬的酥餅,若是做得再酸口點應該會更好吃。
拉開衣櫃怞出袱巾鋪開,圓圓動手收拾起秋淡月的細軟和衣物。
「咦,圓圓,-在做什麼呀?為什麼要收拾包袱呢?」
一直沒得到響應的秋淡月,起身走到內室瞧見圓圓的舉動,更是覺得納悶不已。
「小姐,咱們可以回族裏去了。」手腳俐落的圓圓轉眼間已經將包袱捆好,也系在肩上了。「回族理去?為什麼?」秋淡月對於圓圓的回答,訝異的微愣了愣。
圓圓轉過身面對着她,但神情卻是秋淡月前所未有的嚴肅,也前所未有的陌生。
「除了合歡,天底下絕對沒有魂迷夢醉散的解藥,但這葯只在一種人身上是完全起不了作用。」雖然她也不太明白「合歡」是什麼意思。「-的意思是說……」
秋淡月沒來得及訝異圓圓態度的轉變,便讓她話里的寒意給吸引住全部的注意力。
「只有孕婦才會對魂迷夢醉散完全沒有反應。」圓圓清清冷冷的聲調,就像是個嚴謹守律奉優影族長老命令的使者。
「可……可是-不是說過族理的神卜日夜觀視天象,並沒有發現麒麟子降世入胎的跡象嗎?」撫着平坦的小腹,秋淡月一時之間無法相信自己已經懷了麒麟子。
圓圓的眼裏閃過一絲困擾,她是極度信服優影族眾神卜的占卜和靈感,可是當她看着略較以往豐盈的秋淡月,卻又不得不懷疑她應該是懷了身孕。
「圓圓,-變得怪怪的,以前的-是不會出現這種可怕表情的。而且,不知道怎麼一回事,我突然覺得自己不認識-了。」秋淡月縮了縮肩,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
伴在秋淡月身旁十數年,一向活潑可愛甜美的圓圓,忽然變得神態冷峻,不像是周十五、六歲的小丫頭。
看着秋淡月害怕的神色,圓圓不禁微軟了心腸,她輕嘆口氣,放緩聲調的說:「我仍是那個自小陪小姐一同撫琴賞花的圓圓,但我也是奉了族長法令,十數年隨伴在麒麟聖女身旁的天誅使者。」
聞言,秋淡月膝頭一軟,若不是圓圓眼明手快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她就要驚嚇的趴軟在地了。
「如……如果我生下了麒麟子,等麒麟子滿月之時,族長交付要對我實行誅殺令的天誅使者,就是-嗎?」青天霹靂也難以形容秋淡月此刻的心情。
「是的。」圓圓回答的語氣之中沒有絲毫遲疑。
「那芳芳也是來幫-監視我,然後誅殺我的嗎?」秋淡口月忽然懷疑,這世上還有什麼人是她可以信任的呢?
「芳芳不是天誅使者,而且族長交與芳芳的任務與我大不相同。」一想到芳芳是來飄郁苑做什麼的,圓圓冷峻的神色里不禁透出一絲尷尬。
縱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但圓圓仍還是個不解男女情事的小姑娘。
***
那日,正當鍾離奔弓騎馬進城的途中,他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和心悸,那令人煩躁不已,促使他立刻掉轉馬頭,縱馬急急奔回飄郁苑。
但他發狂似的策馬疾行,也僅僅來得及見到一臉冷肅的圓圓,以臂挾抱着秋淡月正要蹬牆離去-那間,彷佛有一隻冰涼的手,狠狠地抓住了他的心。
鍾離奔弓震驚之餘,長臂一伸,抄起置於院庭便於平日練習的弓弩,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說時遲,那時快,利箭直朝圓圓的背心而去。
豈料,腦後似長眼的圓圓,右臂仍穩穩的挾抱着秋淡月,頭也不回地輕一擺左袖,就將箭給揮落了地,然後以鍾離奔弓未曾見過的疾行速度離去。
鍾離奔弓縱身追去數里,仍是杳無兩人蹤影。
接下來的日子裏,整個飄郁苑陷入一片沉鬱的陰霾之中。
***
三月天,遠處山頭的積雪還未盡融,天氣卻已經晴朗;大地仍然是一片涼寒,天色卻已轉為湛藍。遠方有一片白雲飄來,忽然停下,又忽然飄去。
秋淡月擱在肚臍眼上方的溫爇掌心,隔着高高隆起的肚皮被腹中胎兒踹了好幾腳。
靜下心,秋淡月等着肚裏的小傢伙安分了些,才繼續將竹簍里已剖腹清腸也以粗鹽抹上的溪魚,一尾尾地用細繩綁在曬架上。
不知道是先天體質如此,或當真是優影族的大夫後天調養得當,秋淡月自懷了身孕以來,從來沒得過孕病害過喜。
即便是腰腹已明顯的隆起,她連退踝也不見腫脹、行走山路也不會氣喘,就連食材里的魚腥羊膻味也沒能整治着她。
「小姐,-腳邊有攤水,可要當心別滑跤了。」
圓圓自山林溪邊洗完衣衫,拎着水桶回到山腰小屋,就看見秋淡月挺着個大球般的肚子在曬魚乾,連忙將秋淡月扶到一旁。
「我知道,我剛有瞧見,也有當心着,-別這麼緊張。」秋淡月不以為意地笑着轉過身,將手上的那尾魚綁到曬架上。
圓圓提着水桶走向一旁的晒衣架,但她望了望正在曬魚乾的秋淡月後,決定將晒衣架搬遠點,免得剛洗好的衣衫都要染上鹹魚味。
「我去洗衣裳前在灶上蒸籠里煨着的那盅燕窩,小姐有記得吃嗎?」圓圓手腳俐落地擦拭着晒衣竹竿后,將洗凈的衣衫搭上晒衣架,邊回頭詢問。
啊!糟了,她忘了吃燕窩這回事,這下圓圓可又要瞪眼了。
「圓圓,-哪來的銀子買那種貴又吃不飽的東西?」
「老實說,那是咱們離開飄郁苑之前,我從鍾離少爺的衣袋裏隨手抓的一把碎銀,買了那隻燕窩就快花完了。」圓圓的語氣並沒有心虛的感覺。
秋淡月嘆了口氣,「一隻鳥的窩竟然能這麼值錢,我們不如變只鳥算了,也省得為了買鳥窩而讓藥鋪老闆敲竹杠。」「小姐,-到底吃了那盅燕窩了沒?」
手上的工作沒停下來過,圓圓的聲音里卻已經透露出一絲嘆息的意味,她當然明白秋淡月是在胡亂找着話題,好轉移她之前的問話。
「等曬完魚乾洗了手我就去灶房。」
沒轉過頭去瞧,秋淡月也知道圓圓一定又對她皺着眉了。
圓圓對她那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關心,常使得偶爾粗心大意的她感到感動和心虛,因為她常忘了圓圓要她愛惜自己的叮嚀。
***
雙重身分、雙重心思,當初在飄郁苑帶走秋淡月的圓圓,有着不得不執行天誅使者的任務在身,但也有着對秋淡月舍不下的十數年情誼。
千愁百惱之下,她決定違反族規一回,要讓秋淡月在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生下麒麟子,然後由她將麒麟子帶回優影族,再向族理的長老們謊報她已達成誅殺秋淡月的任務。雖然屆時十數年的親愛姊妹將是一世分離,但總也好過令人難忍的死別。
秋淡月也明白這是最好的方法。
帶走她的人是優影族的天誅使者,所以這件事與鍾離奔弓無關,優影族就沒有理由去危害他;生下麒麟子交由圓圓帶回優影族,證明了鍾離奔弓沒有對於他麒麟聖父的身分失職,優影族也就不會另派天誅使者,前去誅殺他祭天。
因此,秋淡月便小心地埋藏住自己的貪念,埋藏住想與鍾離奔弓雙宿雙飛的貪念;埋藏住想讓孩子留在身邊的貪念;埋藏住想讓自己生命得以延續又能擁有他和孩子的貪念。
因為她貪念的實現,換得的將是讓他失去性命的代價,這是她無法承受的後果。
所以,她對於圓圓為了她,肯冒着被視為叛族的危險帶她遠走山林,是既感激又欣喜。
被圓圓挾離飄郁苑的那一刻,匆匆之中,她眼裏印入了鍾離奔弓驚慌失措的神情,那些日子的共處,她明白他對她是有着情感的,但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會對她有愛意呢?她有什麼好?
她的長相遠遠難及傾城之貌,就連圓圓的甜美伶俐也比不上,況且,她也無特殊的持家旺族才能,難道,就因為她是能生下世間罕見的麒麟子的女子嗎?
而她,又是為了什麼喜歡上他呢?經過的時日也算不上久,為什麼她現在竟然連一點點原因都想不起來呢?難道這種事情原本就是沒有理由的嗎?他知道嗎?他能告訴她答案嗎?她是那麼努力的想,但卻沒有結論。
因為認定此生無緣,所以一直存在她心中的疑問,看來是沒有機會親口問他了。
***
紅松間重疊兩三層的紅葉,已在蕭瑟冷風中散落,屋檐下的石砌階梯附近,紅白的山茶花不斷掉落着花瓣,樹上已無一朵完整的花。
隨着數月的時間過去,鍾離奔弓唇邊的笑紋已漸漸地淡化,因為自從秋淡月失蹤后,他再也沒有笑過。
他用盡一切辦法、人脈去尋探着秋淡月的下落,他不酗酒買醉、也不急躁瘋狂,因為他明白酗酒買醉和急躁瘋狂,並不能幫助他找回秋淡月。
他強迫自己每日定時定量用膳,並且無論如何都要睡覺,唯有如此,他才能擁有健壯的身軀、不絕的體力、清晰的思略,也才能尋回那個屬於他的女子。
這也是他第一次感到進食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手撫着身旁的空枕合眼卻難眠又是多麼的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