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風鈴心大步流星地走進了伯爵城堡。清秀的鵝蛋臉上神色嚴峻,冷靜如冰。一度全身麻木的她恢復了職業的敏銳。
書房裏,一群機械人痕迹專家和法醫正在緊張地檢查現場。遠遠看見風鈴心,機械人法醫官達利“撲騰”“撲騰”地走了過來,他嗡聲嗡氣地對風鈴心說:“從現場的痕迹和醫院傳送過來的傷者傷口影像來看,我們基本可以判斷,傷者是被空氣刀所傷。”
“空氣刀?那種新研製出來的用意志力控制的兇器?”風鈴心驚訝地擰起了眉心。
“沒錯。”
風鈴心不寒而慄。21世紀末,世界上出了一種新的兇器——空氣刀。它用意志力躁縱,對意志力的要求非常嚴格。它價值絕對驚人,但是,即使你有錢購買,也不一定有能力躁縱。一時間。黑道、白道紛紛對空氣刀趨之若騖,人人都以擁有、並能躁縱一把空氣刀為榮,一度造成昏亂的局面。由於這種意志力控制的空氣刀很危險,世界武器監控組織已經禁止了它的生產、銷售,同時斷絕了貨源。這次行動非常成功,空氣刀不再能出產,然而,可惜的是,仍然有幾把空氣刀在監控組織的鼻子底下流出市面,在黑市上販賣。不難猜測,執刀者一定是一個腰纏萬貫、擁有很強意志力的人。
風鈴心沉着臉,冷冷地掃視着現場。書房中心,赫利俄斯留下的鮮紅色的血跡,讓她的雙手微微顫抖了起來——不是害怕,是憤怒。
機械人痕迹專家也走了過來,畢恭畢敬地向她作着報告。與伯爵死亡的情況相同,現場很乾凈,除了赫利俄斯的痕迹,幾乎難以找到別的有價值的東西。聽到這裏,風鈴心一點也不驚訝,她很清楚,他們是在和一個老練、狠辣、意志力超強的兇手打交道。
估計到不會再有什麼新發現了,於是,風鈴心讓機械人在書房繼續忙碌,自己信步在城堡里漫遊,她需要放鬆一下高度緊張的身體,好好思考一下,不要讓憤怒蒙蔽了她的眼睛。
阿龍索伯爵城堡還是那麼死氣沉沉的。現在,不同的是,灰暗的城堡終於有了些色彩,這是恐怖的色彩——赫利俄斯的血跡。
有意無意間,風鈴心順着赫利俄斯滴在城堡地上的血跡走了起來。不知不覺中,她又來到了那條通往停車場的狹長走廊。走廊牆壁上,古老的伯爵們正威嚴地望着風鈴心,莊重的臉上透露出點點的神秘。
一隻手伸了過來,“喝點茶吧,風警探。”管家尤利溫和的聲音在風鈴心身後傳來。風鈴心微微一笑,收回自己飄逸的思緒,向他端着的茶杯伸出了手。
誰知尤利又把端着茶杯的手縮了回去,風鈴心接了個空。她驚訝地咧了咧嘴,不解地望着尤利。
尤利的臉上一如既往地溫和寧靜。他憨厚地笑了,“在喝茶之前,先把你身上血漬斑斑的外衣換了吧。”他那雙魔術師般神奇的手上,忽然又多了一件天藍色的外套,“這是伯爵夫人年輕時候的衣服,樣式雖然古老了些,但是應該合身的。你將就一下吧。”
風鈴心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還是那件沾了赫利俄斯血漬的黑色外套。她淡淡一笑,“你總是這麼細心。”
“哪裏……”尤利有些羞澀地摸了摸後腦勺,眼睛靜靜地凝視着風鈴心。
風鈴心刻意不去看他的眼睛,她脫上的上衣,披上了尤利遞給她的天藍色的外套。衣服不再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可是不可思議地,她卻有了一種依依不捨的感覺。那是赫利俄斯的血——他生命的象徵。
我這是怎麼了?她在心中責怪自己。風鈴心用力搖了搖頭,接過尤利送來的爇茶,輕輕抿了一口。
走廊的牆壁上,歷代伯爵正襟危坐地凝視着她,沉默古板的臉似乎在責備她的恍惚。在技藝高超的畫家筆下,伯爵與伯爵夫人們似乎有了生命,一雙雙嚴肅的眼睛似乎有着眼波的流動。風鈴心細細地與他們進行着“眼神”交流。
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血緣的關係,使得歷代伯爵的輪廓有着或多或少的相似。這種相似上升為一種熟悉的感覺。這感覺越來越強烈,風鈴心的心臟狂跳了起來。為什麼她會有熟悉的感覺呢?她在哪裏見過這一張張相似的臉龐?
猛地,她回過頭去,直視着尤利的臉孔——
“風警探.有什麼事嗎?”不知就裏的尤利接過了風鈴心手中的空茶杯。
不是他。這熟悉感的源頭不是他。
風鈴心從尤利的臉上移回自己的視線。
“風警探,你還好吧。”尤利溫和地笑着,憂心忡忡地打量着她失神的側臉。
“嗯……”風鈴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岔開話題,“歷代伯爵都長得很像,”
“是啊,阿龍索家族很看重血統的,除了發色不同,老伯爵和伯爵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尤利指了指一張顯然是最新的油畫。這是逝世的阿龍索伯爵的畫像。畫面上,剛繼承爵位的阿龍索伯爵神采奕奕地看着風鈴心。一瞬間,風鈴心無法把這張仍然年輕的臉與她曾經見過的伯爵青紫的臉孔聯繫起來。
死亡是可怕的……她懵懵懂懂地想着。赫利俄斯朝氣蓬勃的燦爛笑臉在她腦海里閃現,她悠悠地嘆了口氣。
“風警探?”尤利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風鈴心咬了咬嘴唇,讓自己回復常態,“是啊,這裏很多位伯爵都是淺色頭髮,而伯爵是褐色的。”風鈴心打量着牆上的油畫,笑了笑,“歷代伯爵都很帥。”
尤利翹起了嘴角,“聽研究院的人說,以前伯爵家族被人稱為‘福玻斯’的後代。”
“福玻斯?”風鈴心詫異地側了側腦袋,黑髮在腦後飄灑着,不經意間,流露出點點女性嫵媚。
尤利臉上微微一紅,他垂下頭,繼續說道:“福玻斯就是太陽神啊,雖然太陽神用得最廣的名字是阿波羅,但是在不同地域裏,太陽神的叫法是不同的。”
“喔,原來是這樣。”修地,風鈴心心中一亮,我漏了一個重點,是的,我走錯了一步棋。她在心中對自己說。她陡然嚴肅了起來,大腦在緊張地運轉着。她忽略了這一點,到底是不是伯爵之死的關鍵?
尤利西斯沒有察覺到風鈴心情緒的變化,自顧自地說。“伯爵剛出生的時候,老伯爵看着他滿頭烏黑的頭髮,還自豪地說,他的兒子是一個黑髮的阿波羅呢。”
“什麼?你剛才說什麼?”風鈴心猛地揪住了尤利的衣袖,大聲喊着。她清澈的黑眸射出兩道銳利的光,灼燒着尤利的臉孔。
尤利吃驚地張大了嘴,來不及反應,“我……我說……”
“啊,天哪,sun和son!”沒等尤利開口,風鈴心就放開了他的衣袖,自言自語着。在她腦海里縈繞着兩個簡單的英文單詞——兒子:son;太陽:sun。這兩個發音相同的英文單詞只相差了一個字母,可是區區這一個字母,卻讓案情有了天淵之別的差異。
“天哪,我錯了,一開始就錯了。”風鈴心小聲地呢喃着,神情很恍惚。
尤利很擔心,輕輕在風鈴心身後擁住了她,“鈴心,怎麼了……”憂心忡忡之間,他頭一次直接叫了風鈴心的名字。
“別碰我!”風鈴心忽地伸出雙手,在尤利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尤利驚訝地看見,兩行清淚沿着風鈴心姣好的臉頰滑落。
“鈴心!”尤利心驚膽戰地叫了一聲。他想伸手拭去風鈴心頰上的淚水,可是,有什麼力量拽住了他,他動不了。
風鈴心用手背使勁地擦了擦自己的臉頰,脆弱的淚水消失了,又是一個津明強幹的風鈴心。她打開了手腕上的通訊器,又接了一個按鈕。
虛擬資料管理員裊裊升起。
“資料員,馬上給我查一下世界各地太陽神的名字!”風鈴心冷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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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利俄斯張開了眼睛,視線有些模糊,脖子上的傷口很疼,疼得說不出話來;與此相比,手上那幾乎斷腕的傷口根本算不了什麼……
但是,這些都不要緊,他還活着。
“你醒了?”一個聲音傳到他的耳際。他混沌的腦子不用思考,也可以分辨得出,這是風鈴心的聲音。
一絲無力的微笑浮現在嘴角,赫利俄斯困難地向聲音的方向轉過頭去,在朦朧的視線中,他看到了風鈴心的臉——冷若冰霜的臉。
笑容凝結了,他費勁地皺起了眉頭,“你怎麼了?”他竭力想把這幾個字說出來,但是,發出的只是輕微的“噝噝”聲。
“你還不能說話,赫利俄斯。”風鈴心平靜地說道,“對不起.我是否應該尊稱您為阿龍索伯爵?”
阿龍索伯爵……阿龍索伯爵……這一個詞似乎在病房裏回蕩,不斷地刺激着赫利俄斯的耳膜。
赫利俄斯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風鈴心。
風鈴心冷冷一笑,“我現在才知道,赫利俄斯是古老的太陽神之名,後來,人們把阿波羅和他混成同一個神了。赫利俄斯,從某種意義上說,你的名字就是阿波羅。”她從衣袋裏拿出那條伯爵夫人帶來的項鏈墜子,“你還記得它嗎?”
赫利俄斯的臉色嚴峻了起來,他張開嘴,想說話,可只是徒勞。
風鈴心面若寒冰。她輕輕按了一下墜子上突起的一角,“啪”的一聲,前伯爵妻子的全息圖出現了,這個哀怨的女子在痛苦地說:“BecarefulOfyourson……
赫利俄斯的眼睛濕潤了。金藍色的眸於彷彿籠罩在水晶里,這是帶着魔幻色彩的美麗。
又是“啪”的一聲,風鈴心把墜子合上,面無表情地說:“這一次,看到你的生母總算是有反應了。上次,你可掩飾得很好哇,不動聲色地,連我也唬過去了。不愧是新世紀感知拓展學校的高材生!”
她嘲諷的話語像是一把刀。赫利俄斯抬起眼睛,清亮的淚水涌了出來,落在了枕頭上。一俊美的臉龐上有了兩道孤單的淚痕。
風鈴心無動於衷地說:“我好笨,居然在你的暗示下把son弄成是sun,走了好大一段彎路。所謂‘阿波羅的憤怒’根本不是什麼寶石,那些影像只是你自己放出來擾亂我的視線,轉移目標的。‘阿波羅的憤怒’就是你——阿龍索伯爵的嫡親兒子,赫利俄斯的憤怒。”
“你在殺死伯爵那天之前,已經和伯爵交談過,隨着年紀的增長,阿龍索伯爵對自己拋棄髮妻,而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中。一直以來,他都在哀悼自己早逝的前妻,過着苦行僧般的生活,因此忽略了現在的妻子。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個親生兒子。當你聯繫他的時候,伯爵滿心激動,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的寶貝兒子見面。”
“可是,你一再要求他不能對旁人泄露你的消息。所以,他早早地安排好了,讓你在15號——城堡僕人全部放假的日子來,同時,在監視器上設置了過濾系統,去除你到訪的資料。這樣一來,你就可以很自如地出人城堡。同時,你是警探,懂得消除一切痕迹,懂得室內爇能分佈檢測儀只能檢測6小時以內的情況……你懂得一切。因此,你刻意挑了同樣的日子到世警署報到。在報到之前,你去探訪你的父親。當被自己的良心折磨得未老先衰的阿龍索伯爵看到他的兒子而心情激蕩之際,你冷血地殺了他,再偽裝成自殺。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伯爵臉上會有那麼一種很奇怪的表情:詫異、愕然、快樂、釋懷、欣慰,而又有着一絲脆弱——獨獨沒有恐懼。他做夢都想着與你重逢,卻惟獨想不到,你會殺了他。”
風鈴心傷感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殺了伯爵之後,你清理了現場,藉著警探和伯爵預約客人的雙重身份,免除了被攝人監視器的麻煩,過了一重重的安全關卡,神不知鬼不覺到世警署報道。2天後,你得知我將負責這個案子,自動申請當我的助手。你用感知能力察覺到我不認為伯爵死於自殺,就用伯爵家族的古老傳說——‘阿波羅的憤怒’來混淆我的視線,轉移目標,把嫌疑轉向你假想中的母親的敵人——現任伯爵夫人身上。你知道她有收集珠寶的習慣,就把‘阿波羅的憤怒’編排成是無價寶石,然後,一步一步地帶着我走進你設置好的圈套里,為此,你甚至不惜上演一出苦肉計。你很了不起,我的確看走了眼。我從來不應該小窺你,叫你什麼‘小白臉’的,赫利俄斯。”
赫利俄斯嘴唇顫抖着,金藍色的奇異眼眸靜靜地盯着風鈴心。
風鈴心深吸了一口氣,“你一定想問我,是怎麼發現你的?其實,很簡單,答案就在伯爵家走廊里的畫像上。在伯爵家裏集合所有的僕役和研究員的那一天,我第一次看到那些畫像。只是第一眼,我就有些奇怪了,總覺得上面一個又一個金髮的人兒很眼熟。但是,我還沒有來得及細想,你就裝成感應過度、很痛苦的樣子,轉移了我的注意。昨天,當我終於有機會仔細看的時候,我豁然開朗。為什麼我會有熟悉的感覺?因為,我在畫像上看到了你的影子,你的發色,還有你神奇的眼睛。你的血統很純正,你的樣子和你的祖先一模一樣!”
風鈴心的聲音變得尖銳了起來,她的嗓子微微有些發顫,赫利俄斯獃獃地凝視着她變得激動的臉頰。
風鈴心突兀地走到茶几上,端起放在上面的杯子,“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涼開水,沖熄了心頭湧起的怒火。等自己恢復了冷靜之後,她猛地轉過身來,輕蔑地注視着赫利俄斯的臉,“然後,我查了你的檔案,在上面找到了破綻,我們也分析過DNA,你的的確確是僅存的阿龍索伯爵!
“等到你的身份確定之後,我查了伯爵去世那天的警車出車記錄,在上面,我發現你駕駛的警車曾經到過伯爵城堡附近。用警車可以使自己不出現在大部分的監視器上,但是,在警署內部是有記錄的。然而,這些記錄一般不會有人翻,而且,表面上,你和伯爵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你冒了一個險,也因為你的冒險,讓我找到了實質的證據、你依舊謹慎,只是開着警車到了最近、最繁忙的公共停車場,利用警察的身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車停在了隱蔽的角落裏,而不留下任何記錄。然後,你就轉公交車到伯爵城堡。根據你警車裏自動記錄下來的停車的時間,我們在附近的公共汽車站中查遍了當時有出車的公交車。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終於在其中的一輛車廂中找到了你的頭髮、皮屑和指紋,同時,有超過5個人作證,說見過你——沒辦法,你的外形太引人注目了。”
說到這裏,風鈴心停頓了一下。似乎有那麼一瞬間,她果敢、冷靜的聲音哽咽了,“你說我不會生氣,趕你走,你錯了。我不但要趕你走,還要逮捕你,因為你做了我無法原諒的事!”
風鈴心的聲音越來越硬,情感的波動轉瞬即逝。她麻利地招了招手,三名警察從門外走來,“赫利俄斯-費普,您將作為阿龍索伯爵謀殺案中的嫌疑犯被正式逮捕。”她莊嚴地說。
赫利俄斯怔怔地聽着風鈴心沒有感情的聲音,一動不動。風鈴心“啪”的一聲,把一個很粗的手銬銬在赫利俄斯受傷的手腕上。目光獃滯的赫利俄斯忍不住哼了一聲。一個警察問道:“風警探,這個房間有最先進的智能電子鎖,他走不了的。這個手銬就不用了吧,你看,你銬在他受傷的手腕上了。”
“不,他是新世紀感知拓展學校的高材生,電子鎖難不住他的。只有這些最原始的設備,他才無法掙脫。如果不是出於人道立場,我巴不得把他的全身都銬住!”風鈴心冷冰冰地說。
赫利俄斯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的一角,似乎外部發生的一切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風鈴心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她再也沒有看他第二眼。她迅速地轉過身去,大步走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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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着,赫利俄斯變成了一個與時間無關的人。一個星期過去了,日復一日,他總是一動不動地望着天花板,保持着這個單調的動作,一張慘白的臉毫無表情。如果不是他偶爾會眨眨眼,他幾乎和一座蒼白的石膏像無異。
風鈴心再也沒有來過。她像是一陣凜冽的北風,突如其來地來了,帶走了赫利俄斯的體溫與生命力;又突如其來地走了,讓人連冒着遍體鱗傷的危險,再見她一次的機會都沒有。
“赫利俄斯……赫利俄斯……”有人在一旁叫他。赫利俄斯只是怔怔地眨了眨眼,以此作為回應。
今天,來看守他的是風鈴心新助手——同時也是赫利俄斯在新世紀感知拓展學校的同學——方賀。在學校里。他是赫利俄斯的師弟,和赫利俄斯很熟,因此,他比別的看守多了一份關心。
可這又如何?赫利俄斯心下凄然。
方賀俯來,關切地問:“你還好吧?”
赫利俄斯沒有反應。
方賀遲疑着,輕輕搖了搖他沒受傷的那隻胳膊。
赫利俄斯遲疑地轉過頭,痴痴地看着方賀,平素美麗的金藍色眼睛現在簡直就像死魚眼睛一樣。
方賀打了個寒戰,“唉,費普,你沒事吧?是不是傷口有問題?”
赫利俄斯眨了眨眼睛,很緩慢地搖了搖頭,“風……去哪……。哪裏……了?”他掙扎着說出幾個寒寒糊糊的字來——傷口的癒合情況很不好,即使用了一切先進的醫療手段,他到現在說話還很不利索。
“哦,到阿龍索伯爵城堡里去了。伯爵夫人為感謝風頭破了案,設宴款待她。”方賀有些尷尬地說著,畢竟,兇手正是躺在自己面前的這位師兄兼同事。而且,他還是貨真價實的阿龍索伯爵——全世界的最後一個貴族。
赫利俄斯猛地咬緊了嘴唇,清瘦的臉龐嚴肅了起來,蒼白的臉色也因此顯得鐵青。
方賀不放心地問:“你還好吧?傷口還滲血嗎?要不要我叫醫生來?”
赫利俄斯似乎根本沒有聽到方賀的問話,金藍色的眼睛緩緩移動着,從方賀臉上,移到了病床上,乏力地合上了。
等到他呼吸漸漸變得均勻,方賀總算鬆了口氣。這些天來,別看赫利俄斯一副獃滯的樣子,他每天都要打鎮靜針才能人睡。看着他憔悴的臉孔,方賀躡手躡腳地走出了病房。
當裝有智能電子鎖的房門無聲地合上之後,赫利俄斯猛地張開了眼睛。那雙金藍色的眸子裏金光四射,死死地盯着手腕上古樸的手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