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錢灝勖低聲咒罵著躲開頭頂那一道雨水,爬起身想找個乾爽的地方,卻發現除了老皮躺的地方外,根本沒一處不漏水的。
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他終於深深的體會到。天呀!這怎麼睡嘛!於是,他冒着雨去敲她的門。
“幹什麼?”她沒好氣的問着。
他指指天,“拜託,馬棚漏水漏得厲害,今晚讓我進屋睡,好嗎?”
“不行!”她立刻拒絕,就要將門關上。
“慢着!”他用手肘擋住門,“你若真讓我淋一晚的雨,我會生病的!”
她火大罵道:“你病死最好,那我就不必借你錢去向那個女人買東西了!”
接着,又一個勁的要將他擋在門外。
噢,老天!她還在生氣那天的事?他忍不住對她吼道:“阿麗,要是我死了,你的錢不就更難拿回來了嗎?”
“這……”她一想也對,但又不願讓他進屋,結果他竟就趁她猶豫的片刻一腳踩進屋來,當場氣得她大叫:“你……你把我的地踩髒了啦!”
他反手將門關上,“放心,我明天幫你洗地板。”然後就開始脫衣服。
“喂,你、你想做什麼?!”她心頭大震,全身緊繃著。
“我渾身濕透了,不脫下,還是會着涼啊!”說話間,他已脫得只剩褻褲。
咦?她明明記得他的胸膛沒這麼碩壯啊!還有他的背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看頭了?
燭光微微搖曳着,火光隨着他的動作在他黝黑金亮的肌理上跳竄着,他整個人好像燃燒了起來似的!她看得出神,竟忘了回嘴。
這時,他踢開進水的靴子,轉過頭,正想向她借幾塊獸皮來蓋,剛好看到她發愣的蠢樣子。
她幹嘛一副震驚的樣子啊?上回她不是已經把他“從頭到腳”看過一遍了嗎?錢灝勖不知道自己這一陣子跟着她上山下海四處打獵,身上的肌肉更加健碩,皮膚也曬得如古銅般發亮,散發出無比的男子氣概。
她着迷的眼神使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撫摸她的臉頰,“怎麼了?我的身體跟以前不一樣嗎?”
他的指端極柔地停在她的粉頰上,但她卻覺得彷彿被雷擊中般大叫,“你——可惡!誰說你可以碰我的?!”她急速退開,但一不小心絆到桌腳,整個人就往後倒。
“小心!”他立刻出手扶住她。
可是她不領情,將他的手用力揮開,“走開啦!”結果倒霉的手肘卻擦破皮了。
“哎,你看你!”這時他不再理睬她的反抗,大膽地將她拘進懷裏,扭起她淌血的肘彎瞧着,“別動,我看看……”
被他身上的男人氣息包圍住,令她恐慌起來,“不必你看啦!”她更用力的掙扎着。
他沒那個心情和她鬧一整晚,於是以他的大腿用力扣住她的小蠻腰,再抓過自己的衣服,小心地替她拂去傷口上的泥沙。“不要再亂動了,聽話!”
他溫柔的動作漸漸令她失去抵抗的意志,最後,她根本是整個人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靜靜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
清理好傷口,他才放開她,將一件衣服翻來翻去,終於找到一處沒沾血污的地方,撕成條狀,替她紮裹好受傷處。
“好了,你動動看,會不會太緊?”
她搖着頭,但銳利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他,“你唯一的衣服沒了。”
“哦!沒關係。”他笑說:“你放心,我不會收你的錢。好了,麻煩你借我幾塊獸皮蓋。”
她慢慢轉過身,從一隻大柜子裏拉出幾張毛皮扔給他,然後冷着臉說道:“我太了解你們漢人了,別以為你這樣小小地對我好,我就會感動喔!”
他放下手裏的獸皮,拉住她,“等等,你說那些話太過分了!我好心好意地幫你裹傷,你不但連聲謝謝都不說,還歪曲我的好意?”
他掌心的熱度又燒起她心中莫名的不安,可是這次她沒有掙扎,“我就是不說謝謝,那你要怎麼樣?”他還欠她錢,她才不怕他呢!“要錢嗎?可以,但你的包紮技術和那個爛衣服,我最多只能讓你抵三文錢。”
這時,她從他不悅的眼眸中,發現另一種教人迷惑的光彩,竟沒注意到身子被他一點一滴地拉靠過去……
他將她摟進懷裏,低柔傾訴道:“阿麗……聽好,我可以不要你的感謝,也可以不要你的錢,我只要這個……”他熟練地扣起她的下巴,落下他的唇。
山林野居這麼多年,她沒注意到晚上竟有這麼多聲音。在牆角里有蟋蟀啾啾作響,在水塘邊有青蛙呱呱叫,雨水灑在屋頂發出沙沙聲;但是哪種東西會發出“怦怦”響的聲音啊?她暈暈地想着,又發現那聲音似乎就在很近的地方,好像……好像就在她胸口那裏……
他原本盡情地吸吮她唇瓣間甜蜜的香津,可是不見她有反應,於是忍不住抬頭,疑惑地問道:“你怎麼了?”
她卻仍然繼續望着外頭漆黑的夜色發怔。
他不禁自言自語起來,“難道是太久沒有練習,所以技巧生疏了?”嗯!再試試。
練習?他當她是什麼?複習的對象嗎?倏地,她的心絞得發痛,一把將他推開,掉頭就走。
“明天見!”他對着她的背影喊道,但她沒有回應,只“砰!”一聲,將卧房門關上。
???
“阿麗?”錢灝勖敲着門板,有些意外向來早起的她會上過頭,“我跟老皮都準備好了,你起來……”忽地門開了,害他的手敲了個空,“呃,原來你起來了,”看她目光好冷好冷,他趕緊說:“我到外面等你。”
呼!她暗吐了口氣,怪了,為什麼被他瞧着,她的心口就好像會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的緊扭着呢?
“阿勖,今天你不要跟在後頭,你……你走前面。”叫他走前面,那她就不會因被他盯着瞧而坐立不安了。
“啊!”老皮忽然停住,水旖麗險些摔下馬鞍,嚇得驚聲尖叫。
“阿麗,你最近心不焉喔!”錢灝勖扯住老皮的口銜,不讓它再往前走。
水旖麗趕緊揮去腦中他在客廳里睡的影像,又瞪了他一眼,“它走得好好的,誰教你拉住它?還不快放手?!”說著就拿起鞭子要怞他。
他也不避開,還一臉好笑地對她說道:“不放!前面是山澗耶!我要是放了,你就會掉下馬。”
見他面帶得意且瞭然的笑容,她不禁老羞成怒,“啪!”地就朝他的手腕怞了一鞭。
他一時反應不及,身體失去平衡,“啊!”一聲慘叫,他就這麼骨碌碌滾下山澗!
“阿勖!”她大驚失色躍下馬背,朝深澗高喊着,“阿勖!你別死,我不是故意的!阿勖……”這時她的語調已聽得出來微微的哭音,她迅速將一條長繩綁在路旁的大樹榦上,然後順着繩子下深澗去找尋他。
“阿勖,你在哪裏?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忽然,某處緩坡傳來虛弱的聲音,“哦……在這裏……”
她不禁喜出望外,將身子盪向聲音發出的方向,果然看到他右手攀着突出的石壁,另一手抓着一棵小樹在半空中發抖着。
她扶住他的右肩,說道:“快,抱住我!”
他挑了挑眉調侃道:“真的可以嗎?我可不想挨揍喔!”
“我叫你抱就抱,廢話這麼多!”看他沒死,她又忍不住凶他。
“是是是,小的遵命!”他不再羅嗦,大手緊緊摟住她。
可是他摟得那麼緊,呼出的氣息又一直吹撫在她的鬢頸邊,她馬上渾身不自在起來,“喂!我雖然叫你抱,但你也不用抱這麼緊啊!你抱這麼緊,我怎麼爬上去啊?”
見她扭怩不安,他便鬆開了些,但卻壞壞地將臉貼在她的胸口磨蹭着,“那這樣呢?”呼!好柔,好軟,好舒服喔!
她漲紅了臉大罵:“阿勖,你給我安分點,否則……我就勒死你!”
他笑着抓過繩子,再繞了幾圈在腕上,然後對她說:“哈哈哈!彆氣了,我只是逗逗你;來,抱好了,我們上去!”他伸出鍛練得粗壯的雙手,交握繩索往上爬,兩人便輕輕鬆鬆的回到崖上。
危險一解除,她立刻就想逃離開他,但他卻很不要臉地繼續圈抱住她,“噯,別害羞!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是那麼關心我、那麼心疼我……”說著,就送上自己的唇。
她伸手擋住他的唇,“關心你的大頭鬼!誰心疼你啦?放開我!”
“喲!還嘴硬?”他猛力將她的腰扣回,板起臉問:“剛剛是誰大叫說‘阿勖、你在哪裏?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的啊?”
他的複述令她發窘,但她才沒那麼容易認輸呢!“我是這樣說沒錯,但意思又不是你說的那樣……哎,放開我啦!”
他皺着眉盯着她的背影,追問:“不是關心我、捨不得我,那是怎樣?”
“我……”一離開他的懷抱,她的腦子清楚多了,“我不要你死,是怕你欠我的錢討不回來,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她重新上馬,極力裝出鎮定的樣子,但腦子卻不由自想道:為什麼?近來她只要靠近這傢伙,就會不太對勁呢?像昨天,有個女客人和他聊得太久,她居然氣得連錢都不賺就把客人趕走了。
不行,她要賺錢、賺錢、賺錢!
“五兩!”她一記大喝,一隻野雁便中簡自雲端落下;對!她要賺很多錢,然後上京去。
“三兩!”一隻兔子立刻翻癱在地。她要和那個錢灝勖一較高下,看誰才是天下第一首富!“二兩……不,四兩!”一對竹雞被她漂亮的一箭貫穿。
他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嘖嘖!阿麗,你今天怎麼這樣厲害啊?”他上前準備拾起獵物。
忽然,她聽到某個不尋常的細微綳彈聲。
不好,是自發弩!
“小心!”她高喊提醒道,但他還是觸動了機關,她想也沒想的便將他推開,卻代他了那一箭。“哦!”
他將她扶坐在懷裏,“阿麗!你怎麼樣了?”
水旖麗咬緊牙根,將腿上五寸許的短箭拔出,怵紅的血立刻奔湧出來,“哪個混蛋安的自發弩……嘖?還在箭上塗藥……”
毒藥?他一聯想到這個,馬上抬起她的小腿——
“你做什麼?不要!”她在他猛力一扯中驚喊躺倒,“別碰我!快放開!”
他不理會她的抗議,將唇貼上傷口處,連連吸出污血;她不斷試着想將腿怞回,可他的手緊掐着她的膝彎與足踝,不讓她挪動。“別亂動……你不會有事的……”他邊忙吸毒邊安撫着,沒注意到手裏纖細的腳踝怞搐得多厲害。
“你在發什麼瘋,這只是麻藥,我當然不會有事!”隨着柔軟的唇舌有力的吮吸,她的心越跳越快、身體越來越熱,一股巨大的酥醉電流自他的唇、他的手傳遍她的身體,教她渾身酥麻難當。
“是嗎?”他停下來,“那也得止血。”但衣服已沒了,他只好迅速扯了樹藤暫時將她的膝蓋上方縛緊,減緩血流的速度。“我們得趕緊下山!”他一把將她抱起,才發現她頰上染紅了兩片桃花,“害羞呵?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誰喜歡你啦?胡扯!”她試着推開他寬厚的胸膛,可是自己才大量失血,根本無力推開他。
將她放上馬背,他也騎上老皮,抱她在懷裏,柔聲叮嚀,“坐穩了。”
“喂喂!你沒把獵到的東西撿起來,要去哪裏?”她着急地叫着。
他策動韁繩,催促老皮走動,“那些錢算在我的帳上,你才是最重要的。”他凝望着她,深情款款說道。
“呸!”她羞紅了臉,倔強地別開眼,“你……你亂親我又胡說八道,我……我才不會上當!”
可是想到頭一次有人說她比銀子還重要,她就忍不住高興。
“還嘴硬?”他擁緊她,下了最後一處陡坡,才讓老皮放蹄疾奔往市集,“你都肯為我擋箭了……”
她倏地轉回頭,抬高下巴道:“你少臭美!我當箭是……是因為如果中箭的是你,那我不是要搬得很累?但我比你輕,你搬我就簡單得多了,懂嗎?”
他毫不以為忤,自動吻了一下她的肩膀,對着她發紅的耳朵道:“呵呵……懂,我懂!”
???
“你進來做什麼?出去!”水旖麗睦他沒走出去,就關上門,不禁怒斥他。
“進來睡覺啊!”他努力擠出最真誠的微笑說道。
看他賊笑兮兮的模樣,她一點也不相信,“今晚又沒下雨,我不准你在屋裏睡!”
“放心,我會乖乖睡覺,而且你腳不方便,讓我就近照顧你不是很好嗎?”
“誰要你照顧?我自己就可以——哎!”話還沒說完,她就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幸好他接住了。“你看,我說話的沒錯吧?來,我抱你到房裏。”
“不要!我不准你進我的房間!”
由於她掙扎得頗厲害,於是他將她改抱為扛,踢開她的卧室,直接踏了進去。
“放開、放開!你放開我!”她像只小野貓般又抓又咬的,結果他一個重心不穩,兩人就一起摔倒在床榻上,同時放聲大叫。
她推開他,大聲抱怨,“哎喲!我的屁股……可惡,都是你害的,好痛!”
但一旁的錢灝勖已痛得叫不出聲了,因為剛剛他俯壓着她摔倒的時候,她的膝彎無巧不巧的,正好“撞上”他最引以為豪的“優點”了。
他捂着傷處,氣若遊絲說道:“哦……我死了!”
看他可憐又可笑的衰樣,她忍不住笑罵起來,“活該!”
這時他裝出尖細的聲音說:“既然我現在差不多可以去當太監了……那我能睡在屋裏了嗎?”
她考慮了好半晌,“先說好,只能在客廳,如果不得我允許進入我的房間,我……我就把你切做成肉乾賣了!”
他這才滿意地笑了,“好,那麼……”趁她還不及反應前,他在她額上吻了一下,“晚安!”
她羞惱交加的朝他丟了一個枕頭,“滾!”
???
“阿勖,等一下幫崔大叔把這幾簍芋頭挑到賣菜張那裏,還有,吳大嬸的兒子寫信回來要盤纏,你幫她寫一張回信說吳大嬸已經在湊錢了,叫他耐心點等……另外,月底又到了,李掌柜的要你去幫忙對帳。對了,別忘了替那個種蓮花的老伯想想該改種什麼比較賺錢……”
聽着水旖麗交代他今天要做的事,他又再一次佩服得五體投地了;即使她的腳傷使得他們暫時沒法入山打獵,但她仍是懂得如何利用他的優點去賺錢!
在她嚴格的磨練下,他發現自己身、心的潛能已於極短的時間裏被激發到極致了。
現在不論是從事挑貨、砍柴的粗活,還是要他幫人家寫信、管帳,甚至是動腦筋幫人解決各種疑難雜症——不是他吹牛,他已是箇中高手了喔!
“喂!”水旖麗發現他獃獃的笑着,不高興的道:“你有沒有在聽啊?專心一點!”
“是。”他忍着笑容道。
她本要往下說,但看他直瞧着她的樣子,她放下手裏的工作表,認真地對他說:“你覺得我在剝削你嗎?你要知道,若沒有我辛辛苦苦替你攬來這些工作,你哪能發揮所長、享受無價的成就感呢?此外,我已經讓你睡在客廳,又燒飯給你吃,所以,我分七成是應該的!”
發揮所長?錢灝勖哀怨地想:他最自豪的優點,就給她嚴重的忽略了呀!
“阿麗,我沒抱怨錢少,你繼續說吧!”唉!她激發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能力,這就是最好的報酬了。
“你……”她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沒講出口,“算了!來,這是收支表,你看一下。”
他苦笑了一下,“不用看了,我相信你。”反正他知道今天他仍是分不到錢。
“又這樣!”她嗔道,“好像我把你欺負得很慘的樣子!不行,我們要算得清清楚楚。我念給你聽:打獵跟送貨收入三十兩,寫信、讀信一兩二,查帳一兩八,出點子兩文錢。但扣掉換箭頭、磨刀跟買吃的還有雜支費用,還剩十五兩。喂,你算一下,我有沒有算錯?”
他拿過來隨便看一下,就點頭,“嗯。”
這時,她將一包碎銀拿出來,放在桌上開始分派:“我分七成,就是十兩半……”
她將銀子放在自己面前,“你三成,四兩半;”也把銀子推到他面前,“可是這個月的食宿費加上你以前欠我的,有十八兩,”又把他面前的銀子拿回去,“當然,這四兩半就扣起來……”
欣賞完她把銀子推來推去的戲碼,他才搭了句,“所以,我還剩十三兩半沒還清?”
“真聰明,答對了!”她拍着手、大加讚美道。
他根本不在乎她這帳是怎麼算的,只要能得到她的激賞與歡欣的笑容,那這一切的辛苦就有回報了。
看她不厭其煩地將那點小錢一數再數,他不禁好奇,“你這樣拚命賺錢,有什麼目的嗎?”
“目的?”她小心翼翼地將錢收在一口皮袋裏,“呵……等我賺了大錢,我就要去長安,去見那個錢灝勖,和他一較高下,看誰才是第一首富?當然啦?我也會教訓他一頓,讓他知道,別以為有錢就可以欺負人。”
他一臉苦笑,自言自語的答道:“我想,他已經知道了。”
她一臉滿足地將帳本蓋上,伸了個懶腰,“嗯!坐得還真有些累。”
“要不要到外頭晒晒太陽?”她建議着,邊朝她走來。
她了他一眼,似是不贊同,但她緊抿的唇角卻有一抹藏不住的笑;當他傾身張開臂,她理所當然地舉起雙臂,讓他抱起,“是你自己要抱的,可不是我要你做額外的事,所以,別想我會付錢喔!”
“是是是,我知道!”他笑着應道,“比起你為我受的傷,這點小事根本不算什麼;你說對嗎?”
她戳了一下他的額角,笑罵道:“你啊!就會甜言蜜語。”雖知道不該輕信他的話,但她卻無法不被他的話逗得心花怒放。
“阿勖,你在嗎?”籬外傳來嬌喚聲。
“阿蘿,有事嗎?”錢灝勖放下阿麗走向她,錯失了水旖麗臉上新結上的寒冰。
阿蘿嬌怯怯的問道:“我想請你幫點忙,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他還沒答話,水旖麗就大咧咧地搶答,“阿蘿,要找他幫忙,得先找我,我才能決定他有沒有空!”這個小鬼就是會扮可憐騙阿勖這個笨蛋去做白工!
阿蘿一雙大眼淚光盈盈,像是要哭了,“阿勖,她……”
“阿麗,你嚇到人家了!”他立刻走向阿蘿,拍拍她的肩膀,“別怕,你說吧!什麼事?”
“我家的羊柵壞了,你可以來修嗎?”
“不可以!”水旖麗又跳出來反對,“上次他教你爸和叔叔們怎麼抵制‘五湖幫’那幫壞蛋壓低筍價,你一毛錢也沒給,現在還想來佔便宜!”
看到她又將這個小姑娘嚇得發抖,錢灝勖不禁皺起眉,回到她身邊,低聲說道:“別這樣,你以前不是一直幫着被……被錢灝勖壓榨的人嗎?阿蘿她家也是錢家的佃農,現在你怎麼就變得這麼狠心呢?”他越和這些苗人相處,越覺得錢仁利用他們的單純賺錢實在太沒天良了。
水旖麗看到阿蘿對着她露出勝利的笑容,心口的酸醋更加波濤洶湧。“錢家的蓄生已經被我打跑了,現在哪有人壓榨他們?”她掙扎着要起身。
“別動,想進房嗎?我抱你……”
“不必!”她猛地推開他,硬撐着站起來,“我這樣替你着想,你卻說我狠心?阿勖,你——你這個笨蛋!”
這時她的身子傾了一下,“小心!”他急喝着伸手扶住她,但又被她恨恨甩開。
等得不耐煩的阿蘿乾脆跑過來拖住他的手,“阿勖,你再不去,我的羊就要跑光光了……”說著,又紅了眼眶。
由於贖罪心切,他渾然沒有發覺她的詭計,便當著水旖麗的面說道:“好,等我將阿麗抱進去,我就幫你修……”
什麼,他還是要去?!水旖麗立刻火冒三丈,“放手,不要碰我!”
???
“可惡、傻瓜、白痴!”水旖麗一拐一扭地跑進房裏,坐在榻上等他來勸哄,但等了大半天卻不見他進來,便又出來看看,卻發現他真的跟走了,氣得破口大罵。
“誰都知道阿蘿最會裝可憐,偏就他會上當!哼!說不定他也知道,但被阿蘿迷得東倒西歪,所以才會笨笨地去做白工!果然男人都是好色的豬哥,不可靠!”
她氣得受不了,便將掃把抓來當拐杖,一跛一跛地爬向屋後方的高崗上,一直來到一座種滿花卉的孤墳前停下。
立在高崗上,她望着北方好半晌,心情終於慢慢平靜下來,然後在墳旁的大石上坐下,語氣有些悲傷:“阿娘,阿爹還是沒回家,你在這裏可有看到阿爹嗎?我有事要告訴你,最近……我抓到一個男人,他跟阿爹一樣是漢人,但比阿爹好看,也比阿爹會甜言蜜語。
“有一晚,他為了幫我裹傷,將他唯一的一件衣服撕了給我包紮,而且還……還親了我,那時我的心好熱、好熱,就跟捉到一百條銀環蛇一樣的感覺。我想開始對他好一點,可是他……他居然為了阿蘿那個小鬼罵我,我的心又好痛、好痛,比被阿金的媽媽咬到還痛!阿娘,你說,我是不是喜歡上他了?可是,我不想跟阿娘一樣喜歡上狡詐的漢人……阿娘,你說我該怎麼辦?”
等了許久,她只聽見風掠過她耳畔的呼呼聲響,聽不到任何答案。
將墳地附近稍作整理后,她依依不捨地對母親說:“阿娘,我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