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王洛堯這輩子從來不曾感到這麼絕望過。

與宛瑜相識,進而相戀以後,他以為他已經得到全世界的幸福,卻沒想到命運再一次的捉弄他——

宛瑜失憶了!

她識得她的同事,識得她的朋友楚沅沅,甚至記得從小到大的種種,唯獨忘記了他!

有關於“王洛堯”的一切就像離奇失蹤的檔案,在她的記憶中呈現一片空白……不,並不全然是空白,她的記憶遺忘了他,但是她的身體沒有!當他靠近她的時候,她會莫名的緊繃起來,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一般畏懼、戒備地看着他。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為什麼……”王洛堯將額頭抵在病房外的牆上,痛苦而不甘地握拳槌擊,直到把自己的指節捶出血絲。

“堯!”江震強硬地拉住他,制止他這種近乎自殘的舉動。“冷靜一點!”

他和王洛堯認識這麼多年,從沒見過他這樣情緒崩潰,他一向是冷靜自持的!

“我不要冷靜!你要我怎麼冷靜!?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為什麼又怕我了?我不要她怕我!該死,我不要她像以前一樣畏懼我啊!”王洛堯絕望地嘶吼。

“堯,這只是暫時的,她腦中因撞擊而產生血塊,血塊正好位在大腦海馬回的部分,使她的大腦記憶區——”江震忽然住了口,因為他發現不管他怎麼解釋,王洛堯根本就聽不進去,他現在正沉浸在絕望的深淵裏自暴自棄,於是他決定改變作法。

“堯,我們安排宛瑜住院觀察三天,三天後她若不願跟你回去,我可以安排她住進特等病房,讓她在我的醫院裏安心的休養。”

王洛堯驀地轉過身,雙目噴火地怒瞪着江震,像是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必須跟我回去!她是我的妻子,我絕不會把她一個人留在醫院裏,我會帶她回家,親自照顧她!”

“這我當然知道,問題是她自己沒有身為王太太的自覺啊!”江震殘酷的提醒他,“你也看到她今天對你產生的反應了,要是她跟你回家,天知道她會發生什麼事?她現在最好避免無謂的刺激,以免病情適得其反!”

“你認為我會刺激她?”

“坦白說……對,我是這樣想的,放你和她在一起,對她沒有好處。”

王洛堯一把揪起江震的衣襟,“把這句話給我吞回去!”

“為什麼?我是實話實說。”

說完這句話,江震有被揍的覺悟。

而王洛堯果然沒讓他失望,狠狠朝他的下巴一拳揮過去。

江震悶哼一聲,踉蹌後退兩步,背脊撞上白牆。

靠,好痛!他出手真狠!

江震站穩腳步,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絲,硬着頭皮故意激他:“你對我發脾氣有什麼用?她怕你,這是鐵錚錚的事實!”

“我會讓她想起一切,我會讓她不再懼怕我!”說完這一句,王洛堯怒極地揚長而去。

呼,成功了!江震不由露出微笑。

與其放他自憐自艾,不如激怒他,讓他從絕望中走出來,瞧,成效很好不是嗎?

想到這,江震不由加深了笑容,不意卻扯動了口腔的傷處,痛得他倒吸一口氣。

“嘶……要命!可惡的王洛堯,要扁人也不挑一下地方,居然打我的臉,這下有三天不能去把妹了!”

******

“宛瑜。”

聽見王洛堯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距離之近,使她不由驚跳一下。

“什麼事?”她怯怯地問。

從醫院回到“家”后,就只剩下她與王洛堯單獨相處,這讓她緊張莫名。

看着她有如驚弓之鳥,王洛堯的目光黯了。

他知道她只是暫時的失憶,可是她的反應仍是將他刺傷了,但他又能怎樣?她已忘了他,現在他只能忍受最深愛的妻子,用陌生而畏怯的眼光回視他。

“喝杯牛奶,你和寶寶都需要補充鈣質。”他將杯子遞過去。

“……好。”

宛瑜接過杯子,當他的手無意間撫過她的指,她仿彿被刺到般,猛嘶縮回手,整杯牛奶就這樣打翻在地板上,杯子破了,玻璃碎片四濺。

“對不起,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宛瑜低呼一聲,就要伸手去撿拾地上的碎片。

“別動,不要撿!”王洛堯大聲喝止她,“坐回沙發,離那些碎片遠一點!”

宛瑜被他吼得面無人色,只能乖乖地縮回沙發,看着他帶着壓抑而憤怒的神情,處理地板上的狼籍。

宛瑜既自責又沮喪,打從今天自醫院返家,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就處在極度緊繃的狀態。

所有人甚至是正式文件,都證明了她是王洛堯的妻子,王洛堯的每個朋友都信誓旦旦地說他們倆有多麼相愛,甚至已經有了愛的結晶,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不起來,她唯一記得的,就是當王洛堯接近她時,下意識反應出來的壓迫感。

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樓梯上摔下來的了,她只記得自己仿彿作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有個巨大的黑影在追逐着她,她像是被選上的獵物,不管她跑得多快,總是甩脫不了。

她看不見那個黑影確實的樣貌,但是她認為那就是王洛堯。他有一雙銳利、不知放棄為何物的堅毅雙眸,就和夢裏的黑影一模一樣。

如果王洛堯真是她的丈夫,並且如別人說的他們那樣相愛,為什麼她不但記不起來,還對他懷抱一種恐懼?

宛瑜怎麼也想像不出自己與王洛堯的婚禮,更想像不出他們兩人竟共同擁有一個小生命!

清理完地板,王洛堯陰郁地望着蜷縮在沙發上的宛瑜。

他知道他不能對她發脾氣,但是他真的有種衝動想捉住她、搖醒她,問她他究竟做錯了什麼,要這麼懼怕他?

破王洛堯這樣盯着看,宛瑜感覺自己仿彿成了美洲豹的獵物。

怎麼辦?她真的沒辦法承受王洛堯給她的壓力,在醫院時她應該更堅定的拒絕他才對,否則像現在這樣,該怎麼相處下去?

“宛瑜。”他再一次叫她。

宛瑜抬起蒼白的小臉,眼睛望向他之後又急急逃開,“我很抱歉……”

“不要說抱歉,我只要你告訴我,你究竟在怕什麼?”王洛堯在她面前蹲下,強制將她轉向別處的臉轉向自己,“看着我,告訴我,我讓你覺得可怕嗎?你在害怕我會傷害你嗎?”

“傷害”兩字再度使她想起那個夢境,而王洛堯身上有一種迫人的獵人氣質,也許這就是她對他感到害怕的原因。

她垂下眸子,囁嚅着:“我不知道……”

可惜這不是王洛堯能接受的答案,他有些動怒了,“什麼叫做不知道!?你難道連對自己的感覺都不明白嗎?”

她又搖了搖頭,這次連話都不說了。

王洛堯驀地放開她,挫敗而躁怒地在她面前踱步。

老天!他究竟要怎麼做?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喚回過去的宛瑜?

王洛堯冒火的神情讓宛瑜幾乎想逃走,但她的足尖才堪堪點地,王洛堯馬上就發現了,在她來不及跑開之前便一把捉住她。

恐懼在她體內炸開,宛瑜終於受不了的放聲尖叫,拚命掙扎。

“放開我!放開我!”

王洛堯痛苦地將掙扎不休的她壓進懷裏,寧可承受她的拳打腳踢也不放手。

“宛瑜!你究竟怎麼了?你為什麼這麼怕我?你要我怎麼做才不再怕我?告訴我,我該拿你怎麼辦?我該拿你怎麼辦?”

宛瑜無法回答,因為下一秒,她因為太過激動,在王洛堯的臂彎里暈了過去。

******

宛瑜在深夜時分醒來,陌生的環境使她有一瞬間的緊繃,但是當她發現房中只有她一個人時,那緊繃的心情馬上就放鬆下來。

還好,王洛堯不在這兒。

宛瑜知道她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畢竟他沒有真正的傷害過她,但她就是莫名的怕他。

王洛堯長得並不可怕,事實上,他長得非常好看——瘦長的臉型,方正的下巴,一雙左右飛揚的劍眉,鼻樑挺直,嘴唇寬而薄……他有一張充滿貴族氣息的臉龐,但他的雙眼卻不是溫和無害的,那是一對獵人似的眼睛,銳利、嚴峻、危險並具有威脅性,似冰封的深潭,望不見底,讓人無端產生一種敬畏感。

每當他用這樣的一對眼睛望着她時,她就下意識的想要逃開。

所有人包括沅沅與那個江氏醫院的年輕院長,都說她和王洛堯“恩愛甚篤”,如果他們真的這麼相愛,她怎麼可能會遺忘他?自己究竟是怎樣與他相戀、結婚,甚至懷有兩人共同孕育的寶寶……這些重要的事,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忽然,她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宛瑜連忙閉上眼睛裝睡,因為她知道,進來的人除了王洛堯,不會再有別人了,而她還沒準備好面對他。

他來到床邊,宛瑜感覺床沿微微地下陷,並且嗅到他身上有着沐浴過後的清爽氣息,她也感覺他正就着柔和的床邊小燈注視着她,那亘古長久的凝視,使她的心跳不自覺的加快。

然後,她感覺自己唇上一爇——他吻了她!

宛瑜驚跳而起,根本忘記自己在裝睡。

“醒了?”王洛堯的聲音帶着淡淡的嘲弄。

其實他早就知道宛瑜已經醒了,相處了一年,他們曾是最親密的人,他熟悉她的所有表情與反應。

她不願意張開眼睛,表示她不想面對他,也不想被打擾——這想法令他無法忍受。

宛瑜紅着小臉看着他,這才發現王洛堯頭髮微濕,穿着深藍色的浴袍,從微敞的衣襟交疊處,還可以看見他結實誘人的胸膛。

她連忙別開視線,感覺自己連耳朵都發爇了。

“這麼晚了,你……不去睡覺嗎?”她不自覺的絞弄被子。

“我的床在這裏。”

宛瑜瞠大雙眸,他的意思該不會是……

“你要在這裏睡?”她失聲道。

“我說了,我的床在這裏。”他站起來,當著她的面脫去浴袍。

雖然他穿了棉質長褲,但那健美的體魄還是讓宛瑜“刺激”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可、可是……我以為你會到別間……”

“這是我的床,你是我的妻子,我當然要睡這裏。”說著,他鐵青着臉掀被上床,關掉床頭燈然後背對她。“睡覺!”

宛瑜被他的怒氣嚇住,但更讓她不安的是他就躺在她身邊,就算他是背對自己,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還是可以感應到他的存在。

宛瑜戰戰兢兢地在他身邊躺下,然後小心翼翼的挪動身體到離他最遠的床邊。

王洛堯不是死人;就算是背對她,他還是知道宛瑜在做什麼——她正盡最大的努力離他遠遠的。

王洛堯強忍住即將衝口而出的髒話,他告訴自己她現在情況特殊,要有耐性!可是當他發現她偷偷摸摸的想要下床時,王洛堯再也沒辦法裝聾作啞。

就在宛瑜腳尖碰到地板的瞬間,驀地一隻有力的大手將她扯了回去。

“啊!”她低呼。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發現自己被王洛堯壓在身下。

“你想去哪裏?”他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更具危險性。

“我……”宛瑜緊張地恬恬唇瓣,慌亂地尋找借口:“我睡不着,我怕我翻來覆去會妨礙你睡覺。”

“如果你睡不着,我們可以做點別的。”

說完,他的唇隨即堵上她的。

宛瑜嚇壞了!他的吻和剛剛不同,既不溫柔也不僅止於禮,這次的吻是如火焰般的侵略,好像要將她焚燒殆盡。

“不要!”不管宛瑜怎麼左閃右躲,他總是能準確的捕捉到她的唇。“不要……求求你別這樣……”

但王洛堯置之不理,他已經受夠了!

不管他怎麼做,她還是怕他、躲他,每次他對她溫柔,但她給他的回應總是令他心寒。

那個甜蜜可人的宛瑜到哪裏去了?那個了解他、用愛情救贖了他的妻子到哪裏去了?他該怎麼做才能喚回她?他不知道啊……

他將對命運的怒氣轉嫁到宛瑜身上,他粗暴地吻她、撫弄她,他可以感覺到她的恐懼與顫抖,但是他不想停止,他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

當宛瑜發現她的乞求、抗拒完全沒有用之後,她終於不再抵抗,緊閉着眼睛準備承受他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

“宛瑜?”

當王洛堯發現她忽然靜止下來,他以為她又暈過去了,連忙捻亮床頭燈,他才發現她閉着眼躺在他的身下,默默地流着眼淚。

她的眼淚把他擊倒了。

王洛堯迅速放開她,從她身上撐起自己。

宛瑜一察覺他放開她,她馬上拉起被子捲住自己,側躺到床的另一邊,不住地發抖。

“宛瑜,對不起……”他伸出手,想要拂去她的淚痕,但是當她發現他的手掌是那麼靠近她時,她將自己更縮進枕頭,眼睛閉得更緊。

她的反應,逼得王洛堯不得不縮回手。

“你放心,我不會再那麼做了。”他苦澀地說。

宛瑜聽見了,可是她沒有說話——她還未從害怕中平復過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怕我,但我從來就不想傷害你,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向你證明這一點。”

說完,王洛堯離開了床,走向門口,將房間留給宛瑜。

聽見開門的聲音,宛瑜終於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他走了。

她應該感到慶幸,甚至應該要覺得開心,但不知道為什麼,他離去之前對她所說的那番話,字字句句都像根針,扎痛了她。

******

“堯,我的天!你臉色難看得簡直像個鬼!”

王洛堯婚後的第一次聚會,德睿一見到他,馬上就被他難看至極的臉色驚得目瞪口呆。

“謝了!”王洛堯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宛瑜的傷勢沒有比較好嗎?”董世緯馬上往邵宛瑜的方向猜,他太了解王洛堯,知道他的失常一定與妻子有關。

“只要一天就好,拜託不要讓我聽見“邵宛瑜”三個字。”王洛堯咬牙低吼,同時狠狠啜了一口高咖啡因的Espresso。

要不是今天管家劉媽會陪着宛瑜,他根本無法放心離家一、兩個鐘頭。想起這一個月以來緊繃的相處模式,不單是宛瑜,連他都覺得快要窒息。真不知道這種日子還要持續多久?

眾人面面相覷,然後遠離暴風中心王洛堯,以江震為中心聚成一群。

“怎麼啦?堯怎麼像吞了炸藥似的?”德睿小聲的說。

“你不是說宛瑜已經出院?我還以為她的傷勢好多了,難道我們想錯了?”董世緯用詢問的眼神望向江震,“阿震,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吧?”

江震露出一抹苦笑,然後用最簡短扼要的字句,將宛瑜失憶的事告訴他們。

“居然有這種事!?”德睿開始同情王洛堯了。如果今天角色互換,換成是他的妻子祈又寧忘了他,他不知道承不承受得起這種打擊。

“宛瑜怎麼會無緣無故從樓梯上摔下來?”董世緯覺得事情不單純。

“是啊,我也覺得很奇怪。宛瑜是個穩重的女孩,加上當時已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不大可能是因為匆忙而失足……不過這種事也很難說,也許她那天特別不舒服也有可能。”江震道。

德睿深思片刻后,問:“她在哪裏被發現的?”

“在敦煌藝廊附近的教堂。”當警方訊問救護人員時,江震就在一旁,所以他對來龍去脈很清楚。

董世緯皺起眉,“教堂?我記得宛瑜不是基督徒,她怎麼會無緣無故跑到教堂去?”

“這也是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會不會是遇見什麼熟識的人?”德睿忽然靈光一閃。

“如果是,那麼那個人為什麼不在宛瑜摔下樓梯后、救護車到達之前,陪在她身邊?對方報案之後就一走了之不是很奇怪嗎?”董世緯反問德睿。

他的反問讓所有人找出了盲點。

“因為他可能就是兇手!”站在他們身後的王洛堯已聽見了一切,他握緊了拳頭,自責自己竟忽略了這個線索。“該死!為什麼我當時沒想到?”

“堯,你知道最初是誰打電話報案的嗎?”德睿問,“我記得那間教堂很小,位置不是很好找,有可能報案者就是把宛瑜推下樓梯的人。”

“我想警局那邊會有通訊記錄。”王洛堯掏出手機,正想撥電話給負責這件案子的警官,沒想到他的手機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王洛堯順勢按下通話鍵,“喂?”

“王先生,我是劉媽,”劉媽在電話那頭驚慌失措地大叫,“不好了!太太趁我做晚飯時,擅自開了車庫的車出去了!”

王洛堯呼吸一窒,“她有沒有說要上哪去?”

“沒有,原本她在客廳看電視,然後趁我不注意就跑出去了!”

“該死!”他不該離開她的!

“出了什麼事?”江震忙問。

“宛瑜跑走了,還開走我停在車庫的那部骨董跑車!”

“那又怎樣?說不定她只是開車兜兜風……”

“宛瑜有駕照,但是從沒有上路過!”王洛堯低吼。

“老天!”其他三人也馬上起身,跟着王洛堯出去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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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K野蠻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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