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剛加班趕完劇本,朱鎖鎖還得去超市買姐妹兩人的吃食,大包食物放在籃子裏,搖搖晃晃的騎着她五年來都沒換過的老爺車,一路晃回家。
她家附近有間頗負盛名的美術學校,現在正是夜校學生下課的時候,一條小巷子被密密麻麻的學生擠得水泄不通,遠看活似螞蟻黑壓壓一片,朱鎖鎖看了看,決定繞道走外邊的大路。
今天晚上有點不對勁,她總覺得老是聽到狗兒們的嚎叫聲。
以前住鄉下的時候,爺爺奶奶總說狗兒若「吹狗螺」,代表不是附近有人即將往生,就是有精怪出現。
她對自己無聊的想法失笑,大概是寫劇本寫太久了,滿腦子奇怪思想。
遠遠地,她見到一間打烊的麥當勞前有一隻白色狐狸狗,直挺挺的坐着,碧綠色眼瞳冷冷打量身旁的人們與車陣。她無法不注意到這隻漂亮且奇特的狗兒。
停下車,她忍不住伸手摸摸牠。而狗兒也乖順的讓她撫摸着。
這隻狗,正是化為狐狸的法藍。剛變身的他非常虛弱,但是在急速交錯的人群之中,他還是注意到這友善的女子。
法藍唯一的感覺是:他認識這女子。
朱鎖鎖拍了拍小狗的頭,站起身想走的時候,卻被狗兒輕輕拉住袖子。
「怎麼了?」她笑着看狗兒,「你想跟我回家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狗兒點了點頭。而向來喜歡動物的她,也無法漠視一隻漂亮狗兒的「要求」。
「來吧。」她抱起牠,感覺牠身上長毛散發出溫暖的體溫。
這麼快就找到了今晚的落腳處,法藍心底既得意又高興。畢竟變成狐狸是不能投宿飯店的,這點自覺他還有。
可是他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咦?」當她抱起狗兒時,突然發現狗兒毛茸茸的身軀底下壓着一個黑色的小錢包。「這什麼東西?」
該死!法藍這時才想起他的護照跟錢包。
來不及了,朱鎖鎖已經把皮包拿起來了。
「這是你撿到的嗎?」
法藍忙不迭的點頭,生怕她把他的皮包給丟了。
她翻了翻護照,鼓勵似的拍拍法藍的頭。
「好乖、好乖,明天我就拿到警察局去喔。」
她把錢包與護照收好,放進自己的包包中。
法藍見她收好護照,不禁鬆了口氣,看來他遇到個好人。他順從的任由朱鎖鎖把他抱上老摩托車,跟着她一塊回家。
兩姐妹的租處外觀雖然老舊了些,但她們將這個小天地佈置得十分溫馨,且房東對她們極為照顧,二十多坪大的兩房公寓一個月竟然只收五千元房租,還不時端茶送菜、噓寒問暖,能遇到這樣的房東,姐妹倆都慶幸運氣好。
朱鎖鎖進了門,屋內還是一片黑暗。看樣子華容今晚又會晚回家。她嘆口氣,自幼華容就是被眾星拱月,而她呢?不過就是身邊不起眼的小草罷了。
打開大燈,卻見身後的狐狸狗遲遲不肯進房裏。
「進來啊。」
她催促了三、四次,才見狗兒踏着遲疑的步伐慢慢地走進來。
法藍是第一次變身成狐狸走進別人的領域,一走進屋裏,迎面而來是一股香水味,味道雖不濃重,但嗅覺靈敏的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剛剛女子抱着他的時候,她身上沒有香水味,可見得房子裏應該不只她一個人住。
隨着她的腳步,法藍開始瀏覽這間小公寓。
二十來坪空間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有間房劃分為書櫃與衣櫥,那些衣服他瞄一眼就知道絕不屬於眼前女子的;衣飾的主人應該是善於裝扮自己的女子,而眼前卻是個十足土氣的大女孩。
尾隨着朱鎖鎖,走進她的卧房。他老大不客氣的跳上柔軟的床褥,趴着審視收留他的女孩。
仔細看看她,五官很細緻,大大的眼睛也挺可愛的,怎麼看都覺得滿熟悉……似曾相識,他一定見過她。
法藍仔細的回想,看看眼前女子熟悉的五官,彷佛是記憶中不曾忘卻的臉龐……這女孩……這女孩……
猛然,過去的一切突然如一陣巨雷打進他混亂的腦袋,這女孩不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嗎
他被不可思議的巧合嚇了一大跳,怎麼可能!
未免太過於巧合了!他回台灣的第一天遇到的第一個人居然就是他二十年未見的救命恩人!
照理來說,要在兩千萬人中找一個二十年完全沒見過的人,除非運氣極好,否則找得半死也不見得找得到;然而他卻在回台灣的第一天,就遇見了當年的小女孩!
不過看看她……實在令人有點小小的失望。
她有雙漂亮的大眼睛,卻用笨重的黑框眼鏡給遮得死死的,導致她毫無朝氣,活像是幾世紀以前的老古董。整個人無精打采,再漂亮的五官也灰暗起來。
漂亮的女孩不打扮就像一塊鑽石蒙上了灰塵,再怎麼切割精細,也不會有任何人注意到的。
這是法藍身為形象顧問的座右銘。
眼前的女子清秀可人,穿着打扮卻是粗糙得很,他簡直看不下去。
天啊!如果他現在是人類的型態的話,他一定馬上改造她!
朱鎖鎖發現狗兒愣愣的望着自己出神,一臉可愛的呆樣,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在看什麼啊?」
我在看世界上最邋遢的女生啊!法藍在心底偷偷哀嚎。
不過下一秒他瞪大了眼,方才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拋到九霄雲外。
只見她慢條斯理的脫下恤,法藍先看到肌理均勻的白皙背部,呃……不得不承認,她的身材不錯。
基本上擔任造型設計師的他什麼樣的模特兒沒見過,不過現在崇尚瘦就是美的風氣,導致多數的模特兒都骨瘦如柴。他卻比較欣賞像十九世紀時期,那些畫家筆下的豐腴美女。
豐腴不能落入肥胖的境界,纖瘦也不能過度,所謂穠纖合度的標準說來容易,實行起來其實非常困難。
但是眼前正在寬衣解帶的女子,恰恰有着這麼標準的身段,皮膚雖是帶點許久沒曬過太陽的病態白皙,可怎麼看怎麼順眼。
他歪着頭,獃獃的看出了神。
她換好睡衣,轉過身將法藍抱了起來,走進法藍想都想不到的地方——浴室。
老天啊!該說是他運氣太好還是太背?
隔了二十年,再次見面,他就要與眼前的佳人共浴!這等艷福,實在無福消受。
他連忙掙扎,大聲哀嚎起來。
朱鎖鎖哪裏了解他的想法,以為是狗兒不願意洗澡。
她褪去衣衫,不理會法藍的大聲哀叫,硬是拿起蓮蓬頭往法藍身上沖水,然後將洗髮精倒在法藍頭上,搓揉出一大堆泡泡。
「狗狗乖,等會就好嘍。」在幫法藍洗澡的同時,她仍不忘輕聲安慰。
當然,能跟漂亮女孩共浴其實是件可遇不可求的艷遇,但是他現在這個模樣,任她「上下其手」,怎麼看都跟艷遇兩個字沒有關聯。
嗯……啊……嗚……不過這怪女生的身材真是不錯,而且皮膚細膩,雖然隔着一身毛皮,他還是能感覺到其細緻滑膩的肌膚。
正當他看得發獃時,朱鎖鎖的手卻慢慢滑向他的「重要部位」。他感覺到她滑嫩雙手的方向,慘叫出聲。
嗚啊!這怪女生在洗哪裏啊!
他再也忍不住了,連忙掙脫開朱鎖鎖,跑到門邊大聲哀鳴。就算變成狐狸他也是有自尊的!
但是無論他如何的掙扎哀求,朱鎖鎖仍然無動於衷。看狗兒滿身泡沫,還是得幫牠把泡沫沖洗掉呀。
她彎下身,狠下心無視狗兒的乞求,用強力水柱把牠身上泡沫沖洗乾淨。
法藍嘗試幾次掙扎無效后,只好無奈的任她搓揉。能與佳人共浴是每個男人旖旎浪漫的私密幻想,但絕對不是眼前這個情況!
讓我死了吧!法藍此刻滿腦中只有這個想法。
不知過了多久,以法藍的計算方法大概過了一世紀吧,恐怖又可怕的水刑終於結束了,他暗暗慶幸,可以自那小小悶悶、充滿水蒸氣的浴室里脫身。
不過接下來的遭遇,讓法藍決定無論如何一定要從這怪女生的身邊逃脫!管她是不是他的救命恩人!
只見她從抽屜中拿出吹風機,法藍坐在毛巾上,不明白她接下來會有什麼舉動。
然後——法藍覺得那隻能用浩劫來形容——吹風機居然開始隆隆運轉!
喔!老天啊!
狐狸的聽覺之靈敏是人類的二十倍,這吹風機在他耳邊呼隆隆的作響,這種感覺簡直像台噴射機不停的在耳邊呼嘯,聲音之大,震得他兩眼發昏、耳膜發痛。
媽媽咪啊!他前世是造了什麼孽,今生才要來受這種鳥罪啊!
幸好,此時門把一轉,走進來一個俏麗女子。
「姐,還沒睡啊。」
朱華容一進門就看見她穿着睡袍,狼狽的夾着白狐狸狗在吹毛,狗還斷斷續續發出宛如要斷氣般的慘叫。
驚愕的看着那隻狗,朱華容提高了音量問:「這是誰家的狗啊?」
她關上吹風機,好回答妹妹的問題。
「剛剛在路上撿到的,我看牠怪可憐,所以把牠帶回來。」
朱華容脫下高跟鞋,揉揉腳趾,「有東西吃沒有?我好餓。」
經妹妹一說,她肚子也傳出飢餓的咕嚕聲。她從回來到現在都還沒吃東西呢。看看無精打採的狗兒,連牠都忘了喂。
她趕緊鑽進廚房,幫餓壞的兩人一狗弄飯吃。
朱華容打開冰箱,拿了一罐冰啤酒,喝了兩口便隨手把啤酒放在地上,沒有發現狗兒偷偷摸摸地靠近冰啤酒。
「老實說,我真羨慕妳跟江大哥感情穩定,不像我還在找。」
朱鎖鎖嘆口氣,切蔥花的手停了下來。「誤會了吧,我一直覺得江為銘喜歡的是妳。」
「不可能吧?我覺得他比較照顧妳啊!」朱華容反問,「他這麼照顧妳,怎麼可能不喜歡妳呢?」
她愣了一下,這個問題好難回答啊。
分明他的眼光總是追隨着那些漂亮女孩,從不駐留在她身上啊!
再說灰姑娘一般的她,永遠都是別人的配角,江為銘哪可能會注意到她?
她低下頭,繼續切着蔥花。
朱華容誇張的揮舞雙手,比出一個愛心的模樣。「如果江大哥喜歡妳就太好啦!」
她高興的轉過頭想拿方才放在地上的啤酒,不料卻看到狐狸狗正用雙腳抱着冰啤酒,尖尖的嘴巴正努力的舔着瓶口。
「啊!」看到這古怪的模樣,她不明白何以狗兒會對啤酒感興趣,連忙一腳踹開牠。「狗不可以喝啤酒啦!」
「怎麼了?」朱鎖鎖從廚房探出頭來,正看到一臉氣呼呼的妹妹。
「姐!這隻狗是怎麼啦?剛剛牠居然抱着啤酒喝酒!」
酒大約只剩三分之一,狐狸狗見啤酒被奪,一臉心有不甘似的拖着尾巴走回沙發,臨走前還用後腳踢了踢朱華容。
熱天當然要喝冰啤酒才能消暑嘍!沒想到被從中攔截,夏天的小小幸福全被剝奪了!教法藍怎麼高興得起來
朱鎖鎖看着狗兒不合情理的舉動,全部將它歸咎於自己忘記喂牠晚餐一事。「怪我忘了喂牠。」
她打開冰箱探頭尋找,發現還有些前晚剩下來的排骨湯,細心的把肉剝下想給狗兒吃,只見狗兒聞了聞便轉頭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似乎在狗兒圓圓的眼中看到不齒的神色!
「姐,妳太疼牠了啦!」朱華容見到這個情景,氣得發出不平之鳴。
什麼跟什麼嘛!一隻狗也敢耍大牌!真是人善被狗欺!
朱鎖鎖困惑的看看生氣的妹妹,不明就裏的自問自答:「奇怪了,難道是牠不餓嗎?可是又不像。」
朱華容為姐姐替狗開脫的說辭嗤之以鼻,「一定是妳太寵牠了!餓牠個幾餐看牠吃不吃!」
法藍縮在椅邊發抖,看着眼前美女說出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評語。
怎麼姐妹倆性格天差地遠?
嗚嗚,他好懷念在中央公園旁邊可以隨時買到的熱狗啊!
難不成真要他法藍.迪威吃下恐怖的狗食?
天啊!無論如何,他絕對不要吃那些恐怖的東西!
朱鎖鎖發現狗兒垂下耳朵,夾着尾巴,一副害怕的模樣,感到於心不忍。
「算了,華容,牠不吃不要勉強牠,沒關係啦。」
方才看到狗兒碧綠的眼珠,彷佛在跟她表示絕對不吃的決心,像心電感應似的,連她也無法解釋。
「老姐,別寵壞牠了啦!」朱華容氣得把狗兒從脖子一把拎起,往狗屁股上狠狠痛打幾下。
狗兒吃痛,慘叫不停。
朱鎖鎖連忙制止,「華容,別打了啦。」
她把晚上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妹妹。朱華容捺着性子聽完,咆哮出一個結論。
「所以,這隻不知道打哪來的流浪狗就要在這住一晚上?」
看笨狗氣定神閑的樣子就討厭!
狗就要像狗,要搖着尾巴迎接主人,不時流露出讓人憐愛的可愛表情才是狗!
眼前這隻像極了狐狸的白色犬只卻是優雅高貴的端坐椅子上,就算剛剛被打也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看了就討厭!
朱鎖鎖不明白為什麼妹妹的反應這麼大。「妳發這麼大脾氣做什麼啊?我明天就去附近貼尋狗啟事,看看是哪家走失的狗。」
她摸摸狗兒柔順的皮毛,狗兒感受到她的善意,低下頭用濕潤的鼻頭輕輕碰觸她細嫩的小手。
「快點把牠送走!」朱華容瞇着眼,漂亮的眼瞳露出危險的光芒,接着,往狗屁股上又是一掌鍋貼。
「華容,妳對牠好牠自然會喜歡妳。」朱鎖鎖見牠被欺負,忍不住為牠說話。
「去去,我就是討厭這隻狗,貓都比牠可愛得多!」
華容連忙躲進浴室,她知道姐姐的脾氣,不想惹來一陣碎碎念。
朱鎖鎖低下頭,正好接觸到狗兒一雙碧綠色的眼,閃着溫和的光芒。她動作輕柔抱起狗兒。
「你怕華容?」看着牠小小尖尖的臉,「不要怕,她不會傷害你的。不過就是嘴巴比較壞而已。」
從小朱鎖鎖就有跟動物說話的習慣,反而跟一般人說話會無法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日子一久,在陌生人面前,她就會變得安靜沉默。
連她也知道自己是個寂寞的人,寂寞到會跟陌生的狗兒說心事。
將狗兒抱在懷中,輕輕的說著,她不知道是說給牠聽還是自言自語:「華容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法藍不明所以的抬起頭,雖不知她在說些什麼,但聽語氣很顯然的正為感情困擾。
遍數古今,女人即是為了愛情而活,縱使是眼前這個土氣的女子也不例外吧!
幫她找到喜歡的另外一半,應該就是她的願望。
法藍為自己聰明的想法得意了起來。
嘿!他可是純正千年狐狸精的後代呢!雖然跟人類混了血,但卻一點也無損他對於媚術的了解。
再加上俊美的臉蛋,讓他早在少年時期就在感情這檔事上無堅不摧,所向披靡。
談戀愛?嘿嘿嘿,這對他而言簡直就是小事一樁啊!
他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往朱鎖鎖臉上舔了一下。
正在發獃的朱鎖鎖,被狗兒的動作嚇了一跳。當她回過神來,卻被牠友善的舉動弄得咯咯笑。
「小朋友,今天要委屈你睡我家嘍。」她拍拍狗頭,走回廚房弄晚餐。
當朱華容洗好澡出來時,桌上已經擺着三碗家常面,而那隻恬不知恥的狐狸狗居然也坐在椅子上,一碗面就擺在牠的前方。
「姐,不會吧?」朱華容不可置信的指着看來得意洋洋的狗兒,漂亮的五官有點扭曲。「妳居然讓狗上桌來吃?」
朱鎖鎖無視妹妹的反應激烈,語氣慢條斯理,「剛剛我把面放在地板上牠不肯吃,所以只好放到桌上來嘍。」
「姐,牠是狗,不是人耶!」
朱華容拉開椅子,不甘心的又瞪了狗兒一眼,沒想到那狡詐的狗臉上竟然露出一抹勝利的微笑。
微笑?朱華容愣了一下,狗怎麼會有表情呢?
哦喔,她一定是太累了,才會看到幻覺。
她不顧吃相的扒完碗中的面,飛也似的逃進卧室,遠遠地向姐姐大喊:「姐,妳如果讓牠上床,我就把牠丟出去!」
「別這麼緊張嘛。」朱鎖鎖不明白為什麼妹妹這麼討厭這隻狗,「牠剛剛回來的時候,我就把牠放在床上了啊。」
「我明天要洗被子了啦!」卧室里傳來朱華容的慘叫。
朱鎖鎖第一次覺得漂亮嬌俏的妹妹神經衰弱,轉頭看看狗兒,牠也正看着她。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狗兒的臉流露着看似愉悅的笑容。
或許她也該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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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音機里正播放着爵士樂,溫馨舒適的空間裏充塞着黑人女歌手美好、清亮的聲音。
一位穿着藍布旗袍、身材嬌小的東方女子與另一名金髮魁梧的外國男子,兩人正坐在沙發上聆聽着溫柔的音樂。
「時間晚了,」喬·迪威看看時鐘,擔心的看看妻子,「蘋兒,妳去睡吧,我來等兒子就好。」
雖然是外國人,不過喬的一口中文卻說得十分流利,地道的京片子連中國人聽了都會汗顏。
胡蘋搖搖頭,雖然以人類的年齡來計算她已經是兩百多歲的人瑞了,但是從外表來看,她頂多只有三十來歲。
「我覺得他已經到台灣了。」她與兒子之間一直有着不可思議的感應。
「這兔崽子,回到台灣也不打個電話回來!」
喬一聽,火氣直冒。這臭兒子,教他老子擔心不打緊,但教他媽受怕就不應該。
「非不為也,實不能也。」胡蘋溫柔的提醒他,「別忘了,今天應該是兒子為期十五天的變身周期。」
喬一聽,火氣收斂許多,「那麼說……兒子已經變身了?」
胡蘋輕巧的點點頭,動作優雅的走到窗邊,抬頭望窗外,正是一輪明月。
「是啊,奇怪的是,我覺得兒子離我們很近。」彷佛隨時能看到他似的……
胡蘋悄悄嘆口氣,想他個性倔強,勉強他回來真能完成狐族的報恩大事嗎?
喬看妻子神色擔憂,走到她身後,輕柔的環住她那永遠纖細柔軟如少女的腰身。
「那孩子像你,」胡蘋依偎在丈夫懷中,柔柔嘆息。「個性執拗。」
「所以,也只有妳這水做的女人,才製得住我們啊。」
喬抱着美麗如昔的妻,微笑想起法藍的叛逆期。
父子倆為了一點小事就可以大吵一番,若不是胡蘋在一旁勸架,法藍很可能已經跑到世界的某個角落流浪去了。
天下父母心,無論是人還是異族,都無法改變對子女的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