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長安城西二輛馬車自遠處駛來,車輪輪輔,馬蹄聲的的嘗嘗的響。馬車行得並不快,卻很穩,它在一大宅邊停下。

大宅氣勢很大,門前佇立的不是尋常富商大賈宅門之外的石獅,而是一雙麒麟,自古麒麟的尊貴僅次於龍,乃至高權力的象徵,這宅子的主人竟用麒麟石雕做守門之獸,想來身分地位絕不低。

八名軍士分別守衛於正門左右,腰背挺得筆直,見有馬車過來,均視若無睹,挺山且不動,看得出都受過極嚴格的訓練。

馬車停在大宅門前,車門被由內打開一雙男女自車中出來,其風采神韻若明珠美玉一般,兩人執手而行,宜若瑤池雙璧,絕美得似神仙。男子看來溫和儒雅卻高華自現,女子氣韻清冷而姿容妍麗,兩人神色間都帶有蒼白與憔悴。

“塵,你到長安就是要來這裏?”冷清寒方下馬車,就看見大宅門楣之上赫然懸挂一方巨匾,龍飛風舞的燙有恭王府三個金色大字。

楚落塵抬頭望了一眼那方巨匾,淡淡的笑道:“不錯,就是這裏。”

冷清寒默然,明顯感受到自他身上散發的沉鬱氣息,縱使他笑着。她什麽也做不了,只是隨着他的步子,走上恭王府高高的台階。

其中一名守衛攔住他們喝道:“什麽人,竟敢擅闖恭王府?”

楚落塵溫和客氣的道:“在下有事求見王爺,尚請通報。”

“求見王爺,王爺是什麽人都見得的嗎?還不快走。”守衛哼了一聲,態度十分不屑。

“你都尚未通報,又怎知恭王爺一定不會見我?至少你該通報一聲。”

一雙眼睛從上到下打量他一番,那守衛哼笑一聲,“就憑你?”

他確實生得絕美,但一身白袍卻極是普通,更無任何華貴之物點綴!同行兩人都是衣着樸素,毫無大富大貴之人的奢華之氣。見慣了進進出出的達官顯貴,他不將兩人看在眼中,一臉的不耐。

“我?我又如何?”有些奇怪了,楚落塵看看自己,並沒什麽不對,啊,這人干麽一臉不屑?

有些驚訝他的遲鈍,冷清寒不知道殘月樓在他手上兩年,為何還能僥倖留存下來,甚至事業擴大了一倍?他簡直是……半點不懂人情世故。

“你還能如何?人家狗仗人勢,看你一無官位,二無錢財,自然不給你通報。”冷清寒冷睨了那守衛一眼,不齒道。

“啊?原來是這樣。”楚落塵明了的點頭,銀票他身上是有很多,那是慕容雲飛在臨走時硬塞給他的,他曾告訴過他們此行的目的,他們自是知道他用不到什麽銀兩,卻仍塞給他許多,他本還暗自奇怪,而今看來似乎是有先見之明。

方欲伸手入懷,拿出銀子希望能打通關節,卻見守衛大怒,一把向冷清寒抓去,想來是為那句狗仗人勢動了肝火。

“大膽。”冷清寒冷叱,樓主之威自然表現,她身形微微一晃,躲過他那一抓,反手一掄,立時將他摔了出去,滾下台階。

其餘七名守衛原本不言不動;靜靜的肅立,而今見狀便要一擁而上,此時,恭王府緊閉的大門被打開,一名白髮老者徐步而出,威嚴的沉喝——“還不住手!”

守衛們見老者出來,均是一驚,慌忙施禮,“邵總管。”

此人正是恭王府內務總管。

“究竟何事,竟喧嚷至此?”邵總管語聲之中帶有責備之意,同時不著痕迹的打量楚落塵及冷清寒兩人。

被摔下台階的守衛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憤然道:“總管,這兩人要見王爺,但既無拜帖,又無推薦信,狂傲無禮至極,簡直藐視王府。”

“你給我住口。”邵總管喝道,將視線轉至楚落塵身上,問:“可是這位公子要見王爺?”這裏是長安,多得是達官顯貴、名門貴胃,眼前兩人雖看來衣着普通,但都有一種隱然的超卓之氣,是以他小心謹慎不敢得罪。

楚落塵優雅一揖“正是,不知王爺可在府中?”

“王爺是在府中,但公子當知,王爺身分尊貴,不是常人見得的,即使老朽為您通報,王爺也不一定會見您。”

楚落塵將腕上一雙玉鈐解下,通與邵總管。

“總管將此物呈給恭王爺,在下相信他會見的。”邵總管接過,置於掌中定睛看去,只見玉鈐通體如雪般瑩白。每隻玉鈐之上均雕有九尾玉龍,其雕鏤之技已臻化境,著實是稀世之寶,珍貴無匹,而且龍乃皇室象微,玉鈐之上竟然雕龍,這意味着什麽?

邵總管一凜,深深的望了楚落塵一眼,恭敬的道:“您稍候,老朽這就去通報。”

冷清寒覺得怪異,不知道他為何一定要見這恭王不可,甚至連從不離身的玉鈐也取下作為信物,她是知道他的身世的,自然更明白自從他出富,就再不願與星室有所牽扯,但這次又為何決定再來長安?

猶記得出發之前,他與慕容雲飛有過一番長談,而後慕容雲飛三人就相攜離去,當時她並未在出息他們談些什麽,而今想來卻又顯得怪異。他們知道他要來這裏嗎?還有他們是否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否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裏?

“塵,你來這裏究竟要做什麽?”終於忍不住,她發出疑問。

“先別問好嗎?待事情完了,你自會知道的。”

沒有再說什麽,冷清寒靜靜站在一邊,心中有些悵然,她不明白他為何不告訴她,她同他一起分擔不好嗎?他從不曾瞞過她什麽,為何這次弄得如此神秘?攬過她的肩,他輕嘆一聲。並非有意瞞她,只是若讓她知道他此來目的,她一定會阻止他的,就如同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毒發一樣,她絕不會任他為了她犯險。

過沒多久,邵總管就出來了,笑道:“這位公子。王爺有請。”他無法形容王爺見到玉鈐時臉上的震驚,幾乎是立刻命令他恭請玉的主人入府。

楚落塵微微一笑,牽起冷清寒的手舉步入內,邵總管微一躬身,在前引路。

恭王府內當真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儘是富貴堂皇之態。

穿過九曲十八彎,又行過花團錦簇的小徑,楚落塵笑道:“想不到恭王府四季如春,初冬之際,各地奇花尚可如此爭奇鬥豔,實在令人大開眼界。”

邵總管聞言之下與有榮焉,自豪的一笑,“王爺自幼甚愛花草,以搜集天下奇花為己任,更雇有經驗的花匠照顧,為的就是使府中時時可見盛極之花。”

“王爺當真是風雅之人,雅興著實不淺。”楚落塵淡淡一笑,想來他是沒有找錯人了,十之八九醇香就在這恭王府中,而今問題是該如何令愛花成痴的恭王爺割愛了。”一路低聲交談,邵總管將兩人領至一間氣勢恢宏的大廳中,大廳主位之上坐着一紫袍年輕人,一襲紫袍之上綉有描金麒麟,年輕人俊眉朗目,一身尊貴之氣,但神色間倨傲異常,大有天下唯我獨尊的狂態,楚落塵幾乎第一眼就能肯定,他便是自己此行要找的正主兒,恭王李徹。

果然,邵總管彎身恭敬的道:“稟王爺,客人帶到。”

李徹眯起眸子揮揮手,“你下去吧,除了玉鈐主人留下,其餘的也退下。”

自從楚落塵進入大廳,李徹的目光就不曾離開過他,眼神極是複雜。

“是。”邵總管恭應一聲,向冷清寒道:“姑娘,請隨老朽至偏廳等候。”

冷清寒置若罔聞,毫不理睬。

楚落塵見狀輕推她一下,“寒兒,聽話。”

“不。”她簡潔又堅決的道。那個王爺怪異得緊,讓她覺得他似乎不懷好意”。

“寒兒。”楚落塵無奈,又對她說不出重話。

“呵呵。”李徹忽然笑了起來,“算了,姑娘要留下就留下吧,好了,邵總管你退下。”

“是。”邵總管應道,躬身而退。

大廳之內只剩下楚落塵、冷清寒及李徹三人,李徹自主位上站起,走至楚落塵身前,“我該稱你什麽呢?皇兄、太子,還是李循?”

打從一見到他,他就可以止目定他是二十年前被帶出宮的前太子——李循!畢竟這等絕美的容顏,世上有幾人擁有?何況他尚持有皇室至寶九龍極天雪玉鈐,這都足以證實他尊貴顯赫的身世,但今日他不期然的來到王府,意欲為何?

楚落塵淡然飄忽一笑!“自從二十年前離去那日我再不是皇室中人,何來皇兄、太子之說?”

“那你來我這恭王府做什麽?不怕我殺了你嗎?父皇對你心懷愧疚,這幾年一直在尋你,你的存在是我的一大威脅。”李徹對皇位早有覬覦,當今太子無能,這江山遲早會落在他的手中,他不會讓任何人阻礙他。

冷清寒凜然一驚,挺身護衛於楚落塵身側,警戒的盯視李徹的一舉一動。

楚落塵安撫的握了握她的手,淡淡的道:“我來並不是與你爭奪九五至尊的寶座,否則我去的就會是大內,而不是你這恭王府。”

“噢?那麽說說你的目的,你此來又是為何?”李徹挑眉,感興趣的問。“我是為醇香而來。聽說王爺植有醇香這一西城奇花,在下希望王爺可以割愛,賜贈一枝。”

西城奇花醇香,曼陀羅,冷清寒自然的將它們聯想在一起,難道他是為了解她身上的毒?

“放肆!你可知道這偌大的王府中,醇香也只有一株而已,還是孤王千辛萬苦方才求到,你竟妄想孤王割愛,作夢。”李徹怒道。醇香是他最愛的奇花之一,平日珍視異常,小心翼翼的呵護,又怎肯輕易讓人。

“王爺!在下確實急需醇香一用,萬望王爺割愛,再說日後若王爺得登大寶,什麽樣的奇花不能得到,又何借一枝醇香?”眉宇間隱含輕愁,楚落塵幾近懇求的道。

冷清寒搖頭,“塵,我們離開這裏,別理會什麽醇香,我們走好不好?”她肯定他要醇香絕對是為了解她的毒,不然依他的性子斷不會再與皇室有所牽扯,更不會這般低聲下氣的委屈自己,她不要他這樣的。

“不可能,醇香孤王絕不會給你,你死心吧。”李徹別過臉去,楚落塵臉上的輕愁竟令他心生不忍,這著實怪異。楚落塵語氣低柔下來,“醇香在下誓在必得,難道王爺當真要逼我回宮覲見皇上,懇請他賜下醇香不成?”

“你在要脅孤王?!”李徹霍然轉身,目現狂怒。

“這只是不得已的下策罷了,王爺若認為是要脅也無妨,在下的目的只是醇香。”楚落塵一臉莫測高深,態度堅持。

“孤王若立刻殺了你,你還能留下性命面聖嗎?”李徹不甘的咬牙道。

楚落塵毫不在出息的笑,“王爺請便,只是在下既然敢來,自然有所仗恃!且不說你是否殺得了我,即使我真陷在這裏,我可以保證,今日之事不消半個月必定朝野皆知,皇上自然也不例外,那麽,到時即便皇上再寵愛你,想來也絕不會改立你為太子,且從此你在朝中聲威必定大減,為了一株醇香是否值得?還望王爺三思。”

李徹眼眸危險的眯了起來,冷然道:“這算諸葛孔明的空城計嗎?可惜孤王不是司馬懿,與孤王玩這一手,是你失策了。”言罷出手如電,向楚落塵攫去。

冷清寒向前一步,手腕翻轉之下,格開李徹攫來的左手,同時輕輕一揮,震得李徹渾身發麻,跟跆遏後。瞪着她,李徹難以責信如此美麗的年輕女子竟有這等功力,這於理不合啊,想他自幼從師大內高手,自認武功高絕,而今看來,竟抵受不住她一掌之力,難道她在娘胎中就開始練武嗎?

楚落塵淡淡一笑道:“王爺,在下從不妄言,相信與否全憑王爺。”

怔怔的站着,良久,李徹喚道:“來人。”

邵總管走了進來,他方才待立於門外不遠,似乎聽見爭執之聲,但沒有王爺召喚,卻也不敢進來。

“你帶他們去取醇香,然後送他們離去。”李徹揮手,在主位上坐下,闔上雙眸。

“多謝王爺,落塵在此向王爺保證,今生今世絕不會在皇室出現,預祝王爺大業可成。”楚落塵長長一揖,真心的道。當今太子無能,若江山日後當真傳至李徹之手,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你能告訴孤王,你為何對醇香如此執箸?”李徹忽然問他,不明白為何有人對江山毫無眷戀,卻在意一朵異域之花。

楚落塵微微一笑,眸間現出暖暖的溫柔。“我要醇香,是為我心愛之人的性命,否則醇香對我毫無意義。”

“孤王不懂。”

他自然不懂,但冷清寒是懂的,她鼻頭一酸,一直是這樣,他總是毫無保留的為她付出一切。

“王爺並不需要為這小事費神,在下等告退。”

“等等,”李徹叫住他,自案上拿起那雙玉鈐,“這個你不要了嗎?”

“王爺不妨就將它視為在下對你相贈醇香的回報,留下作個紀念,對於在下來說,它已毫無意義。”說完楚落塵拉起冷清寒,隨邵總管退出大廳。

李徹怔怔的望着他離去的身影,又望望手中玉鈐,心頭泛起一陣悵然。

楚落塵在城內的四方客棧包下兩問上房,而此時他正在冷清寒房中。

“來,寒兒,將它服下。”手中是一碗澄清泛綠的葯汁,尚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冷清寒接過,一口將它飲盡,坐下調息,迅速催開藥效,她不願辜負他的心意。

滿意的看着她眉宇間淡淡的紅痕褪去,楚落塵這才如釋重負的笑了。

“寒兒,現在感覺如何?”見她收式,他輕問。

“好多了!”她下床臨窗而立。

楚落塵行至她身側,“你在生氣?氣我事先不曾告訴你,隱瞞了你嗎?”

“不,不是。”她搖頭,語聲低落下來,“我只是……只是……”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但心中卻莫名的感到難過。

攬住她的肩,他輕柔的道:“別怪我,寒兒,我還未堅強到能眼睜睜的看着你離我而去,兩年前的遺憾,終我一生我都不願再看它重演,明白嗎?”

“所以你就去涉險,去恭王府為我求取解藥。”她終於還是忍不住落了淚。

“你這樣做,我難道該高興嗎?”

“傻孩子。”心疼的拭去她眼角的淚珠,他將她擁在懷裏,“說什麽涉險,恭王府又不是龍潭虎袕,難不成他還能吃了我?何況我們不是安然無恙的離開嗎?帶回了醇香,醫好了你的毒傷,怎麽說這一趟恭王府都去得值得。”

“你當然這樣說。”冷清寒悶悶的道,有些不滿他的輕描淡寫,直至現在她還對李徹狂怒的樣子記憶猶新,她知道他當時確實有殺人的衝動,若不是被他一番話震住,她沒有把握兩人能從恭王府全身而退。

“不然怎麽說?若不去恭王府,你必定面對毒發命運,那時你要我如何獨自一人苟活於世,倒不如盡一番人事,還有與你攜手紅塵的機會。”

失去她的兩年之中,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日子而今想來尚且害怕,當時若不是那份認定她尚在人間的意念支撐著,他早隨她共赴黃泉。

將臉埋入他懷中,她忍不住潸然淚下,她何來幸運,今生能得他如此深情以待,紅塵相伴。

拉她在椅上坐下,他溫言呵慰,“好了好了,你身上的毒解了是件好事,怎麽反倒哭成這樣。”遞過一方白絹給她,“來,把淚擦乾凈,你知道我愛看你笑的。”

以白絹拭去淚水,冷清寒勾勾嘴角,權充一笑,楚落塵看她眼眶紅紅的,卻又勾動嘴角作微笑狀,著實嬌憨得很,忍不住莞爾,在她對面坐下。

咬咬下唇,她忽然道:“為何我從不曾見你流過淚,這樣是不是很不公平?”

楚落塵一怔,不知該怎麽回答她“你連這也計較嗎?寒兒你真越活越回去了。”

“是嗎?”她微微皺眉,他在敷衍她嗎?

“別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兒個還要趕路回殘月樓。”楚落塵站起來一微微一笑,“我也回房休息了。”

這段日子以來幾乎耗盡他的心神,她毒傷未愈猶如一根弦在他心頭緊繃著,而今終於放下一顆心,疲乏感立時湧上,是該好好歇息一番了。

冷清寒點頭,縱使他還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但來日方長,現在他確實需要休息。

楚落塵笑笑,推門出去,誰知門甫一推開,一個人搖搖晃晃撞了進來,楚落塵一個跟跆,幾乎被他撞倒,冷清寒身形一晃扶住他,目光冷冷的瞪視那名差點傷了他的不速之客。

店小二匆匆忙忙跑了進來,哈腰道:“真對不住,擾了貴客的安寧。”隨後望向那人,店小二的眼神立刻化為鄙夷!“你還不快滾,當這裏是什麽地方?白吃白喝了十幾天沒錢付帳,咱們沒報官已經不錯了,還不帶着你老娘滾上身癆病,若死在咱們這兒多穢氣呀。”那人一身青布短村打扮,面容憔悴至極,向著店小二連連打揖,“小二哥,家母重病,小生手頭也一時拮据,您行行好,將來小生有了銀兩,必定加倍奉還。”

楚落塵聽他的談吐似乎是個讀書人,卻不知怎會落得如此境地。

“去去去,”店小二叱道,“少羅唆!咱們已讓你白白吃住了十幾天,你還要怎麽樣?走了走了。”

冷清寒打從見到那人就似有熟悉之感,此時細細打旦里後,更加確定他的身分,縱使他一直卑微的低着頭。

“冷致遠!”她冷冷的喚。

那人身子一震,抬起頭來,那是一張很清秀的臉,帶著斯文的書卷氣,眉宇間竟與冷清寒有幾分相似。

他原本不習汪出息到冷清寒,此時定睛一瞧,驚得是面青唇白,瑟縮不敢說話。

楚落塵眸中閃過一絲瞭然,在床上坐下,靜觀其變。

店小二面露驚訝之色,“這位貴客,你認識他?”冷清寒並不理他,再次向那人喚道:“冷致遠?”

“二……二姊。”那人囁嚅,聲音幾不可聞,他正是冷清寒同父異母之弟,冷致遠。

“那女人也在這裏?”

悚然一驚,冷致遠咚的一聲跪倒在地。“二姊,我娘已經病重,神智昏沉,您高抬貴手放過她吧。”他明白二姊對的恨,畢竟當年娘確實待她們姊妹極一可刻,甚至間接害死了大姊,所以對她的報復他並不怨,但今天娘已落至這般田地,遭到了報應,不能放過他們母子嗎?

冷清寒皺眉,“你起來。”

冷致遠依然長跪,不言不動。

“叫你起來,你沒聽見嗎?”冷冷一叱,冷清寒提高聲音。

猛打一個寒顫,冷致遠怯然站起,不敢作聲。

自懷中掏出一張千兩面額的銀票,她走過去塞進他掌中,冷冷的道:“現在你可以走了。”

怔怔的望着手中的銀票,冷致遠不敢相信的望着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還不走?”

冷致遠再次跪下,欲向冷清寒磕頭,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起,再也跪不下去。

“我說你可以走了。”冷清寒暗嘆一聲,他真是愣得可以。

眼中有淚,冷致遠長長一揖,沒有再說什麽的轉身離去。

驚訝的看着眼前的巨變,店小二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冷清寒冷冷開口趕人,這才慌忙離去。

這一切楚落塵全看在眼裏,欣慰的露出一抹明若春陽的笑。終於,寒兒放下了心中的仇恨,放過了她的後母,也……放過了她自己。仇恨本就不該屬於她呵。

七天後,官道之上,一輛馬車徐徐行駛。楚落塵斜靠在馬車內置的軟榻之上,冷清寒則坐在他身側,溫柔的望着他。

原本計畫六天前就起程的,但楚落塵的身子經那幾日折騰,再抵受不住,方才躺下即大病一場,使行程不得不延後。

臉色仍極是蒼白,但這會他的神色卻很愉悅,“殘月樓是你的心血,交給雄飛你會心痛嗎?”

冷清寒柔和的笑道:“怎會,待這次回殘月樓交代一切後,我們就回聆雨軒去,你正好也可以調養身子。”

“是啊,待我在聆雨軒方圓十裡布下陣法,便再也無人可以打擾你我清逸的生活了。”楚落塵輕笑。

冷清寒挑眉,“你想佔山為王嗎?”

哈哈一笑,他將她擁入懷中,“你說是就是吧,與你一起,即便佔山為王又如何?”

她靠在他身上,臉上有着幸福之色。是啊,只要他們在一起,其他的又有什麽可在意的呢?

君若天上雲,儂若雲中鳥,相依相戀,天上人間!

君似湖心水,儂似水心花,相親相憐,浴月弄影,人間緣何聚散,人間何有悲歡,但願與君長相守,莫若曇花一現。

竹林晚歸,飛雁南歸了呵!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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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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