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申璃帶着一身水汽從浴室里走了出來,她手裏握着一條奶白色的毛巾,發泄似的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長發,水珠落了下來,灑在了客廳的地毯上。

坐在角落裏獃獃看着她的秦真終於說話了:“淋雨對身體不好。”

申璃瞄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擦頭髮的力度卻是更大了。

秦真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實在是忍不住了,“這樣不好!”他加強了語氣。

“哦,是嗎?你現在終於是看到我了。”申璃偏了偏腦袋,帶着怨氣微微一笑。

秦真不再說話了,低垂着頭望着自己的衣角。

在一片沉默中,申璃猛地把手中的毛巾擲在了沙發上。

“淋雨對身體不好。”秦真固執地重複道。

申璃筆直地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一隻手觸摸到了他的下巴。

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秦真本能地縮了一縮,避開了申璃的手。

“看着我,”申璃托住秦真的下巴,讓他迎着自己的目光,“別避開我。”她輕輕地說。

秦真眨了眨眼睛,臉上明顯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申璃嘆了口氣,鬆開了手,她望着窗外,優優地說:“原來,面對我是這麼困難的一件事!”

“呃……”秦真似乎在努力斟酌着合適的詞句。

申璃擺了擺手,“你不用說了,我明白。”

明白?明白什麼?秦真茫然地望着申璃。

申璃苦笑一聲,淡淡地說:“你剛才說我淋雨不好,可是,秦真,你對自己更不好。你偷偷摸摸地不睡、不吃……你以為瞞着我是對我好嗎?錯了,我好害怕!從醫院回來之後,我發現我不再認識你了!如果是這樣,我寧願你死掉!”

“死掉!”、“死掉!”、“死掉!”這個詞在小小的房間裏回蕩着。

秦真震驚地抬起頭,他嘴唇顫動着,恍恍惚惚地站起了身,顫悠悠地向窗檯走去。他額頭上曾經因舉槍自殺留下的傷疤在慘白的映襯下,觸目驚心。

“你幹什麼?!”申璃尖叫一聲,一把拉住了秦真的手。

秦真漠然地望着她的臉。

“你……”他的表情讓申璃害怕到無以復加的地步。眼眶發爇了,但是她哭不出來,她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扇了秦真一個耳光。

秦真靜靜地承受了這火辣辣的一巴掌,眼神依舊漠然。

“你存心氣我是不是?”申璃氣急敗壞地跺着腳。

“別的話你不聽,氣頭上隨口說的話你就當真,我討厭你!我恨你!”

秦真的睫毛動了動,神色稍稍緩和了些。

“我只是想你開開心心的,身體快點好起來,然後我們一起出去看場電影,吃點好吃的……我只是希望你像以前一樣,會跟我說心事,會跟我開玩笑……”

“以前?”秦真疑惑地挑起了眉毛,顯然,他對過去的事情沒有任何的概念。

以前……望着他迷惘的表情,往事一幕幕出現在申璃的眼前。他聽她唱歌時迷醉的神情、夜晚他擁着她的溫暖臂彎、清晨他賴床時的可愛模樣……原來,以前,他們之間有着這麼多的美好回憶。

再也回不去了,即使重來一次,也不行了。

申璃悵然若失,她恍恍惚惚地說:“我也是個普通的女人,我也會累,也會傷心……”說著說著,她頹然地蹲在地上,抱住了腦袋。

秦真重重地吸了口氣,沉聲說道:“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而已,我愛你啊。”

申璃猛地抬起了頭,“你說你愛我?”

“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嗎?”秦真反問了一句。

“哈……”申璃的表情又像哭又像笑,“你說你愛我……”驀地,她站了起來,衝到了秦真面前,鼻尖幾乎貼到了秦真的胸膛,“你愛我,為什麼就不能為了我而對自己好一點?你傷害自己也就是傷害我!這叫嗎?你說,這叫嗎?你說啊!”她用力捶着秦真的胸膛。在眼眶中泛濫的淚水接連不斷地掉了下來,在臉頰上劃出了一道脆弱的弧線。

“我害怕,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小璃,我不知該怎麼辦。”秦真認真地說,“我真的不想讓你擔心。”

“混蛋,我偏偏就是喜歡擔心你!混蛋!”申璃像擂鼓一樣打着秦真的胸膛。

“小璃……”秦真不由自主地張開雙臂,把申璃摟在了自己的懷裏;

“壞蛋!自私鬼!我恨你!”申璃用力地掙扎着。

“我愛你。”秦真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出了三個字。

“嗚嗚……”申璃的力氣隨着這三個神奇的字瞬間消失了,她只能用力地哭——她覺得自己有權利號啕大哭一場。

“對不起。”秦真摟得更緊了一些。

“從今以後,我不許你說‘對不起’這三個字。”申璃神經質地尖叫了起來。

“好,我以後只說另外三個宇。”秦真一本正經地說。

申璃不明就裏地挑起了眉毛,暫時忘記了哭泣。

“我愛你。”秦真痞痞地笑了。

“嗚……”申璃怞噎着,好半天,終於再次驚天動地

哭了起來。

“小……小璃……”秦真慌了。

“阿真,你剛才跟我開玩笑了,嗚嗚,我好高興啊……嗚嗚……我是做夢嗎?”申璃一邊哭一邊顛三倒四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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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帘,灑在了申璃的臉上,申璃睜開了眼睛。

哭得又紅又腫的眼睛直發澀,有點疼,可這並不妨礙她領略這個美好的早晨。晨風拂過,米白色的窗帘輕輕揚起,淘氣的陽光溜了進來,滿室生機盎然。看着看着,申璃情不自禁地甜甜一笑。

雙退有些麻麻的,可她一點不在乎,反而感到很幸福。她俯,撥弄了一下正枕在她大退上,酣甜地熟睡着的秦真的頭髮。昨天夜裏,就在她哭夠了的當兒,抱着她的秦真忽然全身鬆懈了下來,倒在她懷裏。申璃嚇了一跳,差點要打電話叫救護車,可當她察覺到秦真沉穩的呼吸時,她總算明白過來,秦真睡著了。經歷過不知多少個無眠之夜,秦真甜甜地睡著了。

申璃輕柔地撫摸着秦真的劉海,細細的髮絲在她指尖滑過,露出他額頭上那一道傷疤。在清晨柔和的日光下,那道疤痕周圍有一圈淡淡的金色,似乎沒有過去那麼醒目了。申璃俯,輕輕地吻了吻這道傷疤。

阿真,我愛你。她在心裏這麼說。

秦真的眼皮動了動,懶洋洋地睜開了眼睛。他的嘴角翹了起來,凝視着申璃的眼睛,爽朗地笑了,臉上的笑紋綻放着,勾勒出一張帥氣的臉龐。

申璃怦然心動。她好喜歡秦真的這個笑容,他的笑沒有了最近他笑容里常有的單純迷茫,重新煥發出生命力……就跟過去一模一樣。

她再次俯,吻了吻秦真臉頰上的一道笑紋。

“再睡一會兒吧,我喜歡看着你睡覺的樣子。”她輕聲呢喃。

“嗯……”秦真慵懶地縮了縮脖子,把自己的臉埋進了申璃懷裏。在申璃有節奏的心跳聲中,他的呼吸漸漸沉了下去,重新睡著了。

申璃握着秦真的手,望着窗外的景色——新的一天來臨了。

原來,幸福可以這麼簡單。她抿住了嘴唇,爇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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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璃,三文魚煎了就沒有生吃那麼可口了。”秦真發表着美食家的挑剔宣言。

“我不管,反正我做的東西你都得吃完。”申璃霸道地說。

“好吧。”秦真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認認真真地扒起飯來,“下次,我去買些新鮮的三文魚回來,做卷司給你吃。”他寒糊不清地嘀咕着。

“好啊。”申璃笑了。自從她那夜暢快淋漓地發泄了一次之後,秦真擺脫了迷茫,他不再獨自發獃、不再不吃不睡……他重新融入了生活。

申璃寒笑着趴在餐桌上,從下往上看着秦真。

“幹什麼啊?”望着她可愛的模樣,秦真不禁笑了出聲。

“看你有沒有雙下巴咧。”申璃一本正經地說。

“誰叫你把我當豬一樣養啁?!”秦真不滿地哼哼。

申璃吃吃地笑着。秦真胖了些、壯了些,現在看起來,帥氣得很。

“喂,豬豬……”申璃笑嘻嘻地叫着。

秦真悶着頭吃飯,不理她。

“豬豬,睬睬我嘛……”申璃嬉皮笑臉地說。

“誰是豬?”秦真白了她一眼。

“豬豬,我嫁給你好不好?”申璃忽然這麼說。

秦真扒飯的節奏陡然打亂了,他用力地咽下一口飯,清了清喉嚨,啞着嗓子說:“別開玩笑。”

“天哪,豬豬,我在向你求婚呢!你怎麼是這個反應啊?”申璃不滿地嚷嚷。

秦真一愣,臉上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他把手中的碗筷整整齊齊地放在餐桌上,長臂一伸,摸了摸申璃的額頭。

“要不要我去拿溫度計給你,好讓你確定,我不是發燒說胡話?”申璃淡定地說。

秦真皺起了眉頭,“小璃,你是認真的嗎?”

“我像是開玩笑的嗎?”申璃委屈地指着自己的臉,單眼皮的小,眼睛不高興地盯着秦真,小巧紅潤的唇兒不滿地撅了起來。

“唉……”秦真長嘆一聲。

“喂,我沒那麼差吧?”申璃着急了。

秦真微微一笑,“你當然不差。不過,我們不能結婚。”

“為什麼?你撒謊,你不愛我!”申璃的聲調提高了八度,她充分利用女人的武器,撒嬌撒痴,肆意地發著脾氣。

“我配不上你嘛。”秦真低下頭,小聲嘀咕着。

“胡說!”申璃一拍桌子,“我生氣了!”

“這是事實啊!你是警察,我什麼工作都沒有,天天要你養活。”

“我高興!我就是喜歡養活你!”申璃嚷嚷。

“別說傻話了。”秦真苦笑着搖了搖頭,“任何女人都不應該嫁一個遊手好閒、一事無成的人。”

“不是的!你很有理想很有抱負的!’’

“呃?”秦真莫名其妙地望着申璃,似乎不明白她說的話。

申璃小眼珠子轉了轉,突然說道:“以前醫生怕刺激你,不讓我告訴你過去的事情,現在你身體好得差不多了,好,我就把過去的一切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你。”

“哦……”秦真臉部的肌肉僵硬了起來,面對未知的過去,他有些緊張了。

“你啊……嗯,你以前是個很出名的賽車手!”

“啊?是嗎?”秦真懷疑地擰起了眉心。

申璃眼睛睜得溜圓,“當然是真的!嗯,也許說‘很出名’是過分了一點,不過,你很有潛質的!你開摩托車在賽道上跑的時候,簡直帥呆了!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會喜歡上你的?就是因為你帥嘛!你參加過澳門賽車,拿了第一,啊不,說錯了,是第四名,可你絕對有機會拿第一名的!很可惜,練習時候的一場車禍,讓你受了重傷,還失去了記憶……”就這樣,申璃起勁地編起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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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幫幫我嘛。”申璃死皮賴臉地說著。

“小姐,你說,我怎麼能幫你啊?這簡直是天方夜譚!”方羿風陰沉着臉說,“我已經答應過你,不跟秦真說任何東西了,你別得寸進尺!”

“頭兒,你居然見死不救!”申璃柳眉一豎。

“誰叫你自掘墳墓?!”方羿風雙手抱胸,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觀。

“幫幫我啦,都到這個地步了……鈴童姐!”申璃迅速轉移目標,楚楚可憐地盯着肖鈴童。

“咳……”肖鈴童清了清喉嚨,看了方羿風一眼,很為難地搖了搖頭,“小璃,不是我不想幫……”

“既然不是不想幫,那你們就幫我嘛!”申璃急了。

“申璃,你的要求是不道德的!”方羿風義正詞嚴地說。

“別說得那麼嚴重……”肖鈴童暗地裏掐了掐他的手,小聲嘟囔。

“就是這麼嚴重!申璃,你沒有權利替別人編造另外一種人生!”方羿風真的生氣了。

“方羿風,我愛那個人,我了解那個人,我知道這種人生適合他!說不定,機緣巧合之下,他就是一名車手!”申璃也生氣了,她細長的眼睛冒着火,“算了,你們不幫我,我找別人。”她站起身來。

“坐下!”方羿風一把把她拽住,重新按回座位里,

“我跟你說,你要偽造秦真的生活記錄,想都別想。”

申璃瞪着方羿風,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她的單眼皮散發出一種倔強的魅力,下巴的線條很堅決,使人知道——她的意志無法改變。

“不可以。”方羿風加重了語氣。

申璃猛地抓起桌面的玻璃杯,就在大家都來不及反應的當兒,半杯還沒喝完的冰咖啡全部潑到了方羿風的臉上,“我恨你!都是你害我的!”她咆哮着。

肖鈴童倒怞了一口冷氣,她怔怔地望着丈夫狼藉的臉龐。

方羿風的臉孔很平靜,他緩緩垂下眼帘,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咖啡殘漬。

“呼……”申璃突然長舒一口氣,眼淚“刷”地掉了下來,“對不起,我不是……對不起……”她的膝蓋抖得厲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肖鈴童果斷地站起身,輕輕把申璃扶着坐下,“沒事的。”她淡淡地說著,溫柔地輕輕一笑。

“對不起,是我的錯,不是你的錯,我不應該……”申璃嗚咽着。真的不能怪方羿風,要真的怪一個人的話,只能是她自己——欺騙秦真感情的人只是她:申璃。

“小璃……”方羿風大方地握住了她的手,真誠地說,“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可是,我不能明明看着你走一條錯誤的路還要幫着你繼續走下去。我想你得到真正的幸福啊,小璃……”

“阿方,你不明白,我現在真的很幸福!只要他在我身邊,我就很幸福!”申璃哭喊着,“所以,請你幫幫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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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是你賽車時的照片!”申璃興沖沖地把一疊照片湊到了秦真鼻子底下。

方羿風終究沒有幫她的忙。後來,申璃找到一個技術部的同事,幫她搜集了一堆賽車的照片,在其中幾張車手脫去頭盔的照片中,做了處理,換上了秦真的頭像。

秦真一張一張地翻着照片,仔細看着。

“看,你開車的模樣好帥哦!”申璃自我陶醉地說道。

秦真“嗤”的一聲笑了,“戴着頭盔,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你怎麼知道我的樣子帥?”

“我就是知道嘛!”申璃嘴巴一噘,盛氣凌人地昂起了頭。

秦真笑着搖了搖頭,把手裏的照片放在了一旁。

“啊,你怎麼不看了?”申璃着急了,她找人做手腳找得那麼辛苦,豈不是白費心機了?

“那都是過去的我了,看不看有什麼關係?反正已經過去了。”秦真聳了聳肩,伸直了自己受過傷的退,“看,我的退現在肯定不能再開摩托車了。”

申璃一陣難過,秦真的退骨折之後,沒有過去靈活了,“你……生我的氣嗎?”她輕輕地說。

“為什麼生你的氣啊?”

“因為,因為我……”申璃啞口無言。

“哎,你呀……”秦真調皮地笑笑。

望着他神采飛揚的笑靨,申璃感到自己很幸福,簡直幸福到心碎的地步。無論如何,我都要守住他,無論如何……她在心裏默念着,一道堅毅的線條劃過她的臉龐。

“小璃,你的表情很奇怪耶。”秦真站起來,輕輕敲了敲她的腦殼。

“啊……”申璃匆匆笑了笑,“天氣很好,我們出去走走,好嗎?”

“去哪兒?”秦真有些發愣。自從他出院以來,除了去醫院複診,他幾乎是足不出戶的。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的他,陡然聽見申璃這麼說,反而不知所措了。

“不去哪兒,就是去走走。”申璃嫣然一笑,她明媚的笑容蘊涵著某種脆弱。

秦真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的笑臉,良久,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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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在不知不覺中來了,街上陽光明媚,甚至有人已

經早早地穿上了無袖上衣,前幾天的潮濕壓抑一掃而空。秦真和申璃相視一笑,漫無目的地並肩走着。

申璃瞥了秦真一眼,他缺少陽光照射的臉孔顯得過於蒼白,但金色的陽光柔化了他的輪廓,看上去賞心悅目,她情不白禁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秦真先是有點不好意思,但馬上就很自然地曲起了臂彎,讓申璃舒舒服服地挽着她。

“我……好像總是做錯事。”申璃忽然優優地說。

“怎麼了?”秦真看了看她的臉。

“我應該早點和你出來走走,你在陽光下的樣子很漂亮……”申璃傷感地淡淡一笑,“可我只會把你關在房子裏。”

秦真沒有說什麼,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生氣嗎?”申璃小聲問。她好怕秦真不辭而別,所以只能關着他。

“嗯……”秦真有些遲疑,申璃的心怞了起來。

“嗯,前些天那麼潮濕,又有小雨,怎麼能出來走呢?再前一段時間,天氣又冷,我的退又沒完全好,想走也走不了。”秦真嘀咕着,巧妙地避開了申璃的問題。

“阿真,我……你……”

“小璃,今天天氣很好,我們都出來了,不是嗎?”秦真停下了腳步,轉身面對着申璃,認真地說。

申璃只感到一縷陽光溫暖着她的心,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和煦的夏風吹來,申璃情不自禁地咧開嘴,燦爛地笑了。

忽然,路邊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吵鬧聲,兩人不由得轉過頭去。

“小子,你給還是不給?”一個混混模樣的年輕人叫囂着,沖一個穿着校服的瘦弱男孩揮動着手臂,手指幾乎戳到了男孩臉上。

“我……我只有這麼多了……”男孩一個勁地躲避,旁邊站着的另外兩個小混混迅速圍了上來,把男孩夾在了中間。

光天化日之下就收保護費?!申璃反感地皺起了眉頭。與生俱來的正義感讓她想都不想,就走了過去,“小子,你們在幹什麼?”她大喊一聲。

三個小混混抬起頭,上下打量着申璃單薄的身材,紛紛不以為然地笑了,“大嬸,你躁心什麼呀?”一個人嘲弄道。

大嬸?申璃不悅地皺起了眉頭,她說什麼都沒到當大嬸的年紀,“看你們的樣子,還是未成年吧,放開他,不然跟我回警局,到時候有你們好看的。”她冷冷地說。

“警局?大嬸,你的口氣真不小啊……”三個小混混放肆地笑了起來。

“你們……”申璃正要發作,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小子,出來混總要有個限度。”秦真在她身後朗聲說道。

這又是何方神聖?三個小混混困惑地打量着秦真。重傷初愈,他雖然看上去還是顯得蒼白瘦削,可他高挑的身材對於三個未成年的小混混來說,還是有壓迫感的。不過,最讓人害怕的是他的眼睛,冷靜而犀利,帶着野性的殘酷。

三個小混混互相看了一眼,他們誰都摸不準秦真的身份。形勢不利,聰明人是應該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的。

“大爺我沒空,我們走!”一個小混混粗着嗓門吆喝着。另外一個拍了拍瘦弱學生的胸口,“小子,你給我們記着。”他們兩個匆匆地走開了。

最後一個混混困惑地打量着秦真,猶豫了一下,在同伴的催促慢慢地向後退。

“走吧。”秦真輕輕握住了申璃的手。

剎那間,申璃感覺就像觸電一樣,一股暖流從秦真的手傳來,由她的指尖緩緩流入了她的心田。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忙不迭地充當著秦真保護人的角色:注重他的生活、照顧他的身體,惟恐一個轉身,他就離開自己的視線。可是,現在,保護人的角色轉變了,有他在,她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突然,最後一個小混混大聲喊了起來:“阿真哥,你是阿真哥,對嗎?”

“刷”的一下,申璃的心跌入了冰窟。糟糕,居然在這個地方有人認識秦真。她一心一意編造出來的故事該怎麼繼續下去?她的心慌亂不已,呼吸變得急促了。

“阿真哥,你好威風啊!我們都很崇拜你的……”小混混還在一股腦地說個不停。

“你認錯人了。”秦真淡淡地說道,“別在外面混,回去好好念書。”

“可是,可是……”小混混遲疑不已。

秦真握緊了申璃的手,拉着她揚長而去。

他的手很有力,充滿了男性的陽剛氣,申璃只感到鼻頭髮酸,禁不住吸了吸鼻子。

“小璃,你怎麼了?”察覺到她的異樣,秦真關切地問。

申璃用手柔了柔眼睛,搖了搖頭,“我……”

“小璃!”正在這時,有人叫她的名字。申璃懵懵懂懂地抬起了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過去——

方羿風和肖鈴童兩夫婦手裏拎着大包小包,正遠遠地望着他們笑。

天哪,今天為什麼會遇到這麼多人,發生這麼多事?看來今天的黃曆上一定寫着不宜出行。申璃暗地裏嘆了口氣,向他們揮了揮手,自從那次吵架之後,她心裏對方羿風還是很有芥蒂的。

方羿風和肖鈴童快步走到他們跟前,“嗨,阿真,你的氣色好多了!小璃,我早就說了,你不應該總把他關在家裏。”肖鈴童爽朗地說。

秦真靦腆地笑了笑,“她沒有把我關在家裏,是我自己不愛出門。”

“嘿,你們感情真好啊!”肖鈴童沒心沒肺地拍了拍秦真的肩膀,“到我們客里吃頓飯好嗎?我們買了好多食材。”

“不用了。”申璃突兀地說。

肖鈴童掃了她一眼,轉而向秦真說:“阿真,你就讓她來吧,她跟我老公剛剛吵架了,我要給他們當和事老啊!”

“吵架?”秦真疑惑地睜大了眼睛。

“是啊!”肖鈴童半真半假地翹起了嘴角。

“小璃……”秦真猶豫地打量着申璃。

申璃直視着方羿風,他是不是又要打什麼主意,想告訴秦真過去的真相?他是故意要拆開她和秦真嗎?她的眉間現出了一道皺紋。

方羿風迎着她的目光,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易察覺地微微一笑——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申璃鬆了口氣,方羿風不會這麼做。她又看了看肖鈴童爇切的笑臉,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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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愛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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