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候漸熱,平日“凈德寺”外那個可供藏酒的陰冷山洞,這時變成一處躲避暑熱的好所在。而杜九娃見父母不依自己的意思退聘,心情鬱悶下便把“女兒紅”搬了幾壇到她這個私人酒窩裏,打算窩個幾天,盡情地借酒澆愁一番。
滿懷愁緒的她灌下了比平時更多的酒,才讓自己的頭腦達到微醉的程度,於是,她用醉中帶悲的聲調吟念着,“古來聖賢皆寂寞……”杜九娃停下,喝了一口十八年的“女兒紅”,感慨自語的道:“我也很寂寞,原來,我也是聖賢?哈!唯有飲者留其名……我也喝酒,那我不就是會喝酒的聖賢了?哈哈!”
苦笑過兩聲,她灌下一口酒又繼續詠道:“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不!舉壇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打了個酒嗝,她又往下念:“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她突然又對詩里的字句有意見,“哼!何必一定要春天才可以行樂?天天都可以。”她自問自答過後,又否決着說:“不要背這首了,換一首。嗯!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念着念着,竟不禁想到一張亂她心的儒雅的臉龐,和那日鑄下無法挽回的遺憾。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多煩憂……”腦中忽地一片大亂,想到氣憤處,她又捧起酒罈猛灌。可是,當酒罈放下,淚珠卻急墜而下直滴入壇里。
這時,洞口出現一個黑影,接着她繼續念道:“怞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你滾!我不要見到你!”說著,她就要拿手上的酒罈丟他,但聽到壇里還有酒,便改抓起壇蓋扔向他。
狄伯輪輕易閃開,撲到她身邊將她制伏在地上,“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還在生氣啊?”
他去她家找她,但杜家兩老卻說她已經整整兩天沒回家了,他又跑去寺里找戒空,由他提供的線索一路找到這個世外“逃”園來。
她被制躺在地上,爬不起來,只好狠瞪着他說:“廢話!那件事本來可以不必發生的。”
不懼她目露凶光,他冒險地香了她的面孔一下,“好了、好了,我承認我不夠君子,我是小人,行了吧?”
“不行!”她兩手都被扣住不得動彈,於是她屈起膝蓋,往上一頂,逼開了他的壓制。
“噢……”他捂著「重點”縮在一邊叫疼,“你……你怎麼又用這種小人的路數對付我?痛死了!”他想起兩人初識之時,她就曾使用過類似的市井無賴方法,踢得他滿天金星、欲哭無淚。
“哼!我小人?小人也還算是人,你呢?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你是畜生!”她從地上翻起身,對他破口大罵。
看到她又喝了起來,他不禁擔心起她會喝壞身體,“這酒是我們成親時請客要用的,不要再喝了,跟我回去。”
“我不會嫁給你的!”說畢,又把唇貼在壇口。
忍着椎心之痛,他勉強坐起,“會的,而且半個京城的人都會來,你就不要再喝了。”
而且!照她這樣的喝法,三年下來,到了成親那一天,這五……不!這四千多壇的“女兒紅”也給她喝得差不多了,搞不好到時只夠每個人分一口了。
她不屑哼了一聲,“哼!我偏要喝,明明是我成親,但這些美酒我居然喝不到,那多嘔?”
“給我!”他一把將酒罈搶下。
杜九娃不在意地擺擺手,“拿去就拿去!我……她又探身到一旁,摸出另一壇,“這裏還有。”
他不由得興嘆,“唉……好吧!那我就……與爾同消萬古愁……”舉起手裏的酒罈,也跟她喝了起來。
“喂!我說……我還是把聘禮還狄家吧!一直擺在那裏,挺佔地方的。”她說不動父母,就從他的身上下手。
“不要。”他也說得斬釘截鐵。
“你很過分耶!你知不知道?”她半醉半嗔說道。
“怎麼說?”
嗯!這十八年份的“女兒紅”實在太好喝了,以後每生一個孩子,他一定也要釀它個幾千壇來喝。
她放下罈子!伸出手來,開始扳着指頭數落。
“一開頭,我明明是善良的老百姓,你卻把我當賊抓,”說著她又彎下一指,“然後呢!你明明不會喝酒!偏又愛逞能。”她又再彎下一指,“再來,你根本不清楚我跟你到底有沒有發生關係,就硬逼着我答應婚事……”
她抓起罈子喝了一口酒,再往下數。
“接着,辭官又辭得不乾不淨的,害得我被王姑娘、郡主以及那個瘋子國舅爺羞辱,最後,我發現了真相,想順勢退掉我們的婚約,給你一展長才的機會,你也不肯!現在哩!你更過分了,又不能娶我,聘禮也不讓我退!還喝我的酒!你沒有一件事順着我的,你說你是不是很過分?”
他握起她彎下一指的手掌,慢慢辯解,“首先,我那時候不認識你,而且不打不相識,若不是挨了你那一腳,我也不會執意要把你找出來。”說著,他又扳起她的一根手指,然後,他再拉過另一隻握成拳的小掌,“還有,我不是不會喝酒,只是酒量沒你行,我狄某人在此甘拜下風。”
說畢,他又再扳起她的拇指,“那晚之後,不光是我搞不清楚我們有沒有肌膚之親,連戒空、你父母,甚至於是你,所有的人都沒弄清楚過;還有,我逼你嫁給我,是怕你嫁去害人……唉!打我?”
他躲開她的粉拳后!又扳起她的食指,繼續辯道:“另外,我雖有那個決心要辭官,只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就像你人在酒場,喝個不停。但對於你被那些無聊的人羞辱,我非常抱歉……”趁扳起她中指的時候,他偷偷在她頰上吻了一下,以示歉意,“至於後來的事,不論你何時知道真相都沒用,因為,如果不能娶你,皇帝給我當我都不要。”
他扳起她的無名指,“眼下嘛……我一定要娶到你,所以,我絕對不讓你退聘。而喝你的酒,那是因為我不能品嘗更好的,所以啰!我只好喝這陳年的“女兒紅”來解饞。”將小指扳開,她的手掌便完全攤開了。
“為什麼?”她怔怔地問着。
“因為,我不是為了保全你的貞節才要娶你的,我已經離不開你,我是真心地愛你……”說著,捧起她的小手,在她攤開的掌心落下一吻。
緩緩握起掌中的殘溫,她就像是握住了她這一生的幸福,但她卻摟住他的頸子,驚喜又氣惱地罵道:“笨蛋!誰不好挑,偏挑我?”
“因為,全京師的女人都比不上“五柳居”的酒醉人,而你杜九娃……則比酒更迷人!”他在說出這些噁心話的同時,也發現陳釀的酒力開始在他身上發威。
“哼!酒不醉人人自醉,你一定是喝醉了。”她嬌嗔說道。
“沒有!我才沒醉!”他說出醉漢最常說的一句話。
“沒醉?那你剛剛說有比陳年“女兒紅”還要好的酒是什麼?”那是去年春才從迢迢萬裡外的西方運來的極品葡萄酒,她不信他會知道。
他睜開欲問的眼睛,勾過她的頸子,熟練地吻住她,“就是這個啊……我當初就是為了那一吻而對你大為傾倒……”
唉!倒是倒,不過,他現在是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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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解了心結后,狄、杜兩家便以三年為期,約定當狄伯輪卸職之時,就是兩人成婚之日。
狄伯輪想,他可以就此安心處理公務,等三年後正式迎娶她就行了。不過,他那個未過門的小妻子顯然是不這麼想的。
“九娃?你怎麼會在這裏?”狄伯輪檢閱過新兵,正要打道回府,不料在校場的外頭遇見她。
“你不來找我,只好我來找你了,你不高興見到我嗎?”她問得有些哀怨。
“不是,呃!”他見部眾用不同以往的目光看着他們,狄伯輪不由得感到有些不自在。“來!”他跳下馬來,“我送你回家。”將她抱上馬背。
看着身着官服的他自若又瀟洒的神情,杜九娃心裏就有說不出的喜歡,但他卻沒像自己那樣高興,讓她頗感失望。“你不上來嗎?”
聽見這般大膽坦直的邀請,他儼然肅穆的臉龐也不由得浮現一抹笑意,他牽着韁繩,慢慢走着,柔聲說道:“等一會兒。”
不多時,一個小校拿了公文封交給他,確定文件無誤后,他便將之放入馬鞍旁的革帶中,待部屬一一向他致過意、離開后,他才踏進黃銅鐙里,俐落的上馬。
身後有他溫熱健挺的身軀貼着,她周身漾起一種暖暖的舒軟,想到他們已經近十天沒見面,她忍不住輕扯一下他的襟口,要求他證明對她的情火仍存,“我要你……”
狄伯輪剛聽到剪二個字就被嚇了一大跳,倏然勒緊馬韁,“你說什麼,”
在他懷中被甩得七葷八素的杜九娃忍着痛,嗔道:“我說,我要你吻我。”
呼!還好,不是他想的那樣。
他匆匆在她額上啄了一下,“好了。”
“嗯,不是這樣的!這裏……”她指着自己的唇,嬌羞的要求着。
“不行!”他忍住體內蠢動的慾望,鬆了韁,讓馬兒重新放開蹄奔馳。
“為什麼?”她嘟着嘴不悅問道。
自從答應他三年後才成親,他就不知怎地,又回復兩人初識時那個她討厭的狄伯輪。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一處郊野。
“這……因為,我覺得不妥!”剛剛有部屬看着,現在,又因為這裏是無人煙的荒郊野外,他一點也沒把握在這樣的狀況下吻出來的星點火花會燒成怎麼樣?所以乾脆拒絕地。
為了做好這個職務,他得維持一個剛正不阿的形象,加上他剛才為她沒有懷孕的消息中大鬆了一口氣,所以,他比以往更提防着與她有肢體上的親密接觸。
“什麼不妥?我只是要你吻我而已!”她叫屈着。
天!吻是可以,但他怕自己無法做到“只是”吻她而已。“這……你聽我說……”
“我知道,你已經討厭我了……”
“不是!”他連忙急急的否認,“我是怕我……我會忍不住對你做出在王府里的那件事!”
記起那回兩人身體火熱的纏綿,她的臉蛋也倏地紅了,“是嗎?”
雖說當時在王府里,他執意要她成為自己的女人,但事後,他為了她可能因懷孕而被冠上瀅盪之名,擔心不已。
“對!所以,我們還是回城裏去……聽說有一家新開的回回小館的燒羊做得不壞,我們去試試!”不聽她再說什麼,他提了韁就回頭往城裏跑。
他這……這算什麼嘛!之前他不顧她的抗拒,硬是要把她變成他的人,但現在她不過要個吻,卻被他這般拒絕?哼!等着吧!她不會這麼就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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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杜九娃的雙親應族親之邀出門去了,她就買了幾樣下酒菜,再準備了一壺效力極強的“仙人醉”,然後假稱有事要狄伯輪來家裏一趟,開始她的“陰謀”。
“九娃,你有事找我?什麼事?”
“我煮……呃!準備了些酒菜,你試試如何?”
看到她費心思為他做的,他的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溫馨。
他坐了下來,吃了一口花生鹽炒小魚乾,她馬上就遞來“仙人醉”,“來!配着酒喝,那才過癮!”
“這是什麼酒?”為了能專註在公事處理上,自在山洞中那天後,他就沒有再碰酒,好保持清楚的頭腦。
“這是“綠螘釀”,比“桂花酒”稍稍濃一點而已,但更好喝喔!”二話不說,她自己就先灌了一杯。
他小小呷了一口,果然比“桂花酒”還香醇,他心想“桂花酒”自己有半壇的量,那這酒自己也至少有四分之一的量,於是放大膽一飲而盡。
杜九娃不動聲色的連喝了三杯,又難得殷勤地為他添酒,“不錯喔!來,我幫你再斟一些……”他酒醉時比較好說話,所以讓他多喝一點。
起先他還沒注意,任她往杯里倒酒。
不知喝了多久,他才發現她眼底閃着算計的目光。
只聽到她問:“你到底是真心愛我,還是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他覺得一股熱氣往上沖,便放下手裏的杯子,試着用有些發脹的腦袋想出應對之辭。
“我當……當然是真心的。你看!我幫你買了什麼?”說著站起身,從懷裏掏出一些胭脂水粉,還有一個裝飾華美,皮製的圓形蹴鞠,說著還當場踢着玩,“瞧!不錯吧?”他想,這些新奇的東西應能讓她開心。
“不錯?哼!大錯特錯。”他……他根本不知道她要的是什麼?
“怎麼生氣!?不喜歡這個玩意兒就算了,何必這麼不高興?唉,真是小孩子氣。”突然,他的身體晃了一下,他連忙坐下來。不對!這酒比“桂花酒”強太多了。
“小孩子氣?”聽他這般比喻自己!她不禁冒火了,“我就知道你當我是個小孩子,根本只是逗着我玩而已。”
“你真的……真的還是小孩子沒錯啊!”覺得一股狂猛的後勁湧上腦袋,更是結巴得嚴重,“但我絕……絕沒逗着你玩。”唉!他的腦袋好重!
“吻我,否則我不信,”她抓住他的前襟,要他答應。
酒力迅速發作下,連她都是通臉暈紅,何況是量淺的狄伯輪?
所以,他沒有餘裕去大傷腦筋,“唉!真不知該拿你怎麼辦?”
她不理他的抱怨,輕鬆的將他的唇壓貼上自己的唇,可是,他也在這當口醉倒在她懷中。
唉!失算了,不該讓他喝那麼多的。
第二天,他酒醒了,怒火上升的他,沒空多聽她的辯解,狠狠的訓了她一頓后,急着去辦公。
所以,她更不高興了。
本以為他會來向自己“認錯”,但是就在當晚,竟發生了一件撼動宮廷的嚴重事件。
皇太后遺失了一件貴重無比的珍寶,不但是京兆尹、御林軍統領,連狄伯輪也被連夜召入宮裏,緊急協商解決方法,由於此事與皇太後有關,連皇帝本人也幾乎不寢不食的親自監督他們處理該事。
當這件事終於有了眉目,皇帝才肯讓狄伯輪他們稍事喘息,但這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了。
出了宮門,濃烈的思念讓他顧不得一身的疲累,家也不回,便直奔杜家要見杜九娃。可是,她並沒有在家安分地跟母親學習如何躁持家務,於是,他又跑去“五柳居”找她。
還有好一段長路才到“五柳居”,但他已聽見驚天動地的吵鬧聲。
他直覺感到不對勁,連忙加快了腳步,趕向前去。待奔近一瞧,只見店外那五株連生在一塊的大柳樹蔭下,萬頭鑽動,熱鬧非凡。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裏這麼多人?!但眼前重重人牆,心憂如焚的他正要擠進去!剛巧,一個壯漢滿頭大汗的從圍觀的人群里擠出來,狄伯輪馬上抓住他急問:“這位大哥,請問“五柳居”里發生什麼事了?”
“那個京城首絕杜九娃已經連贏了三場,你還不快去下注?”
“下往?”
“是啦!快放開我,老子要趕去下注。”說畢,又跑向另一邊的人堆里。
狄伯輪順着他跑去的方向看去,在一塊好大的布簾上頭寫着斗大的三個字:“錢興庄”──那是長安最大的賭坊,也是京城首富錢家資產的一部分。
帶着驚疑不定的心情,狄伯輪上前詢問,“請問……”
那名負責寫賭券的夥計不耐地說:“下住是吧?買九姑娘贏,一兩賠半兩,現在已經喝倒了三個,所以,你要是賭九姑娘的對頭贏……兩賠一百兩。”
“這麼多?”他更訝異了。
那夥計又翻翻白眼,“多?要是九姑娘第一個就輸了,一兩賠千兩,那才叫多呢!喂!你到底賭不賭啊?”
狄伯輪驚詫的表情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肅穆,“好!”
“賭九姑娘贏?”
“不!賭我自己贏,一千兩。”
“哈,一千兩?這麼有把握啊?”看他點了點頭,夥計對他臉上那抹篤定有些擔心,擔心他真的會喝贏,便不敢貿然答應,於是又說:“你等等,我去問問。”
那個總管對狄伯輪看了又看,但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在夥計耳邊說了幾句,再由夥計轉述道:“我們總管說你是第五個下場跟她比劃的,所以,一兩隻賠五十兩,賭不賭?”
“賭!”他將銀票放在桌上,便大步踏上征途。
等他拿了賭券離開,總管又向夥計說了幾句,夥計接着便吆喝:“來來來!賭杜九娃第五個對頭會贏的,一賠五十!快快快!要買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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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什麼未婚夫?!被召入宮已經半個月了,居然連叫人帶一句話來都沒有,有那麼忙嗎?真不知道他把她當作什麼了!既然他不當她是一回事,那她也不理會之前答應過他不在人前飲酒的約定。
杜九娃敲敲空空的酒壺,“沒酒了!再來!”
與她對坐的男人卻往後一仰,醉倒在地,不久,這第四個失敗者就被抬走了。
嘖!本以為可以接着喝“天門冬”這種比較有勁的酒來一較高下,但才喝這麼五壺淡如水的“桂花酒”就躺下了?真沒用!唉!杜九娃放下杯子,心中有說不出的遺憾。
一見她又輕鬆的解決一人,群眾又發出各式各樣的叫喊聲,有的連聲咒罵,憤恨地撕了手上的簽賭券;有人歡天喜地喊着去領彩金;更有一堆人跑去賭桌前加簽下一場。
杜九娃只顧抱怨來挑戰的全是三腳貓,沒注意到座前換了誰,於是,拿起一杯酒就往嘴裏倒。
看着她喝了第一杯,她還是沒發現他,於是,當她要再喝第二杯時,他出聲了,“九娃,我回來了。”
她手裏的杯子嚇得掉在桌上,驚喜的喊道:“你回來了?我好想你……”正衝口要問他“你想不想我”時,她忽地轉喜為嗔,“哼,這麼……“快”就回來啦?”她冷言道!希望他會知道分寸!自動懺悔這半個月來對她不加聞問的舉止。
看她拿起翻倒的酒杯又斟上酒要喝,他立刻起身到她身邊說道:“不許再喝了!”
“你憑什麼不許?我偏要喝!”
他以右腕勾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喝掉手上的酒,在她耳邊低聲柔訢,“我知道你氣我這半個月都沒捎個信息回來,我很抱歉,還有,這半個月來……”說著,他用左手倒了一杯酒,交到右手裏,“我沒有一刻不掛着你,如果老天幫忙,我與你共飲交杯酒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他就這麼勾着她的手腕,喝了這杯酒。
聽到他道了歉,她的火氣就燒不下去,加上他當著這麼多人面前冒出那麼些濃情蜜意的話語,一時間,她就這麼愣怔着,手上的酒也忘了喝。
跟着,眾人驚異地發現,杜九娃那張就算飲千杯也面不改色的俏臉,竟升起前所未有的暈紅。
“真的嗎?”她呢喃的問着,“你就能娶我了?”
兩人手腕互交的姿態仍未變,他收臂將她勾近,望入她那對波光盈盈的美眸中,無比柔情的訴道:“是啊!要是我幫皇太后找到……找到那件遺失的珍寶,我就能奏請聖上恩准我們成親,到時,你就會是我的妻子了。”
狄伯輪被她臉上漂亮的紅暈吸引,加上累積半個月來的情思,他也顧不得眾目睽睽,就這麼吻上了她。
杜九娃手上的酒杯“咚”地掉下地,接着眼神漸漸渙散,然後就往後一仰!癱倒在席榻上。
就這樣,“五柳居”從沒醉過的杜九娃,第一回在眾人面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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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狄伯輪的努力下,他幫皇太后找出了那件珍寶!趁着龍心大悅之時,他便上書請旨要迎娶杜九娃,皇上起先不答應,但沒想到向來冷淡的皇太后居然出面替他說話,所以,當兒子的也只好准了。
雖然還沒接到御筆批下的聖旨,但狄伯輪已迫不及待的將這好消息告知杜、狄兩方,而且,當夜他又大膽地邀她出來,向她盡情傾訴情衷。
兩人在客棧“燃燒”過後,不意間說起那天的事,他也有些不悅,“不過為了一個吻,你竟把我灌醉?”
杜九娃卻不肯認錯,“誰說我只是為了一個吻?自從說好三年後才成親,你就變了,不但老在辦公,見了面也只是客客氣氣的跟我講話,就好像你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妻。我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所以,我……我才想確定一下,你到底還要不要我?”
看來,是他不好,是他有沒給她足夠的信心,他在心裏嘆了一聲,將她納進懷中。
“我當然要你!”接着,他用指腹在她俏皮的鼻尖上一點,有些嚴肅說道:“不過,以後不許把我灌醉。”
“但……”她自他懷中抬起身子,正巧迎上他柔柔的唇,“我用說的,你又不肯吻我。”她臉頰微紅的細聲抗議着。
他勒住她的腰,假裝兇惡的道。“可是也不需要把我灌醉啊!”
她又不滿起來,“哼!誰知道你那麼差勁?”
他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不自在的說道:“你別以為我有多君子,其實,那時我也想……想吻你,只是怕我會吻到失控,才苦忍着。”
聽他也有同樣的渴望,她的心才略略定了下來,“你為何要忍?”
“因為,我不想讓你在成親前有孩子。”但現在就不必擔心了,他低下頭,在她的香肩上落下他的唇。
她的鼻息立即轉為急促,“孩子?那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我可以去註生娘娘廟裏求。”
他低聲呵笑幾聲,吻了一下她天真的唇再放開,“都喜歡,而且,你也不必去廟裏求,”說著,他的手撫上她敏感的腿間,“只要求我就行……”
“求你?我才不……啊!”猛烈的塊感襲來,她不禁閉上了雙眼,但他只撩撥她的濕熱,卻不讓她得到充實的滿足,最後,她忍不住開口了,“你真是過……過分!還不快……”
“快求我!”他霸道的命令着。
“哼!求就求!我要你……”
一聽見她的懇求,他發出一記悶吼,立即將壯碩的身軀覆上她纖柔的嬌體,一同投入狂燒的慾火中……
可是,在終極釋放前,他又有話說了,“九娃,答應我一件事……”
還有要求?他真是煩耶!
“什麼……”但她正要攀向最高處,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在這時候停下來。凝視着她火紅的雙頰,他激喘道:“也許……也許今晚我們就會有孩子了,所……所以我要你戒酒!”他知道她在襁褓中便開始喝酒,但他希望他們的孩子不會打娘胎里就有樣學樣。
她可以不吃飯,但不喝酒,那可真會要了她的命。“不要……”但話才剛說出口,他就緩下速度,逼得她只好答應,“好、好!我都聽你的!”
聽到她的承諾,他才再度俯身擁住她,朝最終的目標衝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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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新郎、新娘皆是京師的名人,故成親當日,果然冠蓋雲集,將整個將軍府內外擠了個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杜九娃等到有人向她敬酒,她剛要接過酒杯,但一隻大手就從空攔截走了。
“娘子,為夫的喝就好。”狄伯輪眼光溫柔地說著。
聽他叫自己“娘子”,杜九娃的心頭不由得絲絲甜蜜,但看着那四千多壇陳年“女兒紅”迅速被喝掉,她就既心疼又氣惱。
雖然她答應要戒酒,但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耶!她可惡的丈夫居然一點都不通融?
他要是以為她就這樣輕易的投降,哼哼!那他就太小看她了。
這時,她看到又有人向丈夫敬酒,她二話不說,立刻將手探向丈夫,“來!借一下。”
然後,她伸手立刻把杯子拿走,一口喝下杯中的佳釀。
“你不是答應我要戒酒嗎?”他有些忿然的指責道。
她的眼中賊光一閃,“是啦!我是答應戒酒……”然後,她又愛嬌地瞟了他一眼,“所以,我才“借”你的“酒”來喝嘛!”
嘻!她可是從小喝到大的耶!要想騙酒喝還不容易,她露出天真無邪的笑意睨着夫君,知道向來君子的他,絕對拿她沒轍……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