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隔天清晨,碧瑤帶着兩顆腫得像核桃般的眼睛出現在亞輪房裏。她將熱燙的水倒進金屬浴盆里,為了報復還故意不加冷水;早餐也備妥了放在小桌子上,但裏頭的柳橙汁極酸,因為她挑了顆還未成熟的柳橙壓成汁,而蛋一面焦黃,一面則是黃澄澄的,蛋黃還漂在流質的蛋白上,看起來極噁心,至於香腸,裏頭全是生的,還有點發酸。
她站在床側叫亞輪起床。“伯爵,起床了。”氣死人了!她雙手緊抓着身側的衣擺。
亞輪的身子動了下,微睜開眼皮又合上。
她再度喊他,聲音平板。“起床了。”
他終於睜開眼皮,翻個身面對她。“你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我若就此睡死最好。”
知道就好。“侍女不敢。”她咬牙切齒地說出違心之論。
他皺眉,聲音不悅。“誰要你稱自己是侍女的?不准你稱自己為侍女!”
“是,侍女知道。”她可以看見他額際的青筋已浮起,心底不禁暗笑。氣死你最好。
“看來你還是沒學乖。”他坐起身,古銅色的赤裸身軀全展現在她眼前,她將頭偏過去。
“怎麼?害羞啊?”他邪笑。“昨晚你熱情得很,申吟叫床的聲音可是響徹雲霄——”
“夠了!”
他掀開被子下床,被子才一掀開她就後悔自己站在他面前,因為他根本就一絲不掛,彷彿站在她面前示威。“看到肩上的抓痕了嗎?”
她怎能忽略?那是她昨晚留下的。她又偏過頭去。
他指着她微露的胸口上那些斑斑的玫瑰點道:“那是我弄上的。”
她忍住想殺人的衝動,口氣冰冷的說:“請伯爵入裕”
她的一聲伯爵讓他狂笑不已。“伯爵?你變得可真快。怎麼?我的功夫真那麼厲害,一個晚上就能讓你的態度有所轉變,甚至叫我一聲伯爵?哈——”
她瞪了他一眼,決定不理會他,轉身走開,直覺認為離他越遠越好,免得氣爆了自己的血管。
他走到澡盆旁,望着猛升的白色霧氣皺眉,須臾又展開眉,對着她道:“請吧!”
“啊?”她愣了一下。
他以眼神示意她。
她恍然大悟,猛搖頭反抗。“不……別想!想都別想!”那水是她放的,她又怎會不知道裏頭全是熱水,半滴冷水也沒有,她可不想被煮熟。
亞輪大剌剌地坐在床尾,深邃的藍眸盯着碧瑤不放,碧瑤則揪着腰際上的白色圍裙緊張不已。
“看來你還是學不乖。”他冷笑的說。
“我……這和乖不乖沒有關係。”怎麼他一講到“乖”這個字的時候,語氣都讓人覺得……有些曖昧?
他雙手懶洋洋地往後撐在床上,“是嗎?別忘了你現在的工作是服侍我,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要你往東你如果往西,我就會要你好看。”
她也不甘示弱。“你一定要用這種語氣恐嚇我,你才舒服嗎?為什麼你老是要我做一些我不甘願做的事!”她又想到昨天了,該死!
對於她的憤怒,他只有一個反應。“不甘願?哈哈……我可不覺得昨天的激情你有半絲不甘願,你可配合得很。不甘願……哈哈……”
“不要說到昨天,那根本就不算什麼——藹—”
他倏然衝過去抓住她的的手腕,聲音粗嘎地道:“不算什麼?”
“如你所說,那只是個交易,對我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她盯着他越抓越用力的手。“你乾脆直接點,把我的手摺斷算了!”
聞言,他的力道又加深了些,直到疼得她大聲尖叫,他才放開手,冷笑的睨着她。
“你知道我會。”他在腰上圍上浴巾,坐在椅子上命令她:“去加冷水進去,否則我會要你以身試水。”
她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了,狠狠地跺腳,只得轉身去打冷水進來,倒進澡盆里。
“可以洗了。”她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
亞輪卸下腰際上的浴巾,大步跨進澡盆里。“幫我洗背。”
他的話再度讓她瞪大了眼睛。
而她的反應讓他眉頭更加皺緊,不悅地斥道:“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你耳朵聾了嗎?”
“我聽見了。”
“那還不過來,你要我等你白痴的腦子開始運轉、等到水冷了才洗澡是不是?”
竟敢罵她是白痴?碧瑤的怒火已經燒到頭上了,但她極力剋制怒氣,走到澡盆邊拿起毛巾開始在他背後刷洗。
她幾乎使盡所有力氣,奮力地刷洗他的背,惹得他鐵青着臉。“你在幹嘛?報殺父之仇嗎?不會小力一點……需不需要我教你怎麼幫男人洗澡?”突然,他曖昧地從后抓過她的手,下一瞬問她已趴在他肩上,兩人面對面相望。“我很樂意當你的‘老師’。”
她掙脫他的手,蹲回原來的姿勢繼續替他擦背。“不用,我知道怎麼幫男人洗澡。”
對於她的話,他莫名的覺得異常生氣,無法控制怒火,一把又扯過她的身體,這回,她則狼狽地跌在他身上,全身濕淥淥。
“你做什麼?我的衣服都濕了啦!”
他不理會她的話,惡狠狠地問她:“你幫男人洗過澡?”他的眼眸中閃爍着殺戮之氣。
她撇過頭去。
“回答我!”他扳回她的臉,讓她正視自己。
聽見她曾幫男人洗過澡,他的胸口有如萬馬奔騰,怒氣節節高升,低下頭又是一記狂傲粗暴的吻……
“這樣還沒差別、還沒關係嗎?”他笑看着她的反應。
她猛然睜開眼,才發現原來自已被他戲弄了,她怒不可遏地推開他。“你——”
見她濕淥淥的衣裳緊貼在她柔媚完美的軀體上,露出胸前的兩朵蓓蕾,他怒氣沖沖地道:“為什麼不穿襯衣?”
由他爆出血絲的雙眼,她瞧出了最原始的慾望,才驚覺自己的衣服正展露着自己的身體曲線,連忙捂住胸脯。“我不習慣。”
“不習慣?你真放蕩成這樣,非要讓每個男人瞧盡你誘人的同體才甘心?”
“我就是不喜歡穿!”她穿不穿襯衣他管得着嗎?要管別人為什麼不先約束自己,三不五時就露出誘人的古銅色胸肌在她面前晃。
“你最好習慣它,否則我會把你的衣服扒光,讓你光着身子。”
她倒退了一步,確定自己不在他伸手可及的範圍,才深吸了口氣怒道:“我不穿襯衣你管不着,我只要把我的工作做妥就好了!”
“我管不着?你的工作是服侍我,你的身體是我的,我得確保解我慾望的身體是乾淨的,我不習慣碰別人碰過的東西。”
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滴了下來。
他有些困惑,但隨即冷下臉。“哭什麼哭!把你的眼淚收起來!”
“你的血是冷的,全身上下找不到一點溫度!我以為表面上,你待人冷血、毫無溫度是一種保護自我的方式,可是我沒想到原來你的心根本就是沒有溫度的!你就像個冰塊,不懂什麼叫溫暖,直覺認為別人一定得事事順從你,否則你會讓那人難堪、甚至活不下去,你會用你一切的力量來報復別人!你以為你施捨了藥品、醫生給小楚和我,就是給了我天大的恩惠嗎?錯了!你可悲得好笑,那只是你變相要我身體的計謀罷了。
你要的只是我的身體,打從第一次和你見面,你就似有若無地在證明這個事實。你說你會讓我後悔,對,我現在後悔了,我後悔為了錢偷溜進城堡,更後悔被你抓住,答應你的條件,我把我自己給賣了!”她動手卸下衣服,露出令人眼睛乍紅的完美同體。“你要我的身子是不是?”
亞輪怒紅了眼,聲音粗嘎地大吼:“滾出去!”
她愣了下,隨即抓住衣服奔出房間。
下一刻,房裏隨即傳來物品碎裂的響聲。
☆☆☆
真是氣死人了!
碧瑤沖回小木屋換上乾淨的衣服,走到床邊時見到小楚臉色不大對勁,她摸摸小楚的額頭。好燙!
“小楚——”她緊張地拍打小楚的臉頰,但小楚顯然已陷入昏迷狀態。
她急忙奔到廚房去找萍媽,萍媽正坐在桌子邊削馬鈴薯。
“萍媽……”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喘着。
“怎麼了?喘成這樣。”萍媽放下手中的刀子,拍拍碧瑤的背。
待氣順了點,她馬上抓住萍媽的手。“萍媽,不好了!小楚在發高燒!”
“什麼?!發高燒?怎麼會呢?她的身體不是好很多了嗎?”萍媽也急了,在場的一些傭人也跟着焦急起來。
“趕快去請醫生來看看吧!”一位婦人提議。
萍媽說道:“得先告訴伯爵才行。”
請醫生得告訴惡魔,但她才和他鬧得不愉快,他怎麼有可能會答應替小楚請醫生……碧瑤心底急了。
“碧瑤,你去告訴伯爵一聲,我馬上讓人備好馬車,通報完伯爵后,你馬上到門口去告訴馬夫,要他快馬趕去城裏請醫生。”萍媽站起身跑了出去。
“萍媽,伯爵在哪兒——”她在萍媽身後喊道,可惜萍媽已奔出她的視線範圍。
“伯爵可能在書房,你到書房去看看,就在樓上順着數過去的第三間。”一名婦人好心地指點。
為了小楚,碧瑤不再思索,馬上跑到樓上書房,敲也沒敲門就沖了進去,映入眼帘的竟是亞輪和安琪拉倒在一張小沙發上,兩人衣衫不整,而安琪拉則羞紅着臉躲進亞輪懷中。
碧瑤一怔,為什麼她會心痛?看見這樣的畫面她為什麼會心痛?他們是未婚夫妻啊!理應親密的,可是她居然在心痛,而且胸口的氣快被吸光了,窒息的感覺漸漸爬上心窩。
“你不會敲門嗎?”亞輪的臉色極度難看。
“小楚在發高燒——”
他打斷她的話,以極近無情的語氣回她:“關我什麼事?”
他怎麼可以這麼冷血!她忍住想哭的衝動,平靜的道:“我想去請醫生來替小楚看玻”
他冷笑,抱住安琪拉的手上下摸着她的背。“你有錢嗎?”
為了小楚,她可以忍受他的冷嘲熱諷。“求求你。”
“你求我?”
“求求你,讓我去請醫生,小楚的身子很虛弱,不能再有任何差錯了……你——”她在他面前跪了下來。
安琪拉見到碧瑤跪下,馬上開口替她要求:“就讓她去請醫生好嗎?小楚的身子很虛弱。”
亞輪捏住安琪拉的下顎,寒着臉道:“你和她感情很好嘛!”
“我不——”
他封住她的嘴,將舌頭伸進她嘴裏,她的極力抗拒在他眼裏根本構不成威脅,半晌,在奪取了她口中的芬芳后,他離開她的唇望向碧瑤。
碧瑤滿臉淚水,眼中的恨意讓他的心顫動了一下,他有所企圖地朝她冷笑。“去請吧!”
碧瑤一刻也不願停留地奔出書房。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看見他和安琪拉親熱,自己會心痛難當,原來她早就愛上他了。真可悲,她竟愛上一個沒有心、冷血的惡魔——
☆☆☆
醫生來替小楚看完病後,開了藥方就離開了。
“還好只是受了點風寒,不是什麼大玻”萍媽拿了一條濕毛巾放在小楚的額頭上。
“小楚為什麼會發燒?”看見小楚冒着冷汗,口中喃喃夢囈,碧瑤的眼淚馬上滴了下來。
“小楚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任何病都有可能染上,你別緊張,小楚會好的。”萍媽也心疼小楚。“可憐這孩子還那麼小,竟一身病痛。”她愛憐地摸摸小楚紅通通的臉。“這樣好了,等會兒我去煮點家鄉袪寒袪燒的私方給小楚喝喝看,說不定能讓她儘快退燒。”
“萍媽,謝謝你。”碧瑤感動不已。“傻瓜,怎麼哭得更厲害呢?”萍媽以拇指拭去碧瑤頰上的淚痕。
此時山姆走了進來,冷漠的宣佈:“萍媽,主人來了。”
他說完,只見亞輪瀟洒地走進原本就夠小的小木屋裏,空間霎時變得十分狹窄。
碧瑤趕緊擦掉眼淚,不願讓亞輪瞧見,可惜他還是看到了。
亞輪向跟在他身後的四人吩咐:“你們兩個將小楚抱到準備好的房間去,你將東西打包好,你以後就專門照顧小楚。”
碧瑤對於亞輪的舉動倍感訝異,萍媽的笑意則寫在眼裏,臉上倒不敢露出任何錶情。
亞輪走到碧瑤身邊,在她耳畔輕喃:“我身上的血液不是全冷的。”
山姆似乎不怎麼喜歡碧瑤,畢竟他們第一次見面就針鋒相對。“主人,安琪拉小姐還在等您。”
安琪拉……聽到這個名字,碧瑤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
亞輪離開的前一刻,在碧瑤耳邊輕道:“今晚到我房裏來,最好別讓我等太久。”
碧瑤的一顆心頓時沉入谷底。當亞輪帶來一堆傭人,抱小楚進城堡去、甚至還吩咐專人照顧小楚時,她好感動,原以為他對她也有感覺,並不是完全的冷血;但事貿證明她錯了,而且錯得可笑。
他怎麼有可能會為了她呢?她在他心底只是一名可有可無的暖床夥伴,供他發洩慾望的妓女,他怎麼有可能會喜歡上她?是她自己太一廂情願,她的身分還是沒變,而他還是安琪拉的未婚夫,安琪拉則是他的未婚妻,他們就快成親了。到時,她就真的什麼都不是了。
一定是自己心中麻雀變鳳凰的幻想太強烈了,才會將他的關懷想歪了。
她早該偷到藍水晶,然後帶着小楚偷離開城堡的,她發現,她真的傷得好深、好深……
☆☆☆
亞輪讓人將小楚抱到堡里一間乾淨而且大到不可思議的房間而這間房竟緊連着他的房間。
碧瑤心裏忐忑不安,不知這是不是他故意安排的,因為兩間房間的中間有扇門,這表示兩間房是相通的。
看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遲疑着該不該過去他的房間,她害怕他強烈的情慾,每每在他倆激烈的纏綿時,她會想到自己的身分、想到他的身分、想到安琪拉……
“咳咳……咳……”小楚一整晚都猛咳不停,她實在放心不下她。
望着窗外當空的上弦月,她知道時間不早了,若她不過去,他也會跑過來把她揪過去,反正他今晚一定要見到她就是了,與其讓他過來揪人、吵醒小楚,倒不如她自己過去。
她全身緊繃地扭開把手,打開相連的房門。
他正坐在床尾等着她,她怯弱地將門關上,背抵着門板始終不敢走過去。
“小楚還好嗎?”亞輪很訝異自己竟然會不放心,一整晚聽見小楚在隔壁咳着,他竟覺得不舍。
“好……多了。”她有些遲疑地回道。
驚於自己泄露了太多情感,他馬上冷下臉,冷冷地命令她:“過來。”
“不……今晚不要好嗎?小楚在隔壁,我實在放不下她一個人。”她怯怯地拒絕了他的邀情。
她的拒絕很不幸的又惹火了他。“不要?!別忘了你的身分!你是要我過去揪你過來,還是你自己走過來?你只有兩種選擇。”
碧瑤咬牙走了過去,他手一伸很輕易地便拉住她手腕,下一刻,她已坐在他的大腿上。
“要你臣服於我是件多麼簡單輕易的事。”隨即,他二話不說的低下頭封住她的唇,他今天一整天想着這片惹人心癢的唇瓣想了好久,它們嘗起來的味道是如此的甘甜美好。
他似乎一輩子要不夠她,她美麗的同體太教人留戀,還有她那頭在作愛時會散亂如飛的紅髮,深邃的綠眸……
喔,他的慾望只因這小小的想念、幻想又昴挺了。
他深深地探入她的嘴裏,品嘗連日來讓他無法忘懷的吻。
早上才品嘗過,此刻卻又如此激烈地渴望,恨不能將她柔進心坎里,恨不能馬上佔有她。一一品嘗過她完美無瑕又柔嫩得不可思議的肌膚,他卸下她發上的頭巾,一頭如瀑般的紅髮隨即散落;他柔着她的發,舌尖與她的纏綿……
在他卸下慾望時,她快速逃離他,迅速地穿戴起自己的衣物,淚眼矇矓地怒瞪着他。“你不是人!”
“很高興你清楚了。”他靠着床頭對着她訕笑。
“你究竟要玩弄我到什麼時候……”她不能再忍受他的折磨,她不能再忍受卜-曰種日子了。
“等我厭倦。不過由你激烈熱情的反應看來,這一天似乎不會太早來臨。”
她憤怒的隨手抓起一樣東西往他扔過去,他很輕易地便避過,東西應聲摔在地上破裂。
“沒想到你這女人這麼狠心,竟向我扔花瓶?”他似乎在看她的笑話。
“我希望你去死!”
對於她的話,他只是狂笑。
她決定了,她不再和他說話、不再順從他、不再順從他的慾望、不再理會他、不再被他的身分和他的語氣嚇住!
她不該愛上冷血惡魔的!鞋店老闆說得對,她會後悔曾對惡魔挑釁、後悔自己的行為,她真的後悔了!
她甚至後悔闖進城堡,答應他的交換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