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當然他可以另外安排一個符合她過去身分的職位給她,但這和他并吞旗峰的兩個主要目標背道而馳!
第一,他不要深雲再看任何人的臉色,承受任何人給她的壓力,在他身邊,她就是他罩的人,誰敢刁難她得先過他這一關;第二,他要她時時刻刻在他身邊。或許他該為她着想,捨棄第二個目標,反正只要回家就看得到她了。梁深雲看着地板上的大理石花紋,其實她也不想去公司,接受董事們的質詢跟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八卦焦點,兩種壓力是截然不同的,她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放得開。
可是再想想,待在家裏也沒事做啊!她離開悠閑的日子太久了,在接掌旗峰后,她就不曾為自己安排過私人的休閑時間,連回到家都在為公事進修和賣命!誰教她不是這塊料,不努力怎麼行?現在突然要她賦閑在家,她還真不知道要幹什麼。
當然,她心裏還有個小小的聲音―很犯賤,也很對不起穹蒼―她心裏的天秤還是傾向李家的,現在公司沒了,她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待在他身邊至少可以就近「監督」他有沒有信守承諾。
她覺得自己很卑鄙,可是商場的磨練教會她不要輕易相信敵人,畢竟有時連朋友都信不過。
「還是要有工作,我天生賤骨頭,當不了米蟲。」她故作輕鬆地打趣道。
「你不是米蟲,你要當我這間屋子的女主人,替我打點它,要滿足我的需求―各方面的。」他笑得不懷好意,有點像她曾經熟悉的那種淘氣的笑,卻又不太相同。梁深雲刻意不看他。
「我覺得我是勞碌命,女主人這工作可能不適合我,我比較適合當女工或女傭之類的,所以還是要好好工作才行。」她乾脆拖着他出門,免得他後悔。
「誰說的?李家把你當女工,在我身邊,我不會讓你那麼辛苦。」以前的他沒資格說這種話,現在不同了,他會無所不用其極地讓她和李家劃清界限。
梁深雲不想聽他詆毀自己的血親。其實她也分不清這是不是借口,也許是她根本太偏袒李家,完全忘了當年他們是怎麼對衛穹蒼不聞不問。
「我覺得待在家裏等人這種事我做不來,我還是跟你到公司去吧。」對於轉移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她也是很有一套的。
更何況若真要玩起心機,對她根本狠不下心的衛穹蒼如何是她的對手?思及此,梁深雲又更覺心虛了。
「好吧。」他也捨不得半天看不到她。「你放心,你大半時間都待在我的辦公室,開會的話如果你不想去可以不用去,跑腿或接洽之類的工作交給另一位秘書就好。」
「那我要做什麼?」
「聽我的差遣嘍!」
「聽起來很危險。」
「你真是太傷我的心了,我曾經讓你很危險過嗎?」
她有些嬌嗔地看他,本想反駁不知是誰一次次把她哄上床的,但這句話太親密。壞事偷偷做是一回事,說出口又是另一回事,感覺像秘密被自己揭發開了,就算沒有人聽見,仍舊讓人不安。
「你讓我很傷腦筋。」她又下意識地挑了個似是而非的安全答案。
「那就是我太想讓你把我放在心上了。」
電梯門打開,走進一男一女,衛穹蒼立刻恢復人前嚴肅冷峻的模樣,但一手卻以佔有的姿態將梁深雲攬進懷裏,那動作實在和他冷淡的表情不搭,簡直像吃醋的大男孩在宣示所有權。
梁深雲低着頭,一眼就認出進電梯的男人是某個大牌的節目主持人,這種動輒上億的豪宅,出入自然非富即貴,隨便都能數出幾個名人來。另一個女人看樣子是他的助理……或者新的緋聞對象?她對演藝圈的消息沒怎麼關注,但外人的出現讓她心裏有些緊張
來人和衛穹蒼打了招呼,寒暄了幾句,不過很識相地沒把梁深雲的迴避和沉默當成一回事,甚至也沒多嘴探問些有的沒的。也許是因為同樣都為私隱所苦吧,更何況能爬上主持界第一把交椅,人脈很重要,自目當然是大忌。只是她不確定對方會不會認出她來,更難說她和衛穹蒼出雙入對的真相還能不能夠繼續保密下去。
公務車的司機已經等在停車場,加長型勞斯萊斯,駕駛座和後頭的座位有隔板,梁深雲不得不說這讓她鬆了一口氣。
但想想只是司機而已,待會兒到公司去該怎麼辦?她已經開始退怯了。
衛穹蒼知道她在緊張什麼,他心裏不快,卻也不點破,甚至乾脆拋在腦後不去想。他得時時提醒自己,要給她多一點時間,而他絕不能成為一個妒夫,那會逼得她喘不過氣。
「公司有直達我辦公室樓層的電梯,如果誰敢對你多嘴,讓你不舒服,你儘管告訴我,我的身邊留不了不知分寸的人。」
梁深雲暗暗嘆氣,他真的讓她覺得自己是個禍水,男人筆下那種夜夜吹枕邊風,把明君變昏君的亂世妖姬。她難道是那種愛告狀的人嗎?
衛穹蒼將她的小手收握在掌心。他也不是不了解她,只是想盡自己所能地安撫她,「如果不開心,一定要告訴我,我會替你想辦法。不想待在家裏可以去走走逛逛,上上才藝班什麼的,不想被指指點點,我就替你請老師!」
梁深雲打斷他的話,「我沒有那麼嬌弱。」不要再這樣無止境地寵她,那讓她覺得自己很不知好歹。
衛穹蒼握住她的手,沒再開口,車內的氣氛瞬間僵凝。她不明說,但他知道,他們之間就算緊緊地擁抱、深深地結合,依然有一道嫌隙,他依然不是最接近她心房深處的那個人。
單方面的愛情是一種暴力,他奢求有她晨昏相伴,奢求貼近她的全部,奢求能愛她疼她寵她的權利,妄想彌補得不到她心的空虛,已經到達極限了。明知道掏空她的全部也找不到那顆心,他如何再奢求更多?他還能再不滿地要求些什麼?
他坐在荒野,握着已經失去心,失去生命的玫瑰,安慰自己不寂寞,然而除了車窗外遙遠又不真實的喧鬧城市,車窗內,寂寞仍舊無邊蔓延。他吞下所有受傷的咆哮與無奈的嘆息,將五指與她交扣,掌心貼着掌心,只能用這樣的方式,默默地安撫自己的心。
身為龐大企業的負責人,每天進到公司就是戰鬥的開始,通常電梯門打開,兩位秘書一邊遞上茶水,一邊拿出需要衛穹蒼立刻處理的文件,有條不紊且簡單扼要地摘錄重點讓衛穹蒼立刻掌握全盤狀況,助理裴安則在最後跟着進辦公室報告上午行程與其它要事。不過,一向流暢的行程在今天卻出現阻礙,因為總裁大人帶了一個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人物進公司,而且手牽得牢牢的,像怕被人給搶走似的。以大伙兒對自家老闆的了解,從不鬧緋聞的衛穹蒼會緊緊抓着人不放,八成是吃錯藥或被惡靈附身!因為他向來不喜歡太親密的舉動。然而此時此刻,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衛穹蒼的動作有多麼小心呵護,而且顯然也沒打算對這番舉動作出任何解釋,專心聽着報告。
一臉尷尬的梁深雲只能跟着專註在報告上,提醒自己她堅持上班是為了李家,好歹對穹宇要能知己知彼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