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沈小姐,恭喜恭喜!」
「祝福-和風醫師白頭偕老、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和風醫師結婚那天,我們全家都會去吃你們的喜酒!我三舅是開攝影工作室的,我叫他來幫你們拍婚紗照和婚宴攝影,會算你們很便宜!」
「我家餐廳可以免費借給你們當婚宴場所,我老爸說要親自當總鋪師,煮好料的替你們辦桌!」
「我阿母有祖傳的生男秘方,改天拿給-,包準你們一舉得男!」
「娃娃姊姊,我的暑假作業裏面有一項是寫一則對社會有功的人物小故事,我要寫-唷,我現在可以拍-嗎?」
娃娃來到便利商店陳列女性衛生用品的柜子前,手中剛拿起一包衛生棉,身旁就被鎮上熱情的居民包圍,還有一個拿着數位相機的小五生興緻勃勃地間可不可以拍她。
自從前幾天被早餐店老闆娘撞見她和風巽擁吻,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鎮上不管認識她或不認識她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風巽的未婚妻了,不但紛紛上門道喜,連她走正路上都能收到此起彼落的祝賀聲。
原先風巽想儘早公證結婚,但面對熱情的鄉親大力給予籌辦婚禮的協助,他不希望鄉親們失望,只好接受他們的「贊助」,不過如此一來就會多花一些時間,公證結婚的打算就只能壓下。
生平頭一遭被人看重,她覺得好幸福,以什麼方式結婚倒不是那麼重要了,不過忽然問變成家喻戶曉的人物,她還是很不習慣。
她明白這裏的人情味就是如此直接、熱心,雖然感動於大家的祝福,但她更怕哪天大家要是知道她的出身,不曉得這樣的幸福感動會不會隨之消失無蹤,唉……
思及此,娃娃扯出的笑容里,泛出一絲只有自己才明了的苦澀。
「哥哥,我要跟娃娃姊姊合照!」小五生的六歲妹妹湊到娃娃身邊,抱着娃娃的手,稚嫩的嗓音大聲要求。
「不行啦,-對社會又沒有功勞,走開走開!」
「對社會有功的人物……我嗎?」娃娃回過神來,納悶地指指自己。
「對呀,我阿嬤說,-是鎮上未婚男性的救星,當然對社會有功啊!」
「救星?」她只聯想到解救人民於水火苦難之中的民族英雄。
見娃娃一頭霧水,一旁的婆婆媽媽們七嘴八舌解釋給她聽。
既然風巽的真命天女已經出現,鎮上那些適婚女性們只好放棄風巽這個頭號優質男,而適婚男性們一得知廣受女性風靡的風巽終於真正死會,都比中了樂透頭彩還興奮,紛紛摩拳擦掌請王媒婆安排相親,王媒婆的生意也一日千里,這個小五生就是王媒婆的孫子。
原來如此。
「娃娃姊姊,快,我要拍-,笑一個!」
娃娃擠出苦笑,按照旁人熱情的指示比了個勝利手勢,又發覺自己手上還抓着一包衛生棉,連忙尷尬換手,將衛生棉藏到身後。
拍完了小五生的暑假作業,眾人又爭相和娃娃合照留念。
畢竟風巽神秘的感情世界,原本就一直受大家矚目,大家都好奇是什麼樣的女人,能擄獲鎮上排名第一優質新好男人的心,加上男女雙方都否認的地下戀情被人抓姦在「桌」,在這種純樸的小地方可是相當具有閑磕牙的八卦價值。
應付完一群熱情的大人小孩,娃娃也笑僵了臉,終於能鬆口氣到櫃枱結帳。結帳時女店長送她一盒保險套、祝她和未來老公永浴愛河,她簡直是緋紅着小臉從便利商店落荒而逃的,差點忘了牽走在店門口等她的阿旺。
以她現在走到哪裏都會被簇擁問候的盛況,風巽倒是不擔心大白天她一個人到附近超商買東西會遇上像上次的強擄事件,不過他仍是堅持讓阿旺陪她出門,吩咐阿旺如果遇到壞人就扯開喉嚨大叫。
近中午,天氣悶熱得像是個火爐內部,連夏蟲都熱到懶得嗚叫,遠處地勢較低的城鎮海景,在高溫的蒸烤下顯得有點扭曲變形。
娃娃牽着狗兒離開超商,走沒幾步就有個男人來到她面前。
對方一身金邊黑墨鏡、黑襯衫、西裝褲,頸項戴了一條看起來頗為沉重的金項鏈,手腕上還有一隻金錶,微凸的啤酒肚及微禿的額頭看得出有些年紀,他身後跟隨了一個穿花襯衫的青年,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單純老百姓。
她錯愕一呆,頹然垂下頸項,憂鬱小臉上一對愁眉緊緊相蹙。
狗兒瞧見陌生面孔,就要朝對方吠叫,被驚愕過後的娃娃連忙阻止。
「噓,阿旺別叫,他們不是陌生人。」
「找個地方坐,我們談談?」中年男人開口。
「好……」
泡沫紅茶店,冷氣開放中。
最靠角落的桌位,多了三位不曾上門的客人。
狗兒趴伏在娃娃腳邊,開心享用娃娃替-點的炸雞塊,整個腦袋埋在盤子裏大快朵頤;圍坐在桌邊的兩男一女,則是點了兩杯冰啤酒和一杯果汁。
娃娃低頭咬着吸管,還不曉得該怎麼面對有點僵的氣氛。
性急的花襯衫男咕嚕咕嚕灌下半杯冰啤酒消暑后,用衣袖擦擦寬厚的大嘴,禁不住搶在另外兩個臉色同樣凝重的人之前開口:「小姐,-失蹤這段日子怎麼不打通電話回家呢?-知不知道雄哥有多擔心,吃不好也睡不好,一方面找-,一方面又要應付『猛虎幫』老大施加的壓力。伍老大對-的逃婚很不滿,雄哥已經累成這樣了,還要向他們道歉!好在我們幫里的手下在這附近看到-──」
「阿傑,不必說這些。」沈雄打斷手下。
「可是──」阿傑不吐不快,但仍在老大的示意下噤聲。
「爸,對不起……」娃娃放掉吸管,絞着小手,歉疚地低聲說著。
雖然自小與父親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不過看見扶養她二十三年的父親在這些時日內似乎蒼老了不少、頭髮也白了些,想起他每年都會買蛋糕替她慶祝生日或畢業的往事,知道父親仍是關愛她的,她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那天我們的人看見『猛虎幫』的人想擄走-,-有沒有受傷?」沈雄問。
娃娃搖頭。「沒有,風巽他救了我。」想到那天自己差點被擄的驚險場面,她仍是心有餘悸。要是風巽沒有及時出現,她現在是否已經被逼着嫁給伍家人了?
「風巽?那個讓-住在他家的獸醫?」
猛虎幫那些手下都認為娃娃逃婚分明給他們少主難堪,氣不過,對她也就比較粗魯,他們其實沒什麼惡意。可是聽說他們被一個男人打成重傷,再也不敢隨便去逮娃娃。
「對……」她——低語,想必父親都已經打聽過風巽的事了。
看見女兒一談到風巽,神情滿是顯而易見的嬌羞,沒看過她對哪個男人出現過這種表情,沈雄皺起粗濃的眉頭。
「娃娃,-喜歡風巽,是不是?」
沒想到老爸會問得這麼直接,娃娃俏臉微紅,羞澀地點點螓首。
「不行!」沈雄嚴厲的粗厚嗓門,引來店裏其他顧客好奇的注目。
「看啥小!我們老大在跟他女兒談事情,看什麼看!」阿傑惡眼瞪人,語氣不善,一干原本擔心娃娃怎麼跟兩個看起來絕非善類的男人在一起的街坊鄰居,都被嚇了一大跳,連忙調開視線。
真的假的?風醫師清秀可人的未婚妻,居然是那種人的女兒──
不會吧?夭壽喔,怎麼都沒聽說過──
歹竹出好筍哩──
又是一條大八卦了!
店裏,幾張她不陌生的面孔出現驚疑的表情,還有兩三個剛剛才在超商與她合照的高中生在竊竊私語,娃娃垮下纖薄的雙肩,小臉皺成一團。
「你們答應我,說話會小聲、不逞凶的!」
從小到大,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備受「關愛」的眼神,明天──不,等一下走出紅茶店,她平靜的小鎮生活就要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要不是爸說口渴、阿傑說外面太熱,也答應她絕對不會拿出流氓那一套習性,她才找了這家客人看起來最少的泡沫紅茶店,早知道、早知道買瓶礦泉水去蹲公園樹下就好了啦,嗚……
「娃娃,阿傑沒有惡意啦。」沈雄替手下脫罪。
嗚,用那種口氣對別人大聲,還說沒有惡意……
看到自家小公主眼眶怯怯泛紅、小嘴顫顫一癟,阿傑懊悔地搔着頭。
「小姐,失禮啦,我不知不覺就……」
「跟他們道歉。」娃娃紅着眼,吸吸鼻子要求。
啊?「還要道歉喔?」他跟平民老百姓嗆聲還沒低過頭-,而且他也沒罵髒話呀,有讀書的小姐以前告訴他們說,罵髒話會犯公然侮辱罪,挨罵的當事人可以視情況提起告訴,他這幾年已經練就嗆聲不帶髒字,這樣也不行喔?
「要!」
被一雙蒙濛霧眼瞅着,又接收到老大點頭示意,阿傑正式宣告投降。
「好啦,小姐-別哭嘿,我道歉就是了。」阿傑起立朝大家鞠躬,說了幾句抱歉的話,弭平方才的不愉快,也替老大擺平了允諾女兒卻「違約」的尷尬。
「娃娃,跟我回去。」沈雄壓低音量。
「回去也是要嫁入伍家?」明眸霧氣流轉,娃娃帶着父親會駁退她的希冀看着他,可是在他眼中她看不到一絲絲退讓,希望落空,她只能難過地扁扁小嘴,怯懦地拒絕。「……我不回去。」
「-不回去,難道要待在風巽身邊?」
「對。」她這個字,語氣比剛才堅定多了。
「-就這麼喜歡他?」
「對。爸,我要嫁給風巽。」如果沒有遇到風巽,無論再怎麼不願意,她或許在父親厲聲命令她乖乖回家嫁人時就會懦弱聽從;可是,現在不同了,因為她遇到了風巽。和他在一起,是她心中最誠實的想望。
砰──
巨大的聲響灌入耳中,娃娃嚇了一大跳,偷偷觀察他們這一桌的旁人也是。
「該死!那小子是不是對-做了什麼?!」沈雄拍桌怒喝,一臉兇惡,嚇得桌上的玻璃杯也彈跳了下。
寶貝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失蹤到一個陌生男人家裏這麼多天,沈雄一得知消息起就又急又怒,現在又聽到女兒說要嫁給那個男人,他簡直快氣爆了!
「小姐,那個姓風的混帳是不是騙了-?還是欺負了-?媽的!告訴我,我幫-討回公道!」阿傑也氣憤難平,差點掀桌。
「你們……」娃娃微微剛白的小嘴抖抖抖,悶頭趴在桌上。「討厭啦──」
兩個講義氣的大男人意識到自己又干出「違約」情事,頓時對自個兒管不住的大嗓門和衝動懊悔不已。
「娃娃……」
「小姐……」
「不、不是,他對我很好,也跟我求婚了……」娃娃埋着頭,悶聲澄清。
「那小子跟-求婚?」沈雄橫眉一挑,就算怏怏不快,這次也記得不只要壓低音量,還輕聲細語。「他知道-是我『惡狼幫』老大沈雄的女兒嗎?」
她慢慢抬起小臉,即使泫然欲泣,蒙-美眸也閃着難得的自信光輝。
「知道。我跟他說了,他還是願意娶我。」父親雖然沒做過什麼令人髮指的壞事,但她從小仍是看多了旁人客氣畏怯、卻包含了嫌惡的眼神;而在風巽眼中看到的自己是乾淨無邪的,他不排斥她、不以有色眼光看她,對她來講意義格外深重!
「唉唷,小姐,一般人知道早就開溜了,會願意娶-一定是看上雄哥的勢力,有雄哥罩着,什麼事都好辦啦!」阿傑斷言道。
「才不是!」娃娃悶悶道。父親有什麼能耐,她清楚得很,明明只是個鄉裏間愛耍老大、到處替人圍事、調停紛爭的流氓,卻老是以黑道份子自居,哪有什麼呼風喚雨的勢力。「風巽是因為──」
她的聲音陡然消失,阿傑不明白地問:「因為什麼?」
「因為……」只要-嫁給我,他們就不能逼-犯重婚罪。
同情。
這鮮明的兩個字,接續着風巽說過的話躍上娃娃腦海,宛如一根細細的針扎人她的意識之中,原本那種義正辭嚴的魄力,瞬間像顆被無情刺穿一個洞孔的皮球,開始泄氣、瓦解。
他答應娶她,無非就是同情她,所以幫她一個忙……
從心底泛開一陣帶着澀意的怞疼,讓娃娃的雙手下意識地,揪緊了腿上的及膝裙。
「不管姓風的那小子理由是什麼,-都不能嫁給他。」沈雄不由分說,態度強硬地否決女兒的要求。「娃娃,只要-肯回去結婚,伍家說就不計較-逃婚的事,就當-只是因為什麼『婚前恐龍症』的,所以出去散散心。」
「老大,是『婚前恐懼症』,不是恐龍。」阿傑小聲糾正。
「我說話你插什麼嘴!我老大還是你老大?」
「拍謝拍謝,您才是老大。」
「爸,我不是因為婚前恐懼症才逃婚,而是不想嫁給伍家人。」她愈來愈確定這一點。
「這種話不能再提!-結婚當天逃跑已經讓猛虎幫蒙羞,伍家少主不計前嫌不跟-計較,-就該偷笑了,跟我回去,你們儘快結婚!」
「我不喜歡伍家少主呀……」
「不要再講這種幼稚的話!-已經不是十六七歲的女孩子了,還看不清女人需要的是一個強而有力的依靠嗎?嫁過去猛虎幫,對-、對惡狼幫所有兄弟都好。」
「是我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依靠,還是你?」娃娃語氣黯然,努力不讓眼前瀰漫的脆弱薄霧匯聚成河。
父親嚮往黑道生活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從懂事以來就知道自己的爸爸和同學們的爸爸不同,當同學的爸爸來學校參加班上的家長座談會時,她的爸爸卻在外面拿棍棒跟人「談」事情;當同學的爸爸帶他們出去旅行度假時,她的爸爸仍是在外面拿棍棒跟人談事情。
她應該很習慣了,可是現在為什麼還是會覺得心酸……
沈雄一陣啞口,瞧見女兒蓄滿埋怨與難過的直勾勾目光,他喉頭一哽,下意識心虛地別開眼,咳了聲,清清喉嚨。
「咳!娃娃,-最好斷了對風巽那小子的留戀,黑道的世界跟普通人完全不一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區區一個獸醫能永遠保護-嗎?他搶了伍老大的兒媳婦,依照伍老大有仇必報的個性,-想風巽能不被牽連嗎?-好好想一想。」娃娃是他唯一的女兒,他怎麼可能完全只顧慮到自己。
「是呀,小姐,到後來那個姓風的受不了威脅壓力,就會離開小姐。雄哥這麼決定都是為-好,-別辜負雄哥的苦……」
黑道的世界跟普通人完全不一樣。
娃娃聽不進其他聲音了,兀自抿唇不語,因沉重得陷入心底的刺痛,默然。
抬頭看着神情黯然的娃娃,雪納瑞阿旺蹭蹭她的腿,低嗚了聲想安慰她,她沒有聽到,-只好垂下耳朵,安靜趴回地上。
娃娃失魂落魄地走迴風巽的診所,還沒到門口,就從門邊那一大面落地窗,看見一名面向窗外的女子和風巽有說有笑。
她確定自己沒有看過那名女子,要是看過,一定很難忘記那張艷麗到連花兒都相形失色的嬌美容顏。
那名美女擁有一頭挑染成酒紅色、波浪般的浪漫長捲髮,白裏透紅的彷佛能掐得出水,剪裁合身的露肩小背心和白色及膝雪紡紗裙,將模特兒般完美比例的身材襯托得更加姣好。
好美!美得讓人移不開眼,連她都看到出神,忘了該進屋去,就這麼呆站在炎熱的大太陽底下。
此時風巽突然走向廚房,徒留那名美女。沒多久他又從廚房走出來,手中還端了一盤冒着熱煙的食物,微笑着將筷子一起送到美女面前。
娃娃看見了,盤子裏盛裝的是風巽昨天說好,今天中午要包給她吃的水餃。
他下水餃給那個美女吃?她是……誰?
娃娃充塞了困惑的大眼,捕捉到的下一幕,陡地讓她胸口滿漲的不知名情緒正式潰堤──
看着嬌笑吟吟的美女撲向風巽,給他一個熱情滿溢的大大擁抱,還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個長長的親吻,風巽非但沒有拒絕這突如其來的艷福,還主動摟住美女的水蛇腰,在她耳邊輕笑低語,莫名的痛楚好似排山倒海的巨浪向娃娃侵襲而來,與那種又酸又澀的情緒一同淹沒娃娃的心口。
風巽笑得好溫柔,唇角為那名美女勾起的寵溺弧度,卻讓她看得心好痛,連帶地,她猛然想起一個幾乎忘懷、也或許是她根本不願去證實的現實──
風巽早就有意中人了。
依他們親昵的程度來看,那個美女一定就是風巽的心上人了。
我和娃娃不是男女朋友,而是未婚夫妻。
這是他親口說過的話,她在場聽得一清二楚。
真正的男女朋友,是眼前相擁的這對男女,從來就不是他和她……
娃娃突然覺得胸口傳來窒息般的悶痛,發現原來是自己忘了呼吸。
她痛苦地低喘着,眼前風巽陪伴着美女開心吃水餃的親昵畫面,刺得她雙眼開始疼痛、模糊。
她好介意,真的好介意,她也是到現在才驚覺,風巽在她心中,竟然佔了這麼大的份量,大到她悲慘地頓悟了一件事──自己愛上了他。
她愛上風巽,可是,風巽愛的是別人呀……
怎麼不進去?外面好熱喔,我快熱死了啦!阿旺蹭蹭娃娃的腿,不明白她為什麼站在太陽底下發獃。
娃娃偷偷抹去眼角的濕濡。
忍住哽咽的衝動,她蹲摸摸雪納瑞的頭,放掉狗兒脖子上的狗煉。
「阿旺,我想起還有東西沒買,可是太陽好大,你幫我叼一把傘出來好不好?你知道傘嗎?遮陽擋雨那種。謝謝你,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