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夜與白天交界的曦光,正悄悄透進窗戶。
床上的娃娃幽幽轉醒,感覺自己被包圍在一片安穩的氛圍之中,惺忪睡眼不由得轉到身旁連在睡夢中都執意抱着她的男人身上。
看到他的肩膀和薄被下若隱若現的強健胸膛,她驀然意識到被單下兩人的光裸,他的大掌甚至還宣示獨佔意味似的,包攏住她一隻嫩軟的豐盈,卻完全沒有壓痛她分毫,兩朵紅雲迅速飄上娃娃粉頰。
再過兩天,她就要嫁給這個男人了,他的懷抱,將不會只是她短暫停留的位置,因為,他愛她呵。
飽漲了喜悅與滿足的心情,和她「上一次結婚」完全不同,她應該不需要再猶豫的,但她卻扎紮實實地感覺到內心的不確定……
娃娃的睡意全無了,睜着大大的眼,凝視枕畔的男人。
雖然他愛她,雖然他一點也沒有視她的背景來判定她的好壞,雖然他說她與伍家的婚約他會解決,可是還是抹滅不了他與她的分界呀!
爸說的對,她與風巽畢竟是不同世界的人,就算他有個秘密身分,但他畢竟是一個生活環境單純的獸醫,而她則是流氓的女兒,擺在眼前的分界,怎麼也無法不提醒她這個殘酷的現實。
她要是嫁給風巽,不光是猛虎幫會找他麻煩,就連他的名譽也會被她拖累。
他是個好人,她不該拖他下水……
娃娃苦澀地咬咬下唇,湊近眼前就算熟睡也俊朗得無與輪比的俊臉,輕輕在他滿足微勾的薄唇印下一吻,然後慢慢移開他攬在她身上的臂膀,躡手躡腳下床穿妥衣物,離開主卧室。
走出房門前,她還回頭,留戀地將他的身影,永遠收入心底。
風巽,對不起……
回到客房,簡單收拾行李后的娃娃,才打門,就撞見不曉得在門外站了多久的風巽。
他一身深藍色睡袍,隨意而攏的衣襟半敞,露出大半堵精實的胸膛,可口得讓人想一口氣撲倒;炯亮到宛如着了火的黑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將她從頭到腳仔細瀏覽過,尤其在她小手裏的旅行袋,停留了較久的時間。
看得出來,他黑眸里的火光絕對不是灼熱的,而是隱隱燃燒的怒火,娃娃暗暗怞氣,心虛地後退了幾步。
「-『又』要不告而別?」
他的聲音與平時一樣溫醇,語氣一樣輕緩,可是卻聽得她手心開始緊張冒汗。
「不、不是……我到了落腳處,就會通知你。」這樣就不算不告而別了。
「落腳處?哪裏?」
「呃……」
「根本沒有,對不對?」
是她的錯覺嗎?風巽的聲音好像也着火了。
「我會找到的……」娃娃小小聲,黯然說道。
盯着眼前這張苦哈哈的小臉,風巽深吸一口氣,發揮自己最引以為傲的耐性,耐心釐清這一次的「疑難雜症」。
「這次,是什麼原因。」他問。
娃娃扁扁嘴,抓住旅行袋的兩隻小手與提帶絞在一起。好吧,既然要走,就要走得「光明正大」,這次不是誤會,不需要任何一方冰釋。
「我不可以這麼自私。」她答。
「自私?」
「嗯,自私。」她認真地點點腦袋。「我如果嫁給你,猛虎幫的人就會認為你搶了他們少主的新娘、存心給他們難堪,伍家人也會對你懷恨在心,到時候他們就會伺機找你報復、惡意砍你幾刀、順便送你幾顆子彈……」
愈說,娃娃的臉色愈蒼白,宛如能預見風巽倒卧在血泊中的下場,清眸泛開恐慌的紅霧。
原來是這件小事,她這顆小腦袋居然還在煩惱?
見娃娃說著說著又快要哭了,風巽眉頭微皺,眸子裏的慍火,也因她清眸中真切的擔憂,降溫了些。
他輕嘆,確定自己的心,這輩子都要被她的善良徹底俘虜了。
「我說過了,他們傷不了我。」雖然攻擊別人的弱點很沒禮貌,但說實在話,那些三腳貓的功夫還真的動不到他一根寒毛。他經歷過別人所未經歷過的磨練,不是被嚇大的。
「你憑什麼這麼有自信,你只有一個人,他們有幾十個人呀!」
「台灣有法治存在。」猛虎幫的事需要處理沒錯,但他沒打算動用到法律。
「法律是用來限制好人的,你沒聽說過嗎!」「檯面下」很「黑」,誰都知道。
「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
「未來的事,誰也不能保證呀!」娃娃愈想愈覺得,自己以為逃婚就能躲開一切,根本天真得離譜,她決定了──「我要回家。」
風巽黑眸半-,等待她可能沒什麼好話的下文。
「嫁給猛虎幫的少主。」
「不行。」很不給面子地,她的提議被他立刻否決。
「-已經答應要嫁我,說過兩次。」
「可是──」
「我也說過,-和伍家的婚約我會解決,難道我不值得-相信嗎?」
「不是的……」心頭被他眼底的受傷扎了一下,娃娃胸口一疼,着實為自己的出爾反爾感到厭惡,但現在的她,還能怎麼辦?「就算你能順利解決婚約的事,娶了我,對你並沒有好處呀!」
「為什麼沒有?」好處大得超乎她的想像。
看出他黑眸轉濃,灼熱的目光落在她胸口賁起的柔軟曲線,娃娃驀地明了他指的「好處」是什麼,臉蛋一熱,連暴露在衣物外的細嫩,都被他的視線燙出一層嬌羞紅暈。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爸是惡狼幫的老大呀!」
「這跟我們結不結婚有什麼開系,我不會因此畏懼-或討厭。」這一點,他記得老早就表明得很清楚了。
「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歡我,可是,我會拖累你、會害你被人指指點點、害你交不到朋友,然後你就會開始討厭我、不想跟我在一起……」
回想起求學時代被孤立的自己,娃娃一點自信也不剩了,鼻一酸,瀰漫在眼底的紅霧凝話聚成淚雨,溢出眼角。她用手背孩子氣地擦去淚水,卻老是擦不幹,連淚腺都跟她作對,她更加難過了。
她的淚讓風巽胸口一緊,他伸手將淚人兒納入懷中。
「娃娃,人生下來,雖然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但不代表上一代的宿命就一定會延續到下一代-能決定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我能幫-,端看-要不要爭取而已。」他可以想見,她從小到大因為身為幫派份子的女兒,所受的委屈和自卑,絕非外人所能想像。
娃娃在他懷中抬起盈滿渴望的淚眸,怯怯問:
「我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有尊嚴、沒有白眼,有安定、沒有紛擾的生活?她真的可以擁有?
「-在這裏過得不開心、大家對-不好嗎?」他看着她,不答反問。
她搖頭。「我過得很開心,大家對我很好。」
街坊鄰居一看到她,都會笑着對她噓寒問暖,隔壁小武的媽媽說她是個善於傾聽的好聽眾、所以喜歡找她聊天;只要地去買早餐,早餐店老闆娘都會在給她的份量里多加一些;王媒婆也常拉着她,說要幫她介紹相親對象;還有好多人都對她很和善,在這裏,她每天都很開心。
「這就對了-讓大家先認識的是-個人,而不是-的身分,他們對-沒有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自然沒有芥蒂。我保證-所擔心的事情,沒有一件會發生。」
這也是他喜歡這裏、甘於平淡的原因之一,此地居民們熱情直接的人情味,與大都市裏的涼薄世故大相逕庭,他無須時時揣度人心,也不必擔心會有永遠的敵人,人心在這座小鎮裏,很簡單。
他的保證讓娃娃的自卑開始動搖了。
「他們知道實情也不會討厭我?」真的嗎?
「不妨交由時間驗證。」看着她逐漸尋回自信光彩的小臉,風巽淺抿一笑。
「你真的可以說服我爸,讓我嫁給你嗎?」
「-跟-父親提過我們要結婚的事?」
在他溫柔而灼熱的視線下,她嬌羞地點點頭,但接着又垂頭喪氣。
「可是他不答應。」
「他已經答應把-嫁給我了。」風巽語出驚人。
「啊?」她怎麼不知道?
「不信?打通電話問問。」他拉她來到電話旁,將話筒遞給她。
看着他俊臉上胸有成竹的微笑,娃娃半信半疑地撥出家裏的電話,接電話的是長期在她家幫傭的婆婆,幫傭婆婆一聽到是失蹤了一段時日的她,急忙問她有沒有住好吃好穿好,確定她安然無恙又跟她閑聊了幾句,才將電話轉給沈雄。
「爸……」
「娃娃,這麼早打電話回來,是不是有什麼急事?」電話中的沈雄,顯然剛從睡夢中被連忙挖醒,聲音粗厚低啞,還包含了顯而易見的急躁。
「不是……」
「不是就好。時間還早,-再多睡一下-後天就要結婚了,睡眠充足對新娘子很重要,這樣那天-才能漂漂亮亮的,爸爸也有面子呵,去睡去睡!」沈雄叮嚀着,說話聲輕快了不少,聽得出他的快意。
娃娃一楞,不確定地問:「爸,你知道我後天要跟誰結婚嗎?」
「怎麼會不知道!是風先生呀,他已經來家裏提過親了,呵呵呵!」
娃娃又是一楞。風先生?爸什麼時候開始,對風巽這麼客氣了?
「娃娃啊,-就放心嫁給風先生吧,伍家已經無條件解除婚約了。」
解除了?她訝異地望向風巽,風巽回以淡定淺笑。
「可是,你不是不答應我嫁給風醫師嗎?」
「那是過去事了,不用再提了啦嘿。對了,風先生在旁邊嗎?」
「在……」
「把電話給他,我要跟他報告這個好消息。」
報告?「好……」娃娃一臉困惑,將電話交給風巽。「我爸有事跟你說。」
風巽接過電話,聽着對方的「報告」。
「我知道了,謝謝你,岳父。」
電話那頭傳來沈雄爽朗的笑聲,連娃娃都聽得一清二楚。風巽掛掉電話后,眼角帶着笑意,環胸直視眼前一頭霧水的小女人。
「現在還有任何問題嗎?」
「沒……沒有。」可是,事情順利得讓她出乎意料,爸對風巽的態度為什麼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猛虎幫又為什麼願意無條件解除婚約?
「不會再不告而別,安心嫁給我了?」
「我……」
見她神情有所遲疑,風巽眉頭微挑,索性一把抱起她,往床鋪走去。
重心一倒,她低呼一聲,小手勾住他頸項。「風、風醫師,你要做什麼?」
「讓-沒有體力再跑。」
嗯?「什麼……」意思?
被放到床上的娃娃還來不及問完,已經被他紮實地壓入床鋪間,承受他逐步加深的吻……
當她嬌喘連連、只能任他擺佈的時候,她終於明白他所謂的「沒有體力再跑」是什麼意思了。
喜宴席開一百桌,每個桌次都坐滿了人,新郎新娘的親朋好友、街坊鄰居,認識的、不認識的、說中文的、不會說中文的,統統齊聚一堂來祝福這對新人,雪納瑞阿旺興奮地滿場跑,整個會場熱鬧哄哄。
此時,會場的燈光被調暗了些,明亮的聚光燈打在男女主角身上。
「好,歡迎各位親朋好友,來參加新郎風巽和新娘沈娃娃的婚禮。」台上的主持人,神采奕奕地用麥克風廣播。
「美麗的新娘子,已經由她父親牽扶着,走向新郎了!」
主持人一手比向喜宴入口,接着,會場內開始播放神聖的結婚進行曲,眾人紛紛拍手,小孩子們則是各自搶到紅地毯兩旁的好位子,準備進行向大人討來的任務,拉炮、撒小花。
新郎風巽一身筆挺帥氣的正式西裝,與小花童們站在通往台前的紅地毯前端,充滿溫柔笑意與熱切情愫的目光,凝視着正走近他的沈娃娃──他的新娘。
突然,新娘的步伐慢了下來,然後一動也不動。
「怎麼了?」沈雄不解地,朝身旁的女兒低聲喚道。
娃娃沒有出聲,小手緊緊捏住捧在手中的花束。
風巽黑眸微-,精爍的目光穿越娃娃面前的白紗,鎖住她些微慘白的小臉。
然後,在眾人的注目下,新娘放開父親的手,開始迭步後退。
娃娃,過來。風巽眉頭微皺,緊盯着她,以唇語說給她「看」。
沒有用,新娘提着婚紗裙-拚命搖頭,在新郎面容逐漸轉為鐵青的瞪視下──
轉身跑了!
「快,守住所有出入口!」
座席間,不曉得是誰已經有過類似經驗,率先反應過來大喊。
喔,是猛虎幫的少主,伍檜潛。
「娃娃,-到底怎麼了?快出來呀!」
餐廳前後兩個「逃生出口」都被人封鎖,娃娃無路可逃,只能跑回餐廳內充當新娘房的房間,鎖上門,縮在房間角落掩面啜泣,不理會門外沈雄的勸嚷。
「媳婦,風巽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的事?告訴媽,媽替-教訓他!」這會兒是風巽大老遠從日本趕來參加兒子婚宴的母親,豪氣干雲地搶着說話。
「有話好好說,夫妻床頭吵、床尾和,家和萬事興。」這個溫吞的聲音,是風巽的父親。
「嫂嫂,-好厲害喔!我第一次看到大哥這麼生氣耶,我崇拜-!」不用說,這個興奮的吱喳聲,就是愛看好戲的風鈴。
「小姐,-不出來的話,大家不能開動啦。」阿傑摸摸餓扁的肚皮。
「汪!」門板外擠滿前來關切的人群,連阿旺也來湊一腳。
新郎新娘的親朋好友、街坊鄰居,認識的、不認識的,說中文的,不會說中文的,眾人你一言我一句,最後才輪到準新郎。
「娃娃,開門。」
風巽壓抑着熊熊怒火的聲音傳來,娃娃埋頭在雙臂間,哭得更大聲了,連門外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開門。」風巽再道。
「嗚嗚嗚──」她再哭。
「拿斧頭來。」
「風醫師,餐廳沒有斧頭,菜刀可不可以?」
「拿來。」
砰!砰!砰!
沒多久,門上傳出巨大的撞擊聲響,娃娃俏臉慘白地瞪着門板,呼吸也跟着急促起來。門把上的喇叭鎖三兩下就被菜刀砍壞了,走進房間的是一臉鐵青的風巽,背後還跟了想一探究竟的眾人,小小的門口擠滿了人,完全找不到空隙。
他像是一尊石雕立在她面前,下顎緊繃道:「娃娃,跟我出去。」
「我不要,你走開!我不嫁不嫁不嫁不嫁──」她又把自己縮成一顆球,埋頭哭喊着。
風巽僵了一秒,體內血液瞬間逆流,額上青筋浮動。
「新娘臨陣說不嫁,現在是什麼情況?」
「阿哉,我也有看沒有懂。」
「婚禮還要進行嗎?」
「菜還要不要上?」
「你們先出去。」風巽開口,能將人瞬間凍結的語氣,立刻讓不少人識相離間,不過總是會有些比較白目的。
「娃娃,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兒子,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娃娃的事?」
「記住,家和萬事興,家和萬事興。」
「哥,我好喜歡嫂嫂,你一定要把她娶回家唷!」
「小姐,為了今晚的喜宴,我中午沒吃飯,就是要來吃好料的吃夠本。」
「汪!」
風巽握了握拳,厲聲大喝──「全部出去!一個也不要留!」
沒想到一向溫和的風巽也會發火吼人,眾人全都嚇了一跳,知道惹他絕對沒有好下場的人都腳底抹油,不知道的也匆匆跟着魚貫而出,還體貼地替他們關上門。
突然,門又被風巽打開,貼在門板上的眾人,尤其是佔着好位的雙方家屬,都在他凌厲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不準偷聽。」他警告地怒瞪着他們,尤其是自家老爸及妹妹──你們應該清楚我聞得到門外的氣息、也聽得見門外的動靜,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咳!」風老爸說話了。「大家都請回喜宴會場吧,讓他們年輕人溝通溝通,不會有事的。」風鈴也苦笑着點頭附和,她可不想挑戰大哥的身手。
「他們真的沒問題嗎?」風老媽不放心。
「沒問題的啦!哥出馬,-還不放心嗎?走了走了。」
大家聽新郎的父親都這麼要求了,也不好說什麼,紛紛轉身離開原地,回會場等待婚禮繼續進行。
一干湊熱鬧的人都散去了,風巽關上門,再度走到房間角落。他繃著臉,居高臨下,一雙沉怒黑眸俯視縮在牆角哭泣的娃娃,眼神像是猛獸將小動物逼到角落的陰狠。
「-第三次逃離我。」
「嗚嗚嗚──」
「為什麼又不肯嫁我?」
「嗚嗚嗚──」
脾氣再好的風巽,也被她連逃三次給激得火大了,加上她又一徑的哭,他嘴角一沉,氣急敗壞地怒聲暴喝。「看着我,說話!」
娃娃被他的咆哮嚇到,抬起哭花了的哀怨小臉,癟着顫怯怯的紅唇,想開口卻因急促的哽咽而發不了聲,像是離水的魚嘴巴一開一合的,就算髮了聲也全是他聽不懂的碎語,還差點被眼淚口水嗆到。
她委屈怯懦的神情,讓風巽胸口一塞,就算心中有幾百噸的火氣待發泄,也不忍心發泄在她身上了。他輕嘆一口長氣,將牆角的淚人兒拉起身攬入懷中,懷疑自己哪天會被她整得無語問蒼天。
「別哭了。」他把自己的手帕遞給她,等她窩在他胸前哭夠了再說。
終於,哭聲停歇了,紅唇一吐出來的話語仍是教他氣結。
「我不想嫁。」
「為什麼?」問號,從風巽緊咬的齒縫迸出。「-終歸介意我的狼形,所以在婚禮前反悔了?」
「不是,我不怕。」
「那又是為什麼?」最好有個好理由。
「因為……你是黑道份子。」娃娃哀怨低喃。
原來,他得知她的身家背景時的那種無所謂,他說他不怕她、不討厭她,他說猛虎幫的人不會對他怎樣,爸對他的態度會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伍家人願意毫無條件解除婚約,都是因為他是個黑道份子,而且還是日本中勢力最大、最強盛的幫派──石倉組前任繼承人石倉櫻子的兒子,也就是石倉組的少主,所以他根本不用怕這些在他眼中,等級算是最微不足道的小混混!
她爸生平最崇拜的就是日本的石倉組,老是掛在嘴邊說他們有多厲害,所以她對這個神秘又令人敬畏的黑道幫派並不陌生。可是,她真的沒想過自己居然會與石倉組有所牽扯,一扯還是扯到他們的少主身上!
爸一知道她要嫁的人是石倉組的少主,二話不說就答應風巽的提親,而她卻是直到剛才與他父母親見面,才得知風巽真正的身分。她討厭這種被人擺佈、矇騙的感覺,感覺自己好像一點也不被重視,嗚,她好難過啦……
風巽表情微僵,低啞道:「那只是個身分。」
「可惡,你為什麼要瞞我,為什麼不跟我說實話!」她掄起粉拳-打眼前的胸膛,委屈萬分的眼淚又滾下臉頰,暈開了粉妝。
他眉頭揪擰,任她出氣地-打。
「因為-說-討厭黑道份子。」
她一楞,手上的攻擊停了下來。
「我如果先說了,-還願意嫁給我嗎?」
「……」她盯着他的胸膛,沒有說話。
「刻意隱瞞-確實是我的不對,我不難理解-的委屈和不滿,我不介意-的身分,並不是因為我與-一樣,而是我知道-的本性並不壞。易地而處,我是不是黑道,在-來說很重要嗎?」
見她依然垂頭不發一語,風巽喉嚨一緊,續道:
「雖然我母親是我外公的獨生女,我是他的外孫,但他仍屬意將石倉家的『事業』交給我繼承。不過我生好簡單平靜的生活,對於黑道那些複雜詭譎的事物一點興趣也沒有。我父親是狼族人的專屬醫生,於是我選擇接手父親的工作,拒絕外公的要求,並對外公宣稱,只要組織里有人能打敗我,我就回去繼承。」
「後來真的有人來襲擊你嗎?」娃娃低呼。
「明的暗的都有。」他的實力不弱,外公派來的「挑戰者」自然也不差,他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喪命,他算是「不自由,毋寧死」的最佳代表了吧。
難怪風巽的身手了得!
娃娃恍然大悟,隨之,又是一驚。「那現在……」
「沒有了,一年前組織由風鈴繼承之後,就沒再發生襲擊的事。只不過已經退休的外公如果閑得發慌,還是會偶爾念念我,要我去幫忙風鈴分擔一些重擔。」他話聲稍頓,啞聲又道:「娃娃,我無法改變我有黑道背景的事實,但我已經嘗試退出,這樣的我,也沒有資格擁有-嗎?」
感覺攬在她身上的結實雙臂輕顫地收緊,娃娃怔然抬頭仰望,看見他深邃黑眸中流轉的真切恐懼。
「你在怕什麼?」
「我害怕失去。」
娃娃聞言,她的心為他的深情,無法遏止地發軟發熱了。
「風巽,對不起,我沒有弄清真相……」
「別說對不起,我只想知道,-願不願意嫁給我?」
「我……不知道。」她——道,小臉泛開誠實的紅暈。
「我愛-,-呢?愛我嗎?」他低語,看着她在他懷中害羞地輕點螓首,他的手隨着火熱的眼神,眷戀地撫過她臉上每一-,最後來到她水嫩的紅唇,印下他所有激昂與堅定。
「-不知道就不代表不願意嫁我,不代表不願意就等同於願意。只要不讓-逃跑,-永遠都是我的新娘。」不過今天這種大場面要是再多來個幾次,他可能會崩潰,最好的辦法還是一次解決。
「啊?」他在說繞口令嗎,她怎麼聽不懂?
「娃娃抱歉了,我得讓-消耗一力。」
「啊?」這又是什麼意思?
等到他的吻愈來愈狂野,她的理智愈來愈渙散,娃娃終於懂了,嬌羞小臉輕漾柔美的微笑──她的幸福、她的依歸、她的未來,就是風巽了,就只有他了。她如果再「不甩」他,不就太對不起自己了嗎?呵,她想,她再也無須逃婚了。
門外──
隔了一大段距離的風鈴,聽見門板內傳來曖昧得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響,理解房內正上演什麼樣精採的好戲,她勾唇一笑,美眸笑得好彎。
「汪汪汪。」怎麼樣,主人搞定了嗎?
「當然-,他這輩子還沒遇過什麼搞不定的事。」
她猜那句「我是不是黑道,在-來說很重要嗎?」的問句,想必娃娃嫂嫂的答案一定是「不重要」吧?既然大哥那麼重視嫂嫂說的話,哪天她裝可憐,麻煩善良的嫂嫂遊說大哥回組織繼任幫主之位,應該可行。
哈,她離自由也不遠了!
「汪汪。」婚禮還要不要舉行?
「當然要,不過婚禮的男女主角正在忙,得等他們『辦完事』出來。」還要一段時間哪,總不能讓賓客獃獃等着。「我看還是先讓廚房上菜好了,阿旺走,我們去吃好吃的!」
「汪!」附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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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欲知東方御野和沙莎莎的故事,請看紀珞.花裙子306──「不準狼吞虎咽」。
2.敬請期待紀珞最新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