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芳叆姊，你最近這幾天怎麼都無精打採的？”
冉芳叆待在員工休息室內用着午餐，不過在她面前的日式炸蝦便當都擺了快半個鐘頭，她卻只吃了幾口。
只見她一手支著頰，美目直瞪着便當，另一手拿着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往那軟Q的白飯里戳著。
“有嗎？”她懶懶揚起濃密眼睫，睞了坐在旁邊的同事一眼，然後又繼續瞪着炸蝦發起呆來。
這些日子以來，她被鄔耆浚的事搞得心煩不已。
一個星期前，他搬離了宅子，在他搬走的那天早晨，她因為還厘不清自己對他的感覺，所以她躲在房內，不敢面對他。
但一直躲著的她，卻矛盾的希望他能夠主動來敲她的房門，就算是臨離開前的一聲道別也好，至少可以稍微化解兩人前一晚所發生的尷尬爭執。
可是，鄔耆浚並沒有來敲她的房門，就這麼一聲不響的搬走了。
從搬出去的那天到現在，他都沒有跟她有任何的聯絡，這是不是代表他那一晚所說的話是當真的？
他會給她永遠的自由？
因為他的瀟洒離開而奉送給她的自由，卻讓她這一個星期來，感到莫名的空虛和寂寞呢！
一顆芳心亂了，緊緊揪著！
以前她和其他男人交往時，就算提及分手，她也不曾有這樣莫名害怕的情緒出現過，為何現在卻……
“有！你從我們休息用餐開始，就一直是這副恍惚的神情了。”旁邊的人看不下去，用手肘輕輕撞了她幾下，拉回她又飄遠的思緒。“嗯，那尾炸蝦你如果不吃的話，就讓給我吧。”
“拿去吧。”放下筷子，她真的一點胃口都沒有。
旁人不客氣地迅速將炸蝦挾走，送進口裏享用。
“其他菜我也都沒吃，你要嗎？”既然沒胃口，她也不想勉強自己吃，索性將便當推給同事。
“好呀。”
“那就給你吧，你慢慢吃，我去忙了。”休息時間差不多了，她也該到門市接班了。
甩掉胸口那份窒悶和空蕩，走過窄廊，正要推開門扇踏進精品門市部時，范美突然從身後冒出來，拍子下她的肩。
“芳叆，你等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僵了一下，她轉身看見范美一張笑得猶如艷桃的笑顏。“范美，你嚇到我了！你看起來一副春心蕩漾的樣子，怎麼，最近談戀愛了？”
“嗯，你猜對了，真厲害！”拉着冉芳叆，范美將她帶到員工專屬的洗手間內。“我告訴你哦，今晚我有個特別的約會。”站在寬敞的化妝鏡前，她開心的跟冉芳叆說了起來。
“特別？！上精品賓館享受各種奇特的服務嗎？”看着范美，冉芳叆好羨慕。
“才不是呢！”范美否認，不過臉紅了起來，聲音也嬌嗔起來。“我的意思是，我男朋友今晚約了我和他的一些同事聚會，這表示他要將我們兩個人的關係向大家公開了啦！”
“哦，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啊。”冉芳叆笑笑，眼眸中隱藏着一抹自己都未察覺的失落。“那很好呀，恭喜你戀愛成功。”
“嗯，謝啦。”
“好了，沒事的話我去忙了。”說著，冉芳叆就要往外走。
“欸，等一下啦！我有事要跟你講。”但范美又拉住她。“今晚我們的聚會少一位女生，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呢？”
“不要，我現在對配對遊戲沒興趣，你去找別人好了。”冉芳叆意興闌珊。
“找別人就沒意思了，因為今晚是要在鄔總監的新家聚會，我男友說找你去最恰當了，因為你跟鄔總監不是很熟嗎？今晚就只剩下鄔總監沒伴，所以你來最適當了。”范美自認這是最棒的安排。
冉芳叆愣住了。
原來范美的男友也是公司里的人，而當范美一提及鄔耆浚時，她發現自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
“這……”要和鄔耆浚見面，冉芳叆感到期待卻又不安，她想開口拒絕，可是卻又在拒絕的話要吐出口時猶豫了。
“好啦，你陪我去嘛！這樣我也自在多了。”類似這種聚會，有個熟悉的朋友陪着最好了。“下班前告訴我你的決定好嗎？”
“嗯，好吧，我等會兒再給你答覆。”范美直纏著冉芳叆，讓一直陷於猶豫中的她勉強點頭同意考慮。
結果，她答應了范美。
四點鐘換班后，她原本想先繞到附近的超市買點伴手禮帶去，但趕時間的范美堅持不用，所以她就被拉着上了范美男友的車，直接前往鄔耆浚的新家。
今天是假日，范美的男友不用上班，所以他早早在約定時間前就等在門口了，一待她們上車就立刻出發。
不到十分鐘的車程，就抵達了鄔耆浚的住處。
這棟距離公司不遠的高級住宅冉芳叆來過，因為這間公寓就是她幫他挑的，當初她看中這間公寓清幽的環境還有寬敞的格局，而且這個社區采飯店式管理，嚴格的門戶出入管控和周到的居家服務，對一個單身男人來說是最方便不過了。
原本她應該幫忙他佈置公寓的，但是她毀約了……
不知道待會兒他見到她，會怎麼想呢？
冉芳叆隨著范美和她男友及一群男女來到公寓門前，她突然很想逃掉。
正當眾人開心聊天沒有分心注意到她時，冉芳叆悄悄往後退了兩步，她心想，自己應該是可以偷跑的，結果這時候門開了，然而出現在門口的卻不是鄔耆浚本人，而是一個打扮入時、年輕亮眼的妙齡女郎。
“嗨，你們來啦！我和浚等你們等很久了。”看起來不超過二十二歲的年輕女子，用着很親切的聲音招呼他們這群人，而且還很親密地叫着鄔耆浚的單名。
浚？！聽起來就是親密愛人間的匿稱。
原本想偷溜的冉芳叆，停下了腳步，僵站在范美的後面，美目瞪着那位留着一頭削薄飛揚短髮，薄施脂粉，有着一臉璀璨笑容的女子。
“范美，你知道她是誰嗎？”當范美要踏進屋內時，冉芳叆湊上前扯着她，低聲問道。
“芳叆姊，我沒見過她，也不認識她耶！奇怪，我男友明明說鄔總監沒伴的呀，怎麼憑空跳出來一個漂亮美眉哩？”
連范美也一頭霧水。
這下子，原本要臨陣脫逃的冉芳叆決定不走了。
一種很莫名的堅持，讓她決定留下來弄清楚這個女人的身分。
跟着大家一起進入屋內，明亮溫暖的柚木系列傢具讓整個空間看起來相當有質感。
“哇，鄔總監的家好有格調哦！”有些人讚歎地參觀起來。
“沙發也超棒的，這一定是進口貨。”有些人則馬上挑了張舒適的沙發坐了下來。
大家參觀的參觀，坐的坐，有幾個人還到陽台去，就只有冉芳叆還愣愣地站在玄關口沒動。
因為，她看見了鄔耆浚。
穿着一身淡藍色休閑衫的他，亮眼挺拔，而他也在冉芳叆進門時一眼就看見了她。
沒有預期會見到冉芳叆，鄔耆浚的表情顯得比冉芳叆還要錯愕。
兩人都怔愣了一下，不過正忙着參觀的眾人，並沒有發現他們之間的異樣。
“芳叆姊，這邊坐吧。”范美坐在沙發區，朝她揮揮手。
“哦，好。”冉芳叆收回與鄔耆浚相接的視線，趕忙朝范美走過去。
她很尷尬，現在連偷溜的機會都沒了，只好硬著頭皮留下來。
接下來的時間，她一直都乖乖坐在范美旁邊，聽著大家聊天起鬨，在大家開心打鬧說笑之餘，話題有時候會轉到鄔耆浚的身上，而方才負責開門的那名女子，則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忙着進出廚房替大家端一些吃的喝的。
當那女子終於有空閑時，她以理所當然的姿態坐在鄔耆浚旁邊的空位，兩人偶爾會很親密地湊在一起交談，要不就是很有默契的相視一笑。
冉芳叆一直沉默著，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目看着鄔耆浚和那女子自然的互動，她想不只是她，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絕對可以看得出鄔耆浚和那女子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
鄔耆浚在心中叫自己不要老是將視線往冉芳叆那邊溜去，但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要注意她。
七天前，當他帶著失望透頂的情緒獨自離開冉宅時，他就下定決心忘了她！
他告訴自己，要從這段不可能的單戀情事中走出來，所以這幾天他白天都拚命的工作，晚上則忙着佈置新住處，每天都忙到深夜，直到累了才往床上一躺，倒頭就睡。
忙碌的生活讓他成功的忘了她，但現在她卻無預警地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的心又是一陣強烈的激蕩。
她為什麼會來這邊？為何又帶著一臉怨懟和妒意出現，完全不見往常的甜美笑容？
饒是冷靜的他，看着沉默不發一語的冉芳叆，心頭都亂成一團了。
“浚，你不是在樓下的義大利餐廳訂了位？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要不要一起下樓？”
女子提醒了鄔耆浚。
“好，大家下樓吧，用餐時間到了。”鄔耆浚不著痕迹地收回目光，率先起身。
“太棒了，我們就知道鄔總監最大方了！”有大餐吃，大家可樂了，紛紛起身開心地往門口移動。
一群人十幾個，分批搭電梯下樓。
冉芳叆刻意和鄔耆浚還有那名女子錯開，一顆芳心揪成一團的她，心情苦悶到了極點。
她根本吃不下飯，所以她在和范美一起踏出電梯時，就找了借口要離開。
“我頭有點痛，可不可以先走？”她悄悄地將范美拉到一旁說話。
“啊？那怎麼行！萬一鄔總監問起怎麼辦？”范美不笨，她早看出鄔耆浚和冉芳叆之間的“眉來眼去”。
“他不會注意到我的，你放心吧。”說這句話時，她的口吻帶著連自己都沒發覺的惱意。
“是嗎？”范美可不這麼認為。“你真的要先回去？”
“嗯，我先走了。”她看了眼電梯，眼見電梯又要下樓來，她趕緊往外走去。“掰掰。”揮揮手，她倉卒地走掉了。
冉芳叆搭計程車回到了店內，她到員工專屬的地下室停車場取了車，再開車離開。
時間才七點多，她不想回宅子，只好開著車亂晃。
她的心情很糟糕，腦海里一直揮不去鄔耆浚和那女子親密的樣子，茫然地開車到了淡水，行經北海岸然後又回到台北。
夜深了，都市已沒有白天的大批人潮，馬路上的車流量也減少了。
已經疲倦萬分的冉芳叆，打算回家去，但不知不覺間她卻把車開到鄔耆浚的住處樓下，然後就這麼坐在車內，看着那漂亮的高級社區。
她喜歡這裏的環境，當初是她看上這裏的，鄔耆浚的住處也應該由她來負責佈置，可是現在卻由另一個女人頂替了。
想到這裏，她是又氣又怨。
鄔耆浚怎麼可以這麼快就交女朋友？她根本還沒有正面拒絕過他呀！為什麼他的心可以這麼快就變了？
疲累的她，懶洋洋地趴在方向盤上面，她的情緒很壞，糟糕透頂。
她應該把車開離這邊，回家去洗個澡，好好地睡上一覺，也許明天醒來就一切都沒事了……
正當冉芳叆終於決定要打道回府時，有人敲了她的車窗。
“叩叩叩──”
冉芳叆猛然從方向盤上抬頭，轉過臉。
喝！外頭的人不就是鄔耆浚嗎？
冉芳叆瞠大不敢置信的美眸，看着一臉陰霾的他。
“下車。”他吼著，隔着車窗聲音還是很大。“把車門打開。”
一時怔住，她看着他難看的臉色，怯怯地打開了車門。“鄔……”
“你現在給我下車。”大哥兩個字她還沒叫出口，鄔耆浚就冷沉着眉眼，伸手進入車內，強行拔掉她的車鑰匙。
“你幹麼拿我的鑰匙？”現在就算不想下車也得下車了。
冉芳叆扁著粉唇，將修長的美腿跨出車外，再關上車門，站在他的面前。
“你為什麼沒吃晚餐就跑掉了？”不答反問，鄔耆浚雙手盤在胸前，雖然臉色仍舊黑沈難看，但一整晚擔心的情緒總算在見到她之後穩定了下來。
“把鑰匙還給我。”要玩這種答非所問的遊戲她也行，冉芳叆決定不理他，逕自伸出白嫩玉掌，揚起不馴的美麗下巴，疲倦的眼神有着幾分挑釁。
鄔耆浚臉色深沉地看着她，緊抿著的唇稍後掀動了兩下。“到我公寓去，我有話問你。”說著，他轉頭就走過馬路。
啊？！冉芳叆愣住。
他怎麼可以帶走她的車鑰匙，這樣叫她怎麼回去呢？她已經夠累了，他還這樣整人？！
“鄔耆浚，我不要上去，你快把車鑰匙還我，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再不回去的話，家人會擔心……”冉芳叆隨口胡謅道。
其實她是不想在他的公寓裏見到那個俏麗的妙齡女子，萬一看見了她鐵定會感到難過、傷心又嫉妒。
嫉妒？！
冉芳叆倒抽一口氣，驚訝得用手掩嘴，對於自己嫉妒鄔耆浚和那女人的事感到錯愕不已。
她愛上鄔耆浚了嗎？否則怎會出現嫉妒的情緒？！
就在冉芳叆怔在原地心緒攪亂成一團、臉色千變萬化時，鄔耆浚掉頭返回她的身邊，伸手拉着她纖細的手腕，扯着她往前走。
“你在外頭遊盪了一整晚之後，還知道有人會擔心你的安危，有人整晚試著聯絡你卻一直聯絡不到？你現在才領悟自己的晚歸會讓其他人擔心萬分，實在太遲了，哼！”
他低咆地扯着她走動，而冉芳叆一邊被半強迫地拉着隨着他的腳步往前走，一邊則神遊在自己的思緒里。
她看着他憂心忡忡的臉色、緊擰著憂愁的眉心，還有寬闊的肩膀和穩重高大的身形，晦暗不明的心就像陽光綻放般突然間明朗起來。
原來，她已經愛上他了，所以才會出現嫉妒又難過的情緒。
“進來。”搭電梯來到他的住處門口，他打開了門輕扯着她進屋，口氣還是充滿惱怒。
“等等。”冉芳叆卻抽回了被他握著的手腕。
“在你沒把臨時從聚會怞身離開的理由交代清楚之前，你休想走掉！”他惡唬唬地轉過身，將怒容對着她。
她站在門前，揚高一雙美目，不被他的怒氣駭著，嘴角勾著漂亮的弧度，眉眼含着柔柔的笑芒凝望着他。“我不會走掉，除非你趕我走。”
“你……”瞬間，他看得痴了，頓時啞口無言，罵人的話卡在喉嚨，沒有再吐出口。
因為她甜美迷人的笑顏，讓他滿腔的怒氣和擔心都消失了。
“鄔大哥，我那天沒有起床幫忙你搬家，其實是我還搞不懂自己的心，因此才不敢貿然給你希望。”凝視英俊出色的他，冉芳叆紅了粉頰，竟然脫口解釋起來。“但是現在我想通了，也釐清了我心中對你的感情，我發現我對你並不只是兄妹之情而已，我、我、我……”
“你繼續說下去，別停。”他一臉急迫，大氣不敢喘一聲。
“我想，我喜歡上你了，我對你是男人和女人間的那種喜歡。鄔耆浚，我現在才承認自己的感情，你還會接受我嗎？還是……你寧願選擇那個和你很親密的女人，不要我了？”冉芳叆同樣一口氣把話說完，因為她怕衷己被拒絕。
“哪個女人和我很親密？”鄔耆浚看着一臉緊張的她，眸色加深。
“就今天晚上一直挨着你，像個女主人一樣招呼大家的那個漂亮美眉呀！”語氣充滿酸意，她好嫉妒。“她……到底是誰？”
貝齒輕咬粉唇，她非要弄清楚那女人和他的關係不可。
“哦，她是創意行銷部的經理，只是個公司同事而已。”鄔耆浚輕笑了起來，面對冉芳叆的一臉妒意，再聯想到她今晚一直睜著哀怨的美眸，不發一語地盯着他瞧的畫面，他終於知道為何她會臨時從聚會中逃跑的原因了。
因為她嫉妒！她嫉妒創意行銷部經理金莉和他之間的互動。
思及此，鄔耆浚的眼色暗了下來，笑意凝結在唇邊，他的眼神和表情也跟着嚴肅起來。
“真的只是同事？！”不懂他那複雜難懂的眼神，冉芳叆被他的目光瞅得不知所措。
他不語，只是凝視着她。
這樣的眼神讓她好緊張，緊張到想轉身跑掉，但是卻又不甘心沒得到令她心安的確切答案。
就在她快要放棄等待，打算走人時，鄔耆浚的長腿往前跨了一大步，健臂朝她的腰肢一攬，將她擁入懷中。
“我不會對你說謊。”
在她還沒會意過來之前，他的唇朝她的粉嫩櫻口落下，密實渴切地吻住了她。
他盼著這樣兩情相悅的吻，盼很久了。
在公寓敞開的門口，他深情地吻着她，冉芳叆在回過神后也嬌羞地回應着他，兩人在門口吻得難分難捨，直到晚歸的鄰居發出了幾聲咳嗽聲提醒，兩人才尷尬的分開，很快地閃進了屋內。
關上門，兩人相視大笑，而後他又將笑顏璀璨的她擁入懷，情不自禁俯下唇再度攫獲她柔軟的瑰色唇瓣。
這回沒有人會幹擾到他們了，所以他非要嘗她的甜美嘗個過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