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這幾天,東方及雙胞胎天天都向她店裏報到。

她也盡責地扮演好老闆娘的角色,親切、禮貌地將他們當成一般顧客看待。

儘管在心中為他留有最特別的位置,可是人家都已經說過“不會當真”了,她還能怎樣?愛上的瞬間也是失戀的瞬間,她除了用力保管好自己的心,別讓情根繼續深陷之外,還能怎樣?

她可以試着說服自己——她根本認識他不深,連他的姓名、職業、家世背景什麼都一無所知,這不過是一場莫名其妙的迷戀,只要認識他多一些、相處久一點,她一定可以忘懷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一定可以。

人不都是這樣嗎?因誤會而相戀,因熟悉而分開。

作朋友,或許會比當來得愜意吧……

“凱恩和班克很難得主動親近別人。”

沙子低着頭,用湯匙有一下沒一下攪拌着濃湯,聽見對面話不多的男人開口,於是抬起頭,望向跑到櫃枱旁的兩個小男孩。他們正好奇地摸着那隻只比他們矮一個頭的龍貓玩偶。

她苦笑着糾正他:“你說錯了,是我主動的。”雖然他們依舊不太和她說話,但看得出他們正在接納她,也證明了她不像壞心眼的巫婆。

“你對他們很好。”東方道出一個事實。

不然小鬼們也不會被她問出名字,天天拉他來這裏吃飯,還吞吞吐吐地要他找她與他們同桌共進晚餐。

“大概因為我是孤兒,從小就沒有父母陪在身邊,感同身受吧,對他們也就多了份不由自主的親切感和關懷。”這對雙胞胎也許是來自不健全或失親的家庭,才會被東方收養,不然有哪個疼愛子女的父母願意讓小孩離開身邊?

東方靜定地看着她。

原來她是個孤兒,所以才會在發燒燒得一塌糊塗的時候,承受不住內心的孤獨與寂寞,在他懷中痛哭了一夜。

沙子管不住好奇心,收回放在雙胞胎身上的目光,直視他問:“凱恩和班克的父母親怎麼了?你為什麼會收養他們?”

原本定在她臉上的視線拉遠至雙胞胎身上,微沉。

“他們的雙親出了車禍意外身亡;我和他們的父親是好友,便收養了他們。”他輕描淡寫地說著,沒有道出太多“內幕”。

沙子聽了,蹙起細眉。

她從育幼院院長口中聽說,她的母親未婚懷孕生下父不詳的她,到了她一歲時因無力撫養而將她遺棄在育幼院,從此沒再出現。

由於她沒有對雙親的印象,因此沒有親情的牽絆,無論他們是死是活,都不至於影響她的心情太深;但凱恩、班克和她不同,原本陪在他們身邊的雙親突然被死神奪走性命,永遠無法再見,對他們來說打擊一定很大。

“可是,失親孩童的監護權不都判給親屬嗎?”怎麼會判給父親的朋友?

“事情發展有些意外。”他簡言帶過。

“這樣啊。”看他不想多說,她也就不加追究了。“他們好可憐……如果有什麼我能為他們做的,你儘管說沒關係。還有,很抱歉讓你提起已故的朋友。”

他的視線又回到她歉然的小臉上,她的善良突然令他很不是滋味。

“你為他們付出得夠多了。”

“你認為我多管閑事嗎?”不然他眼底的不爽是什麼?她看、到、了!

“吃完兩餐蔬菜,換一頓美味早餐。虧你是餐廳老闆,這種虧本生意你也做得出來。”他的不以為然,清清楚楚寫在比任何男人都要英俊出色的酷臉上。

“要你管,這是我的自由!”關於這一點,他老兄用不着不爽吧?“哦,你一定是看凱恩和班克有美味早餐可以吃,你羨慕、嫉妒他們,對不對?”

她的揣測正中下懷,他刀鑿般的臉部線條微微一僵,尷尬地別開眼,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啜飲。

“不是羨慕或嫉妒,而是笑你笨得可以!”

“東方先生,你的表情好像不是這麼回事耶?快,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謊小心鼻子會變醜唷!”纖纖食指偷偷挖起小蛋糕上一坨侞白色鮮奶油。

不說實話的話,嘿嘿……就攻擊他又高又挺的鼻子!

誰說人人生而平等?為什麼有人可以長得這麼好看,真不公平!

“你塗我哪裏,我就要你恬乾淨。”他睨了眼她昭然若揭的小動作。

沙子俏臉悄悄暈紅,手指塞進自己嘴巴。

“沒有呀,我沒有要塗你。”含着食指的小嘴,口齒不清地辯解。

唉,被識破了,掃興。

對他的觀感正在改變,她都差點忘記這男人的個性有多狂妄霸道了。不知道是哪個人說的好,愛情果然是盲目的!

愛情……

沙子喝着薰衣草花茶,藉以沖淡喉間的澀味惆悵,轉移話題也轉移心緒。

“對了,那天地震時,你對凱恩和班克解釋地震成因,會不會解釋得太深了,他們聽得懂嗎?”他們才六歲耶。

東方的視線膠着在她紅唇上,深幽無底的黑眸燃起一簇火苗。

天知道,他的確是羨慕兼嫉妒,但不是針對那兩個小鬼,而是針對能被她柔軟唇舌包圍的指尖。

她……是那麼的香甜柔軟但又強韌自主,善良直率但又寂寞脆弱,曾有機會追求她的男人全都瞎了狗眼嗎?當她在他懷中哭着問他要不要她的時候,他幾乎脫口應允——

他打住思緒,黑眸微黯。

曾幾何時,她已經深入他的心到讓他萌生想擁有她的念頭?

不,他很清楚,這是有前提的。

前提是,他如果是個“人類”,他願意成為保護她一輩子的那個男人。

但他不是,所以一切都成為……不可能。

“不懂的話,他們會上網查資料。”他淡漠說道,刻意忽視內心的鬱悶,只因它根本不該存在。

喝着花草茶的沙子瞪大眼,趕忙吞下口中溫潤清香的液體。

“這麼厲害?!”她六歲的時候都在做什麼?除了成天夢想着要有個家,好像不是吃喝就是玩樂,別說國字不認得,連注音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這時雙胞胎跑回餐桌旁,其中一人拉拉東方的衣袖,另一人指指櫃枱旁的玩偶問:“那是什麼?”

他依言看了眼圓滾滾身軀、尖耳朵、大尾巴的綠色玩偶,濃眉不自覺聚攏。

“那是龍貓‘TOTORO’,傳說中森林裏一種友善的精靈,也有人說它是守護神。”她微笑接口,解決了這個對他面言顯然有點棘手的問題。“是日本動畫大師宮崎駿的作品,很好看喔!我記得我有這片VCD,搬來這裏的時候不曉得有沒有漏帶了,我找找,找到就拿給你們看。”

她說話時,雙胞胎偷偷瞄她好幾眼,等她說完后,他們飛快地點了下頭,又想跑去跟龍貓玩。

“先等一下。”她叫住他們。“你們每個人要吃三塊西瓜,才能去玩。”她將切丁的紅色西瓜分到他們的小盤子裏。

雙胞胎先是蹙了下小小的眉頭,最後還是乖乖爬回椅子上把西瓜吃掉。

她因小男孩們誠實的反應而笑了,伸手用紙巾輪流替他們擦拭嘴角。

他因她綻放溫暖光芒的笑臉,久久移不開目光。

晚上十點。

東方高大的身軀立在一樓樓梯間的階梯上,看着低頭縮在樓梯間角落發抖的兩個小男孩,和階梯上四散的植物、泥土及陶盆碎片。

他面不改色,動手先撿起會刺傷人的碎片。

電鈴在此時響起,他於是先將碎片挑到一旁,撂了一句命令:“站在原地不準動。”而後轉身下樓去開門。

開了門,玄關傳來熟悉的女性嗓音——

“我找到龍貓的片子了,還有一些今天烤剩的餅乾,拿來給雙胞胎。他們呢,睡了嗎?”

“還沒。”

“那這些餅乾就給他們當消夜吧,記得倒些鮮奶給他們配着喝;卡通明天再讓他們看好了。”小朋友不適合熬夜,養成習慣早睡早起,身體和頭腦才會壯壯。

“你自己拿給他們。”那兩個小鬼有必要轉移一下注意力,沙莎莎無疑是最佳人選。

怎麼了嗎?

她疑惑地跟着東方進屋,順便一償她上次錯失良機參觀屋內裝潢的心愿。

一想到那次進屋做了什麼,沙子耳根泛起熱潮,暗自搖了搖頭,將那些令她羞澀萬分的旖旎畫面從腦子裏甩開,定睛在他的室內裝潢上——

不可諱言,他的家居風格跟他的人很像,一貫的灰黑色調,陰酷中有着令人無法忽視的沉穩內斂,卻也簡單俐落得讓人咋舌。

因為偌大的客廳里,就只有一副寬寬大大、灰黑兩色相間的皮沙發,一張乾乾淨淨的同款沙發桌,和一組嵌在牆壁內的平面電漿電視及高級視聽設備,此外一無別的擺飾,連沙發上好歹該出現的舒服靠枕都沒有。

她不得不承認,這和她夢想中溫馨的家就差一大截了。

隨他來到樓梯口,她抬頭一看,就看見顯然是打破盆栽的現場,那些碎裂的陶器她有點眼熟——對了,是她送給凱恩和班克的薰衣草盆栽;然後她的目光越過一地狼藉,看見一臉驚恐慘白、縮在牆角的雙胞胎,她不禁低呼。

“是他們打翻的嗎?”

“是。”東方道。

“他們一定不是故意的,可能是不小心手滑或跌倒,才會變成這樣!”

不說他也知道,以前不安的生活環境造就了這兩個小鬼的早熟機敏,因此他們凡事總是看大人的臉色、小心翼翼深怕做錯事,自然不可能故意搗蛋犯錯。

但他始料未及的是,他們竟然害怕到連對他吐實都不敢,無論他問什麼,始終只用畏怯的眼神看着他。

該死!這些年來,那個女人到底讓雙胞胎生活在什麼樣的陰影之下?!

“你罵了他們?”她抬頭看着身旁他陰沉的臉色。

“沒有。”

“那你幹嘛板着一張臉?”她走上樓梯。

他一愣,緊繃的臉部線條漸軟,在心中反駁——就算板著臉也只有這幾秒鐘,因為他想到雙胞胎的母親。

“小心碎片。”他出聲提醒。

“嗯。”她小心地跨過青草泥土,來到雙胞胎身邊,輕拍他們的頭,柔聲安撫着。“乖,別怕,沒事了喔,只是不小心嘛,任誰都有不小心犯錯的時候——”

“誰受傷了?”站在樓梯口的東方突然問。

空氣中依然瀰漫著青草香及泥土味,但他嗅出此時多了一股……血腥味。他看着其中一個把手藏在身後的小男孩。

“手伸出來。”

受傷?他們不是站在樓梯間不小心把盆栽打翻的嗎?依東方的問法,好像認定他們其中之一受了傷。

“你們有沒有受傷或哪裏痛?不要忍着,要說出來。”她趕緊問。

雙胞胎仍是縮在牆角,不發一語,分明就是受了傷卻恐懼挨罵的表現。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她換個方式問:“你們都不希望對方的傷勢更嚴重,對不對?這樣吧,另一個人幫兄弟說出來,我保證這裏沒有人會罵你們。”她相信東方絕對沒有責怪雙胞胎的意思,而且他一定是沒轍了,才會讓她進來看看。

終於,凱恩囁嚅開口,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班克的手被割傷了……”剛才班克想趁東方叔叔還沒看到之前,把樓梯上的東西全部撿起來,結果就被花盆碎片割破手心。

“班克,給沙子阿姨看看你的手,不然手會更痛喔。”

聞言,也是泫然欲泣的班克,怯怯地從背後伸出發顫的右手,她溫柔地捧過軟綿綿的小手,看見他的手指上有些沙土,掌心中央一道略長、但不算深的傷口正在流血。

“沒事沒事,擦擦藥、包紮起來,過兩天就會好。來,我們去擦藥!”她回頭問東方:“醫藥箱在哪?”

“客廳。”

她又回過頭。“凱恩,我們帶班克一起下樓,這樣班克才能擦藥,好不好?”

凱恩點頭,牽着班克沒有受傷的手,兩人總算願意離開樓梯間的牆角。

“要小心走喔,別踩到泥土……”她話才說完,就見東方兩三步便跨上樓梯,一手抱起一個,輕輕鬆鬆將雙胞胎帶下樓去。

發現他不經意的體貼,她輕抿唇一笑,跟着下樓。

“你先帶班克去清洗傷口,順便也讓凱恩洗洗手。”

於是他抱着小男孩們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醫藥箱放在客廳哪裏?”她則是往客廳走去,朝他的背影問。

“電視下面的柜子。”他道。

“洗傷口時,記得溫柔一點!”

“水要用乾淨的毛巾擦乾!”

“傷口要用毛巾稍微覆蓋著,以免空氣中的細菌附到傷口上!”

浴室內正在替班克沖手的東方濃眉微挑,有種自己成了她的奴役的錯覺,感覺卻不算太壞;而沙子則是蹲在客廳的電視前翻找,嘴裏喃喃念着。

“電視下面的柜子……醫藥箱……醫藥箱……有了,找到了!”她抱出沉重的白色塑膠箱子,一打開,被裏面琳琅滿目的醫療用品嚇了一跳。

“哇,你的醫藥箱很齊全耶,還挺細心的嘛!”紗布與繃帶有各種長寬不一的SIZE,連酒精棉球和棉花棒也有大、中、小的分別,更別說從治療外傷的藥水到內服的胃藥應有盡有,而且都沒有過期,她從來沒看過這麼專業的家庭醫藥箱!

“一個朋友準備的。”

雙胞胎走近她的同時,東方的嗓音也在她面前響起。

風巽得知他要照顧小鬼,說小孩子容易受傷,特地交給他的,以備不時之需。

“呃,所以你不知道裏面也有避孕藥和驗孕劑吧?”她一邊拿出需要用到的酒精棉球、夾子、優碘、紗布以及剪刀,一邊偷笑。

以備不時之需?

東方的嘴角微微怞搐。

那傢伙準備這些東西給他一個大男人做什麼!

“好了。”沙子熟練地將班克掌心的傷口包紮妥當,沒有弄痛他,紗布也纏得很美觀。她不忘提醒:“明天要再換藥。傷口還沒好以前不可以碰水唷,不然會好得慢。”然後動手收妥桌上的醫藥箱。

班克聽話地點頭,低聲對她說了句“謝謝阿姨”,她不仔細聽還差點聽漏。

“不客氣,班克好勇敢,都沒有哭喔!”她笑着摸摸班克的頭,也摸摸站在一旁安靜看她替班克上藥包紮的凱恩柔軟的深棕色短髮。

“凱恩也好乖。對了,我找到龍貓的影片-,我們放來看!我也有帶餅乾來,我們來吃餅乾!”雖然晚睡不太好,但雙胞胎目前心情很緊繃,看卡通是轉移他們注意力最好的方法。

她朝盯着他們三個人看的東方努努嘴,示意他去放影片。

一家之主,又被奴役了。

陳舊的木屋內住着神秘的小黑煤,一追趕,它們就——躲起來。

樹洞深處,一隻巨大的龍貓正在睡覺,嘴巴發出又大又長的鼾聲。

月夜下,拿着雨傘的龍貓施展魔法使橡樹種子飛快成長,還帶着女孩們和小龍貓乘着陀螺在田野間飛翔,他們坐在高高的樹梢上,用笛子吹奏着輕快的旋律。

龍貓聽見女孩的請求,呼叫龍貓公車前來,神奇的龍貓公車載着女孩馳騁過樹林、原野……

電影片尾的字幕開始跑馬,輕柔悠揚的主題曲響起。

動畫影片播完了,有人也靠着沙發睡著了。

看着那張毫無防備的睡顏,東方擰起眉頭!

在一處只有男人的家中,她居然就這麼放心地睡到不醒人事?兩個小的是不會攻擊她沒錯,但她忘了這裏有個曾經想拖她、吃干抹凈的男人嗎?這個笨蛋!

“凱恩、班克,上樓刷牙睡覺。”他放低音量對雙胞胎說。

雙胞胎沒像一般孩童會拖拖拉拉跟大人討價還價、東摸西摸延遲睡覺的時間,他們聽話離開客廳,還刻意把腳步放輕,不想吵醒睡着的沙子。

東方隨小男孩走到樓梯口,目送他們上樓。

此時凱恩突然轉身,囁嚅開口:“打破盆栽的人是我,我不是故意的,叔叔對不起……”仰高的小臉滿是抱歉與後悔,身旁的班克也是一臉忐忑。

他先是一愣,然後搖頭。“我沒有怪你。”

“不會討厭凱恩嗎?”稚嫩的嗓音里,有着讓人心疼的不安。

“不會。”

“我們想留在這裏,不想去別的地方……”這回是班克說話。

他看着他們,有些生澀地伸出手,學沙子拍拍他們高度只及他的頭。

“那就留下。”

雙胞胎聽了,原本下彎的緊抿唇角總算揚起輕微的弧度,轉身跑上樓。

解決完兩個小的,還有客廳那個大的。

“沙莎莎,起來。”他踅回客廳,彎身拍拍她傾到一邊的臉。

原先的用意只是想叫醒她,卻被她柔滑的膚觸深深吸引,指尖忍不住在其上逗留,輕輕撫過她細嫩的臉頰、光潔的額、兩道濃淡適中的眉、薄如蟬翼幾乎能看到藍色微血管的眼皮、不怎麼俏挺的鼻,最後來到教他深深眷戀的粉唇。

他眸光一濃,喉頭緊縮,剋制着想吻她的衝動。

原本,他應該要完完全全斷了與她的牽扯,如今因為雙胞胎的關係,情況似乎有些失控;又或者,他只不過是將情難自禁的責任推給雙胞胎,因為他很清楚,自己都快被這種失控的感覺逼瘋了……

在睡夢中感覺到一道溫柔撫觸的沙子,滿足得嘆出一聲輕吟,小臉不由自主貼近那道撫觸,失去重心的嬌軀往旁邊倒去,被他接扶住。

她因蚤動逐漸轉醒,惺忪睡眼緩緩眨了眨,眼前的身影讓她有些迷惑。

“東方,是你嗎……”是夢吧,不然他怎麼會用這麼炙熱的眸光看着她?

這幾天他都用冷淡的表情面對她,讓她連猜測他也許有一點點喜歡她的幻想都破滅了,呵,這一定是夢。是夢的話,那她……

還怔忡於她慵懶嬌態的東方,被她唇畔淺淺的笑花鎖住了全副視線,下一刻卻錯愕地瞪大眼,盯着起身攬頸吻他的女人。

突如其來的艷福讓他失去重心,好在他身手夠矯健,及時一掌摟住她的纖腰、一掌撐住沙發椅背,單膝跪到沙發上,高大的身軀才沒將沙發上的她壓扁,卻也令兩人的姿勢曖昧得可以——

現在他摟着她的腰,一條腿卡在她兩膝之間,身軀伏在她身上,看起來就像正在品嘗秀色可餐的她,分不清是誰在吻誰……實際上,也是。

“東方,你要不要我?我們在一起好不好……”她捧着他的臉,目光迷濛,愁眉苦臉問。

高大的身軀猛然一震。

他要,但他連想都不該想!他告誡過自己多少次了,為什麼理智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控?她到底哪來的魔力,讓他頻頻陷溺在這種與理戰的該死景況中?沒有一個女人讓他這麼狼狽過,遇到她以前從來沒有!

他黑眸一沉,拔身而起。

“你睡糊塗了,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就像發燒那晚一樣。”

沉冷的嗓音鑽入沙子耳中,雖身處燥熱的夏夜,卻也令她不自覺打了個哆嗦,然後,她醒了,也意識到方才的一切都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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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準狼吞虎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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