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當時,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還有力氣走回床邊躺下?為什麼還能假裝熟睡……是因為不想面對可惡的白仲恩,也是因為骨子裏倔強不服輸的性格,讓她不願用眼淚和謾罵示弱吧?
打開房門,她落荒而逃。
天才蒙蒙亮,她負着傷逃出了他豪華的屋子,逃離他虛偽的感情牢籠,逃離這場騙局。
清晨六點多,回到三峽住處的池靜幽,一刻也沒休息。
她收拾行李,找出護照和溫哥華公寓的屋子鑰匙,一個小時后,她已經拎着行李離開,直奔桃園國際機場。
買了機票,她搭上飛機飛往溫哥華,在臨上飛機前還打了通電話給張經理請假。
她沒說明請假原因,只是顫抖着虛弱的聲音,請求張經理准她放長假;至於只剩三個星期就要出國考察的行程,如果公司因為她無緣無故請長假而打算取消她的資格,她也沒有任何意見,願意接受。
就這樣,在公司正式准假之前,她還是上了飛機。
當飛機飛離台灣,一直強忍着委屈和傷痛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她抓着空姐給她的毛毯,哭得很傷心,哭了很久,哭到不能自抑,哭到連坐在身邊的旅客都忍不住開口安慰她。
為什麼連陌生人都可以這樣真心的對她好,白仲恩卻要這樣對待她、玩弄她的感情?
她不懂,也不需要懂,因為一切都過去了。
十幾個小時過後,當池靜幽踏上加拿大的上地,她的眼淚已經哭干,心也已經死寂了。
搭着計程車,行經風景優美的溫哥華市,她無心回味欣賞這個她曾經住過好幾年的城市,依然沉浸在悲傷情緒之中。
十七歲那年,她跟母親以及大她五歲的哥哥池競堯來到溫哥華,母親隔年便又再婚,跟着繼父住在多倫多。
母親再婚之後,她跟大哥正式成為加拿大公民,兄妹倆獨自住在溫哥華。母親用僅剩的存款支付頭期款買了個小公寓給他們住,每個月還會寄生活費給他們,但是學費和房屋貸款的重擔則都落在大哥的肩上。
二十二歲那年,她大學畢業,已經進入歐宜藥廠工作的大哥極力說服她留在溫哥華工作。
但她不願依附大哥,不願再加重大哥肩上的負擔,更因心裏對成長的故鄉——台灣,有着一份思念之情,所以她毅然決定回台灣工作定居。
這一定居就是四年。
辛苦又快樂充實的四年,卻毀在白仲恩的手裏。
她以為他是她遇到對的那個人,她以為他是她這輩子感情的歸宿,她以為他們會幸福的過下去,但是……原來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都是她自作多情。
「小姐、小姐,到了喔。」計程車停在一條漂亮幽靜的巷子口。
從揪心扯肺的痛苦中回過神來,她恍惚的抬頭對上計程車司機關切的眼神。
「謝謝。」臉色蒼白的她付了車資,拎着簡單的行李下車。
走進巷子裏,回到這棟有個小陽台的三樓舊公寓。
打開門,她在門口呆站了好一會兒。
看着這些被維持得很乾凈、下曾搬動的舊景物,讓她回想起以前在這裏過着物質不豐裕但卻快樂的簡單日子。
有一瞬間,她好後悔自己當年堅持回台灣工作的決定。
當初她應該留在溫哥華,留在大哥的身邊,這樣她就不會認識白仲恩,不會受到這麼嚴重的情傷,也不會這樣的傷心欲絕。
進入屋子,關上門。
她以為自己不會再哭了,可是眼淚還是掉了下來,淹沒她蒼白的臉頰。
十點半醒來,白仲恩摸摸床側的溫度。
冷的。
他狐疑的下了床,找遍整間屋子,卻看不到池靜幽美麗的身影,也聞不到屬於她的馨香。
惶恐再度席捲而至,他衝到玄關打電話詢問警衛。
「她人呢?你早上有看見我女朋友離開嗎?」急躁的聲音幾乎是用吼的。
「白先生,你女朋友在早上五點多,剛好是我來交班的時候走的,她看起來好像快哭了,臉色很蒼白,我跟她打招呼,她都沒理我。」白先生的女友不但人長得漂亮,氣質好又親切有禮,每回她出現的時候,都會主動跟警衛們打招呼。
但是今天早上,她卻十分冷淡,神情恍惚。
「你確定嗎?」
五點多她就離開了……這意味着什麼?
她聽見了姚少晉的瘋言瘋語!
一股涌自心底的深沉恐懼感,狠狠將他淹沒掉。
「沒錯,我五點半來上班,你女朋友大約在五點四十分左右經過大廳。」
警衛再度確認。
驚慌的掛掉對講機,他沖回房間,拿起手機撥號。
但是她的手機大概是關機了,他連續撥打了十幾次,通通石沉大海沒有回應。
接着,他撥電話到她的住處,卻沒人接聽。
他不死心的改打她公司的專屬電話,這回,電話通了,他快要停止跳動的心臟恢復了些許活力——
「歐宜美容產品推广部你好。」可是接電話的人,卻是個陌生的聲音。
「池小姐呢?她還沒上班嗎?還是外出了?」屏着氣息,他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着。
「你好,池小姐她今天起休長假,至於休假的期限還沒確定,目前池小姐的業務改由我來負責,我姓郭,請問你有什麼需要服務的地方嗎?」親切的郭小姐,和氣的解釋着。
白仲恩說不出話來,他高大的身軀頹喪的坐在昨晚兩人纏綿的床上,看着她睡覺的那側,他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先生?請問……」
「對不起,打擾了。」迅速掛了電話,他決定立即動身去三峽找她。
穿好衣服,白仲恩抓了車鑰匙隨即出門,飛車駛往三峽,一路上不斷的超速、闖紅燈。
他不顧一切要去見她!因為他是真心愛着她,不能讓這份感情因為姚少晉惡意的造謠而毀掉。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更不敢想像她所受的傷害有多大?
來到池靜幽所住的大樓,他掏出證件要求換訪客證,想見她的心情非常急切。
「你要找池小姐喔,她快八點的時候帶行李出門了,好像要出國的樣子,出門前還交代我要將她的信件收好,因為她這一趟出門可能要出去很久……」警衛的回答等於判了白仲恩「死刑」。
現在時間是十一點。
距離她八點鐘出門已經過了三個小時,他現在追去機場還來得及嗎?
不管了,有一絲希望總比沒有好。
幽,求求你給我解釋的機會!千萬別哭,別難過,我會心疼……白仲恩揪着心,在心裏不斷祈求着。
他繼續飛車趕往桃園國際機場,懷抱着最後一點希望,希望能夠當面跟她澄清誤會,他不要池靜幽帶着痛苦和怨恨離開他。
深夜下班后,池競堯開車先繞回舊公寓去看看。
每個月他都會來舊公寓走一趟,每次停留大約一、二十分鐘,目的是打開窗戶讓密不通風的公寓透透風,以及到前後陽台掃掃落葉灰塵。
這間只有兩房一廳的小公寓,已有二十年的屋齡,但他一直捨不得賣,因為這間溫馨的屋子裏有妹妹的巧手佈置,還有他們兄妹倆共同生活的點滴回憶。
他是為妹妹和媽媽而留下這間屋子,將來她們若想回溫哥華小住,也好有個棲身之處。
停好車子,池競堯進入老舊卻乾淨的樓梯間,來到三樓。
對面的住戶習慣在樓梯間留一盞昏黃小燈方便出入。
他掏出鑰匙打開門,迎接他的是一室的漆黑和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