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好想擁抱她……

非常想,想得我心會痛,只要她出門去,哪怕只有一個小時,我都會感到若有所失,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來,不斷的猜想她跟誰在一起、在做什麼,明明想隨地而去,又怕她會嫌我煩,愛一個人,真不走件簡單的事啊!

刻意和她保持距離已有一段時間,會這麼做是因為我不想再讓她對我更反感,那晚表錯情之後,我多怕她會一氣之下求去啊,我一直牢記着她的話,既然配不上她,那麼我就悄悄的守護着她就夠了,只是老子我還是不明白,那晚的她為什麼會那麼生氣?我氣不過公孫映文那女人的欺人太甚去酒家多喝了幾杯,倒霉到和一個狗娘養的雜碎為了搶一個小便斗而打了起來,還是她相信報紙上說的,我為女人爭風吃醋?可是為了搶小便鬥打架,這麼不光彩的事叫我如何說得出口,只好任由報紙去胡謅了。

那晚特意買了櫻桃派給她吃,想在卡片上寫幾句感性的話,但我又做了縮頭烏龜,居然只寫了「吃不完要冰冰箱」這七個字,不知道她看了有什麼感覺?這是現在我們之間的安全距離吧?

為她特別去西德訂做的項鏈已經送回來了,她見到項鏈時的喜悅笑容美極了,我覺得一切都很值得,我們好像回到了在巴黎的那兩個月,我看着她,又產生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幸好她沒發現我的謊言,沒發現我怎麼會知道她搞丟的項鏈長得是圓是扁,幸好……

我還是不喜歡這個有錢人住的鬼地方,但唯有在這裏,我才能天天看到她,她是我生命唯一的綠洲,我怕有天會失去她,如果我結婚,她是不是會對我放心一點,不再把我看成一天到晚在奢想她的無賴……

從那一天開始,他們之間的相處氣氛變得客氣而疏遠。

公孫河岸在大和集團的表現日漸進步,令替他特訓的成員深感安慰,也令公孫玉峰一家人提高了警覺。

他們眼看着大家長公孫應龍命人替公孫河岸買了幾張假文憑,並且下了一個命令,要公孫河岸和萊爾集團的千金林伊曼相親。

這個宣告無疑是顆炸彈,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反應。

「爸!這太過份了吧?」郭俐儀第一個不平。「如果要和林家千金相親,應該是我們小武去才對,為什麼是他呢?」

萊爾集團市值嚇人,而且眾所皆知,林伊曼容貌與氣質都很出眾,更難得的是,她擁有一顆精算商業的頭腦,這點絕對可以補足她那沒用兒子的不足。

「我想堂哥你應該對林小姐沒興趣吧?」公孫映文切着火腿,她的問題是希望公孫河岸表明立場,不然她那沒大腦的母親又要丟人現眼的在她爺爺面前,替她那不爭氣的弟弟爭寵了。

自從上回被這隻蠻荒泰山掐過脖子之後,她對他的態度客氣多了。

她自嘲的告訴自己,她是怕惡人一族,他有蠻勁,又敢耍狠,算她怕了他,不過她也因此收斂起了對他的囂張態度。

算是各讓一步吧,畢竟根據她的長期觀察,她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堂哥心機沒她想得那麼深,他似乎不像想要獨佔大和集團的樣子,她也就不再對他咄咄逼人。

「孟特助,相親的時間你再通知我的秘書。」公孫河岸的話是對公孫應龍的貼身心腹說的,不過也同時宣告了他接受這項命令。

秦遇霞失神的喝着咖啡,看着挺拔的他起身,離開餐廳。

他要去相親了……

為什麼她的心覺得酸酸的、澀澀的、苦苦的,有種想哭的感覺?

她已經找不到他們過去的那種融洽了,夜風之中緊擁着哭泣的他像是千年前的夢,他不再發作恐慌症,或者他曾發作,但她已經沒機會再陪在他身邊替他加油打氣,替他數一、二、三了……

想到這裏,她的心好酸。

「秦小姐--」公孫應龍點名。

她眨着一雙帶水眸子看向老人,神魂猶自震蕩。

「相親當天,請妳陪着那孩子一起去,以免他做出什麼不合禮節的事來。」

這個任務讓她措手不及地心慌。

她曾陪他做過很多事,但是她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要陪他一起去相親……

男主角、女主角,兩名德高望重的介紹人,女主角的母親和妹妹,加上她以及公孫河岸的秘書,算了算,這場相親宴來了八個人。

相親的場所是飯店的西餐廳,優雅的佈置、柔和的音樂,女主角林伊曼大方得體,她很會找話題,與公孫河岸相談甚歡。

秦遇霞喝着開水,不時偷眼看着公孫河岸。

他根本不需要她陪同,他表現得很自在。

經過八個月的磨合,他已經九成擺脫過去的氣息了,現在的他是一顆藍寶石,談話有內容,舉止有男性魅力,更是公孫總裁欽點的大和集團接班人,這更增加了他對異性的吸引力。

其實他不需要靠相親來找女朋友,她從美麗報的老闆杜奕寧口中知道,很多名門望族的淑女都對他很仰慕,她們根本不介意過去他是什麼出身,只要現在的他無懈可擊就行了。

牛排送上來了,公孫河岸竟自作主張將自己那盤切好,不徵求林伊曼的同意就與她交換。

秦遇霞從林伊曼的眼裏看到了傾心。

男子氣概,這就是男子氣概,還柔和了男人的體貼和細心,而他就從來沒有為她切過牛排,從來沒有……

老天,她在想什麼?

她一直是工作重於私生活的人,也一直沒什麼情緒波動,可是生命與他產生交集之後,她的情緒就變多了,想法也很奇怪,居然會想要他替她切牛排?她究竟是怎麼了?

「秦老師。」他忽然神態自然無比的叫她,害大家都看向她。

她有點恍神的看着他。

他好像很久沒叫她小妞了,他為什麼不再那麼叫她了呢?

她看到他露出兩排燦然白牙一笑。「妳的嘴角沾到醬汁了。」

眾目睽睽下,她不自在的拿起紙巾拭了拭,心裏微有失望,原來他特意叫她只是為了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試試我的咖啡。」餐后的飲品,公孫河岸將自己只加了奶精的咖啡拿給林伊曼,而她也欣然接受了,他的不拘小節反而比那些禮數周到的世家子弟更讓她有好感。

他們像一對情侶,大家都對今天的會面滿意極了,就連原本對公孫河岸過去風評不好,而抱持保留態度的林夫人也樂觀其成。

「我知道有個看夜景的地方很美。」甜品上來之後,林伊曼暗示兩人今天還可以更進一步。

「我正好想賞夜景。」他也從善如流。

秦遇霞啜着紅茶,訝異他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會說話了,一場相親宴下來,他和林伊曼有說有笑,看來老人家是白擔心了。

會後由公孫河岸的秘書負責送她回去,而他則和林伊曼繼續約會去。

回到公孫宅邸房間內的秦遇霞,獨自悶着。

他們去哪裏看夜景了?

林伊曼很主動,她會不會……會不會什麼?她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她心煩意亂的胡思亂想,決定找個人談談心,談談她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麼在意公孫河岸的約會對象。

電話撥至好友韋凌珊的私人電話,無奈卻傳來答錄機的聲音。

韋凌珊是美麗報的兩性專欄作家,專門為紅男綠女解答感情的疑惑,目前單身的她,獨居在一棟潔凈雅麗的公寓裏。

想必凌珊又在閉關寫作了,她只好繼續胡思亂想,早已洗過澡的她,又跑進浴室去重新洗臉。

她擦乾臉,看着鏡里不施脂粉的自己,莫名其妙的學起公孫河岸來。

「小妞、小妞,妳過來一下--」

她學他的語氣、學他的表情。

然後,她聽到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

她愛上他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她愛上他了……

敲門聲嚇了她一跳,她連忙丟下毛巾去開門。

不預期會看到公孫河岸,他瀟洒至極的站在門外,手裏提着一盒東西。

他笑笑地把東西提到她面前。「櫻桃派,笑納。」

她清了清喉嚨,心跳得飛快。「謝謝。」

她想說,請進來坐,我們聊聊好嗎?你對林小姐的感覺如何?你們今晚玩得還愉快嗎?呃,事實上,我剛剛發現我愛上了你,你可以拒絕你爺爺聯姻的提議嗎……

可是她半個字也沒說出口,他就禮貌的頷首對她道晚安了。

「謝謝妳今晚的作陪,明天見。」

他回房了,她也提着櫻桃派回房,心裏很失落。

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裏,她把派盒放在桌上。

無心無緒的拆開綁着蝴蝶結的繫繩,打開紙盒,看到造型美味極了的櫻桃派,派上擱了張迷你卡片。

她的心咚的一跳,連忙拿起卡片打開。

吃不完要冰冰箱。

她連封底都看過了,還是只有這七個字。

她失望極了。

這種話用講的就好了,為什麼還特意用卡片來寫?

她長長嘆息一聲,不懂他,她真的不懂他。

她也不懂自己。

她真的愛上了他嗎?真的嗎?

公孫河岸和林伊曼交往兩個星期之後,忽然閃電宣佈要訂婚。

「這一定是假的……」郭俐儀喃喃自語,不相信那小子的情路會那麼順利,居然真讓他娶到了萊爾集團的千金。

「孟特助,馬上替我約林總裁和他的夫人,我要親自跟他們談這件婚事。」公孫應龍顯得很重視這樁婚姻,這當然是因為他愛孫心切的關係。

公孫河岸淡淡的道:「我約了他們和伊曼喝下午茶,沒事的話,你要來就一起來吧。」

聽到孫子第一次開口對他說話,老人家激動的哭了,哭中帶笑,喜極而泣的那種哭。

「哼,有必要偏心成這樣嗎?」郭俐儀扭頭就定。

公孫河岸走到一臉蒼白的秦遇霞面前,似笑非笑地凝睇着她。「不恭喜我嗎?小妞。」

聽到這久違的親切叫法,她驀然拾眼看他,眼裏充盈着不自覺的淚水,她強忍着下失態。

「恭喜。」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那麼快宣佈訂婚,這表示着什麼?他要屬於別的女人了……專屬。

換言之,他將是有婦之夫,在她發現了自己的心意之後,這對她是多大的折磨啊,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謝謝。」他嘴角噙着笑容。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讓自己貼上別的女人的標籤,讓她撤除對他的心防,反正只是訂婚,隨時可以解除婚約。

他當然不愛林伊曼,因為不愛,也不在乎傷了她的心,他只在乎小彩霞一個人,為了能夠再度自在的與她相處,他不惜演一出訂婚記。

「對了,有個小東西送給妳,把手伸出來。」他搞神秘的說。

她伸出了手,落在她掌心的是一條好眼熟的銀亮秀氣項鏈。

「這--」這不是她在巴黎搞丟的那條項鏈?她奶奶送給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意義非凡。

「你是怎麼找到的?」她激動的看着項鏈。

「我找不到妳原來的那條,這條是……」他輕描淡寫的笑了笑。「我陪伊曼去選訂婚戒指時看到的,便隨手買下來。」

「哦……原來是這樣。」她的心感到一陣刺痛,勉強衝著他一笑。「謝謝你,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讓你破費了。」

「不客氣,妳喜歡就好,這點小錢不算什麼。」她的笑容讓他感到一切都值得極了。

然而,那夜她戴着項鏈入眠,卻淚濕了枕頭。

沒想到所愛的男人第一次送她的禮物,竟是和未婚妻在一起時「隨手」買下來的,她好難過……

公孫應龍緊急送醫的消息雖然經過封鎖,卻還是在他住進加護病房的第三天轟動了各界。

美麗報天天以頭版文述公孫應龍的病況,講得好像他們的記者就躲在人家的病床底下偷看一樣。

公孫應龍的病情時好時壞,面會時間,總有許多不相干的人想擠進來分一杯遺囑的羹,但一律被排擠在門外。

秦遇霞看着手臂插滿管子,生命顯然即將走到盡頭的老人家,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氣。

她不是公孫家的人,甚至連親友都稱不上,她只是一個領酬勞的老師,因緣際會在公孫家住了近一年的時間,公孫河岸堅持她要進加護病房,也沒有人反對,所以她會在這裏。

「爸,你不可以死啊……」郭俐儀哭得很假,每個人都知道她的意思是--遺囑還沒寫好不能死。

「我還沒要死……」公孫應龍已經很虛弱了,懶得理做作的子媳,他招招手。「河岸……」

「爺爺,我在這裏。」不知從哪天開始,他終於叫他爺爺了。

而這一叫似乎也卸下了他的心頭重擔,開始像個公孫家的人了,連公孫玉峰也不再對他充滿防衛之心,甚至有時叔侄倆會一起討論某個子公司的大方向該如何做。

「爺爺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成家立業……」公孫應龍緊緊握着孫兒的手,表達他的殷切期盼之意。

秦遇霞忽然發現了奇怪之處。

是呵,身為公孫河岸未婚妻的林伊曼怎麼沒現身醫院?他怎麼沒叫未婚妻,反而很堅持她這個不相干的美儀老師一定要來呢?

「爸!如果您想沖沖喜,我們小武馬上就可以結婚!」郭俐儀很白目的大喊。

「媽--」這回連公孫映武也忍不住皺眉了。

「河岸,快結婚,這樣爺爺才能放心閉眼睛……」他多怕兩腳一伸之後,這個家沒有他的容身之地啊,所以他要他快點結婚,結婚之後就如同娶了一座龐大又穩固的靠山。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但在第二天宣佈了閃電結婚的快訊。

公孫家和林家聯婚是件盛事,但他這個新郎卻落得清閑,因為一切正事、雜事都有人打點了,他只要準時在紅毯上等新娘就可以了。

在他眼裏,婚姻不算什麼,如果這樣能讓他爺爺放心,何樂不為?

既然無法娶到最心愛的女人,和誰結婚都一樣,他不在乎他今天的新娘,如果哪天林伊曼發現他的心不在她身上而要求去,他也絕不會阻攔。

「公孫先生,你在裏面嗎?」

秦遇霞在門外敲着門。

要出發了,大家遍尋不着新郎,雖然教堂距離公孫宅邸只有三分鐘的車程,還是要提前去做準備。

公孫河岸捻熄煙蒂,迅速打開了門,西裝筆挺顯得俊朗非凡,她心動的血液加快了。

沒想到他會這麼快來開門,她如夢般的眨了眨眼,本能的凝視着他,他也同樣看着她,兩人的心中同樣千迴百轉,但也同樣都將情緒潛藏在心底。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這絕不是個談心的日子。

他掀唇笑了笑。「進來坐一下,我還有點東西沒弄好。」事實上,他閑得很,這是拖延術。

好美,今天的她好美。

月牙白的長裙裝讓她的肌膚顯得更晶瑩,她戴着他為她訂做的項鏈,身上沒有其他多餘的飾品。

明天之後,他要去希臘渡蜜月,想來那個只有陽光和海水的地方會很無聊,而且將有十天看不到她,他要趁現在好好看個夠。

會不會有一天,她不再叫他的姓氏,而只叫他的名呢?

他苦笑着對自己搖頭。別傻了,公孫河岸,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你對小彩霞而言,永遠只是公孫先生。

「那麼你要儘快,大家都在等你。」她輕輕地說,慢慢的走進他的房間,瞬間有種恍惚的感覺。

公孫河岸笑了,笑容里柔和了一抹苦澀。

唉,聰敏的她這麼快就懷疑了,可見他的演技有待加強,不過他得快點放開她才行,免得她又對他起反應。

於是他驀然放開了她,她錯愕的看到他咧嘴而笑。

「你--」她瞪大了眼眸。難道他沒事?

他的笑容更大了。「騙妳的,妳上當了。」

她愣在那裏,不敢相信他居然騙她。這麼大的事他居然騙她?她的一顆心都提到胸口了,他竟然騙她引

「今天我是新郎,妳不許生氣。」他拿出手機,一手將她拉到身邊。「微笑。」

手機的鏡頭對着她,不知道怎麼搞的,她真的乖乖微笑了。

卡嚓一聲,他將兩人的影像攝入手機里,今生唯一的一張合照,他要珍惜到死。

「你剛剛真的沒事?」她還是困惑無比,他為什麼要這樣捉弄她?

他微笑凝視着她。「沒事,我現在壯得很。」

她一直是他內心世界嚮往的美好,從在巴黎她推開餐廳的門走進來的那一秒開始,他已經註定為她沉淪到底。

「妳和何醫生什麼時候也請大家喝喜酒啊?」他輕描淡寫地問,心又該死的隱隱作痛了。

這是他新的老毛病,只要想起她是別人的女人,他的心臟就像出了問題,會莫名的一直發疼,癥狀其實也跟恐慌發作差不多--她,是他心頭的另一種恐慌。

「哦--」她喉中像梗着一塊骨頭,垂下了眼睫。「快了。」

事實上,她已經好久沒跟何亞睿約會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再也提不起勁赴他的約,可能是緣盡了吧,她這麼說服自己。

「是嗎?」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到時別忘了邀請我。」

她穿上新娘禮服一定很美,因為她本來就是天使,當沒有人不怕他的恐慌症時,只有她願意對他伸出手,引導他走出恐懼,在他心裏,她一直神聖無比,她也一直令他……高攀不起。

「大少爺!」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他柔情脈脈的凝視。

時間到了,他知道從現在開始,對她的感情只能放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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