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朕知道你們是何而來,但什麼都不必說了,事已定案由不得你們更改。」一見着他們,皇上便拋出這幾句話。

經過深思熟慮后,他決定要阻止兒子、女兒成為夫妻。

沒錯,不只書祈是他的兒子,就連琉璃也是他的親生女兒。她的母親,那位紫芸澗的老闆芸三娘,在十幾年前跟他也有過一段情,所以琉璃,他幾乎可以確定她就是芸三娘為他所生的女兒。

「理由呢?」皇上的突然改變態度不會沒有原因。

「對呀,父皇,你都已經下旨賜婚,怎麼可以突然變卦取消婚事,而且還要他們終生不得互許婚約,這分明就是……」在父皇的瞪視下,自認膽子不小的赴麒也只得乖乖閉嘴,他極少見到父皇如此嚴厲的一面,好像敢多說一個字就要砍了他的腦袋瓜。

「皇上,是不是您的愛妃們說了什麼?」不然為什麼下這種聖旨?她好不容易才覺得跟書祈可以快樂的過一輩子,皇上怎麼可以突然收回成命,而且還要他們永遠不能在一起!

「這事兒跟任何人都沒關係,反正你們……」看着眼前三個孩子,皇上幾乎想對他們全盤托出,可一旦那麼做,他很可能同時失去兩個孩子。

書祈一定無法原諒他處處留「種」的行為,而琉璃要是知道了,也定不能接受這事實,他不能說,絕不能說出口!

「『臣』懇請皇上答應微臣辭去官職。」看着死不肯說出理由的父皇,書祈突然下跪請求,而他的行徑立刻嚇到其他人,尤其是皇上。

「什麼?!不行,你是朕的兒子,你不能……」

「琉璃也請皇上答應琉璃出家為尼。」琉璃也跟着下跪請求,激烈的表達出她的不滿。

先不管她會不會真的出家為尼,至少當下要讓皇上為難才行。

「你怎麼更——」

「父皇,我也要請您答應,我想要……」赴麒也跟着跪下。

「你給我閉嘴!」皇上忍不住低吼,差點想拿桌上的紙鎮往愛子身上砸去。

看着底下兩個倔強的孩子——瞎起鬨的赴麒不算——他該怎麼做才能保有他們且不傷害到他們?

拆散他們倆他於心何忍,瞧他們交握的手緊緊不放,他該如何令他們明白他們這輩子都不該在一起的事實?

兄妹呀,他們可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呀!

「皇上,生米都已經煮成熟飯,你要阻止也來不及了,我的肚子……」琉璃此話一出,當下嚇壞皇上和赴麒,而書祈只是挑高了眉,看着她一臉慈愛的摸着自己肚子,他突然笑了。

「我不會讓我孩子去喊別人爹,更不會讓他成為一個人人看不起的孩子。」書祈故意強調,手跟着覆上琉璃的肚子,黑瞳更是緊緊鎖着她的,「除了我,誰也別想當你的丈夫。」他不會放開她的,即使是聖旨,他也要違抗到底。

「你們……你們已經……」震驚非常的父子完全信了眼前的一切。他們的感情已經好到等不及先拜堂再行房的地步!甚至已珠胎暗結了!

琉璃感動的倚着他,口裏嘆着長長的氣。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書祈的演技這麼好。

「聖命難違,既然活着當不成夫妻,那麼我們母子只有先到下面去佔個好位置等你了,唉……」又是一個長長的嘆息,嘆得那對父子心驚膽戰的。

「你千萬別想不開,有話好說,我想父皇不會……」

「還有什麼好說的,皇上都說不由得咱們改變什麼了,一切都只能怪咱們母子命苦,是我們沒福氣當書祈的妻兒,一切都是命吶!」她將臉藏在書祈懷中,一看就是正在傷心掉淚的模樣,看得皇上和赴麒除了心驚外,更是滿懷的心疼與不舍。

「我不會讓你們母子孤單的,就算死……」書祈看着震驚的皇上,「我也會跟你們死在一塊兒,絕不會讓你們像我娘一樣,孤苦無依的含恨而終。」他這話兒簡直像把利刃惡狠狠的刺進皇上心裏面去。

「不,你們不能死,朕不會讓你們死的!就算……」

皇上話尚未說完,琉璃又自顧自的繼續道:「孩子是無辜的,我應該把他給生下來才是,就算我是他娘,也沒權利讓他來不及見到太陽就死了,或許他的人生會比我們好;或許他可以當個自由自在的人,至少婚事還能自己拿主意,跟我們比起來……」一聲啜泣取代了她未完的話。

「你放心,在我身上發生的事不會再在他身上重演,他會……」

「夠了!」

皇上已經聽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他們兩個分明就是故意這麼說給他聽的,而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們說的這些話的確有用,他的心簡直快被那把利刃給砍成千千萬萬個碎片了。

「你們沒有做錯什麼,一切都是朕的錯,是朕對不住你們,朕不該遇上你們的母親,朕不該愛上她們——」皇上突然住口,驚恐的看向他們,就怕有人已經聽出端倪。

「這關『我們母親』什麼事?」琉璃不解。

「父皇您別激動,有話好好說,不必急,大伙兒有得是時間。」赴麒端着茶送至父皇面前,同時也在告訴他,他們不會善罷甘休,他非得給他們個交代不可。

「赴麒你回去,三個月內不許你踏出寢宮一步。」留這小子在這兒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只會瞎起鬨令他更頭疼而已。

「什麼?!」三個月內不許踏出寢宮一步?!父皇是被嚇傻了嗎?怎麼會說出這種慘無人道的話來?

「不只我母親,連琉璃的母親也一樣,是嗎?」書祈聽出不對勁。如果這是真的,那麼琉璃就是他的妹妹?!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我怎麼聽不懂?」他們的母親怎麼了嗎?

皇上嘆口氣。

「都是朕的錯,是朕對不起你們。」以及他們的母親,如果早知道他們彼此是兄妹,應該就不會愛上對方,可現在,還來得及嗎?

「你——」書祈握緊拳頭。若眼前的人不是皇上,不是他父親,他會一拳揮過去。就因為他,迫使自己必須連感情都犧牲掉!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呀?」他們已經達成什麼共識是不?不然書祈怎麼這麼生氣?而皇上則是一臉的——悔恨?!

「琉璃,我們離開京城吧。」即使是兄妹也罷,他不想放開她,也不可能放開她。

離開京城?

雖然京城裏有很多討厭的人,卻有更多令她喜歡的人在,跟他離開的話,要到何時才能再見到他們?她……

「好!」第一次見到他眼裏這麼深切的期盼,而且還帶着濃濃的哀傷,她不想拒絕他,不想讓他失望。或許別的地方更有趣也不一定,況且跟他在一起,上哪兒都好。

「不行,朕不答應你們離開京城,你們……」

「對,你們不能離開,你們走了,那我找誰玩去?」原本想說默默看戲,當個不起眼的花瓶最安全的赴麒,這下也顧不得自個兒安危跳出來阻止。瞧他們說這什麼話,他們居然要攜手離開京城,不行,他一定要阻止他們犧牲掉他的娛樂!

書祈拉着琉璃馬上就走,完全不把那兩個人的阻止當一回事。

他要帶着她走,誰也阻止不了!

「站住,你們倆站住!朕不許你們離開京城,你們……」皇上連忙追了出去,他不能讓他們做出傻事來。

「父皇,為何要阻止他們在一起,您當初不是還很贊成嗎?」冒着生命危險,赴麒也想問個明白。

君無戲言,父皇這麼做一定有什麼重大的原因在,而他這個人什麼都沒有,就是好奇心比別人多個幾百倍。

「現在不是當初,人都會改變。」

「可是您不可以隨便下旨,一會兒要他們成親,一會兒又命令他們不得在一塊兒,這樣——」

「就算被冠上出爾反爾的臭名,朕也要阻止他們兄妹倆在一起!」無論如何,這事兒絕不能發生,這樣他如何跟先皇交代!

「兄妹?!」赴麒硬生生的煞住腳步,不敢置信的瞪着父皇越追越遠的身影。

皇兄跟琉璃是兄妹?那琉璃不就是……天吶!這怎麼可能!

「父皇你又到處留種了是不是?」他趕緊追了過去,現在的情勢已容不得他繼續支持那一對苦命鴛鴦了。

「你這兔崽子是想氣死朕是不是!」不孝子,居然敢這麼說他!就算是事實也由不得他來指責他的不是!

「孩兒不敢……父皇,快,他們要跑出宮了!」怕死的赴麒馬上轉移父皇的注意力。沒想到才一會兒工夫而已,他們居然已經跑到宮門口。

「來人,攔住他們,快攔住他們!」

皇上顧不得一切的大吼,守衛們才轉頭欲瞧瞧發生啥事,一道勁風立刻劃身而過,抱着琉璃的書祈已一腳跨出宮門。

「父皇,快,咱們快追!再不追的話……」轉個彎兒,赴麒立刻撞上一道牆反彈跌在地上。「是哪個不長眼的笨蛋敢擋我赴麒殿下的……皇兄?」他們怎麼都站在這兒?不離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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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外,書祈和琉璃靜靜的看着眼前擋住他們去路的人——一個身着藏青色衣袍的男子。

「阿狗哥?!」他怎麼會在這裏?

「阿狗哥?你之前的未婚夫?」赴麒低叫,完全無法將那個名字和眼前的男人連在一起,「怎麼看都像是顆長了青苔的大石頭。」沉穩、內斂,像是一出手就要人命的感覺,這樣的男人居然有那種可笑的名字?

書祈突然握緊她的手。現在這種情況對他來說,極度不利。

奇迹般的淡笑出現在那男子的瞼上,「琉璃……和書祈?」

突然間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轉移到書祈身上。

他們認識?

「你怎麼會在這裏?師兄。」想不到琉璃口中的「阿狗哥」就是他三年多不見的師兄——苟炎!

書祈一出口,眾人又是一愣。

「師兄?!」他們不只認識,而且還是同門師兄弟!那琉璃不就差點成了皇兄嫂子,現在他們師兄弟該不會為了她而大打出手吧?赴麒詫異的來回看着兩人。

「剛好有事到京城來。」苟炎轉而向琉璃問道:「貓兒,找到你娘了嗎?」他的反應平淡,對於她和書祈靠在一塊兒絲毫不以為意。

貓兒?

「找到了。」一提到娘親,她的眼淚又不受控制的盈滿眼眶。

她的反應苟炎瞭然於胸。看樣子是晚了一步!

「別難過了,你這樣只會讓我師弟跟着不快。」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彼此間的情意,他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師弟,更沒想到,他居然和琉璃成了一對!

「師兄,謝謝。」書祈眼裏有着感激。沒想到師兄這麼容易就成全他和琉璃,剛看到他時,還以為他是要來搶人的。

「何須言謝?我只是貓兒擺脫姥姥到京城來的藉口罷了。」說到底,他和琉璃的婚事一直都只是個幌子,雖然琉璃曾表示過如果找回娘親,而他還沒有意中人,不介意弄假成真,但他知道他們之間有的只是類似親情的羈絆。

「藉口?這麼說來,你不是來接琉璃的?」赴麒突然跳了出來,趁書祈和琉璃不注意時,將他們倆硬生生的分開。「你們不可以在一起!你們不能成親!」他一定要阻止這種亂倫的事發生!

「你想讓我對你動手嗎?」這臭小子不要命了?

「我、我不敢,可是你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你們不能在一塊兒的。」他怕死了,可為了他們好,他不能讓那種事發生。

「到底是怎麼回事給我說清楚!」被赴麒阻擋在身後的琉璃忍無可忍的大吼,吼得他差點失聰。

為什麼他們都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就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裏,她可是當事人,她有權利知道一切吧!

書祈不發一語的一把推開赴麒,拉着她就要離開。

「站住,難道你想永遠瞞着她嗎?你怕琉璃知道了真相后不肯跟你在一塊兒,所以你不敢讓她知道?」一直靜默不語的皇上突然開口。

如果他真的阻止不了他們,至少要讓他們兩個都知道真相,若他們知道后還執意在一起的話,恐怕他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什麼真相?」她不走了,不問清楚她怎麼也不肯跟他走,她不要有什麼疙瘩存在,她跟他可是要過一輩子的!「告訴我,什麼真相?」為什麼要瞞着她?「難不成你已經娶了好幾個妻子?」不然怎麼不敢讓她知道?要是他真已經娶妻,她一定跟他算清楚,她絕不當他眾多妻妾之一!

「不是,我還沒娶妻,只是……」他說不出口。琉璃和他不一樣,她不見得能夠接受這樣的事,而他也不想見她傷心難過,這件事她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只是什麼?」她咄咄逼人的問。無論如何,她一定要知道皇上為何突然這麼反對他們倆在一起!

「只因為你們是兄妹,你們不能成親!」赴麒插嘴道,想把事情儘快解決,他怕再拖下去,皇兄會帶着她立刻消失,這麼一來,他們就別想要阻止他們,而且也可能永遠失去他們。

「我們是兄妹?」怎麼可能?!「別說笑了,你爹是皇上,你娘叫書綾,你怎麼可能會是我兄長?」除非他親生母親跟她的是同一位,否則他們不可能是兄妹!

「因為你親生爹就是父皇嘛,這樣你和皇兄以及我的父親都是同一個,我們就是兄弟姊妹,我們……」

「你別胡說,我親生爹才不是皇上!」她再怎麼愚蠢,也不可能會把自己父母親給弄錯。

「芸三娘不是你娘嗎?」皇上突然問。

「芸三娘是我娘?誰說的?」哪個討厭鬼亂說話。

「不是?」不可能,那天瞧她明明喊芸三娘「娘」的,她不可能連自己母親都認錯吧。

「當然不是,她是我姨娘,也就是我娘的妹妹,最近我才見到她而已,不信您可以找她問問。」為什麼這麼問?難道說……「皇上就是那個辜負了我姨娘的天殺的、可惡的、該死的大壞蛋?」琉璃的模樣兒像是想拿刀砍了他似的。

「呃,這……」皇上當場尷尬得說不出話來。怎麼也沒想到是誤會一場,他應該要派人詳加調查過才是,也就不會搞出這等烏龍事來。

「這什麼這!都是您害的,若不是您的話,我姨娘也不會到京城來,而我爹也不會為了整日擔心妹妹而愁眉不展的也找到京城來,最後連娘也丟下我來找爹和姨娘,他們才會、才會……」才會死的!她怎麼也猜不到,爹娘居然雙雙死於盜匪手下,要不是找到姨娘,她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壞消息。

書祈擁着她,靜靜的不發一語,瞪着皇上。

「好了、好了,既然只是誤會一場,那麼大伙兒就當剛剛的事沒發生過,聖旨就請父皇收回,你們還是在下個月成親。」赴麒像個丑角般跳出來打圓場。能看到戲皆大歡喜的落幕,真是令人高興吶!

幾個人紛紛瞪向他。

「是我多話了,對不起,你們繼續。」嗚,他好可憐,這樣也被瞪。

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若要避過「三個月閉關」的責罰,就該先暫時閉嘴。

「皇兄,你那位阿狗哥師兄怎麼不見了?」他現在才注意到有人失蹤了。

「人家剛剛不是說了有事要辦嗎?既然這邊沒什麼大事,他幹麼還站在這裏?人家阿狗哥可是很忙的,哪像你閑得就算被禁足三個月也不算浪費時間。」琉璃很惡劣的提起眾人幾乎要遺忘的事兒,不懷好意的臉上有着報仇的邪惡笑意。

「你、你居然——」可惡!他真是交友不慎!

「我知道我很好心,謝謝,再聯絡。」下次再見到他是三個月後了吧!

哼!誰教他剛剛搞不清楚狀況就要把她和書祈分開,這幾句話算是小小的回敬而已。

「你好惡劣耶!虧我還處處的為你着想,你根本就是在欺負我!你這個山寨頭子!」赴麒邊罵邊對着奉命要將他給「請」回寢宮的侍衛拳打腳踢。

「好吧,看在我們交情不錯的份上,給你個好處好了。」琉璃快樂的一把抱住書祈的手臂,巧笑倩兮的模樣兒令人幾乎要融化在她的笑臉之下。

「什麼好處?」果然,她還是對他這朵脆弱的皇室之花很好的,剛剛真是誤會她了。

「讓你關禁閉之餘還能出來透透氣嘍,如何?」好歹也同流合污……不是,是同心協力了好一段時日,她當然要對他好一點嘍!

「琉璃……我好愛你哦!」她真是個大好人。

她回他一個甜美的笑容,轉而對着書祈道:「咱們成親那天,就讓赴麒男扮女裝當舞伶,好好表演一番娛樂大伙兒如何?」

話一出口,原本感動得想抱住她獻吻的赴麒立刻愣住,隨即——

「琉璃!你不是人!」

一串歡聲笑語流泄在皇宮內,原本停擺的婚事現在又得忙碌的張羅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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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惹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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