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烽火 第三十章 絕代俠女心 情傾天下處(上)

棲鳳山。

沉靜清幽的山麓恍然間又回到了多年前某些日子的光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聚集到了這裏，嘈雜與世俗再次污濁了這片原本與世隔絕的桃源凈土。

華斬情于山腳下仰望着晨霧繚繞中宛若仙境的棲鳳山，滿目濃烈欲滴的蒼翠中看不到飄柳山莊或其它任何人工建造物的蹤影，只見各色竹影搖曳、群芳爭艷。

一步步循着曾經的腳步踏上通往飄柳山莊的路程，段段陳年往事歷歷在目，一一清晰浮現。她記得，在這座山上，霆軒哥哥憑空消失的時候，她被眾叛親離的那一刻，是白煞如救世之神般的於片片紛飛的聖女花瓣之中從天而降，救下了自己……在那一刻，她真的以為他是天之使者！那銀亮如寒月般的髮絲，那人間難尋的絕世俊顏，那一身纖塵不染、如雪清靈的飄逸長衫……

他是個讓人無法不在心上烙下深刻記憶的人，哪怕已經與他近乎“形影不離”的相處了四年，仍會在某個瞬間被他深若無底之潭的雙眸攝去了靈魂，每一次，她都會以為會被永遠的禁錮在那溺人的目光中，無法自拔……真到霆軒哥哥的面目出現，才能將她解救，如果霆軒哥哥真的永遠消失了……

“丫頭！”

一個亮若洪鐘的聲音打斷了華斬情漸漸煩亂難解的千頭萬緒的心思。

“駱老前輩！”華斬情一怔過後，漾開溫潤的淡淡笑容，向另一條岔路與其匯合而來的駱千峰福身施禮。

“唉，丫頭，別這麼多禮了！你也是接到了帖子來的嗎？”駱千峰説話間已走近華斬情身邊，與其並肩而行，“你覺得這次的事情有幾分真，幾分假？”

華斬情又向跟在駱千峰身後的凌逸風、駱蓉夫婦福了福身後才答話道：“想是帖子到時我已離開軍中，所以並未收到帖子，而是在晉陽遇到了袁彤袁掌門才得知此事的。至少這次的霆軒哥哥真假幾何……情兒算不出……”

駱千峰嘆息着輕拍了拍華斬情纖細卻堅持倔強的肩頭，道：“丫頭，老頭子我知道你對我外孫的一片痴心，但……已經四年了，若再無個結果，你總不能等他一輩子吧？這麼好的姑娘，應當嫁個好郎君的！”

華斬情黯然垂下頭，她知道駱千峰的目光有意無意的飄向了她身後永遠忠心追隨的白煞，如今連霆軒哥哥的外公都説出了這樣的話，真的要將她逼上絕路嗎？

“駱老前輩，怎麼這一行只有你們三人？沒有帶弟子前來嗎？”白煞適時的插話打破驟然凝結的氣氛。

不待駱千峰開口答話，袁彤已陷寶的搖着紙扇上前道：“煞神你有所不知，駱大俠在貼子中已註明只請帖中點名之人，不行任何人多帶隨從的。”

白煞神色絲毫未變的點了點頭，只是那深不可見的眼波之底，已掀起了朵朵浪花，暗潮洶湧。

華斬情聞言，背脊霎時一僵，抬眼望向已在咫尺飄柳山莊清雅的竹木大門，卻似乎隱約見到了有混沌的烏煙瘴氣緩緩籠罩其中一般，讓人於青天白日之下卻仍看不透那大敞的竹門內的世界。

柳文特為華斬情一行人設下了宴席，凌思軒、柳如嫣、卓驚鴻皆在座相陪，獨缺撒帖的駱霆軒。

席間的氣氛充溢着難以言喻的怪異與尷尬，連向來淡定的柳文亦跳不出這暗流的怪圈，端坐在他身旁的凌思軒始終低垂着頭不敢看對面的雙親一眼。已經有五年了吧，她始終為了想嫁於柳文的事而跟爹娘僵持着，這是她生來第一次如此執着於一件事，更是第一次與爹娘如此長久的鬧彆扭。她不懂，為何一向疼愛甚至可謂溺愛自己的爹娘會如此頑固的堅持不允她嫁於柳文，只因世俗的長幼之別嗎？她想不到一向敬重的爹娘竟也會“膚淺”、世俗如斯，所以她這一次的倔強就是五年。

柳如嫣略顯閃爍的目光遊離在華斬情與已成為自己相公的卓驚鴻之間，她與華斬情因霆軒而結下的心結至今未解，而卓驚鴻則是因駱霆軒的突然出現而有些手足無措，他心中的結，亦斬不斷理還亂的糾纏作了一團亂麻，擾得他寢食難安。

這一切的暗流自然逃不過駱千峰的一瞥，只是這兒女情和之事，自古外人便無從左右，任他已是百歲之翁，亦只能搖頭苦笑罷了。

“呃……情兒呀，這位公子你還沒給我們介紹介紹呢？”駱千峰指了指雖刻意做了平庸打扮卻仍難掩一身不凡貴氣的李世民，打破了滿堂沉寂的尷尬。

“哦，駱老前輩，還有各位，這是太原留守李淵大人府上的二公子李世民，其實大家在多年前見過的，就是我那個大徒兒世民。”

李世民恭然起身向在座的一眾前輩一一行禮問候，毫無身為官家子弟的跋扈囂張，盡顯謙遜有禮，極盡禮賢下士之姿。

本性開朗好動的凌思軒再也按捺不住，瞪大了靈動的雙目笑道：“你就是當年那個小世民？！天哪，竟然長這麼高、這麼大了！！看上去好像比斬情姐姐年紀還長上幾分呢！”

李世民赧然一笑，波瀾輕盪的雙眸飄向正對眾人淡淡淺笑的“小師父”華斬情，心中有柔柔的暖意緩緩擴散開來。

至此，一直被尷尬氣氛籠罩的宴席總算漸漸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