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武帝教子(3)

第三章 武帝教子(3)

華紀九年六月二十一,轉眼太子出京微服遊歷已經三個月了。按照武帝定下的路線,他們將在遊歷大趙東北地區之後,至大趙遼東道渤海船塢乘艦前往冀東郡東萊船塢,然後南下遊歷大趙國南部地區,之後再是大趙國西部地區。

如今一行人正一路東進,就要出河北道幽州地界,前往大趙遼東道。

裴元慶與兩名近衛軍士兵身着便裝,騎着馬兒在車后隨行,而其他的士兵和特戰隊員則扮作行人商販,遠遠綴着馬車行進。

在暗中追隨太子殿下的八十名特戰隊員中,有一人級別甚高,據說是監察部以前專職負責監控大趙國綠林黑道的主事人。屈不歸之所以將此人安插在太子身邊,是因他認為,此次太子遊歷將行遍天下,而此人熟知下九流的路數,並與一些黑道中人頗有來往,正可指引太子一行避開禍端,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此人姓胡名天行,年三十七歲,身材魁梧,舉止言談甚是穩重。此時,胡天行正在寬敞的馬車中為太子和薛師講述一些黑道的人物和舊事,籍此打發漫長的旅途時光。

胡天行接過薛道衡倒給他的一杯酒,高興地笑道:“謝過薛太師!此酒是波斯販來的吧?果真別有一番味道!”

薛道衡微微一笑:“正是波斯美酒!……老胡,酒也讓你喝了,你就別磨蹭了,還是接著說故事吧!”

胡天行一手端着杯子,出言辯道:“太師,末將可不是說故事,這些可都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薛道衡眨巴了一下不大的眼睛,道:“好,好!算老夫說錯了,那胡將軍就接著說那些真實的事情吧!”

這胡天行確實見多識廣,而且他的口才也不錯,隨口講些見聞來通俗易懂老少皆宜,不但薛道衡愛聽,就連七歲的李心武也很是喜愛。

馬車勻速前行,胡天行輕嘬一口美酒,緩緩說來:“這是小將確知的一個真人真事……大約在武德年間,其時高麗國內亂,十幾個高麗人為了逃避故土的兵災和天災,出高麗境,渡過遼水來到了平盧……也就是如今河北道的營州。他們中有的人滿懷金銀珠寶,有的人卻幾乎身無分文。其中有一個名叫金成淇的人非常窮,在路上,他把僅剩的一小塊銀子向一個途中遇到的商人換了把鋒利的短刀。當時其餘的人都譏笑他,說他傻,可那金成淇只是笑笑,並不還口。結果,在到達營州的前一天夜裏,他趁同伴們熟睡之時,便用偷偷向商人買下的迷香將十幾個同行之人迷倒,並用那把短刀把他們殺了個乾乾淨淨……”

此時,坐在薛道衡身邊的李心武臉上露出害怕神色,向薛道衡身邊靠近一些。薛道衡見狀微微一笑,伸出手來將心武攬住,就像爺爺愛護自己的孫子。

胡天行注意到太子殿下似乎不喜血腥,連忙將準備講出的一些廝殺場面略去。“……他那些同伴全都死了,所有人的金銀珠寶自然也歸金成淇所有!”

李心武睜大了眼睛,驚道:“他怎麼可以把別人殺死,搶奪別人的財物?”

“這個……”胡天行剛待答話,薛道衡開始履行太師的職責。“心武,人往往都是貪婪的,他們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危害別人。所以聖人教誨,仁者愛人!就是講究仁義,以德待人……此乃為王者必須有的風範,如此,方能令別人心甘情願承認你的地位。”看到李心武全神貫注地傾聽自己的教誨,薛道衡很是高興,便將教誨的主題引向‘為王之道’。

為了好好教導這個已經被自己當作親孫子的孩兒,薛師拿出少有的正經神色,說道:“…….仁義道德固然為一個王者的必有風範,但是為王者卻不能做像宋襄公那樣的王道仁義之舉,如此只會惹來天下人恥笑!……”

史上宋國與楚國打仗,宋軍已經在泓水岸邊列好了陣,楚軍正準備渡過泓水來交戰。宋國右司馬對宋襄公建議,趁楚軍正在渡河時馬上發起進攻。宋襄公卻說:“敵人處於險地,不能乘人之危;敵軍沒有做好準備,不能突施偷襲。現在楚軍正在渡河,我軍就發起進攻,有害於仁義。等楚軍全部渡過河,列好陣,我們再進攻。”之後,等楚軍全部渡過河,列好陣,宋襄公方才擊鼓進攻。結果宋軍大敗,宋襄公也受了傷,三天後死去。

只聽薛師教誨道:“……縱觀史事,所有行王道之人,都是有實力的!如堯、舜、湯、武,他們行王道就能千古不朽!所以說,‘王道’雖好,卻也是建立在‘霸道’的基礎上……”

“老師,”李心武問道:“什麼是‘王道’?什麼又是‘霸道’?”

薛道衡笑道:“何謂王道?簡單說來,就是講究仁義,以德待人,令別人心甘情願承認你王者的地位。而何謂霸道呢?…….就是講究實力,以力服人,以武力措施征服對方,強迫對方承認自己的地位。心武,你可要知道,能行王道的人也能行霸道,而行霸道的人卻未必都能行王道。不過……這些對現在的你來說太過深奧,你且不去管它!你只需在途中細看民間百態、多多留意世事人情,凡事多用心去想想。如此,為師敢保證,此番遊歷下來,你定可習得統治天下的‘帝王之道’!”

李心武點頭,心中似懂非懂。

薛道衡見李心武的迷惘模樣,自然知道他還不能完全懂得自己言中之意。當下也不着急……培養一個優秀的學生都要老師耗費無數心血,更別說薛師是立志要培養出一個傑出的帝王了!

“胡將軍,真對不住,你繼續。”突然想起一杯波斯美酒不能白費了,薛道衡連忙向對面的胡天行說道。

胡天行欠身一禮,道:“薛太師做的是此行正事,小將不敢相擾。”

薛師呵呵一樂,道:“心武還小,道理多了會貪多嚼不爛的……還是聽聽胡將軍的故事吧!”

胡天行看看太子臉上也是希冀神色,便接著說道:“那金成淇在奪了諸多的金銀珠寶之後,便來到了營州購房置地,並在不久后就糾集了十幾個與他一樣的亡命之徒,干起了蒙面劫道的營生。由於他們心狠手辣,在這東北之地倒也闖出了一些名頭。可終究遼東一帶物資貧瘠,也沒有多少進帳,若要向西、南繁華之地發展,卻又有當時的幽州羅藝攔路。在這種情形下,金成淇一夥如何成得了大氣候?於是,金成淇便想出了一個既可以大壯聲勢、聚斂財物,又可以脫離那兇險劫掠生涯的辦法來……”

李心武奇道:“胡將軍,那些亡命之徒也能想出好計謀嗎?”

胡天行恭謹答道:“稟太子殿下,草莽之中也多有聰明機智之士。只是這種人沒有踏上正途而已,若他們能走正道,便當得起將軍主帥!不過,走正途還是邪途,是由不得蒼生自己作主的,冥冥之中可自有老天在安排呢!”

“狗屁!”薛師聽罷叱道,“草莽之中的確也有聰明機智之士,但是他們踏上邪途卻並不是老天的安排……”薛道衡轉頭對着李心武,嚴肅說道:“心武,你要牢牢記住……每一個人的命運走向都是由他自己決定的,老天並不能左右你!你若在心裏存下貪婪暴虐,眼中只有利益,那你將來走的就一定是邪途;若你在心中存下的是仁義道德,眼中看到的是天下蒼生,那麼,你將來走的就是正道!”

薛師一番教誨本是對太子而言,但是胡天行聽來卻另有感受。

“糟糕,就算是陛下與太師教誨太子也是三思而後定,我怎能在太子面前隨意作論斷!……擾太子功課可是死罪啊!”胡天行一念及此,不由得大汗淋漓。

接下來,胡天行在講述時可就倍加小心了。

“其時大趙尚未立國,而冀州商務方自興起。有不少高麗、室韋的商人敏銳察覺到了冀州的商機,而冀州商人也極想將貨物賣到他們那裏去。但是大家中間隔着千山萬水,而且遼東一帶劫匪也異常猖獗,所以大家雖然都有這個想法,但是卻沒有人敢於踏出實質性的一步。這金成淇便看準了這一點,於是打出旗號,願意為東北各國商人提供一個地處中間位置的交易點,並且在沿途為商隊護駕,而所有商隊只需向他繳納貨物成交金額的百一就可……”

“是不是就像我大趙國的鏢行一樣?”李心武插嘴問道。

胡天行點點頭,道:稟太子殿下,正是接近於鏢行所為。不過,金成淇的目光可比那些保鏢的長遠。”

“哦?”薛道衡奇道:“難道他還能藉此找到別的什麼財路?”

胡天行搖搖頭,道:“非也!……金成淇將歷年劫掠所得在營州城郊建起了一座堅固牢實的巨宅,將其地作為各地商人們的交易場所。而金成淇同時亦將遼東一地的散亂匪幫集合在一起,向商人、甚至各地富戶索取銀兩,答應保障他們的安全。如今金成淇的勢力已經遍佈河北、遼東兩道,並且,他與高麗、契丹、室韋的眾多匪幫也有勾結,現今東北的所有商人都只能在金成淇的巨宅中進行交易……”

正在此時,就聽得馬車外裴元慶輕喝一聲:“停!”車夫急勒韁繩,馬車一頓,驟然停下。

胡天行知有異情,連忙停下講述將頭伸出車窗外,側耳間只聽得前方隱約有密集且急促的馬蹄聲傳來。胡天行急忙出了車廂跳下馬車,此處已是荒郊野外,他抬眼前後打量,只見還算寬敞的黃土道上冷冷清清,除了保護太子的軍士也只有十來位行商在一起行進,完全不見剛出幽州城時大路上人來人往的熱鬧場面。

那些偽裝作商販和行人的軍士們不待命令,立即不着痕迹的向馬車靠攏,迅速將馬車與普通行商隔離開來。

而那十來位商人聽得大隊馬匹奔行的聲音也覺得驚奇。此道為大趙國與東北諸國進行商務的唯一要道,在這上面行進的幾乎都是結伴而行的商人,除了軍隊調動,此處可從未見過有龐大的騎隊在路上疾馳。

胡天行面帶憂色,靠到裴元慶馬前,低聲對裴元慶說道:“裴統領,聽那騎隊在奔馳中馬蹄聲散亂,當不是我大趙騎軍,可觀其煙塵飛揚,怕不有五百騎啊!”

裴元慶沉聲道:“不錯!你且速速傳令下去,命眾軍士做好戰備……嗯,老胡,你把加急火箭準備好,若發覺事態不對,立即放火箭召附近駐軍!”

胡天行領命。

此時那十來名商人也察覺到了裴元慶一行的異樣,看着那長大的馬車,再看到原以為同是商販的一百多個漢子護衛馬車,商人們已經在心中認定這是一家大富戶攜家眷遠行,而更有腦筋靈活的商人甚至猜測,前方奔馳的騎隊當是劫匪,而且就是為著這一行人而來。

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響,不一會兒,眾人已經可以望見騎士的身影。

……

騎隊當頭之人遙遙見得前方大車和護衛大車的一百多漢子,他立刻將右手高高舉起,隨即,騎隊減緩了速度。幾百匹馬兒由極速奔跑慢慢變為了小跑,及至來到大車前兩百步,騎隊已經緩緩停下。

騎隊當頭之人策馬就向大車行來,裴元慶面不改色,按住鞍前橫刀刀柄,迎上前去。

騎隊當頭之人見裴元慶迎上,連忙拱手道:“閣下可是柳州沈先生門下……”

裴元慶一怔,心道:“柳州沈家?應該是指那柳州沈逸之吧!”沈家利用與新加坡總管魏徵的關係大力發展海外商務,如今已是大趙國數一數二的富豪。而裴元慶在新加坡呆了好幾年,其間也與如今沈家的族長沈逸之見過幾次面。

那當頭之人見裴元慶沉吟間久久不語,卻以為是他不願暴露沈家之人的身份,連忙道:“在下是金家莊總管金洪成,奉莊主之命千里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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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隋唐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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