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日午後,吹來一陣涼風,涼得令人心曠神怡,樹叢里回應風的聲響,發出沙沙的聲音,秋日的寧靜在此表露無疑。
突然,有人闖進樹林,披頭散髮的黃衫少女急促喘息着,她慌忙奔跑,顧不得身上的衣料被樹枝扯得凌亂。
後頭追逐她的漢子,還好整以暇的發出逗弄的話,“哎呀!小姑娘,再跑啊!怎麼!你跑不動了是嗎?”
黃衫少女跌跌撞撞地跑離樹林,腳下一軟,跌倒在黃土地上,雖然衣衫散亂,但是白若瓷玉的肌膚、菱形動人的小嘴,那眉如柳葉、那眼若星光,滿身灰土也掩蓋不了她罕見的顏色。
漢子立在她眼前,對她的美色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露出色迷迷的眼光,把她從頭欣賞到腳。“美!真美!我王清走過大江南北,也沒見過這等貨色,小姑娘,讓我王清來好好疼疼你。”
黃衫少女眼珠骨碌碌地亂轉,顯然正在思考脫身之計,只要見到她那如晶星的眸光,就知道這少女不是好欺負的弱女子。
忽然一聲微微嘆息聲揚在空中,彷彿這嘆息的人已經歷人生最哀痛的事,他的嘆息如此悲切、動人心弦。
王清大喝:“要命的人,少來管大爺閑事,要不然....嘿嘿!別怪大爺不客氣。”
又是一聲哀疼的嘆息。
黃衫少女循着來聲,望向不遠處小山丘上的人影,背光而坐的他,看不清他臉上容貌,只能微微知道他穿着青色的布衣。
王清惱怒的提起大刀,“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兀小子,給我滾下來!”
黃衫少女大聲叫道:“這位大哥,你快逃,他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快刀王清,不是普通得盜匪,你打不過他的,我自有妙法逃走,你快走!”
雖然古玉箏現在還沒想到法子逃走,不過她可不想見到有人為了救她而血濺三步,況且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她就不信以她絕頂聰明的腦袋,會想不出脫逃的好方法。
想不到青衣男子不但不逃,還嘆口氣道:“人生苦短,世事多變,我就算想求得一死也不可得,嗚呼哀哉,可嘆!可惡!”
古玉箏瞪大眼睛,向來只有人要活,從沒聽過人要死是很困難的事,眼前這個青衣男子是不是有病?
王清哈哈大笑,“不錯!不錯,老子今日送你一命歸西,‘多謝’這兩個字倒不用說了。”
“殺了我是很容易,可是....唉!”青衣男子再次嘆息,“殺了我之後,江湖三煞就要來問你往清,問你是怎麼殺了我們的心頭大患,如果他們知道你只用了一刀就殺了我,他們會氣得跳腳。”
古玉箏再度瞪圓雙目,哇!江湖三煞,人人聞之色變的大魔頭,這三人說多出名,就有多出名!
獵頭鬼陰烈首、嬌笑魔女沈嬌嬌及百變書生應海群,他們是江湖上人人惟恐避之不及的狠毒角色。
王清聞言臉色變了變。
青衣男子自顧自地說下去,“跳腳也就罷了!可是他們怎殺都殺不死的我,竟然死在你王清的手下,他們江湖三煞的面子要往哪裏擺,到時傳言三煞還比不上一個快刀王清,三煞為了挽回面子,他們會把你捉來,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還算便宜你,哎呀!獵頭鬼的嗜好就是搜集人頭,你王清的頭,不知道他中不中意?嬌笑魔女手段之狠辣,相信你也時有耳聞,恐怕她不是要個人頭,就能了事的好人兒,百變書生就更難討好了。”
王清舉起的手緩緩在顫抖,他厲聲問:“你是誰?”
青衣男子話聲寂寥,“我是個大廟不收、小廟不要的無主孤魂,唉!無端天宇娉婷,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怎奈何、歡娛漸隨流水,唉!人生無奈,愁上加愁,呼兒喚出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唉!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這愁如何能消、如何能除?唉!”說完又是聲聲嘆息。
“少裝神弄鬼,大爺我才不怕,快滾下來送死。”王清大吼着,可他的手仍在發抖。
你怎麼不滾上去送死,古玉箏心裏暗罵著王清,不怕?那握刀的手幹嘛發抖?
只因身在賊邊,當然要識時務為俊傑,古玉箏才會罵在心裏,不敢發於聲,畢竟還是小命重要,否着命沒了,想偷罵在心裏,可是門都沒有的事。
青衣男子抓起前頭沙石,“你還是快一刀殺了我,免得我活在世上,受這無窮無盡的愁苦,唉!我竟忘了提另一個人,算了!那個瘋癲和尚還是不提也罷!你快殺了我吧!少提這些煩死人的人。”
瘋癲和尚,莫非是沒完沒了的不了和尚,不知不覺,古玉箏大喊出聲。
青衣男子向她投來一眼,隨即又捏起身前的一堆沙石,“唉!正是少林寺方丈不凡老師父的師弟,不了和尚沒完沒了,聽說逼瘋不少人,他要是知道你殺了我,免不了要探查一番,我想他不會相信你能一刀砍死我,他會纏着你問得沒完沒了,他磨人功夫絕對一流,打你又打不過他,罵也罵不過他,到時別說找女人,就是吃個飯菜,上個茅廁,恐怕也難得很。”
王清愣愣的出神,手中大刀鏗鏘一生落地,他望向小山丘的青衣男子,“閣下幫手太多,我王清不敢冒犯,在此別過,我會找機會找回這場梁子的。”他欠身拿起大刀,“敢問閣下命諱!”
“唉!我只是個沒沒無名的平凡小子,像個孤魂野鬼飄來飄去,名字我早就忘了!”青衣男子再度仰身長嘆,嘆息聲中大有凄涼之意。
“既然閣下不願吐露,那就在此別過,這個小姑娘,我王清是再也不敢碰了!”他回身,迅速往樹林裏走去。
“倒是條漢子!”青衣男子讚賞的喃念,站起身,就要走了。
古玉箏見狀大喊:“喂!等我一下,”她急忙衝上小山坡,“這位大哥,你等等我。”
爬得氣喘如牛,滿身都是泥沙,古玉箏立即登上山坡上,一見眼前男子的相貌,她不由得呆了。
雖然她那兩個傻弟弟長得很俊美,但是跟眼前這青衣男子比起來,可差得太多了!
古玉箏怔怔地注視着他抬起那道濃黑且好看得不得了的劍眉,一剎那間,她的心迅速地跳動了起來,而且是越跳越快,她一手按住胸口,深怕一顆心從她胸口裏跳出來。
怪異,絕對是怪異!她是病了嗎?從小從沒生病的她,怎麼這會心跳得這麼快。而且臉上還不停的發燙,直燙到她心底里去?吁口氣,她是覺得愈來愈難受。
說點話,古玉箏在心裏大叫,別像個瞪着他流口水的花痴....可是他真的長得好好看,不看是損失耶!
再不說話,他就要走了,恐怕你一輩子都看不到這張好看的臉,她警告自己,顧不得狂跳不已的心跳,“這位大哥,多謝你剛才救了我。”她微微一笑,露出一個顛倒眾生的笑顏。
青衣男子冷峻地瞄過她,視線定在她身後的一點,“小貂,過來!”
一隻黃毛皮的可愛小貂,立即溜過古玉箏身旁,快速地攀爬到青衣男子的寬肩上;青衣男子扶着小貂柔軟的毛皮。
而古玉箏早就目瞪口呆,哇!真的是貂耶!它還用兩顆圓溜溜的大眼珠看着她,像是在看什麼希奇的東西。
似乎對眼前的她沒興趣,小貂注意力轉向顯然是它的主人——青衣男子身上,並且伸出小小手爪,撥弄青衣男子的黑髮。
受不了好奇心的驅使,古玉箏伸出白玉般的手掌,想去觸摸那可愛的小貂,一陣冰冷的男聲令她的手凍結。
“它是天下十大毒物之一,而且它對陌生人沒有好感。”
她縮回手,“它有毒?可是它這麼可愛....”
青衣男子打斷她的話,以一種令人神經發麻的冰冷聲調道:“美麗的花朵,通常發出致命的誘惑力,稍不小心,就會死在女人的毒牙上,自古紅顏多禍水。”
剛才對青衣男子的好感,立即不翼而飛,古玉箏氣憤的回瞪他。
哼!長得好看又怎樣,還不是爹娘把你生得好,憑什麼以那張好看得令人幾嫉妒的嘴,說出自古紅顏多禍水,你娘難道不是女的,難不成也是禍水之一。
“喂!”這下她才不願意稱“這位大哥”,反以喂來叫他。算是看他救她一命....唔!也許應該算救她貞操的份上....管他的,反正他救了她總沒錯!
青衣男子對她那聲喂,不置可否的揚起那道好看得氣死人得劍眉,然後一聲不響的凝視着她,好像擺明你有什麼話要說。
發覺這個凝視對她的影響,古玉箏覺得自己全身被他目光燒得暖烘烘的。
老天!她一定病了,否則怎會一被他看一下,她就全身發熱、手腳酸軟、腦袋變成一團難泥,適才要說的話,一句也記不得?
青衣男子對她的靜默不語,不發一言的倒頭就走,毫不理會站在小山丘上,滿身砂泥的古玉箏。
他這一走,立時驚醒滿腦搞不清楚狀況的古玉箏。
他怎麼可以就這樣丟下她一個弱女子,站在無人的小山坡上,這分明是任她自生自滅,好啊!你認為自古紅顏多禍水,那我這個紅顏就禍給你看,把你禍得哀叫連連。
露出她最有名的頑皮笑容,古玉箏緊隨青衣男子身後。
嘿!嘿!嘿!反正我古玉箏賴定你了。
氣喘吁吁是古玉箏唯一的反應,她要是有武功,早就飛奔到青衣男子身前,也不用追得要命。
再一次的,她打從心底埋怨她奶奶,說什麼女子宜家,不許學武,害她每天只能偷看她那兩個傻弟弟們練武,根本沒法子學到一絲絲武功,想來真令人氣悶。
突然,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了個灰頭土臉,她發出一聲可憐的哀嚎,期盼離她約有十步遠的青衣男子,能發發好心回頭扶她一把,可惜他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古玉箏更加懊惱,難道她叫得不夠大聲,更賣力的,她可憐兮兮地大叫:“哎喲喂啊!”
熟料,青衣男子走得更快,腳下行程更如騰雲架霧。
見狀,古玉箏愣了!從她離家開始,人家對她的嬌美天真,無不極力奉承,就連歐陽世家那個歐陽獃子,也死纏着她不放,哪有人對她漠視到這個地步?想到着,火氣上涌,讓她頭上差點可以冒火,順便煮一鍋熱騰騰的米粥。
古玉箏加快腳步,她就不信邪,死也要跟上他的腳步,不理會自己喘得快斷氣的身子,但誰知她一個不小心腳下一跌,面朝下往泥土裏撞,一個可怕的尖叫聲不由自主地脫出她的喉嚨,她非常凄慘的跌個狗吃屎。
抹去臉上的沙土,古玉箏已經累得爬不起身,就算抹去泥土也花去她不少力氣,她幾乎癱在地上。
這氣憤轉變成自憐,想不到她古玉箏自小人寵人愛,今日卻成了路旁沒人要的棄兒,想來那個冰冷的青衣男子不知已離她多遠,根本就不理會她,愈想愈是傷心,竟忍不住就放聲大哭。
“你是個小娃娃嗎?哭成這副德行?”青衣男子用高深莫測的眼光盯着她,不知何時,他已蹲到她身旁。
“我就是喜歡當個小娃娃,你管得着嗎?”古玉箏嘴一挖苦,淚流得更快,抓起一把泥沙,就想回敬身邊的男子。
青衣男子柔道:“最好不要。”他的眼光移向她手握的泥沙,顯然早就明白她的企圖。
既然被人家看穿了,戲就唱不下去,古玉箏張開手,任泥沙滑下。
青衣男子無語的盯着她,似乎想看穿她,俊朗面貌仍帶着冷冷的氣息。
這冷酷瞪視可激惱古玉箏,她朝他大喊:“看什麼看,我像一隻在泥里打滾的王八,又不是我的錯?要不是你的腳程太快,我也不至於追你追得跌倒,你看我是無父無母的小孤兒,就可以欺負我嗎?”說著說著,眼眶一紅,好似又要流下淚來。
憐憫的同情,立即被他一向冷淡的表情掩蓋住,“你為什麼跟着我?”
“笑話,這條路是你家的嗎?我只是恰好跟你走同一條路罷了!”雖然這席話與上面那席話,大大顛反,但是古玉箏仍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謊。
青衣男子站起來,朝路看去,“既然不是跟着我,那你這隻土裏的王八,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罵我王八?!”古玉箏這會可怒得差點嘔血,忘了王八這個調,正是她不久前才拿來形容自己的。
青衣男子邁步就走,把她這席怒吼當成耳邊東風。
古玉箏大叫:“別走,我承認我跟着你,喂!別拋下我一個人,喂!”想到荒郊野外、孤伶伶一個人,立即不要面子的呼喊前方男子。
青衣男子迴轉頭:“你為什麼跟着我?”他再次重複。
古玉箏腦子急促轉動,她抿唇微笑,想露出最甜美的笑顏,卻忘了滿臉沙土的她,笑起來不僅沒有甜美,還怪異得可笑。
“恩人,小女子我想要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古玉箏差點替自己的機智鼓掌,報恩是最行得通的理由,想不到她竟然如此聰明,不到一盞燈的時間,她馬上想出這個既合理、又不會被拒絕的理由,她真欽佩自己的絕頂聰明。
不過,她對恩人這個詞,倒默嘔了一會兒,沒辦法!只要她賴定他后,連聲恩人的仇,她會想法子討回來,當然,還有罵她是王八的話,她會在心裏默記。
青衣男子倚路旁的大樹而站,“我不救女人的,王清自願放了你,與我無關。”說完這段話,他又往前頭走。
古玉箏傻了,這個青衣男子就要溜了,不用恩人着層關係,她要怎麼賴他,而且還說不救女人,這個青衣男子究竟多憎惡女人,說女人是禍水也罷了,竟然連禍水....
不,古玉箏馬上把禍水更正為女人,竟在連女人受害時,還不願伸出援手,這個青衣男子真可惡,可惡透了!
為了替全天下女人出口怨氣,古玉箏聚集所有的力量爬起身,四處張望有沒有可供利用的武器。
有了,她眼睛發亮的注視着路旁一池水塘,不客氣地抓起水塘旁的爛泥土,不懷好意的衝上前去想一把抹黑他乾淨的青衣。
讓他瞧瞧,天下女人不是弱者,古玉箏內心高興的歡呼,忍不住想看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
似乎發覺到古玉箏的心意,青衣男子略略回首,見到她近在咫尺的攻擊身形,他一向冷冰冰的面孔,意外的變化扭曲。
然後古玉箏眼前一花,感覺頸部微微一疼,整個身子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就在她往前倒時,青衣男子一手扶在她腰際,她才沒躺在乾裂的土堆上。
在她眼前那張俊秀臉孔漸漸模糊不清,古玉箏伸出手,想摸摸那張臉孔,還有告訴他,他不只是長得好看而已,他連那低沉的聲音,都好聽得不得了。
再一次的,古玉箏覺得好熱,而且心也跳得好快,她舔舔乾澀的嘴唇,奇怪!這種病好奇怪,為什麼這個病看見他就會發作?
她伸出的手無力地垂落下來,身軀緩緩地停止動作,完全靠在青衣男子的身上。
冷齊言鐵青着臉,注視在他懷裏衣衫髒亂的黃衫少女,她絕美的容顏正迅速地蒼白,手腳也死白得宛若透明。
他明白這是小貂的毒,正在她體內隨着血脈而散至四肢百骸,他急速點下她的穴道,期盼還來得及挽救這黃衫少女的性命。
冷齊言惱怒的抱起她,對她罕見的愚蠢大搖其頭,除非是普通人,否則武林中人無不多留隻眼睛,注意洞門大開的背後,否則就得等着別人替你收屍,想不到這個愚蠢的黃衫少女,竟然要拿滿手的泥巴砸他背後,訓練有素的小貂是他的眼睛,自然也會反擊對手。
總歸一句話:少女很愚蠢。
眼睛一瞄到她右手髒兮兮的垢泥,冷齊言冷峻的臉也不由得泛出苦笑,他搖了搖頭,突然揚聲大笑,黃衫少女很愚蠢沒錯,但是她的舉動也天真得可愛。
只因他對她冷言冷語幾句,她就氣得想拿泥巴砸他,這個少女絕對是個寶貝,要不是一開始,黃衫少女不顧自身危險,還要他走得愈遠愈好,免得王清一刀殺了他,他是不會管這檔閑事,看來這檔閑事管得好,再瞥一眼黃衫少女手上的爛泥,冷齊言覺得,這幾天的他,可能不會太無聊。
古玉箏頭疼死了,她按着頭坐起身來。
“來,吃點葯粥。”石碗裏異香撲鼻的粥擺在她面前,拿碗的人還一匙一匙地喂她。
古玉箏全身手又發酸又軟,只能張口吃下來人喂她的粥,一個空檔,她終於腦筋清醒了點,一看着碗在她眼前的粥,她厲聲大叫,把含在嘴裏的粥全吐在碗裏。
深受驚訝的雙眼,瞪着她眼前這位好看的青衣男子,“喂!我雖然拿泥巴丟你,大不了我幫你洗乾淨衣服,你怎麼可以用這種下流手段報復我,但是我要申明一點,我認為我拿泥巴丟你是替全天下....”
青衣男子又用他那種凍成冰的目光逼視她,她乖乖地閉上嘴巴,不敢再多話,他那種駭人的威嚴,滿令人害怕的。
“吃!”他又舀起一匙在她嘴邊,簡短下命令道。
古玉箏閉起嘴巴,心中立誓:她古玉箏死也不會再吃一口這種滿碗毛毛蟲的粥。
冷齊言把粥更逼近她的唇,冰冷道:“吞下去。”
好漢不吃眼前虧,古玉箏心中勸解自己,不情不願地吞下一小口的粥,卻感覺到毛毛蟲在她嘴裏蠕動的景象。
“吞下它。”他再次命令着。
古玉箏含淚吞下,毛毛蟲在她肚子裏鑽來鑽去的景象更是明顯,一陣噁心上涌,她說:“我要吐了....”還沒說完,她已經在乾嘔。
冷齊言拿起身旁的干布鋪在她腿上,“別吐在我家,這塊干布給你吐、吐不夠就吐在自己的衣服上。”
“你....你好沒同情心。”古玉箏大叫,憤怒令她的腦袋失去理智,她捉着他的青衣,臉摩挲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我偏要吐在你的衣服上,我嘔、我吐,我吐得你滿身都是。”
冷齊言對她的舉動失笑,再對眼前這位黃衫少女的評語上,加上一句“衝動得可笑。”
自古男女授受不親,黃衫少女卻對尚是陌生人的他,投懷送抱不說,還將臉埋進他胸膛,就算是未婚夫妻也沒這麼大膽。
古玉箏好不容易發泄完,卻看見眼前的青衣男子嘴角正帶着淺笑。
哇!他冷酷的樣子已經好看得令人嫉妒,現在那抹微笑把他整個面容柔化,他俊得令人忘了呼吸。
“等一下,你繼續笑。”古玉箏說道。
冷齊言看她摸摸衣袋,滿臉慌忙的急迫神色,不知道在找些什麼。
“幹什麼?”他不動聲色的問。
古玉箏垮下臉說:“我沒帶,天要絕我,我竟然沒帶。”她一臉失望地朝他翹起嘴,“你笑得那麼好看,我想把它畫下來,可惜我連只筆都沒帶。”說完她忽然又嘻嘻直笑,認真盯着他的臉,其認真打量的程度,恐怕連他的毛細孔有多少,她都會一一數出來。
冷齊言不理會她,反正這黃衫少女腦子似乎少根筋,又是懊惱又是笑,比個三歲小女娃還捉摸不定。
“喂!”古玉箏叫道。
冷齊言沒理會她,只逕自吹涼手裏這碗粥,預定她等會吃完,他就要請她出去。
“我說喂!你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一直叫你喂吧!”她說。
冷齊言不曾費心看她一眼,“你還是叫我喂吧,我沒有名字。”
古玉箏思考一會,“好吧!我就叫你喂!”她略顯寬大口氣道:“不過你不能叫我喂,喂來喂去多難聽,我叫....”
冷齊言插進她的話,“我不想知道你是誰,更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因為一旦彼此陌生的人,知曉對方的名字,那就不再是個生命中的過客,他很喜歡孤獨一人,孤獨是他這輩子唯一沒變過的朋友。
聽了他的話,古玉箏不客氣地戳戳他的胸膛。
這又是另一個驚世駭俗的舉動,冷齊言好笑的看她變了臉,這個黃衫少女很容易氣得昏頭。
“你不屑聽我的名字,我偏要見給你聽,喂!你給我聽着。”她靠近他的耳朵,冷齊言甚至能感覺到她呼出的氣,正吹拂在他的耳朵上。
再度的一個驚天動地的行為,衛道人士只怕會唉聲大嘆朽木不可雕也,不過她真的是集莽撞與精力充沛於一身,當然,還有一點絕不能或忘——愚蠢。
我叫古玉箏,古是古月長風的古,玉是君子之玉的玉,箏是箏聲園亮的箏,聽清楚了嗎?”她的聲音大得讓他頭皮發麻。
古玉箏,這麼淡雅的名字,挺不適合她的。冷齊言心想。
“喂!”她又再度喚他,”你再笑一次給我看好不好,我保證我會牢牢記在腦海里,下一次我拿到筆,我再仔細地畫下來。”
冷齊言終於了解她剛才死盯着他的用意,不過他又發現這少女的一項缺點,她容易發火,但一發完脾氣,又馬上丟在腦後,的確是屬於沒大腦型。
“喂!可不可以再笑一次,你那麼好看,不笑多可惜,我會把你畫得比本人還好看!”說完這段話,古玉箏臉上微微潮紅,她懷疑自己是否能畫得比眼前這位青衣男子好看,因為他完美得不像真的。
冷齊言冷冷淡淡,沒什麼熱切表情,“不好,快吃這碗粥。”
有什麼了不起,古玉箏心裏偷罵,以後就算被你跪着求我畫你,我也不會睬你!古玉箏似乎能幻想眼前青衣男子跪着苦苦求她的樣子,這使她高興得笑起來。
冷齊言對她的“傻笑”視若無睹,“快吃。”他把粥拿前一步。
古玉箏心裏叫苦,抬首哀求,“喂!你別拿這種噁心的東西給我吃,你有沒有正常一點的東西。”
“沒有,這是別人求都求不到的仙丹妙藥,你別糟蹋它,快吃了它。”冷齊言斂眉。
“啊!”古玉箏怪叫起來,指着碗裏浮着的死蟲,“有人喜歡吃死蟲,你殺了我吧!我死也不相信。”
冷齊言搖頭,“小姑娘沒見過世面也難怪,這不是蟲,是一種樹根,叫冬蟲夏草,它極為罕有,滋補功用甚好,是難得一見的靈藥。”
“你騙我,它有腳、有頭,連長相都像蟲。”古玉箏反駁他。
為了取信於她,冷齊言撈起一根冬蟲夏草,往自己嘴巴里送,“信了吧!”
“不信,一千個不信、一萬個不信,你只吃一隻,正碗的蟲要我來吃,這種便宜買賣我也不會做。”
冷齊言哭笑不得,想不到她竟能往這方面想,真是教人好氣又好笑,他真是服了她。
他起身往內室走去,不久后拿出一把植物,指着它的尾端,“看看這個。”
古玉箏瞪大她那雙眼睛,“真的耶!蟲長在樹根下,你拿過來給我摸摸。”
冷齊言拿過去,任她摸個夠,“真奇怪,那特別喔!”她愈摸愈是驚奇。
“吃了吧!”他用那種相信我沒騙你的眼光,覷她一眼,隨即又隱藏在他冷漠之下。
一相信不是毛毛蟲之類,古玉箏笑眯眯的一口氣吃光,“我從來沒這麼餓過!”
“你昏迷兩天,也該餓了。”他說。
“兩天?”她伸出一根手指頭,又豎起一根。
冷齊言對古玉箏的遲鈍,不由得佩服起來,“你對你醒來的地方不覺得奇怪嗎?”
“你沒說我還不覺得。”古玉箏環視着簡陋的木屋,除了她躺在底下的大木椅,還有旁邊一張大桌子,幾乎只剩空蕩蕩的一片,另一間他剛才進去的暗室,因為垂下布簾,倒看不清裏面有什麼東西。
她同情的低語:“原來你這麼窮,真是不好意思,我在你家白住。”她很有義氣的拍拍面前的青衣男子,“不過你放心,你再怎麼貧賤,我絕不會瞧不起你,我古玉箏不是看不起朋友的人。”
他挑挑眉,對她很有義氣的一番話不置可否,不想回答,他雖然貧,但還不到賤的地步。
像是想起什麼,古玉箏疑惑地甩甩頭,“喂!我怎麼會跑來這裏?”
對她不客氣的問話,冷齊言拿走她手裏捧的碗,“你想呢?”他反問她。
“我要是想得起來,幹嘛還問你,我記得要拿泥土打你,結果我突然發熱,心跳得厲害!”
“你中毒了。”冷齊言不願多提,他只想趁早送走眼前的古玉箏,不想有個沒大腦的少女,擾亂他習以為常的寧靜。
“什麼?!我中毒了,我還想活得久一點。”她悲傷的臉龐令人心疼,“我這一生沒做過什麼大奸大惡之事,當然,整整別人是我的小嗜好,也不能為了這個小嗜好,就要我早死吧!”以她道聽途說的經驗,她明了被毒死的人,都會死得很可怕。
古玉箏開始滔滔不絕,招供出她這生所做的惡事。每說一件,就趕緊辯白,說自己是迫不得已才做下這些壞事,老天爺一定要看在這點,不能滅她的壽,更不能讓她死得太難看。
冷齊言等她說得口乾舌燥,才告訴她,“你的毒已經治好了,老天爺說,現在還不是你壽命該終的時候。”
說了第二句話,冷齊言就反悔了,他剛才在跟她打趣,這太不符合他的個性。
不過任誰聽了她那段精彩的表白后,不絕倒的恐怕很少,以他冷齊言的看法,老天爺不會讓她短命早死,否則她一怒之下,跑去跟老天爺理論,老天爺只怕要倒大楣。
“你可以走了,你已經沒有生命之慮了。”冷齊言淡淡地道,雖然他覺得這位黃衫少女很有趣,但是他更思念他往日熟悉的孤獨。
而且算算日子,“她”也該來了。
古玉箏跳下木椅,“我已經說過你雖然很窮,可是我不會嫌棄你的。”
冷齊言雙眉冰冷的攏起,“你的意思是....”
古玉箏笑得好美,“意思是我賴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