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誰比誰更可憐呢(七)

第十一章 誰比誰更可憐呢(七)

下午我去了電台,老崔大老遠的就沖我笑,直覺告訴我,又有新任務了。果然,在台長室,老崔交給我一疊材料說:“策劃室提交的一個策劃很不錯,去採訪三十年前被派到新疆建設兵團的女兵,然後製作一個專題節目,你看一下,我覺得很有創意,雖然採訪起來有些困難,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

“新疆建設兵團?”

我一驚,好個策劃室,虧他們想得出來。

“是,那些三十年前被派到那邊建設的女兵現在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狀態,關注一下她們,會取得很好的社會影響,這也正是我們需要的。”老崔看住我說。

“為什麼要我去?”我不解的問。

老崔看出了我的遲疑,忙肯定的說:“因為你有這個能力!”

我就不再說什麼了,再推遲只會惹他不高興。他交代的任務從來就是說一不二的。可是去新疆那麼遠的地方,我心裏還是一百個不情願,這邊還有一癱子的事沒了呢。我想我應該找個人商量一下,正想着找誰商量時,高澎突然打了個電話給我,約我吃晚飯。我就在電話里告訴他我將去新疆的事,問他我該不該去。“當然要去,新疆是個好地方,我就一直想去,可惜沒時間……”高澎說。

我們約在五一路附近的一家大酒樓里吃飯。

“對不起,那天我不該沖你發火。”高澎很誠懇地跟我道歉。

我笑了,說:“是我先沖你發火的。”

高澎給自己倒了杯啤酒,又要給我斟酒,我忙推辭道:“今天就算了,我實在不想再醉,昨天才醉了一回的。”

“昨天就醉了?是跟我吵架后醉的嗎?”他目光閃爍地問。

我低下頭沒出聲,算是默認。

“難得啊,居然有女人為我醉!”高澎裝出一副陶醉的樣子,反問道,“但你是為我醉嗎?應該不是吧?”

我看着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唉,我怎麼會有這種待遇呢?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我心裏還沒個數?”高澎自潮地笑。他的神情有些沮喪,眼中泛着無邊的空虛的光芒,那光芒應該來自他的內心。“我從來就不敢奢望有女人會愛上我,當然,我也沒有試過去愛她們,”高澎猛灌進一口酒,看着我,表情很灰暗,“我這種人是不配有愛情的,也玩不起愛情,所以……你不要對我抱太多的希望,不過你有沒有對我抱希望,你自己心裏應該很清楚,對不對?”

“你自己沒有付出怎麼能要求別人為你付出呢?”我如實說。

“可我是真的很想有個女人好好愛的,也希望得到她的愛,但這麼多年了,我已經找不到去愛一個人的感覺了……我以為遇上你我會重新開始一段新生活,遺憾的是我沒有在你身上找到你要重新開始的跡象,你心裏……一直有別人。”高澎低聲說,好象是在責怪我。

“對不起,我想這是需要一個過程的。”

“對,也許是需要一個過程,”高澎重又抬頭看着我說,“不過這個過程好象很艱難,我對自己沒有信心。”

“沒有信心就要給自己信心,高澎,你說我很憂鬱,可是我怎麼感覺你比我更憂鬱,更自卑……”我很認真地告訴他我的真實感覺。

高澎不說話了,出神地看着我,眼中那無邊的空虛的光芒更加泛濫。

“我不希望你這個樣子,雖然我不知道你過去經歷過什麼,但我真的不希望你這個樣子,你那麼有才華,又年輕,你有太多的東西可以揮霍和享受,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這麼頹廢呢?”我看着眼前的高澎,他的脆弱讓我油然而生一種想給他勇氣的念頭,儘管我比他更需要勇氣。

“謝謝你,很少有人跟我說這些話。”高澎笑了笑,笑得很牽強,閃爍不定的目光更加泄露了心底的無助和悲涼。

“我很想給你些勇氣和動力,但我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改造一個人,我連自己都改造不了,更沒辦法去改造別人。”我借用了他對我說過的話。

高澎真的笑了起來。“你還真會現學現用,也對……我們連自己都改造不了,怎麼可能去改造對方,那就一起改造吧,看誰先改造成功……”

我點點頭,表示贊同。

吃完飯高澎送我我回莫愁居,在我那裏坐了會就走了,因為我要準備去新疆的資料不能跟他聊太久,他好象也沒有太強的願望要留下來,我送他到湖邊,兩人笑着握握手就分別了。轉身回屋的時候我猛然發現對面在水一方的露台上站着個人,是耿墨池,他操着手迎風而立,一動不動地盯着我這邊,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已很強烈地感覺湖那邊輻射過來的憤怒和猜忌。

我趕緊逃回了屋。但我剛上樓還沒進卧室,耿墨池就殺過來了,衝上樓在卧室門口攔住我,氣咻咻地說:“我還沒死呢,你就急着找人了,你這麼耐不住寂寞,這麼想男人嗎?”

“我這是未雨綢繆。”

“是嗎?你真是比我想像中還放蕩……”

“你才發現啊,我一直就很放蕩,我寧肯放蕩也不會去記住你,別以為你真能讓我一輩子記住你,我現在就可以忘了你!”

“你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你也好不到哪去,我們都是一路貨色!”

我們激烈的爭吵讓整棟房子都在顫抖,小四更是嚇得縮在一旁大氣不敢出。吵到後來,兩個人都失去了理智,居然推拉起來,我被一直被他推到了樓梯口,意外就在這時發生了,我說了一句“你就是死了我也不會掉一滴眼淚”的話后,極大地刺激了耿墨池,他抓住我的雙肩一陣猛搖,咆哮如雷,“沒良心的女人,你是不是希望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說著他就把我往後一推,我退後幾步,一腳踩空,整個人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傾刻間整棟房子都在旋轉,幾聲脆響,我感覺渾身的骨頭和關節全散了架,然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醒來的時候,看見的第一張臉就是把我推下樓梯的耿墨池,他端坐在病床邊的沙發椅上,見我醒來,冰冷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的喜悅或愧疚,他盯了我半天,只說了一句話:“真希望你不要醒來,你就這麼睡過去,在那邊等我,多好……”

這是人說的話嗎?

我氣得就要跳起來,可是一動就疼得我呲牙裂齒,我這才發現自己的頭部和手腳都纏了紗布,特別是小腿還打了石膏,顯然傷得不輕。

“可是你居然醒過來了,讓我好失望,白考兒,你為什麼要醒過來呢,你在那邊等我不是挺好的嗎?”耿墨池繼續說著不是人說的話,眼中無限悲傷無限遺憾,我沒死掉簡直太讓他遺憾了。

我也不是省油的燈,忍着痛嘲弄道:“你放心,我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死掉呢,你沒死我可捨不得死,我要看着你死,我不象你作惡多端遭天譴,上帝他老人家疼惜着我呢,他不會讓我死在你前面……”

耿墨池臉上的肌肉在跳動,拳頭握得象鐵鎚,我幾乎聽見他手掌的關節在咯咯作響,但幾秒種的剋制后,他又恢復了鎮定,看着我露出了魔鬼似的冷笑:“也許我是死在你前面,可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哦,對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昨天是你的危險期,沒準你的體內已經播下了我生命的種子呢……”

“護士,護士……”我扯着嗓門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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