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是等不到來世的(十二)

第十六章 我是等不到來世的(十二)

四月三日。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耀在我床頭時,我醒了,母親已經沖好的牛奶還在床頭柜上冒着熱氣。我端起來喝了,母親和妹妹正好進來,“姐,快點,已經快八點了,穿婚紗化妝還要得一段時間呢。”說著她就從衣櫃裏拖出雪白的婚紗放到了我床上。一陣忙碌。穿好婚紗化完妝,我問妹妹:“幾點了?”

“十一點。”妹妹回答。

她瞅了瞅我,忽然笑了起來:“姐,你看你,迫不及待了吧?昨晚看你那麼不情願的樣子,我和媽擔心死了,還以為你不嫁了呢?看來是我們多心了,你只是太緊張對吧?”

“是的,我很緊張。”

“沒什麼好緊張的,你又不是頭一回了……”

母親立即斥責道:“死丫頭,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妹妹自知說錯話,吐吐舌頭再也不敢吭聲。

十一點半。婚車準時來接了。樓下頓時鞭炮齊鳴,我在母親和妹妹的攙扶下提着裙擺下了樓。一輛黑色豪華加長奔馳盛氣凌人地停在花圃邊,貼着大紅喜字,車頭車頂佈滿鮮花、綵帶和氣球。送我上車的時候,母親拉着我的手,眼淚婆娑:“萍萍,你要懂事點,好好過日子,別再任性了,樹禮是個好人,你要好好待他,媽媽不能去送你了,你要多保重……”

“知道了,媽。”

“聽話孩子,別哭,結婚是不能哭的。”

妹妹跟我一起上了車,坐我旁邊,也說:“姐,你別哭了啊,你看剛化好的妝又要花了……”說著就拿出粉餅往我臉上撲,可是剛撲好,幾分鐘又是滿臉淚痕,眼淚止都止不住。

“別蓋了,蓋不住的。”我顫聲說。

“姐,你到底是難過還是高興啊,怎麼老哭啊?”妹妹也哭了起來,拿着粉還是一層層地往我臉上蓋,“不蓋怎麼行呢,別人會笑話的……”

十二點整。耿墨池動手術的時間。

幾乎在同時,婚車到達了銀湖酒店門口,這麼準時,老天這是什麼意思?我在妹妹和另一個伴娘的攙扶下一步步走上紅地毯,就如耿墨池被一步步推進手術室一樣;我走進去,滿堂賓客,滿堂鮮花,掌聲四起,燈光閃爍,祁樹禮和婚禮司儀站在鮮花鋪就的禮台上遠遠的沖我微笑,就如死神和愛神站在天堂的門口微笑着看着耿墨池一樣;我踏上禮台,祁樹禮淚光閃動,壓抑着激動向我伸出了手,我看着他,足足有兩分鐘一動不動,噓聲四起,我還是顫抖着把手交給了他,就如耿墨池把愛和希望交給了命運之手一樣……

燈光好強烈啊,晃得我視線模糊,什麼也看不清,頭也很昏,耳邊嘈嘈雜雜,司儀說了些什麼我全沒聽清。我看了看身邊的新郎,也看不清,只知道他一直微笑着看着我,那微笑似曾相識,好溫柔好溫柔,就如耿墨池站在天堂和人間的關口沖我微笑一樣,他微笑着在說什麼呢,一定在說:“考兒,等着我,如果回到人間就請嫁給我,嫁給我你願意嗎?”

“我願意。”

掌聲雷動。歡呼聲四起。

我突然就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已被新郎緊緊地抱在懷裏,而我的手上,已經戴上了一枚閃耀着無限光華的鑽石戒指。

淚水又一次奪眶而出……

十二點半。喜宴開始。

一點半。我再次坐上婚車離開湘北,直奔長沙彼岸春天。

三點。到達目的地。

我麻木地走進佈置一新的近水樓台,祁樹禮說,從現在到深夜,這裏將舉行一個盛大的PARTY,來的都是他圈中的朋友,和本地的名流。新房在二樓,我換下婚紗,穿上事先準備的一套阿曼尼粉色禮服,妹妹又給我往臉上撲粉:“姐,求你別哭了好不好,婚禮都已經結束了你還哭什麼啊?你的臉上已經不能撲粉了,再撲就成面人了……”

“我現在的樣子美嗎?”

“當然美啦,你是最美麗的新娘。”妹妹拿着粉撲的手開始發抖,壓抑着哭音說,“無論是快樂還是悲傷,姐姐的美麗是根深蒂固的……”

“死了也美麗嗎?”

“姐!你說什麼呢?大好的日子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那好,多撲點粉,讓我一直這麼美着。”

“嗯,你會一直美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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