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這是一條很深的南北走向的山谷，熟悉地理的朋友都知道，晉西北有許多這樣的山谷。

山谷的入口還是很寬敞的，容得下十多匹馬並排，可是越往裏，越顯狹窄，最後只能夠三匹馬並排前行。

看着山谷兩邊陡峭的山坡，突厥主將開始覺得不對了---史大奈似乎是有意把他們引入山地的。

他發出了命令---前隊變后隊，撤出山谷。

如果能夠再早上一刻的功夫，這道命令無疑是正確的，可是現在……

突厥的兩萬人馬被山谷拉成了一條將近二十里的長長的細線，並且隨着山谷的走勢拐了個彎，也就是說，後面的突厥人並不能很快知道撤退的命令。

後面的人馬依舊在前行，而前面的人馬卻在掉頭，相向而行的突厥軍在山谷中攪在一起，進退不得。山谷的北口外，最後的七八百突厥騎兵正在湧進山谷，現在，他們就像一個瓶塞。

山谷東坡偏北的高處，沈光杜如晦和房玄齡在看着，因為山坡比較陡，他們其實並不能看到山谷里的情形，不過還是可以看到北口的情況---還有數百突厥兵沒有進入口袋。

斥候報來了敵情。

“沈將軍，下令吧。”杜如晦說道。

沈光卻有些猶疑---按照計劃，是要等突厥人全部進入山谷再動手的，可是現在，伏擊圈外還有數百突厥人：“突厥軍尚未全部入伏，可要再等等？”

“將軍，敵情有變，突厥人似乎已經察覺，正試圖北撤，時機若失，月余謀划，將全部付之東流。”

沈光看看房玄齡，房玄齡道：“數百突厥，縱使逃脫，亦無傷大局。”

“將軍，當下突厥人正自紛擾，正是出擊之時。”杜如晦繼續催促。

沈光終於下定了決心---出擊。

山谷兩面隋軍的出現，雖然已經在突厥主將的意料之中，但是當這一切成為真的，還是令他震驚。

山谷東坡，埋伏着八千隋軍步兵，西坡略少，有五千人。此刻，北口外，七千騎兵由東西兩側突然殺出，試圖扎住口袋。

南側，史大奈已經發現突厥人不追了，按照原來的計劃，他還要再把突厥軍往南帶五里，那裏的南口，有羅士信八千精銳，將會和他一起紮緊口袋的另一端。

史大奈到底是經驗豐富的老將，發現形勢有變，當機立斷，領着自己的四千多人轉向---這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因為他的人馬也被山谷拉出了好幾里長，緩慢而堅定地向北壓了過去。

南口的羅士信也收到了敵情變化的情報，雖然還沒有沈光的將令，他依然下達了新的命令。一萬大軍繼續在南口守株待兔已經毫無意義，而全部湧入山谷，也施展不開。

羅士信到底是在沙場拼殺多年的老將，他下令，所部三千步兵，立刻登山，支援兩側坡地，五千騎兵，只派一千入谷支援史大奈，自己親率四千精騎，由山的東側另外一條近乎平行的山谷向北急馳三十餘里---既然突厥軍已經轉向，北口的壓力必然大於南口。

突厥人在突圍，不顧兩側滾落的滾石檑木，甚至不顧會踐踏同伴，拚死向北。

谷口的數百突厥騎兵表現出他們的勇敢，雖然當隋軍扎住口袋之前，他們有機會從縫隙中溜走---對於只有數百人的小股騎兵，這並不難，而隋軍也不可能為了追殲他們而放棄扎口袋的任務，但是他們堅定地把守住谷口，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為從谷中撤出的弟兄留條“活路”。

在付出重大傷亡后，殘餘的突厥人看到了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此時他們還有萬人之眾，由於那七百突厥勇士的努力---他們此時幾乎全部戰死，現在在谷口與七千隋軍騎兵膠着的突厥人已經有了三四千人。

五百突厥人決定犧牲自己，他們試圖用自己和戰馬的軀體擋住南線壓上的隋軍---因為地勢的原因，隋軍同樣施展不開，為北撤的突厥人爭取時間。

突厥主力已經退過了最狹窄的地段，這使得他們有可能重整隊形，給北口的隋軍以更大的壓力。

山坡上雖然有萬餘隋軍步兵，但是他們只能繼續用滾石檑木殺傷還在谷里的突厥人，對於與突厥人攪在一起的己方騎兵愛莫能助---射箭很可能誤傷到自己人。而由於北側的山谷相對開闊許多，滾石檑木的作用也顯得不再如起先。

沈光已經率自己的數百護衛騎兵投入作戰，相對於運籌帷幄、坐鎮指揮，上陣殺敵更適合他。

眼看由於北口的口子不能夠紮緊，湧出來的突厥騎兵越來越多，沈光十分焦灼。

山路難行，儘管做出了最大努力，甚至有近百人馬墜入溝壑，羅士信還是花了一個多時辰才趕到北口。

不過，他到的還不算晚，因為衝出山谷的突厥騎兵還不到五千，仍然有三千多突厥騎兵困在山谷中。

四千生力軍的到來，終於奠定了最後的結局。

臨近黃昏，谷外已經沒有突厥人了，剩餘的千餘人也退進山谷，殘餘的突厥人匯在一起，也不過四千多人。

沈光和羅士信沒有下令追擊，現在只要收緊北口，四面都是隋軍，足以困死這些突厥人。

但是突厥人並不甘於坐以待斃，他們發現了西坡的隋軍不如東坡強大，又找出兩處坡緩的地方，藉著夜色，突厥人放棄馬匹，悄悄向西坡爬了上來，等到隋軍發現，已經過了半山腰。

突厥人在付出又一筆犧牲之後，終於撕開了一條口子，殘存的近兩千突厥人幾乎是滾着從山頂來到山腳。

在這裏，他們來不及發出劫後餘生的歡呼，因為他們終於明白了隋軍為什麼不在西坡安排更多的兵力---他們面前，是翻着波浪的黃河。

身後的山坡上，六千隋軍步兵正慢慢地居高臨下壓過來，沒有了馬匹，這些突厥人的戰鬥力並不能夠比隋軍的步兵強到哪裏，現在，隋軍有人數的優勢，地形的優勢，武器的優勢---一寸長，一寸強，隋軍的長矛和陌刀，要長過突厥人的馬刀。

沿着黃河往南或者往北跑也是不可能的，山坡上的隋軍會截住他們，就算衝過去了，兩邊還有隋軍騎兵等着---沒有馬的突厥人是跑不過有馬的隋軍的。

馬邑大捷（伏擊突厥軍的山谷，大半在馬邑郡內）。

隋軍陣亡三千---連同史大奈誘敵的傷亡，兩萬兩千突厥人，戰死兩萬，被俘兩千，主將陣亡，僅有懂得水性的四十餘人游到黃河西岸，多數也被當地百姓拿獲---如果不是因為官府賞格，百姓擒住一名突厥人賞十兩銀子，這些人也得被恨他們入骨的百姓打成肉泥。最後逃回突厥軍中的，不過三四人而已。

沈光留下雲定興帶領步兵打掃戰場---有數百受傷未死的突厥人做了俘虜，自己和羅士信、史大奈等率領一萬五千騎兵轉向東北---那裏還有八千突厥人。

這八千突厥人已經圍着定襄城一天多了，發現城中的力量，並非所想的那麼點---城中和附近的幾座堡寨還有三千鎮兵，一千郡兵，野戰不行，守備並不吃虧。

因為馬邑打的乾淨利落，這些突厥人絲毫不知道主力已經全軍覆沒的消息，等到發現大股隋軍趕來，慌忙逃竄，可是在西北方向發現“大股隋軍”---其實是鷹揚郎將李世民的五百騎兵，在馬尾上拴着樹枝來回奔跑，倒像有好幾千人。後面沈光追兵漸近，突厥人來不及細想，轉頭向北。

北邊卻有真正的伏兵---那是雲內鎮的四千步騎兵，兩日前就已經奉命駐紮此處，一來是打算如果突厥北逃進行阻截，二來也是預備如果當初突厥主力不是向南中伏而是襲擾定襄，可作支援。

雖然突厥人數佔優，但此時倉皇逃竄，哪裏還有心戀戰？被隋軍據險劫殺，留下千餘屍體，逃向東北。

他們大概忘了，東北方向雖然也是突厥人的地方，卻屬於另外一個可汗---阿史那叱吉。當阿史那叱吉的數萬騎兵把他們包圍的時候，他們除了投降，已經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