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

第七章 (1)

放眼全中國,如果說要尋找一個最能了解“Onestepatatime。”這句話真諦的人,那一定就是此刻坐在你面前、挽着一個烏黑亮麗的髮髻、彷彿自己是妮可。基德曼一樣的顧里。儘管堆在我們面前需要解決的事情彷彿一團八公斤重的亂麻一樣多,但是,她依然非常鎮定。她沒有急得上竄下跳手忙腳亂,她也依然會氣定神閑得對一葉扁舟上的我們悠揚地說:“讓我們盪起雙槳(去死)……”

所以。此刻她正全神貫注地坐在客廳里她剛剛從“達文西”買回來了一套沙發上,像訓兒子似的教育垂頭喪氣開導他的感情問題。

“我不得不告訴你,有時候談戀愛,就像是買傢具一樣。比如你現在正在坐着的這張Armani最新款的沙發……”

當然,顧里還沒得以進一步展開她的描述,就被旁邊正在閉目養神的南湘和我打斷了。因為我們實在受不了她這兩天以來,無論什麼事情,都能扯到她買的這張沙發上來。我和南湘都一致認為她雖然面不改色地買下了這張價值足夠在市中心的黃金地段買個三平方的店鋪的沙發,但是她內心裏,是肉疼的。否則,她就不會無時無刻不以“就像是買了這張沙發一樣……”作為opening來對任何話題進行核心闡述。最惡劣的是昨天晚上,她對着小區里來收煤氣費的中年婦女說:“……你要知道,我不是在乎這一塊二的零錢,就像你現在看到的我的客廳里這張新沙發一樣,我不在乎價錢,但是你不能讓我……”還沒說完,我就一把把這個瘋女人拉進卧室里去了,然後南湘掏出了一塊二毛零錢,滿臉熱乎微笑地塞進了滿臉茫然的中年婦女手裏。

此刻,Neil也受不了了,他板着他那張冷冰冰的面孔,彷彿雜誌上沒有領到薪水卻又要硬着頭皮開工的歐美模特。他說:“顧里,如果你肯再也不提這張沙發的事情,我願意支付你這張沙發百分之三十的賬單。”

顧里絲毫沒有停頓地說:“戀愛其實就是一種板上釘釘、一清二楚的事情,就像美國總統羅納德。里根稱呼的‘市場的魔術’其實應該準確的稱為‘市場原教旨主義’一樣……”

我和南湘看着面前翻着白眼、彷彿中邪一般源源不斷地背誦着各種我們聽不懂的經濟術語的顧里,鬆了一口氣。她恢復了正常——儘管她恢復正常之後不大有人能聽懂她在說什麼。

當然,有一個人例外——她的男人顧源。他們倆可以用經濟學術語持續聊一個多小時。聽上去就像是兩個金融學院的高材生在討論華爾街格局的變化導致的最新國際形態改變一樣高深莫測,但實際上他們只是在聊湖南衛視最近播放的電視劇有多麼雷動人心,他們來自同一個星球,他們溝通的很順利(……)。

我和南湘佩服地看着顧里,她正有條不紊氣定神閑地開導着向她傾訴少年戀愛煩惱—但我們誰都不知道,讓Neil少爺神魂顛倒的是顧里的助理藍訣,否則,顧里早就從她紅色手包里掏出MP-5衝鋒槍對着Neil從頭到尾瘋狂掃射了。Neil只是簡單的抱怨這他的感情不順,並沒有提起他心裏那位躺在水晶棺里等着被吻醒的睡美男是誰。而顧里用一種八婆的眼神眉眼如絲地上下打量他:“喲,不會是哪個三流小明星吧?”這更是瞬間點燃了我和南湘兩人內心的八卦之魂,我們在沙發上扭動着,渾身燥熱,彷彿是因為迷路而莫名走進了雄黃酒長的兩條蛇精。

當顧里看着Neil垂頭喪氣的不說話了,又把她那張彷彿一直保存在冰箱冷凍室里的萬年不變的臉轉過來對着我:“林蕭,不是我說你,在愛情這條路上,真不能一根筋。你說說你對簡溪,還不夠好么?掏心掏肺的,恨不得把自己拴在他的褲腰帶上跟着他上班打卡下班買菜,最後呢?捅了你好幾刀了吧?你說就像是白骨精天天想着發自去討好孫悟空一樣,又是捶腿捏肩,又是精油開背的,可是有用么?最後那細皮嫩肉眉眼如絲的唐三藏一個眼色,孫猴子該三打白骨精,也不會少一打,最後吱呀亂叫披頭散髮的不還是你么……”

我看着一張櫻桃小嘴飛速張合不停的鼓勵,感覺她在念波羅蜜精。我說:“顧里,你最近說話怎麼那麼像北京人?”

顧里眉毛一挑:“白眼兒猴,我這跟你說心裏話呢,你幹嗎罵人呀?”

我捶了捶胸口,心裏想還好在座的沒有北京人,否則早拿着圓珠筆在她包上寫“王八蛋”三個字了。

我想起上次我們學校和上海體育學院的學生們搞聯歡,滿臉不情願的顧里被我和南湘脫去參加了這個傳說中“整間房間裏擠滿了無數沐浴過陽光的小麥色肌膚帥哥(並且他們相當饑渴)”的聯歡會。結果我們正和兩個從青海來的看上去像是羅馬雕塑般的濃眉大眼的帥哥聊得正歡,顧里就一個幽靈般愁苦眉毛臉地飄過來,在我們兩個中間擺出她那計算機一樣冰冷冷的臉,不耐煩地拿着一杯水一直喝。我們面前的倆小夥子看見這個彷彿冰雪公主一樣的美女,就像是發動了馬達一樣。其中一個兩眼直愣愣地盯着顧里說:“你們有空真應該到青海去,那裏的冰雪特別美,就像你們的皮膚一樣。”顧里一仰頭把剩下的小半杯冰咕嚕一聲喝完,順手往旁邊的桌子上一放,皺着眉頭把白眼一丟:“你這話說的,誰得罪你了啊,沒事兒叫人往那種地方跑,你沒看青海的那些女的臉上被摧殘成什麼樣了么?不是我說她們,多大的人了,平時不防晒么?非把自己曬得跟紫蘿蔔似的閃閃發亮,沒必要啊……哦是啊,就跟你們的臉上看起來差不多,還好你們是男的。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是男的吧?我一直不太能分辨你們的性別……”南湘小臉煞白煞白,一直捂住顧里的嘴,拖走了。但是她忽略了我們身邊還站着一個更不怕死的唐宛如,她一把接過顧里的話題,說:“是啊,上次我在廁所,哧溜一聲鑽進來一個板刷頭,一邊脫褲子一邊沖我擠眉弄眼的,要不是看她把褲子脫了蹲下來開始小便,我都差點打電話報警了。後來一打聽,得,確實是女性……我拉着唐宛如趕緊跑了,我擔心他們身上萬一帶着藏刀的話,會抽出來當場把顧里和唐宛如給切片兒了。有時候你真的會覺得,唐宛如和顧里有一種異曲同工之妙。

想起唐宛如。我的心一沉。

雖然平時我被宮洺那個變態工作狂這麼的幾乎沒有呆在家裏的時間,每天回到家,我都是嚎啕着一頭倒進被子,或者一猛子扎進浴缸(當然我經常一猛子扎進去之後才發現眼睛上貼着兩片黃瓜彷彿外星人一樣的顧里正泡在裏面,被我踩得吱哇亂叫),幾乎注意不到唐宛如的存在。而顧里就更不用說了,她同宮洺一樣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我經常前一天晚上深夜4點還能聽見她在房間裏看英國的財經報道;而隔天早上7點多起床還穿着睡衣兩眼放空地在客廳里遊走的時候,我就能看見藍訣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家客廳里,然後聽他一邊接電話一邊說:“好我已經找到那份文件了,馬上幫你拿到公司來。”而當我早上9點出現在公司的時候,我又接到了顧里從家裏打來的電話:“林蕭,你下班回家幫我把公司里我的筆記本電腦帶回來好么?”——簡單的形容起來,《M。E》的高層都是神經病,下層都是助理神經病。在這樣瘋狂的生活里,我們其實很難注意到唐宛如在幹些什麼。她開始找工作了么?她的生活順利么?她有沒有認識新的男孩子、和她在一起?她一直住在外面。家裏人反對么?這些我們從來都不知道。我和顧里、南湘三個人,都各自把自己的生活過得足以媲美荷里活動作片。而唐宛如在我們生活的縫隙里默默地存活着,我們從來都沒有注意過她。她就像是一面透明的玻璃。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從我們生活里消失的時候,我們才反應過來,就如同失去了玻璃的窗戶一樣,呼啦啦往裏面漏風,千瘡百孔。

我窩在沙發里沒有說話,顧里看了看我,知道我在想什麼。她和我這麼多年朋友。我動一下腳指頭她也知道我是因為月經紊亂而腰痛還是因為吃得太多想嘔吐。所以,她也見好就收地閉了嘴。

而作為我們小團體裏最會察言觀色的南湘,就更不可能多嘴了。她假裝完全沒有參與我們的談話,盤着腿優雅地斜倒在Armani沙發上翻時尚雜誌。但是我能聽到她的內心輕輕嘆息了一聲。

輕的彷彿此刻窗外六月湛藍的天空上,流動過去的一絲薄冰般的雲絮。

轉眼到了周末。

誰都不願意周六的時候在家裏窩着。顧里約了宮洺,要去解決她的工作問題,對於她改在雙休日去騷擾宮洺,我表示十二萬分的欽佩,我甚至出於好心建議她把她的手機快捷撥號“1”設定為報警電話。我真的擔心宮洺會拿切牛排的刀子朝她丟過去——所以我又同時建議她把快捷鍵“2”設定成了120……

為了排解心中的憂愁,我拉上Neil逛街去了。出門的時候,南湘接了個電話,她聽了一會兒之後,決定和我們一起出門——當然,是分頭行動。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她出門的時候,若有若無的瞟了我幾眼。

這個世界上,有兩件事是我最喜歡的,一件就是和簡溪一起手拉手地在公園裏散步,陽光下聞着他胸膛上和煦的香味,和他一起漫無邊際地暢想人生。他經常拉着我的手,看着公園裏那些遛彎兒的老頭老太太說,我們老了,得比他們還要浪漫,我們要穿得紅紅綠綠的去人民廣場下面的“迪美”拍大頭貼,還要去新西宮買Johnny’s的寫真卡片,還要每天都QQ視頻聊天並且周末去商場玩跳舞機,非主流們怎麼玩兒我們就怎麼玩兒。我總是被他逗得傻樂。簡溪也跟着我樂,他笑的時候喉嚨里有一種特別有趣的呼嚕聲,就像是人民廣場上那些鴿子的聲音一樣,咕嚕咕嚕的。

但現在簡溪和我鬧掰了,可能他現在正和林泉一起在音樂廳里聽歌劇呢,沒空和我一起暢想未來非主流的生活。所以,我也就只剩下第二件事情可以做了,那就是和Neil逛街。

和Neil在一起,你永遠都會覺得自己像是在巴黎的愛情電影裏。空氣里流動着的是Chanel永恆的No。5的香味,周圍是白色石材外牆的經典巴洛克建築,建築門口撐開的白色遮陽棚上是各種名牌清晰母。我就從這些噴洒着濃郁奢侈氣息翩然而過,身邊是這樣一個眉目深邃的混血帥哥。當你走累了,你就坐上他小跑車的副駕駛,停在紅燈面前等待的時候,周圍提着各種購物袋的女人們會對你投來嫉妒的目光,那些目光滾燙濃烈,就像是翻滾着的火鍋紅湯一樣。他永遠會為你打開車門,幫你提袋子,請你看電影,或者幫你買下那件你特別喜歡的小裙子,並且還能手拿着星巴克的咖啡自由進出DIOR的大門而不被店員攔下來說:“對不起請您別把飲料帶進店裏好嗎”。他們看見Neil的表情就彷彿是一群打了雞血的鬥牛犬一樣,轟然把大門拉開,簇擁着我們倆迎了進去,然後緊接着端茶倒水拿產品樣冊,手忙腳亂一氣呵成。

而我當然記得在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他們把目光丟向空氣里一個莫名的地方看也不看我地對我說:“小姐,拿着飲料請別進店裏。”我痛恨這個勢利的世界,我真的很想看一看哪天當宮洺端着一碗麻辣燙穿着人字拖鞋走進店裏,他們會說些什麼,又或者說顧里拿着羊肉串一邊吃一邊在他們店裏抖腳是什麼樣子。肯定大快人心。

我懷着這種怨婦般的心理坐在Dior的黑色沙發上,一邊喝着我手裏的香草星冰樂,一邊看着Neil正在試穿他們09春夏的男裝襯衣。

“這件好看么?”Neil回過頭來問我,此刻站在鏡子前面被頭頂柔和的燈光籠罩着的他,看上去和我手裏那本畫冊上的模特沒有任何區別。我看着那件襯衣上複雜而有陰柔的蕾絲花邊和襯衣袖口上繁瑣的金絲滾邊。說:“挺好看的,如果再配一雙高跟鞋的話。我都能穿着去晚宴了,多好的一件蕾絲小禮服阿,適合你。”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尖酸刻薄的簡直是顧里靈魂附體,我不是一個人。

誰讓現在男人穿的衣服比我們女人的衣服都還要精細講究。我多懷念我們父輩時的那個黃金歲月啊。那是一個一件金利來西裝就可以笑傲江湖的時代。

“是嗎?那我就買這件了。”Neil用他那雙被金黃色長睫毛覆蓋的迷人眼睛沖我翻白眼,看上去別提多暴珍天物了,那首着名的詩歌怎麼說來着,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卻用它來翻白眼。這種感覺就像是在用德國級鋼琴彈奏刀郎的《家在東北》一樣。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他身邊一直伺候他的那個“看上去卻一雙高跟鞋和十顆水晶指甲的”男店員倒吸了一口冷氣,彷彿快要休克般的跑進收銀室里開票去了。拿過Neil手裏那件襯衣翻了翻價格吊牌,我也快要休克了,我差點把嘴裏的咖啡噴到那個標着“7980元”的價格條碼上。我不由得對Neil小聲吼:“男人,你的名字叫虛榮!”

Neil輕輕瞄了我一眼,回我說:“林蕭,你的名字叫男人。”

我看着他滿臉的賤表情,我輸了。那一刻他被顧里靈魂附體,他不是一個人。

不過我看着穿着大T恤和舊牛仔褲的自己,頭髮松,球鞋邊上一團泥。而我面前喘着白色的蕾絲襯衣,指甲修剪得乾淨而整潔,睫毛柔軟,和他比起來,確實我比較像男人。

此刻,離我們不到一公里遠的靜安移動高級公寓裏,另一個穿着Dior的美麗尤物,正在反覆的企圖衝破保安的防線。那就是顧里。

她從Kitty口中打聽到宮洺今天在這個新的酒店公寓裏,鬼知道這是宮洺在上海的第幾個家。她站在大樓的門口時,抬起頭看了看黃金麻石料的建築外牆,又轉過頭看了看幾百米之外聳立的恆隆I和恆隆II兩棟摩天大樓,心裏恨恨地嘆了口氣。

樓下的門禁系統讓顧里眼睛發直,和顧源家樓下的門禁系統一樣,如果沒有樓上住戶的授權,她就算鑽進了樓梯,除了“1”之外,無法按任何一個樓層。

顧里按耐着內心的挫敗感,用她動人的笑容,對樓下那個穿着紅色門童禮服的小哥說:“這位小哥,能用你的門卡幫我按一下三十三樓么,我是宮洺先生的客人。”

“你繞道大堂外面,按一下宮先生的房間號碼,如果你真的是他的客人,他應該會給你授權密碼的。”門童小哥的臉在熱辣辣的陽光下毫無表情,看起來像是個軍人。

顧里冷笑一聲,說:“我找宮先生是因為有急事,你們肯定知道他的性格,如果耽誤了,他問起來,我就說是你們門衛不讓我進去。”顧里瞄了一眼門童的胸牌,繼續說,“Kevin,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宮先生的名言么,‘如果烏龜看見了你的這種辦事效率,它一定會在那兔子賽跑的路上,笑出神經病來。’”

說完,顧里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啪”地拍在門童手裏,“這是宮先生的財務官給他的重要文件,中午12點之前必須簽字返回,你看着辦。”顧里把手叉在細腰上,從包里摸出一幅墨鏡戴了起來,在太陽下像一個盛氣凌人的瞎子。

三分鐘后,顧里在門童畢恭畢敬的迎送下走進了電梯,門童小哥用自己的門禁卡刷過之後,帶顧里按了三十三樓,然後恭敬的出去了。

顧里鎮定的把那個“財務官信封”放回了自己里,那個信封中裝着的是我和她上個星期去醫院做的半年一次的固定婦科健康檢查的病例,剛剛那個門童隨便翻開了第一頁,就能看見特別鮮明的幾個大字:月經正常。

然而,當顧里在看見宮洺打開門之後,她也許就應該懷疑“月經正常”四個字後面是否需要加上notanymore幾個字了。她瞬間感覺到了血液倒流衝上她頭頂快要掀翻天靈蓋的那種感覺,她還沒出口的“你好”兩個字僵死在她白得如同冰雪般的牙齒上(當然,這是她豁出去齜牙咧嘴地承受了兩次劇痛的冷光美白之後的結果),她看見坐在宮洺客廳沙發上正在喝咖啡的顧源——當然,這並不是刺激到她的原因,她憤怒的指着宮洺身後,咬牙切齒的哆嗦了半天之後,問:“你竟然也買了Armani的這款沙發?!”

“事實上,我並不是買了Armani的這款沙發,而是向達文西聽了這兩套Armani的沙發,所以他們才從米蘭運了兩套來上海,但另外一套的顏色我看了不喜歡,就沒有要,退回他們店裏了。不過聽說後來被一個女人尖叫着以九五折買了回去。”宮洺穿這一件柔軟的白色襯衣,站在門口,像一個廣告畫冊上的模特一樣。

“那女人真了不起,要知道,達文西的新品幾乎都不打折的。”顧里臉色蒼白,挽救着她最後的自尊。

“是啊,我也就只能拿到七折而已,一個路人能掏出九五折來,真不容易……對了,你找我有事么?喂?”

宮洺疑惑地看着靠在門框上翻白眼的顧里,問她。

我和Neil走出恆隆,坐在門口的噴泉池邊上。周圍往來着無數提着名牌手袋的年輕女孩,她們肌膚似雪,全部戴着蛤蟆鏡,高跟鞋踩得像是在跳芭蕾舞一樣高聳的人云。他們就像是一張張行動者的活支票,等待着年少多金的富家少爺來把她們的青春兌換成現金——或者等待更有錢的老男人,來把她們的青春兌換成黃金。

Neil坐在我的旁邊,噴泉濺出的蒙蒙水花在他頭頂陽光投射出一道彩虹來。我覺得,整條大街的女孩兒都想當他的女朋友。

Neil把他的兩條腿伸了伸,隔着墨鏡看着我,說:“好想找一個男朋友阿。”

恆隆對面剛剛開始營業的金鷹廣場上。Gucci的一整面一千三百八十七平方米的巨大廣告吸引着無數路人抬頭張望。這是Gucci在中國內地第一家採用品牌創作總監PridaGinanini最新店鋪設計概念的專賣店,這也成為繼紐約、羅馬、慕尼黑、香港和倫敦這些世界着名城市之後,運用該概念設計的中國區旗艦店。

在它旁邊,BottegaVeneta門店上方那經典的編織花紋也裝飾在大樓的外牆上,讓人遐想起王菲在機場被偷拍時得灰頭土臉,以及她手上拎着的一點也不灰頭土臉Veneta編織手袋。

這就是上海,它可以在步行一百二十秒距離這樣的彈丸之地內,密集地下恆隆I、恆隆II、金鷹廣場、中信泰富,以及噹噹封頂的浦西新地標華敏帝豪六座摩天大樓;它也同樣可以大筆一揮,在市中心最寸土寸金的位置,開闢出一個全開放式的十四萬平方米的人民廣場,每天需要二百八十個綠化員工來維持修剪的巨大草坪和綠化帶,免費開放給全上海的市民。無論你腳上踩着的是水晶鏤空的足以購買女人靈魂Choo高跟鞋,還是綠色的解放牌雨靴,都能夠在人民廣場的公園中央,找到一張周圍停滿了鴿子的長椅,坐下來談個戀愛,或者喝杯酸奶。

這就是上海,它這樣微妙的維持着所有人的白日夢,它懸浮着天平,讓它維持着一種永不傾斜永遠公平的不公平。

南湘此刻正坐在人民廣場的音樂噴泉邊上,周圍有很多人在放風箏,有人在滑直排輪,也有人坐在噴泉邊上,等待着半個小時一次的大型音樂噴泉。

南湘回過頭去,迎上衛海熾熱的目光。

他伸過手來,抓過南湘放在裙子上的手,輕輕地握着,手指骨節清晰分明的傳遞着他的體溫。他胸膛上洋溢過來的沐浴后的香皂味道,和眼前盛放的夏天一樣充滿了撩人的氣息。他用低沉而飽滿的聲音望着南湘說:“我知道,你肯定是嫌棄我,因為我沒有顧源那麼聰明,家裏條件那麼好,可以給你買很多東西;我也沒有簡溪那麼英俊,像一個學校的白馬王子一樣。你這麼漂亮,應該有一個像他們那樣的男生站在你身邊。可是我喜歡你,我也沒怎麼談過戀愛,特別是看見你這種特別漂亮的女生,我更不知道怎麼和你戀愛。可是,我每天都想見你,想對你好。”

“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呢?”南湘望着面前低着頭、自卑的衛海,心裏像是流淌過溫熱的溪水,“你難道都不知道自己的魅力么?”

衛海咧開嘴,露出整齊的白牙齒,笑笑,說:“南湘你別逗我開心了,我們體育生,頭腦比較簡單,你老逗我,我會顯得更傻。”

南湘從長椅上跳下來,兩三步走向不遠處一個小女孩,她指指衛海,和那個女孩子低頭說了幾句,然後拿出手機搜了幾下,又走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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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代2.0虛銅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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