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有山川之險
始終低頭以示謙卑的勘助,雖然沒有看見廳房之內的情景,看不見北條家少主的臉色。但是敏銳地覺察到氏康的氣息有些雜亂,明白已到了生死存亡之時!
山本勘助依然一副淡定謙卑的表情,低頭用誠懇的語氣說道:“我的性命已經等於是交給少主了!無論面對什麼,都在所不辭!”
北條氏康默然了。
自己雖然可以執意殺掉這個死瘸子,但是會讓甚為感動的家臣清水吉政和本間江州兩人寒心的。戰國之時,優秀、忠心的家臣是每一個大名可遇而不可求的瑰寶。任何志存高遠的有力大名都必須團結所有可以團結的力量。可是面對心思靈動,能輕易猜度人心,以至讓自己心現寒意的浪人,氏康的心在地獄和天堂間搖擺,臉色陰晴不定。
家臣團的安定團結是第一位的!
氏康突地展顏一笑:“七郎左衛門還在擔心呢。清水,回去了!有話回去說。”
松田七郎左衛門道場。
眾弟子單膝跪坐圍成一圈,觀摩着松田師範和一個同門的對打。各自印證着自己的修行心得,錘鍊自己的武道修養。
“松田七郎!”
北條氏康一行走了進來。
“少主!”
松田七郎左衛門趕忙停手,上前恭敬見禮。
心裏忐忑不安。
“哦,這是彥十郎吧?你也是來向七郎左衛門學習劍道的么?”
氏康認出了同松田試合的青年,親切的說道。
松田七郎湊趣的誇他道:“這傢伙還是大有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的!”
彥十郎光着一邊膀子,早已沒了當初落荒逃竄時的落魄,身體精瘦強健。
再次見到大哥哥一樣和藹的氏康,彥十郎也很高興:“少主,這個人是……”
所謂居移氣,養移體。
彥十郎覺得山本勘助眼熟得很,一時沒有想起來在哪裏見過。
山本勘助也沒認出彥十郎。
北條氏康很奇怪彥十郎會注意勘助:“彥十郎,你怎麼了?勘助是個浪人。”
彥十郎看着獨眼狼人苦苦思索在哪裏見過,獨眼,突然想起來了。尖聲大聲叫道:“他是今川家的家臣!!這張臉,只要見過一回就絕不會忘!他是在花倉城殺掉我父親的那個人!!!”
勘助突然記起,眼前站立的,就是花倉城外因為貞久纏住自己,從而逃走的那個少年!
彥十郎便是在那場花倉之亂中敗北被殺的福島越前守的嫡子!
對於前來投奔的福島家的長子,北條家熱情的收留了他。
勘助被一群武人捆的跟一個粽子一樣,按在地上。
極願一展所長的勘助因為有求於人,便沒有多做掙扎,只是一個勁的分辨說道:“在下並沒有出仕今川家!”
{但是,如果情勢危急的話,這裏的人都別想活着走出去!}山本勘助的獨眼黑霧瀰漫。
眼罩所阻,沒有人發現這一異狀。
彥十郎舉刀指向殺父仇人怒喝:“說謊!”
勘助扯着脖子高呼:“是真的!我只是作為浪人參戰的!”
彥十郎毫不理會勘助的分辯,仇恨已經蒙蔽了他的雙眼,咬牙切齒的便待揮刀斬下山本勘助的頭顱!
“住手!”
氏康喝道。
走到勘助的近前說道:“據聞,在花倉之戰中有一位獨眼異相的武士,正由於他的獻策,花倉城被迅速攻破了!我聽說有這樣的傳言。”
氏康一邊圍着勘助轉一邊讚歎道。
山本勘助勉力抬頭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我只是報答曾經有恩與我的今川家臣!而且,參加戰鬥只是為了能打倒武田!”
氏康一偏頭:“嗯?武田?”
“是!”
勘助答道。
“我得知今川的福島大人和武田信虎勾結的傳言,所以就參加了戰鬥!”
勘助娓娓解釋道。
彥十郎氣的渾身發抖:“不要為了求生,裝正經!撒謊!”
勘助挺直胸脯誠實的說道:“是真的!”
“這個真相是說讓我自己看清嗎?”北條氏康喃喃自語。
“我山本勘助,認為能夠討伐武田的除了少主以外沒別人了!”說著臂膀運勁一擰一綳,把兩個按住他的武士遠遠甩了出去!
膝行近前說道:“在下想要侍奉少主!請務必!”
侍衛紛紛上前摁住勘助,防止他傷害少主。
“退下!”
氏康面沉似水。他對手下的低素質感到臉紅。{難道你們看不出來這個浪人有求於我嗎?}氏康悻悻的想。
“你是說因為與武田有仇,才去今川那邊的嗎?”
氏康和顏悅色的問勘助道。
“是的!”
勘助七情上面。
“但是武田家並未出兵。你沒有看透這點嗎?!”
氏康毫不留情的指摘道。
續道:“我知道了,回頭再答覆你!”
山本勘助為了向武田信虎復仇,肆意興風作浪,先是以反水的武田家探子的身份加入了今川一方,告知今川家內鬼的身份,逼着福島加快步伐謀反,希冀借今川家家督之爭拉勾結福島氏的武田信虎下水,挑起武田和今川的死斗,藉機在戰亂中伺機殺掉信虎,得嘗宿願。誰知,在雪齋的牽頭下,今川與武田簽訂了密約,甲斐與駿河兩國結成了同盟。
山本勘助為了尋求新的仕官地,將目標轉向了相模北條氏。
深夜,北條氏康歇息的陣幕前。
侍衛解下勘助的長刀。
看到勘助進來,氏康和氣的喚道:“喂!勘助,到這邊來。”
飾有北條鱗紋樣的陣幕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松枝火把光影搖曳。
“來,喝酒。這可是特意準備的!”
北條少主起身打招呼,殷勤的介紹道。
勘助客氣說道:“容您款待!在下也就不客氣啦!”
兩人盤膝坐下。
氏康端坐布墊之上。
勘助坐在乾燥的地上。
勘助起居隨意,屬於自來熟。伸手拿起身前漆盤裏的凈白瓷瓶,要給氏康斟酒。
氏康急忙伸手制止他道:“不,不,我不喝酒。你請自便!”
勘助聽聞他如此,便不再管他,自斟自飲起來。
氏康看着勘助豪氣滿懷的樣子,滿懷感慨的說道:“我一般都是早上喝酒。晚上安心的喝酒怕會一不小心喝過頭,傷了身體不說,還誤事。早上喝酒就會謹慎,警醒自己,只要適當醒醒神就好了。而且用這個方法喝,酒也會變得對身體有益的!”
一飲而盡的勘助眼觀一閃,隱蔽的瞥了氏康一眼。
{此子不是池中之物啊!}
勘助心裏說道。
氏康突然大笑起來:“呵呵哈哈哈!那麼,你也就不能再喝了!”
勘助面色一整,用衣袖拂過嘴角,鄭重地答道:“在下也是那樣想的!”
地面上十幾個瓷瓶橫七豎八的滿地都是,勘助一幅與我無關的表情。
氏康笑了:“那麼,就吃這些吧!”
說著伸手拿起一個貝類海鮮,遞過去給他:“怎麼樣,看上去雖然不好吃的樣子,但是實際上可是很美味的哦!不過,沒燒透的話,會吃壞肚子的!”
氏康死死盯着勘助的眼睛,目光精芒四射。
勘助從他的眼裏看到了一絲猶豫。
{擔心能否駕馭我嗎?}
勘助幽幽的想。
轉身把殘羹漆盤交與侍從的氏康扭頭說道:“勘助,我可是個膽小的人哦!”
勘助愕然應是。
氏康陷入到了對往昔的回憶中:“從小就這樣了。害怕打雷,我還曾經關在卧室里發抖。還被家臣鄙視,大家都暗地裏叫我‘關東第一的弱者’……”
“少主!”
勘助關切的道。
氏康熟練地解開帛布手套的纏繞絲帶。
“我的父親,常常語重心長的鼓勵我道:‘身系將士生命的人,做事要幹練!’。真是個好父親啊!”
氏康滿含深情的嘆道。
“勘助!”
氏康以手撐地,卓立而起。
“我的祖父和父親都太偉大了!而我卻有着不自信的缺點,與極度不信任別人的你正好相反!”
勘助濃黑的眉毛微不可察的一聳,靜靜聽着。
氏康繼續說道:“不自信的人能獲得別人的同情。不相信別人的人卻會被自己的**所糾纏。”
勘助獨目微瀾不起,眼罩之下的盲目卻霧影朦朧,黑氣迴轉。
他淡定的施禮言道:“啟稟少主!在下沒有**!有的只是復仇的執念罷了。信虎殘殺吾妻,剖腹取子,一屍兩命!此仇不報,吾何以立於世間?!古語有言,謂之‘飛鳥朝南枝,狐死必首丘’。獸猶如此,吾何以堪?吾之所以未能算出甲斐信虎與今川氏的結盟,主要緣由就是信息的不對稱!在下看來,今川家上一任家督今川氏輝和其弟之死也與現任家督今川治部大輔義元及太原崇孚雪齋脫不了干係!事後獲利最大的一個往往就是嫌疑最大者!定是義元不甘寂寞,先是讓親信挑撥氏輝和外樣城主福島越前守的關係,使其關係緊張,難以和好。然後使親信遠赴甲斐取得信虎或者信虎寵臣的賞識以備伏筆,再裝作不經意間透露氏輝要削弱福島氏勢力的消息,福島氏狗急跳牆之下,先與武田聯繫內通,外有強援的福島氏無所顧忌之下幹掉了家督氏輝!至於其弟,只是遭受池魚之冤罷了。而此時的義元方對內說服家臣支持自己這一支的正統血脈。對外派遣心腹前去聯繫京都公卿和信虎,促成聯姻。面對今川義元奉上的這份大禮,信虎能抵擋嗎?當然不能!於是,勢單力孤的福島氏人死族滅!義元登上家督之位,信虎取得出身高貴的公卿家的兒媳,所付出的只不過是今川家一個叛臣罷了。三方各取所需。驅虎吞狼之計策運用的爐火純青,沒想到雪齋一介比丘尼,胸中竟有如此溝壑!我以一己之力籌算天下四海,能做到如此地步,我已無憾了!”
氏康極度震驚!
袖子裏一頁紙飄落地上。一列蠅頭小楷寫到:
據查,今川前家督死前,義元謀臣喚作雪齋者,行蹤詭秘,疑所謀者大!
末尾畫押是:
風魔安山新右衛門信秀參上
【諸位,求推薦啊!禮佛一般虔誠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