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一葉
第六十八章觀一葉！
醉醺醺的道安在侍女的攙扶下去往房舍休息去了。
酒宴上作陪的松永久通內藤飛驒守如安緊隨着久秀來到起居室密商。
內藤飛驒守乃是久秀親弟之子，是故雖然其並未投入松永氏門下，依然深受松永久秀的厚愛。此人在主君三好義繼和松永久秀之間左右逢源，如魚得水般滋潤。
只見內藤飛驒守拿出摺扇，瀟洒地拇指一搓：“伯父大人，您為何對一介遊方僧人如此尊崇呢？難道有什麼隱情不成？”
松永久通也是猶有疑惑地看向父親。
松永彈正忠看着年輕的子侄輩，有些訝然，也有些欣慰的喟嘆道：“看着你們兄弟和睦，戮力同心。我深感欣慰！也罷，松永家不能一直依靠我們這些老傢伙們在前面猛打猛拼，有些事情也是時候讓你們參與進來了！”
他向一子一甥詳細解說了松永家的發家史，朝堂爭鬥的波瀾起伏，三好家少主對松永氏的仇恨，隱晦點出毒殺他的必要性，以及接連幹掉三好家三位一門眾之後主君三好長慶的身體也如同朽木一般轟然垮掉的意外之喜，和尚道安在這個過程中給他的指點等等，林林總總的說了兩個多時辰！
松永久通下意識地吞咽了口唾沫，臉轉向內藤飛驒守，發現他的臉色慘白，由此及彼，想必自己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因為聽到的消息太過驚人，松永久通聲帶緊張導致喉嚨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父，父親！慎言！小心隔牆有耳！”
言罷，松永久通心虛的環顧左右，彷彿燈燭的陰影之中會突然跳出來三好家的密探將他們全都捉走一樣。
啪！內藤飛驒守的扇子在松永久通的腦袋上輕輕一敲：“亂說什麼呢你？無緣無故你心虛什麼！伯父大人能在我們面前講出來，那就說明他老人家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是吧，伯父大人？”
年歲稍長的內藤反應要比堂弟久通快一些，看着年須微笑的松永久秀，恍然大悟。
有着大和國柳生庄的高手們負責外圍守備，根來寺的大黑天忍負責內圍守備，又怎會讓來歷不明的忍者靠近到他的身邊！作為一個商戶家庭的佑筆出身，依靠陰謀傾軋爬上國主之位的梟雄，松永彈正忠比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看重這一點。
天守閣的巨大飛檐下的陰影里，一個僧衲服色的暗淡影子像個壁虎一般地貼附在檜皮瓦處，慢慢與瓦色融於一體！
就在這個飛檐的挑尖上，距離不超過三尺許處兀自蹲伏着一個面目四肢片黑的飄渺人影，疑真似幻的左右環目探視着，嘴裏低烈度地發出波動，好似與黑暗中的什麼人交談。
“大人，我這邊好像不對勁！屋頂上有酒的水汽。”
“是你的心在動！做到時刻守一，才可一擊斃敵。都給我警醒些，不要惹得松永殿下不悅！”
“是！”
空氣里傳播、交換着絲絲微量的震動。
天守內部，久秀注視著兒子微微頷首示意，繼續說道：“此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要是事態按照為父和道安師合計的趨勢發展，大事可成矣！要是錯過了此次良機，為父又怎麼才能從現今幕府執政的位子上百尺竿頭再進一步呢！？”
幕府執政？還再進一步？！
久通和如安兄弟倆驟然一聽到這個言詞背後蘊含的餘音，立馬就像是打了雞血似的，忙不迭的問道：“吾等可以為您做些什麼？”
松永彈正慈愛的笑笑：“你們最近要多與三好長逸、三好政康、岩成友通這幾家的公子們多多聯絡感情，你們小一輩要常在一起玩樂，和睦相處，要用心籠絡，小心結納，莫要吝惜錢財。酒色財氣中，眼花耳熱后，你等用言語挑唆對花之御所的那個人的不滿，表明對三好家的憂慮！做好這件事，給你倆記首功！”
面對兒子久通吞吞吐吐表述對道安和尚這個泄密隱患的擔憂，松永彈正久秀毫不在意地輕舒修長的手指，在華美的綢衣袖子上掃了掃不存在的灰塵，嘴角含笑。深吸自己老爹性情的松永久通知道那個道安的最終去處只能是一抔黃土！
久通和內藤滿面通紅儀態昂揚地了走出去。
久秀偏着頭問道：“道安在幹嘛？”
此時的室內空無一人。
侍妾、子、女未經宣召，一旦踏入起居間，一律殺無赦。早有魯莽之婦人的鮮血流淌在前，自那以後，松永家內再無一人敢於無視松永老匹夫的命令。
一個身形乾枯的黑色人形疏忽顯現，半跪於地：“睡下了，呼吸脈搏的徵兆與宴會之時並無二致。”
“唉噓！”久秀長吁了一口濁氣，揮退了乾枯的忍者。
“嘿嘿……呵呵……哈哈哈哈！”松永久秀赤腳站在屋內展開雙手，狀若瘋癲地仰天大笑起來！
－
山城國，二條御所。
矮小壯健的倭國士卒抬着沉重的木箱子，熙熙攘攘穿梭不已。一片繁忙景象。
黃四很慶幸有這個機會能夠為倭國的統治者所登庸，現在想來，要不是秦元浩大人在錢財方面的的大力支援，自己恐怕也是壯志未酬身先死的命數吧！更何談成為像如今這樣風光的幕府御親兵！
前段時間得蒙諸家大名的贊助，公方大人特地約請尾張織田信長殿下等人上洛覲見，趁此機會他也見到了久違的前主人秦采女正元浩。
還真他娘是世事難料啊！誰能想到恍如昨日一別，再見面時卻是如斯光景！一個是堂堂幕府的武士，一個是有着赫赫威名的領軍大將！
在黃四的心裏，即便是幕府武士也並非是他的終點，只可能是一個騰飛的起點！他不惜效力於倭國權勢者，只為了換取他領土的訴求的滿足，通過征戰以及國政的治理，成為一國一城之主！
說實話，黃四一直到現在還未看清秦元浩這個人。太穩了！淡定的可怕。常言道無欲則剛，秦元浩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清心寡欲的佛子。黃四打死都不相信秦元浩是這樣的人，所以只有一個解釋，這個人太能隱忍了。
黃四扶刀站在御所院內的叢林秀竹旁，身出一隻手，摘下一片竹葉放在嘴唇邊，蘊聲撮唇，一股悠揚的樂聲飄蕩在御所的院子內。與聞者，心內無不空靈自在。
一旁的廂房內，木質的兵器架子上、地上，到處堆滿了購自北近江和界町，業已經接運回來的刀、槍、弓矢、鐵炮等武具。進進出出的士卒們汗流浹背的魚貫出入，二條城幾乎所有的臣子都被勤力的公方大人派出去了，人手緊張得就連御供眾一色藤長也被派來督導兵具的點檢入庫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