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刃下不動心，謂之忍！

陽光炙烤着天地萬物，美濃的田野上滿是青翠的綠，山花爛漫，蟬蟲在樹榦上聲嘶力竭的鳴叫着。

金華山，稻葉山城天守閣側近，寬闊的本丸御館裏空曠而肅穆。

山風習習，偶爾帶來一絲涼意。

一名近侍單膝跪坐在龍興的左側後方，懷抱龍興之愛刀。

齋藤龍興手裏捻着一串晶瑩剔透的佛珠，面目白皙清秀，眉宇之間依稀有着絲絲憂慮，神情與故去的義龍殿下頗有幾分神似。與室外的天時相稱，龍興身着一襲華麗鮮艷輕爽的服色，印染着松針、仙鶴、摺扇的吳服襯托的十八歲的齋藤龍興英姿煥發！

隸屬於齋藤氏麾下，負責統御加治田地方，抵禦尾張侵略的豪族武士――佐藤紀伊守和佐藤右近右衛門兩父子二人莊重的於龍興的座下大禮參拜！

加治田毗鄰犬山國界的木曾川，對岸有着美濃方面的鵜沼城、猿?城，乃是對抗尾張織田氏的軍事重鎮！加治田距離這兩城五里之外，美濃方面特地在此築城防禦，交由佐藤紀伊守和佐藤右近右衛門父子負責守衛！

“二位遠道而來，辛苦了！”齋藤龍興殿下溫柔的聲線響起，佐藤紀伊守和佐藤右近父子連稱不敢。

齋藤龍興注目二人良久，嘆口氣說道：“犬山城落城了。”

佐藤父子交換了個錯愕的眼神。二人不知道已經時過境遷，龍興殿下突然舊事重提，不知是何緣由？

齋藤龍興繼續說道：“根據甲賀眾轉來的消息，先是犬山城的織田信清大人的家老和田新介以及中島豐後守二人被織田方的侍大將秦采女正元浩暗中成功寢返，甘心充當了赤鬼――織田上總介的內應。其後，織田軍秦采女正備隊在這兩人及其手下的暗中引領下，四面攻向犬山城，在城下町肆意燒殺劫掠后，使之成為了一座裸城，接着，總大將丹羽五郎左衛門遣人用鹿垣將城池重重圍困。半日後，此城隨之陷落。”

啪！龍興緊攥着拳頭，使勁砸在厚實的榻榻米上，佛珠繩斷，晶瑩的珠子四散飛濺開！

佐藤紀伊守父子蘧然而驚！連忙深深俯下身子以示臣服恭順之意。

“尾張那位居心叵測的姑父大人亡我之心不死啊！！”齋藤龍興尖亢的喝道！

老邁的佐藤紀伊守恰好此時抬起頭望去，驚覺主君的這副表情是如此熟悉，不自禁的顫聲脫口而出：“五尺六寸丸殿下！”

龍興的談興被佐藤打斷，不悅的看過來：“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沒什麼……”佐藤紀伊守忙不迭的支吾道。

聽到老臣子佐藤紀伊守莫名其妙的提及父親，齋藤喜太郎還以為是又在藉機諷喻現今自己能力上的不足，龍興強自壓抑着心內的些許不喜歡，臉上和顏悅色的吩咐佐藤右近右衛門道：“右衛門，爾父作為齋藤家的棟樑之士，奔波勞碌數十載，你可要照顧好他呀！”

“在下謹記！”佐藤右近右衛門感動的回話道。

“謝殿下！”佐藤紀伊守人老成精，齋藤喜太郎龍興殿下的一切反應都洞若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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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過齋藤殿下賜下的寶刀兩口，再三拜謝后告辭，徑直出稻葉山城，回歸加治田故宅。

佐藤父子騎馬緩行在美濃平原的鶯谷街道上。

令人不解的是，佐藤氏的近隨武士們三三兩兩地散落四周，隱隱將二人團團護持在中間。儘管此地尚屬主家齋藤氏的領地，依然小心戒備，目光隱蔽而警惕的掃射着四周的任何風吹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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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以後，稻葉山城御館。

齋藤殿下揮退了所有隨侍的親隨，一個人坐在廊前觀賞着院內的景緻，小酌幾杯。

沙沙！

一個布巾罩面的嬌小身形驟然出現在齋藤殿下的身前五步許處，來人曲右膝跪地，握左拳抵地，俯首停在御館廊前的青石上。

這是忍者面對尊者的屈膝禮！

齋藤龍興乍着漂亮的大眼睛，捏着一把漆金摺扇，愜意地斜倚在扶几上，問禮數周全的蒙面之人道：“所見如何？”

一把嬌柔的女聲響起，字正腔圓的美濃口音：“佐藤紀伊守父子疑心之重無以復加，隨行防範甚為嚴密。”

龍興實在拿不準這個是女忍，還是使用了化形女術的男忍者，所以心內委實一點漣漪也泛不起來。

縱使是在身為主人的齋藤龍興看來，這些甲賀忍也是神秘的存在。嚴苛的戒律使得外人很難窺視他（她）們的真實身份。

齋藤龍興殿下眼眉低垂說道：“哦，知道了。下去吧！”

或許是想起了以前抓住女忍強行求歡，結果卻發現對象是個男子的糗事，齋藤龍興忽然變得有些興味索然起來。他有些懊惱的直起腰干，嘴角發苦地擺了擺手。

“退下！”

“是！”蒙面人俯首，退下，禮節方面一絲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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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丑年對於齋藤龍興來說是一個多事之秋，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安騰伊賀守守就掃了面子，齋藤龍興將之投入牢室。結果，卻引來了大膽妄為的安藤之女婿――竹中重治率領十數人騙開了稻葉山城的大門，齋藤龍興狼狽的化裝成婦女逃出城去了輯斐郡。雖說竹中隨即便將城池交還給了主君龍興殿下，可是齋藤龍興作為主君賴以生存的國主之威嚴則因為竹中半兵衛的一時衝動而徹徹底底的毀於一旦！

自感已經無法在齋藤家有容身之地的竹中半兵衛重治連夜棄城出奔了。齋藤暗地裏派出秘密誅殺竹中氏滿門的甲賀下忍刺殺隊撲了個空，怏怏而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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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永祿八年，秦采女正的居城――白帝城！

夜裏下了一場暴雨，木曾川的水面暴漲，黃湯拍岸，捲起泥污千萬。

清晨起來，秦元浩拉開天守閣頂樓的起居間的木門，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泥土的清新。

夜綾姬搖曳多姿的走出來，玉指扶着憑欄：“夫君大人，外面盛傳竹中半兵衛遁入了近江伊吹山隱居。可是據剛剛接到的淺井郡傳報：竹中氏已經被北近江之鷹――淺井長政殿下登庸！俸祿三千石！”

秦采女正並未搭理夜綾的話，只是死死盯住廊檐下：“閣下一身好本事，何必做那樑上惡客呢？不妨下來相見！”

言罷兔起鶻落的飛身赤手上擊，一連串高深體術交擊的沉悶聲音在廊下陰暗的空間響起。

秦元浩抽空還對夜綾姬吩咐了一句：“你下去吧！沒我口令，嚴禁靠近頂層！”

夜綾哦了一聲，倒退離去。

須臾，秦元浩提着一個暈厥了的瘦小忍者躍下來，一下使勁地摜到地上！他的衣袖碎裂殆盡，皮膚上遍佈細小的青綠色划痕。

劇毒手甲鉤！

嘶～！！！假裝暈厥的忍者也受不了這等痛楚，咬着牙透出絲絲涼氣。他平靜地看着擒下自己的秦元浩：“你很厲害！比我預想中還要厲害！”

秦元浩皺眉看着他的眼睛：“你是藤林家的人？”

“你到底是誰？！”瘦小忍者驚愕的瞪大眼珠，靜若止水的心境破碎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