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鯉的龍門
等到秦元浩知曉熊本組全軍覆沒的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四天後的事情了。
秦采女正附耳聽完身着足輕竹鎧的明王組隊士稟報，輕聲嘆息道：“風吹露珠散，烏雲遮月色。這般的生死無常，才是人生至理吧。”
秦穿戴着黃色頭巾，黑色鎧甲，腰畔插着那把烏鞘烏刃的弧形長刀，勒馬盤旋。在他的身後，勁風呼嘯，指物獵獵，戰馬長嘶！
身在沙場，肩負織田殿下委派的戰陣職司，秦采女正又怎麼會為了一己之私，擅離職守，舍公取私呢？
一切就拜託夜綾了！秦元浩陰霾的目光頻頻南顧，顯得有些心緒不寧的樣子。
此時，一個使番眾匆匆前來稟告道：“采女正大人！殿下有命，請您約束手下將兵，速速前往帳前聽侯調遣！”
經過秦采女正麾下諸大佬率領隊士以小股兵力為單位，近一個多月的亂捕襲擾，疑兵廣布之後，倭歷四月初四，正是位列大倭十三佛之一的文殊師利菩薩之誕辰，卻是織田上總介信長殿下驟起刀兵之期！信長親率尾張五千大軍北上，掀起了犬山城征服戰的序幕！
美濃稻葉山城的三代齋藤殿下剛剛回歸主城不久，家內威信喪失殆盡。年初時的那次，被竹中半兵衛重治的竊城之舉折騰的焦頭爛額，恨不能一刀剁掉竹中的頭顱！故而，對於尾張的犬山攻略戰，齋藤氏不能像前代義龍殿下那樣，如臂使指的指揮東西美濃豪族了，齋藤家只好無力的作壁上觀！
攤上這樣的主君，犬山城住織田信清的腸子都悔青了。
嗚嗚~！
織田家本陣吹響了悠遠渾厚的法螺，遍佈整片河邊平原的織田氏士兵開始在番隊長的指揮喝叱下列隊，備戰！
“在下明白了！”秦元浩身軀微微俯前，如是答曰。
他目注黑盔黑甲的一眾屬下，激昂地沉聲喝道：“鈴木！稻葉！野上！秋山！土垣！岩崎！爾等隨我率眾出擊！”
“是！！！”眾人以誓死追隨之態大聲應道！
“噢噢！”一眾好勇鬥狠之徒揮舞着刀兵，叫囂着粗言鄙語大步前擁，織田勢的士兵就如同澎湃的怒海波濤，瘋狂地拍打着風雨中飄搖的犬山城。
織田信清一隻手扶着木質城櫓的護板，向下審視着同宗的吉法師的麾下兵將迅速地列兵佈陣，兵勢前壓。他鎮靜的伸手向前打了個手勢！城垣之內的粗木柵欄的縫隙處站滿了一個個拉弓搭箭，神精氣足的矮壯弓足輕兵，弓弦拉開如滿月！
嘎吱吱~！弓弦繃緊到了極限的聲音綿綿響起在城沿牆腳下。
“射！”弓足輕大將摺扇一揮，勁箭如同密密麻麻的冰雹，鋪天蓋地而來，一頭扎進織田家的兵鋒最為稠密之處！
織田軍受傷士兵的哀號聲剛一想起，就立即隱沒在更為洶湧的喊殺聲中。就像是黑色的潮水泛起一卷猩紅的浪花，後面湧來的波浪就將之覆蓋一樣。
留在城內的，都是世受信清家三代大恩的譜代臣子，這些往日看來有些不識趣的木訥臣子，反倒是願意誓死追隨織田信清直到地府鬼蜮的人。信清自嘲的笑了笑，咬牙擎起大?刀，高喝一聲，躍下城垣，撲向正破門蜂擁而入的密密麻麻的尾張足輕！
織田家軍勢的本陣就設在最後方地勢較高，視野較寬廣的這麼一處地方。飾有金黃色永樂通寶徽記的黑色陣幕四面圍上三面，正面敞開以便織田上總介殿下御覽全局，統籌指揮。
織田信長殿下身着火紅色南蠻鎧，樣式怪異的頭盔一手端夾在臂彎處。他悠然自得的看着眼前恢弘的攻城一幕。他伸指頭點點犬山城，詢問近側左右：“那是誰的備隊？”
只見犬牙交錯的戰場之上，一隊約莫兩百餘人的黑色鎧甲戰袍的刀足輕在九名首領組成的箭頭帶領下，利刃切肉般勇猛堅決的迅速割划著原本就有些鬆動的織田信清手下備隊，迅速蠶食吞噬着對方的有生力量。連續穿插幾次對方營陣，將之攪得一塌糊塗！為側近的織田上總介信長屬下將兵極大緩解了壓力。
“哦，那是秦采女正元浩大人的又家來眾！明王組最兇悍的亡命之徒。”柴田宮內少輔上前稟告道。他說話的語氣讓人聽着，說不清是羨慕，抑或是嫉妒。
信長並未接他話茬，不再搭理他。柴田宮內少輔縱然是有乃兄撐腰，也不敢輕擼信長殿之虎鬚，只好訕訕的笑着，縮脖子退到一邊。
“爾等可知曉鷹狩之技耶？”信長一屁股坐在馬紮上，甲葉摩擦的聲音響起。
“鷹狩之戲暗合兵法之道！選取二人專責探查獵物。當看到獵物的時候，留下一個人在原地留守，另一人前去稟報主君。主君之身側隨侍者至少需六人，每人均手持重藤強弓、勁箭、長槍以備使用。騎馬之一人則用手擺動系了牛虻的稻草吸引獵物之注意，此時主君可趁機潛行靠近獵物放鷹。獵物掉下的方向預先安排了已經化裝成農夫的專人等待，由此人最終捕獲獵物。此即吾信長之鷹狩兵法！”信長狹長的雙目精光流轉。
城下突然傳來一陣震天動地的歡呼聲！
沒錯！是尾張口音沒錯！
“恭喜殿下一償夙願！”木下藤吉郎總是那麼有眼色。閃身而出，發言逢迎，無不表現的恰到好處。
柴田權六、佐久間右衛門尉、丹羽五郎左衛門、前田犬千代、柴田宮內少輔、佐佐隼人正等人猛然驚醒過來，亂鬨哄地拍起了主君的馬屁，帳內一時間諛詞如潮。
信長容顏大悅：“嗯，諸位辛苦了。丹羽五郎左衛門，你率軍擊潰敵人吧！佐久間右衛門尉負責殿後，柴田權六隨時準備施以援手！”
“遵殿下令！”丹羽五郎左衛門慷慨激昂的說道，“諸位且看我拿下這座城池敬獻給殿下！”
獲得殿下委任如斯榮耀之軍務，丹羽五郎左衛門激動萬分的大聲應下，昂首闊步下去準備了。
隨着丹羽五郎左衛門備隊的瘋狂進攻，城池攻守雙方的烈度又增加了。
一個時辰以後，犬山城陷落！
秦元浩滿身是血，刀柄纏繞的絲絹被鮮血浸染的透透的，粘手。刀刃之上的青色脈絡由粗變細，密佈刃面。交叉之節點處均為大大小小的螺旋！仔細探視，螺旋好似活物，自己在緩緩轉動一般！這一場搏殺下來，刀下亡魂至少三百六七十條！歷經一個多時辰的砍頭斷骨，刀刃還未有一絲捲舌！
戰功第一為秦采女正元浩備隊！
戰後首級檢，秦采女正元浩手刃敵首三百九十顆！有名有姓之武士達一百五十人，其中包括了城主織田信清本人！
織田上總介信長力排眾議，委派秦元浩犬山城主就任！
託庇於美濃國檐下的織田信清滿門被滅，眾豪族紛紛人心離散，齋藤氏已經是日暮西山，窮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