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五條川畔羅漢血！
柳生黑五郎記憶里久違了的，對死亡的深切恐懼緊緊攫住了他的心臟，就像是那年入深山修行時遇到狗熊襲擊時的感覺。
秦元浩的刀刃緩緩離開了他的脖子一側。
鈴木新左衛門嘬嘴吹一聲長哨，院牆之上登時翻身露出三三兩兩張弓搭箭的箭手，箭鋒死死對着柳生黑五郎的軀幹四周空間！
柳生黑五郎不及平復心中之驚懼，抬頭訝異的環目四顧道：“沒想到，你們明王組竟然還擁有弓箭手！”言下之意，深為納罕。
“大家同為江湖淪落人，掙扎求存罷了！”秦元浩瞪了自作主張的鈴木新左衛門，正容說道，抬手相邀：“柳生先生裏面請！在下有要事詳詢！”
三個人按照尊卑主客紛紛落座，柳生黑五郎為了表示禮貌，在玄關處揪下一縷長發封印刀具，將刀放在左手伸手可及之處！
秦元浩眯着眼睛，面帶疑惑的側首問道：“柳生先生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見教啊？恕在下駑鈍，在下武藝淺薄，僅以自保罷了，何來名揚四海之說？”
鈴木半蹲起身，怒喝道：“閣下為何將刀置於便利快拔刀的位置？！是想在此地無理嗎？！失禮的混蛋！讓我教訓教訓你！”
“鈴木，退下！”秦元浩輕喝！
秦元浩直面柳生黑五郎，呵呵輕笑道：“下屬魯莽無禮，粗鄙不堪。柳生先生莫要見笑喲！混蛋！沒看見柳生先生已經用頭髮封印了凶厲之物么？這是武士進入敵營的禮儀啊！看來柳生先生心中對秦某尚有些誤會啊。在下有一事不解，不知閣下為何會有此等想法呢？貴方柳生庄與我方明王組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閣下何以如此看待在下等明王眾呢？”
鈴木在玄關處接過僕婦送來的酒水，給二人斟酒。
柳生黑五郎眼睛掃過酒杯之內，隱含戒備之意地觀察確認的確無毒后，方才欣然仰首，一口飲了。放下酒杯，柳生黑五郎咂嘴嘆道：“好酒！秦老大莫怪！在下還真不是有意冒犯閣下虎威！”
“不知道大人有否聽聞‘熱田神宮殺人事件’？”黑五郎邊自斟自飲，邊抬頭問秦元浩，看都不看侍立一旁的粗人鈴木新左衛門。
秦元浩饒有興趣的身體前傾說道：“哦？願聞其詳！”
柳生黑五郎便將事件全程敘述了一遍，臨末了他說道：“門下的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果我柳生門下被無關鼠輩虐殺，我等柳生庄門下對此無動於衷，舍仁舍義，那麼我等何以縱橫世間！！”
秦元浩贊同地頷首言道：“的確如閣下所講呢！櫻花最美的時刻並非是盛開之時，而是凋謝之日！櫻花瓣瓣凋殘，一夜之間滿山遍野的櫻花全部凋零，絕無一朵留戀枝頭！此乃我輩所極力推崇的精神境界，在片刻耀眼的絢麗綻放中，達到自己人生的頂峰展現最大價值，之後豪不留戀的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未嘗不是一種凄艷美的幸福！”
鈴木新左衛門跪坐在玄關處，腦海里也是疑雲密佈。
頭目今天的表現很反常啊！雖然說最後也贏了對手，勝得也是相當的漂亮。但是在熟悉師父的鈴木新左衛門看來，師父好像在可以隱藏着什麼。
柳生黑五郎腦海里回想着剛才交手的細節，擊節讚歎道：“秦老大劍術高妙莫測，黑五郎佩服不已！說實話，在下到現在還未想明白是如何敗的。不知秦老大能否不吝賜教，一解在下心中疑惑？”說完，柳生黑五郎面帶希冀之色的看着面容平和，年紀輕輕的明王組一代目秦元浩。
秦元浩瞥了鈴木新左衛門一眼，鈴木趕忙知機的俯首告退，避讓出去。
鈴木轉身離去時更加堅定了他的猜想，師父絕對有事情隱瞞。從與師父相處的這段時間來看，師父平日裏有一個小動作：往往要是騙人的話，他不喜歡有熟悉的第三者在場，因為那會讓他感覺很緊張。
秦元浩耳廓努力收集着四周方圓十五步之內的一切異常聲音，在確認並無他人在旁窺測之後，他搖頭失笑道：“柳生先生見笑了。只不過是一點點的小竅門，加上一點點的練習，再加上一點點的運氣。在下的夫人之前是個竊賊，我是從她那裏學到的這種技能。聖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古人誠不我欺也！”
隨着每晚雷打不動一個時辰對明國經、史、子、集的廣泛研習，在秦元浩的內心深處，對那個地大物博，人民安居樂業的王道樂土的認同感越發濃烈了！
華夏！那是一個怎樣繁盛高雅的國度啊！
秦元浩略微收拾一下思緒，和氣的對柳生黑五郎說道：“沒想到柳生先生也是醉心於武道追求的人，真是漫漫寂寥路途，偶遇知音啊！當浮一大白！請！”
秦元浩舉杯邀飲。
“請！”柳生黑五郎還是冷冰冰的語氣，但是話音已經略有些溫度了。拙於言辭的他心裏感到秦元浩此人年紀輕輕的，見識廣，武藝高，大家說話又投機，實在是一個不錯的朋友。
酒酣耳熱后，兩人熟絡起來，互相以名字喚之，無話不談。
“哦，黑五郎！問你件事哈……”秦元浩欲言又止的樣子。
柳生黑五郎自覺與秦元浩乃是莫逆之交，盯着秦元浩說道：“說。”
“我祖上來自明國，從九州輾轉來到此地，沿途遍歷各地的風土人情，求證武道，最後落腳於此地。因為原來的清洲豬子組老大倒行逆施，欺壓良善。在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誅除了豬子黨之惡賊。雖說平日裏也不能說是清白如雪，但是在下敢肯定並無得罪柳生庄的地方啊！你能否告訴在下實情！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黑五郎不要隱瞞才好！拜託了！”秦元浩正容俯首於榻榻米上。
相較於織田家大多數的家臣而言，秦元浩的生活水準是相當的優越。
柳生黑五郎點點頭說道：“是這樣。明王組崛起的時間是在熱田神宮血案的事後不久，你的勇名又隨着路過的行腳商、歌舞伎、座頭、算命者等各類人的傳播，在尾張傳揚開來。我們便開始懷疑你是否與之有關。”之後，柳生停頓了一下補充道：“你很好，此事與你無關！”
秦元浩的緊張的心情明顯放鬆下來。
秦元浩抬起頭來，滿含熱切的對柳生黑五郎說道：“嗯，那個……黑五郎的劍術要不要與我交流印證一下？”
“好！”柳生黑五郎答應的很快，秦元浩喜出望外。
二人提刀走向室外鋪滿白砂粒的寬敞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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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元浩之屋舍外三十丈遠處，草叢灌木枯葉凋零，虯曲猙獰的枝幹將一群黑影遮蔽得嚴實。
明泉寺十三僧眾在此已經久候多時。
“詠文師兄，裏面怎麼還未傳出攻擊的訊號？”與詠文同為詠字輩的詠經和尚一臉擔憂的輕聲問道。
他們此行十三人以詠字輩四人為首，務求一擊功成，永絕後患！只要一想起眾人跟着土佐獵犬循跡追蹤到掩埋屍體的地方看到的慘況，這些化外之人也出離憤怒了！
真言宗與兇手不共戴天！
既然懷疑上明王組，那麼不管是不是他做的，都要斬盡殺絕！要讓這些渣滓知道，佛祖也有雷霆之怒！
“是不是柳生大人遭遇不測了！”詠武和尚拄着一根碩大的月牙鏟，嗡聲嗡氣的猜測道。
白皙麵皮的詠緯和尚張嘴正待接話，劇變突生！
嗖嗖嗖……！如同野蜂衝撞障子門一般密密麻麻的勁箭攢射之聲連綿不絕的響起，灌木叢四面包括河面上到處都是端弓搭箭不斷射擊的赤膊箭士！
詠緯和尚機警得很，弓弦剛剛響起之時，他和其中身手最高明的數人先期縱身向水面撲去！逃遁的當口，詠緯回頭對引頸就戮的同門們嘶聲慘呼道：“快撤！有埋伏！”
是夜，明泉寺十三僧眾僅詠文、詠緯兩人逃脫，其餘人等身首異處，血灑五條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