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何處是歸程(下)

第十章 何處是歸程(下)

外面傳來響亮的雷聲,大雨正在傾盆而下,這樣的日子正是傳說中巫龍兒現身的日子。但這次,她們再說破了嘴皮,我也不會出去的。

忽聽善財童子漫聲吟道:“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即見君子,雲胡不喜。巫龍兒,原來你那麼怯懦,才受了這麼一點點打擊,就想縮在罐子裏一輩子也不現身嗎?既然如此,我們不如把這個罐子丟進大海之中,讓別人再也找不到這個罐子,也省卻了世間的禍害。”

太過份了,居然要把我丟進大海里去,還說我是世間的禍害。

我立刻向上躍起,自罐口跳了出來。

我不知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變化,至少我跳出來以後,落在地上以前,我又變回到原來的巫龍兒,只是全身赤裸,沒穿一件衣服。

善財童子好笑地看着我:“原來你身材那麼差勁啊?”

我呆了呆,連忙縮起身子,用手擋住關鍵的部位:“我詛咒你長針眼,你這該死的神棍。”

善財童子笑道:“你就這樣對待救命恩人嗎?”

此時圍在旁邊的巫家女人們已經拿了衣服披在我身上,我回頭看看身後的陶罐,只覺得一切都是如此不可思議,似只是做了一場夢。

“到底怎麼回事?我不是從三十九層樓跳下來了嗎?為什麼我沒死?居然還進了那個陶罐?”

我一口氣問出一串問題,這才四處打量,我在一間奇怪的房間裏,房內貼滿了各種符咒。

“這又是什麼地方?這些鬼畫符是幹嘛的?”

善財童子拍了拍手:“看樣子你已經完全恢復了,這說明我法力高強。”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難道真是你這個神棍救了我?”

“不錯,正是平生救了你。”太婆婆回答我。

平生,連姓都省略了,用得着叫得那麼親熱嗎?

我甩了甩手,踢了踢腳,一切正常,沒有缺胳膊少腿,說什麼我也是從三十九層樓跳下來的,居然會如此健全,太讓人失望了吧!

“你跳下來以後,樣子是很恐怖的。”太婆婆似看出了我的想法,解釋說,“大家都以為你死了,就把你直接送到火葬場。但我們都知道你不會那麼輕易死去,所以我們用了一點障眼法,把你從火葬場裏換了出來。”

我眨眨眼睛,太婆婆的法力似又高明了,居然可以把一個那麼大的人用障眼法換出來。

“然後我們就設法把你收入陶罐之中,帶回到中國來。因為你在陶罐里已經住了兩千多年,裏面早已經充滿了你的靈氣,這個罐子是讓你恢復元氣最好的地方。”

我側頭想了想,這說起來有點矛盾。當年趙嬴子和趙叔帶用盡心力將我封印在陶罐之中,就是為了不讓我脫逃。想不到過了兩千年,這陶罐竟成了我的避難佳地。

“但若任你自生自滅,雖然你不會死,短時間內也絕不可能恢復。所以我們只好與平生聯手,用半仙道觀及巫家最高深的法術來助你療傷。如果不是我們兩家聯手,你只怕又要在罐內住上二千年,才能完全復原。”

又在誇大其辭了,難道半仙道觀和巫家最高深的法術相當於蛇妖二千年的修為?那我這個蛇妖不是太失敗了?

雖然心裏這樣想,臉上當然不會表現出來,不過我也不會肉麻當有趣地感激到痛哭流泣。

我說:“我在罐中多久了?”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問出那個不想問的問題:“他們兩個人怎麼樣了?”

“你在罐中已經兩個月之久,歐洲的危機也已經解除了。天賜和天養都回到H國,現在H國和J國關係融洽。”

已經兩個月了嗎?我看着窗外飛落的紅葉,秋天到了,大概已經開學了吧!

“表姐,你不用擔心,太婆婆說你生了重病,已經向學校請了假。只要你身體完全恢復了,就可以回學校去上課了。”

可是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我現在已經是全世界的名人了,大家都知道我死了,我又忽然出現,那豈非成了詐屍?

“關於這一點,你更不用擔心,巫家使用了法術,使學校里的人都以為新聞中的巫龍兒是另一個人,與你全無關係。”

不會吧?這麼輕鬆就解決了一切問題?我又可以開始原來無憂無慮的生活?

我怔怔地發了會兒呆,心裏莫名地有些失落,好象失去了一些重要的東西,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知道我永遠都不可能再見天賜和天養,雖然我們還同樣存在於這個世間,卻已經等於生死離別。

我打開電視,鎖定新聞頻道,總會有一些他們的消息吧!

一直等了很久,才終於看到一則歐洲的新聞:H國的兩位王子和好如初,相攜訪問南美洲。這是歐洲危機發生以後,兩位王子第一次共同出訪……

原來我到底不過是他們生命中的一個小小的插曲。

“表姐,你就別難過了,其實任平生也不錯的。”七歲小表妹老氣橫秋地勸慰我:“要知道,門當戶對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從古代形成到現代的規矩,一定是有道理的,要不然也不會存在那麼久了。就算你再新潮,再叛逆,有許多事情還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我拍了拍她的頭,“就算他們兩個都不要你表姐,你表姐也用不着嫁給那個善財童子吧?我的理想是嫁給一個億萬富翁,過着紙醉金迷的生活。如果嫁給了那個神棍,以後一輩子不都變成了神婆?”

“小姐,你知道有多少美女追在我後面,我連理都不理。我願意娶你,是給你面子。”任平生不滿意地回了我一句。

我心裏一動,這個人,難道是屠岸賈。我用力甩了甩頭,甩掉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我現在大概得了穿越心理病,無論看見什麼人都會把他聯想到是某某人的轉世。

我橫了他一眼:“你有我厲害嗎?我可是險些成為皇太子妃的人。”

後來,我便有了皇太子妃這麼一個誇張的綽號,再後來,我回到學校,開始緊張的高三生活。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過去的一年,不過是一場夢。

但我到底有所改變。我開始學習真正的巫術,夜晚的時候經常跟隨着表姐表妹堂姐堂妹們蹲在黑燈瞎火,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嶺或者墳地廢塋等待妖怪出沒。

這種活可真不是人乾的,更何況是我們這一群如花似玉的美女。這個時候,其他的美女都在燈紅酒綠的銷金場所腐敗,而我們這一群大美女,卻在與野狗野貓為伍,還要與各種小蟲戰鬥。

我越來越對巫女敬仰有加,歷代的巫女,為了守候大地,放棄了身為女子所應享受的一切。當別人與家人幸福地嬉戲玩樂時,孤獨地與可能對人類造成威脅的異生物戰鬥着。

所謂之異生物,就是有別於正常生物的精變者,這是我發明的名詞。在現代社會,什麼都要講究科學,連妖魔鬼怪也要用個更加科學點的詞來代替了。

“表姐,如果天賜和天養又回到你的身邊,你會選誰?”小表妹總是追問着我同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讓我頗為傷神,天賜與天養,兩個都那麼好。

“可不可以兩個都選?”

“難道你想過女尊的生活?”小表妹眨着眼睛。現在的小孩子真要不得,才七歲就懂得女尊這個含義曖昧的詞了。

“你又偷偷上網看無聊小說了吧?”

小表妹笑咪咪地回答:“女尊也很好啊!男人欺負了女人幾千年了,現在也該輪到我們揚眉吐氣了。”

我看着她心花怒放的笑臉,無言以對。

如果天賜與天養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會選誰呢?

“巫龍兒,你又在睡覺了!”

班主任大叔的怒吼聲在我的耳邊響了起來,我驚跳,睜開模糊的雙眼。昨天晚上出去降妖,搞到深更半夜,白天不打瞌睡才怪呢!

“你知不知道已經是高三了,就要考大學了,你還總是上課睡覺,就算學習好也要注意點影響。何況你是要考清華北大的,總是睡覺,能考得上嗎?”

我打了個哈欠,“大叔,難道我會考不上嗎?”

大叔眼睛瞪得燈泡一樣大,咬牙切齒地看着我:“要是考不上呢?”

“那就打個賭吧!要是考不上,我請你全家吃一個月的飯。要是考上了,你請我全家吃一個月的飯。”

班主任大叔呆了呆,喉頭上下滾動了半晌,大喝一聲:“我才不賭呢!打這種賭的人一定是笨蛋。”

我又打了個哈欠,現在我比以前更不在意,對於周圍的一切都淡然處之。似已沒有什麼能夠再讓我心動情動。

眼角似乎掃到了一個人,我大吃一驚,身邊的座位上坐的應該是武松,但那個人顯然不是。

我立刻轉頭,一張金髮藍眼白皮膚的臉笑咪咪地看着我。

“天養!”我尖叫,“你怎麼會在這裏?”

“什麼天養,請叫王子殿下。”班主任大叔更正我。

全班都表情曖昧地看着我,天養笑道:“我轉學了,打算在這裏讀完我的高三。”

我張口結舌,無言以對,他居然又來了。他怎麼知道我沒死?

身後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看來你真的很喜歡他,看見他會興奮成那個樣子。”

我的脖子僵硬,全身顫抖,是天賜。

我一寸一寸地轉過頭,真的是天賜,他坐在我身後的位子上,一雙褐色的大眼睛深深地注視着我。

“你,也來了?!”

他笑:“我怎麼可以讓天養一個人接近你?說什麼你也是我最深愛的女人。”

我的眼中開始泛起淚花,我曾以為我失去了他們兩人。

“不僅他們來了,我也來了。”

我另一邊,一個聲音不甘心地插入。我再次轉頭,善財童子總算以一個正常人的形象出現在人前。

“你,你,你,你不在道觀里騙錢,到這裏來幹嘛?”

“我忽然想讀書考大學了,不成嗎?”

成,當然成!

只是現在我身邊被三個大帥哥團團圍住,這算是一種什麼狀況。

我只覺得頭腦一陣暈眩,幾乎當場昏倒。

我無力地坐倒在椅子上,認命地問:“你們要幹什麼?”

天養笑道:“我們三個已經約好,我們要重新追求你,看看到最後,誰能獲勝。我們說過了,不用權勢,不用卑鄙的手段,不用法術,完全以一個普通人的方式來追求你。只看你喜歡的到底是哪個,我們誰都不會再勉強你。”

怎麼會這樣?

“有完沒有?”班主任大叔斷喝一聲,“雖然你們是太子殿下,王子殿下,善財童子殿下,不過這裏可是學校,不是讓你們談戀愛的地方,我才是這裏的老大。談情說愛的事情,出了學校再說,現在給我乖乖地學習。”

我立刻把頭埋在書本里,決定再也不看三個帥哥一眼。

下課鈴聲響起來,武松走到我身邊,憐憫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龍兒,你慘了。”

立刻六道殺人般的目光筆直地落在武松身上,他打了個冷戰,“以後我都不敢和你說話了。”

他落荒而逃,在三個人的拳頭加諸在他身上以前。

天啊!

我拿起書包跟在他身後狂奔出了教室。身後傳來三個人不約而同的喊聲:“龍兒,你到哪裏去?等等我。”

天啊!誰來救救我!

我欲哭無淚,只覺得自己所處的並非人間。

屠成五歲了。長得俊美可愛,且聰明伶俐,無論什麼都是一學就會。

屠岸賈總覺得很得意,他是真的把屠成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來看待,設想着將來有一日,把所有的一切都傳給他。

那是一個下雨的夜晚,每當這種日子,他便會屏退身邊的一切女子,拿上一壺酒,自酌自飲。

這樣的日子,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庄姬。

門被推開了,屠成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拉着他的衣襟,“爹,你又在喝酒了。廚娘告訴我,總是喝酒傷身,爹,你不要再喝了好嗎?”

屠岸賈不由微微一笑,“爹不怕傷身,爹只是想起了一個女子。”

“是爹的心上人嗎?”屠成天真地問。

屠岸賈啞然失笑,“你從哪裏學來的這個詞?”

“也是廚娘說的,她說男人獨自喝酒的時候,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心上人。”

他輕輕嘆息了一聲,默默地又飲下一杯酒。

屠成忽然輕聲唱起一首詩:“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即見君子,雲胡不喜。”

屠岸賈一驚,目光不由落在屠成的身上。小小的孩童容貌俊美,竟似與死去的嬰齊有幾分相似。

他心裏一動,如有所悟。

原來一切是這樣的!

趙氏孤兒一事,以屠成長大成人,終於恢復成了趙武的身份,並且親手誅殺了滅門兇手屠岸賈告終。

這件事情在歷史上廣為流傳,人人都贊程嬰忍辱負重,犧牲了自己的親子,終於將趙氏孤兒養大。也贊趙氏孤兒恩怨分明,終能為死去的家人報仇。

只是當事之人的辛酸與痛楚又豈是外人能夠明了?

趙氏復興,以後三家分晉,成為趙國,這皆是後事,不在本書的範圍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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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氏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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