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彌天大勇(上)
300彌天大勇(上)
華燈初上,李想和湯化龍、黎元洪又奔赴下一場宴會——袁世凱在中南海居仁堂倉促舉辦的一個小型宴會。
李大帥仗着對當年在北漂的時候對皇宮熟悉,不要別人送,自個開了辦事處的一輛寶馬,直奔景運門。他也打聽過,前清時代,外官通常由這道門進宮。
車來到景運門,只見兩扇宮門關得緊緊的。原來這道門已經封死了,不得已另外再找門。好不容易找到一道大門,門口停了幾頂綠呢大轎,又有幾個持槍守衛的兵士站在那裏。
李想把名片甩給衛兵,就蹺起二郎腿,細細地品着茶,和黎元洪,湯化龍聊天打屁。
大約過了幾分鐘,只見袁克定拖着一條瘸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大聲問大個子兵:“李大帥人呢?”
大個子兵見大爺親自出來接,方知是大總統請來的重量級客人,而且就是那個令北軍幾乎聞風喪膽的南方傳奇名帥,忙畢恭畢敬地走進門房,向李想行了個軍禮,說:“剛才慢待了,請李大帥寬恕。”
這時袁克定也進來了,說道:“李大帥,您怎麼自己來了,父親還派大總統府的衛隊專程去接您了。”
袁克定又熱情的和黎元洪和湯化龍還有湯約宛熱情的打招呼。
進了中南海,湯約宛女孩子心性,對眼前的一切都備覺新奇,不斷地牽動李想的衣角,指指點點,問這問那。李想像個導遊似的不厭其煩地講給她聽。袁克定和黎元洪、湯化龍都搞不懂,李想怎麼知道這麼清楚,就好像來個皇宮似的。
兩人問的答的興緻都極高,如同游山逛水似的,全然不把總統府的威嚴肅穆放在眼裏。旁邊路過的官員們都疑惑地望着他們,遠遠地指着他們竊竊私語。
袁克定看在眼裏,雖覺得不成體統,卻也無可奈何。
進了居仁堂,先在茶室喝茶。
一會兒袁世凱身穿一套德國式黃呢軍便服,着一雙黑色牛皮長馬靴,“噔噔噔”地走了進來。
袁克定、黎元洪、湯化龍、湯約宛都刷地站起來迎接。李想依舊悠悠閑閑地坐着,直到袁世凱快要走到大家的面前時,他才緩緩站起。
這是李想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這樣一位歷史“梟雄”,現實中的袁世凱遠沒有七分臉的照片中那樣神采奕奕,看着看着,李想的狐狸尾巴就顯露了出來。
袁世凱也同樣打量眼前的青年大帥,在中國二十幾歲就能當將軍沒什麼稀奇,只要轄有一地,再領個七、八千號兄弟,當個少將並非難事,只是像李想這樣白手起家,奇迹一樣的爆發戶,轄有半壁江山的大地主,絕對是絕無僅有的。
袁克定走過來對着袁世凱介紹道:“父親,這位就是從武漢來的李想李大帥。”
“噢,噢。”袁世凱臉上露出笑容,伸出一雙手來,客氣地說道,“李帥,一路辛苦了,請恕袁某沒有親到車站迎接。”
李想和袁世凱拉拉手,客氣的說道:“不敢當,不敢當。”
儘管袁世凱向李想發出邀請時有一種“恩賜”的感覺,也慷慨地公開表示他將對李想“以誠摯待之”,但是,在與李想見面的那一瞬間,他還是感到了一種強烈的羞辱:――近二年來,他不斷地表示一定要把“禍匪”國民黨斬盡殺絕……――恍如昨日的一切如何能與今天這個舉杯問候的場面對應?眼前這個長期與他對抗的“匪首”如不受到懲罰誰人還能服從他的政府?他領導的國家還能稱得上是有尊嚴的國家嗎?
袁世凱臉色堆砌笑容,道:“李大帥,比照片上的多了幾點英氣,真是少年英雄。”
“可袁總統卻沒有照片上的神采,看來是久病纏身,老英雄遲暮矣。”
袁克定聽在耳里就好像被針扎了一下。他只覺得這個李瘋子,比起章瘋子還要猖狂,比起蔡鍔的腰板還要硬。
袁世凱大笑起來,說道:“好一個老英雄遲暮,不用這麼客氣了,隨便找位置坐吧。克定,讓廚子準備一下,我要和李帥喝上幾杯。”
袁克定發現老爺子今天興趣很高,竟然要喝上兩杯,他看着李想嘴角淺笑,感覺將有什麼大事發生。
李想這個人給袁世凱的感覺是神秘,他的那雙眼睛彷彿能看出一切,人們喜歡稱他為革命家,南方的革命者甚至把他與孫中山並列起來,但是他能看出來,這是人如同青年時代的自己,比他更成熟也比他更加稚嫩。
“李帥請上坐,”袁世凱又對眾人說:“大家都坐吧!”
李想也不講客氣,一屁股坐到上首,湯約宛挨着他坐下,其他幾個人謙讓了一番后也都坐下。
一道道的菜相繼上來,多為河南名菜,如黃河紅鯉,伏牛山猴頭,嵩山薇菜,駐馬店野雞等等。
李想心想這就是御宴了,不能輕易放過,於是拚命吃,大口大口地嚼,卻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特別的味道。
袁世凱輕咳一聲,問道:“我最想知道是什麼讓你突然決定來到北京見我,要知道這讓我驚奇,同時讓我很疑惑,你難道一點沒有掂量過後果嗎?”
“後果,未來不會比現在更糟糕,地球當開你、我永遠會轉,未來毫無意義,我們應該抓緊時代考慮現在。”
李想摸摸嘴巴上的油。
晚飯結束后,他們不知邊際的聊了近二十分鐘,就在袁克定準備找借口出去的時候,他們終於進入正題了。
“讓我們都直接點吧,說說你來意吧。”袁世凱搞不懂李想到底在想什麼,這是很危險的。
李想朗然答道:“南北聯合起來,扼制日本在華的擴張。這次大戰在歐洲爆發,德、法、英、俄等列強相繼投入戰爭,戰區之廣和戰鬥之嚴酷、激烈,都是史無前例的。由於歐洲列強雙方傾全力進行生死的搏鬥,越來越難以兼顧亞洲的事務;美國雖然沒有立即參戰,但日益關注歐洲戰局的發展,對於同日本爭奪中國也就顯得力不從心。在這樣情勢下,以往靠帝國zhu義之間縱橫捭闔和秘密協定所保持的遠東均勢被打破了,日本成為亞洲唯一強大的力量,得以不受或少受牽制地放手侵華……”
袁世凱瞄了一眼袁克定,半晌他都沒有做聲。
李想也覺得國家大義是打動不了袁世凱,改口說道:“我將全力支持袁大公子作為下一任大總統。”
袁克定坐立不安的朝着老父不停的看着。這些年老頭子為了讓他能接班,可是用心良苦,他也是認認真真,可是光認認真真是沒有用的,老頭子能坐的穩,能倒了以後再爬起來靠的就是軍方支持,沒有軍方支持你就算是自稱“皇帝”也沒有用。
袁世凱極度深沉的靠在沙發上,眯着雙眼眉頭深鎖,李想的話他壓根就不信。
袁世凱半閉着眼,道:“歐戰爆發:一方面,歐洲列強火併、無暇東顧的空隙,我也知道,顯然對於日本乘機擴大侵華十分有利;但是,另一方面,帝國zhu義在中國的鬥爭情況複雜,隨時有可能把中國牽扯到交戰國的衝突中去。英、德、法、俄等國在中國各佔有租借地,在那裏修築工事,駐有軍隊。例如膠州灣,就駐有德國正規軍三千五百人,它又是由兩艘裝甲巡洋艦、三艘輕巡洋艦和若干運輸船艦組成的德國遠東艦隊的基地,自然是極易燃起戰火的地方。我為了利用美、日矛盾遏制日本,避免捲入交戰國的糾紛中去,請求美國政府勸告各參戰國家不要在包括租借地在內的中國領土和附近水域進行敵對的軍事活動。同時,又宣告中國中立,公佈局外中立規條二十四條。”
袁世凱名義上是民國總統,實際上同專制皇帝沒有兩樣,他視臨時約法為弁髦,大權獨攬,倒行逆施,翦除異己,對內專橫暴戾,對外諂事列強,企圖利用它們之間的矛盾來加強統治,保持權位。歐戰爆發使和列強打一輩子交道的袁世凱政府惶惶不安,要抑制日本,他一直秉承李鴻章的衣缽——以夷制夷。自己提槍上馬,還真沒有想過。
袁世凱在接到各國宣戰公文,乃邀集徐世昌、梁士詒、孫寶琦等密議應付方略,決定採取中立立場,公佈《局外中立條規》。並指派梁士詒、孫寶琦、梁敦彥、李盛鐸四人草擬中立條規。設立中立辦事處,各國也都承認中國中立。梁、孫等訂立了中立細則多條呈袁世凱核定,大略為:
(一)中立辦事處由政事堂派出三人,陸軍、海軍、交通三部各派二人,統率處、總務處、參謀本部各派一人,機要局派出主事三人常川駐處辦事。
(二)設中立檢查處,查照中立條例第廿四條,公佈戒嚴后,對於各國輸入及運送之物品,允宜詳為檢查,倘系戰時禁品,即予扣留。特飭由交通部及稅務處於各鐵路要站及沿海各關內,一律設中立檢查分處,以執行此職務。
(三)注重沿海防務,分飭粵、閩、浙、蘇、奉、魯各省長官,以香港、青島、威海衛等處,英、德、俄已宣佈戒嚴,恐將來不免有戰事,應籌安謐地方,嚴防匪患,並令六省籌議聯防計劃。
(四)海軍艦隊重新配置,將海軍部所屬艦隊分為三隊:第一隊海圻、海容等十五艘,分配廈門、馬口、上海、煙台等處為海防。第二隊建安、建威等廿三艘,分配浦口、武昌、上海、九江、福州、新堤、蕪湖、岳陽、江陰、長沙、宜昌、太平府等處為江防。第三隊是練習艦隊肇和、應瑞等分守馬江、黃埔。粵海海防則由廣東負責。
(五)訓飭駐外各使節,對於散居各國各地華僑,應隨時商同駐在各國政府,妥籌保護。對於此次戰爭,我國既宣言中立,各使領館應以冷靜沉默出之,不可輕加評論。國際規約尤當審慎遵守。關於戰爭消息,逐日拍電報告。至中國將來派員觀戰,當預先向各該國聲明。
(六)禁止密碼電報,檢查外人函電。
(七)停發遊歷護照。
(八)增調陸軍第十師赴山東。
同時袁以大總統名義電請美國政府轉達參戰各國,勿在中國領土上發生作戰行為。美國對此沒有確切答覆,日本駐華代辦小幡抗議中國zheng府不應向美國提出此項請求,同時德國駐華代辦馬爾參照會中國外交部,請禁止交戰國士兵通過中國領土。
“中國自鴉片戰爭后,即受盡了列強的欺侮,自己既不爭氣,列強則得寸進尺,李鴻章以夷制夷的手段雖不能盡滿人意,但弱國無外交,以夷制夷還不失為一種方法。”袁世凱最後這樣說道。“時局紛亂啊,李帥認為呢?”
“我不這樣認為……”
袁世凱似乎很意外,瞿然開目,揮了揮手,道:“說,繼續說下去……”
“說句實話,這些西洋人打西洋人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難不成他們還帶我們一起分享戰果,不過山東問題要妥善解決。歐戰爆發后,對中國來說,可算是一個大好機會,利用列強自顧不暇,設法自立自強,把列強勢力逐出中國……”
李想侃侃而談,袁世凱聽着,已閉上了眼。李想知道袁世凱是聽不進去,或者不願意聽,也就不說了。
袁世凱聽到李想沒了動靜,才懶洋洋的睜開眼,看了看大鐘,“現在快九點鐘了,李帥遠途勞頓,還是休息去吧。”
“大總統,那我就先下去了。”
“克定,晚上府里不好走,你送送。”
“是,父親。”
將李想這尊神送走後,又轉身來到書房,袁世凱一個從坐在那裏,不停地揉着小腿,袁克定走到身邊,放下拐仗。
“父親,要不要把大夫叫來。”
“晚了,不用了。”
“那麼我幫您揉揉。”
袁世凱就這樣半靠在沙發上,享受着袁克定那不太熟練的按摸手法,時不時的皺着眉頭,十分鐘過來才輕動嘴唇。
“坐了吧,我們爺倆說回話。”
“是,父親。”
待袁克定坐好后,袁世凱才問道,“李想這個人怎麼樣?”
“不足以信,留他必成大患,不如……”他看了老父一眼繼續道,“此事我可以安排,讓他看來像一次事故。”
“你也累了,今天就到這裏吧,回院休息吧。”
袁克定知道自己的說錯了,早就看出老頭子有點欣賞那小子,看來老頭子生了愛才之心,“那麼不妨把他留在北京……”
“回院休息吧。”
“那父親你……”
“我在這裏單獨坐會。”
袁克定走了,出了大院門聽到“哐咣”一聲,心中一驚,加快腳走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袁世凱的兒女着實不少,但是可勘大用的只有袁克定、袁克文,兩個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但是兩子中能承繼他大位的只有袁克定,但是袁克定也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他殘疾是一方面,而由於殘疾導致的性格上的問題其實更大,在他身邊這麼多年王霸之氣、權謀之術、識人之能、用人之量,他是一點也沒有學到,這千里江山交給這樣的接班人,他着實不放心,他擔心袁克定最後淪落到紫禁城內末代清帝都不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