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番外四
束海省某個偏僻的鄉鎮。
中心區的陽光小學門口已經圍滿了家長,時間已經快要接近中午十二點了,這些家長們都在等待孩子放學的時間。
人群中,一年紀三十歲上下的少婦顯得尤為突出。她皮膚細膩白嫩,五官美貌姣好,眉宇間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恬淡味道。此刻她倚在一架電瓶車旁邊,一面忙着手裏勾織的毛衣,一面一心二用的和身邊的婦女們閑聊打發時間。
少數的幾個男人都在偷偷的打量她。雖然這少婦已經和丈夫在鎮上定居了那麼多年,但這樣美貌的女人他們還是無法是若無物。即便無法一親芳澤更進一步,能夠大飽眼福,還是比看不到要好。
這少婦就是趙婷婷了,劉長風還沒下班,她來接女兒劉娜娜下學回家吃午飯。
他們夫妻倆已經在這個鎮上呆了有些年了。從起初的不習慣,到逐漸的習以為常,這樣恬淡安適的日子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雖然要窮苦一些,但劉長風離開了幫派,一家人的安全總有了保障。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他也很有衝勁,能夠一心一意的上班打拚,也挺得上司的喜歡,現在的工資已經足夠趙婷婷不用拋頭露面的上班了。
雖然如此,但畢竟還有個正在上學的女兒,劉長風的工資做生活費大概差不多,但想要過的更寬裕一些卻已經不夠了。所以閑在家裏帶孩子做飯的趙婷婷偶爾也會接一些細碎的零散活兒賺點錢,每個月也有個七八百塊一千左右的。
回想起剛到鎮上的那段時間,她還是會忍不住一陣陣的心悸。
離開海川,本不是他們的本意。
但某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他們所躺的地方,就已經不是熟悉的那個陰暗的宿舍了。起初他們以為是被什麼人使了陰招算計,嚇得不輕。帶着一個懵懵懂懂的小孩更是束手束腳,劉長風雖然驚慌失措,但到底承擔起了一家之主的責任,在那段時間內全心全意的守護着母女倆的安全。
因為不敢輕舉妄動,直到兩三個星期後他們才有膽量打聽外面的事兒。結果卻讓他們大吃一驚!
海川市的黑幫勢力全面洗牌,盤龍會全軍覆沒於西建幫陳榮西的手下,陳榮西解散了幫會,已經伏法判了死刑,西建幫大大小小的人員們也判刑的判刑趕逐的趕逐,兩個偌大的組織,竟然短短的一個月內,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盤龍會內部竟然連一個倖存者都找不到!
這一下夫妻倆更是魂飛魄散。雖然不知道到底是誰將他們救出來安置在外地,但幕後人肯定是沒有心存殺意的。既然如此,好死不如賴活着,他倆就帶着孩子在鎮子上暫時避難般安置了下來。
過不了多久,鎮上來了一個市裡來的陌生人。給了他們一萬塊,留下一句好自為之就瀟洒離開。夫婦倆拿着錢苦思冥想,也想不出究竟誰會心甘情願不記酬勞的給他們倆一個這樣大的恩德。
唯一的人選,竟然……也只有那一個……
下課鈴聲打斷了趙婷婷的思緒,她愣了一下,迅速的將手上的針線疊好收在隨身的口袋裏,和其他家長一起退在路兩邊。
沒過多久,低年級的孩子們被老師組隊帶了出來,劉娜娜是班級中最為漂亮白嫩的那一個,穿着紅色的小裙子,背着黃色的小書包,一蹦一跳,在人群中和她母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鶴立雞群。
其他的家長們見了,又是羨慕又是喜歡,見劉娜娜跑來媽媽身邊,還彎下腰去和她說話,給她曬了兩顆水果糖。
恬靜的女人撫着女兒的腦袋讓她和叔叔阿姨們道謝,而後就帶着幾乎所有男人的視線安靜的轉身離開。
在她背後,仍舊是鎮民們竊竊私語的聲音,在猜測她的來歷以及家庭背景。
趙婷婷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她低下頭去,溫柔的看着女兒吃糖的模樣,問她:“今天在學校學了什麼啊?”
劉娜娜抬起腦袋,大眼睛盯着天空,嘴裏呱唧呱唧的含着糖果,思考了一下,才回答說:“老師教我們背古詩!”
“哦?”歪着腦袋,趙婷婷眼中有着笑意,“背給媽媽聽聽?”
劉娜娜挺着小胸脯,先把嘴裏的糖果用糖紙重新包起來,然後就大聲的背道:“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遙知……遙知兄弟……媽媽……我忘記了。”
她盯着母親有些忐忑的抿起嘴巴,擔心媽媽會責怪她不好好學習。
然而母親臉上的表情,卻瞬間多出了她看不分明的味道。
趙婷婷怔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垂下眼,神色晦暗不明的盯着不停前進的腳面。
她心中裹纏着一種說不出的感傷,如同千萬根毫毛般細膩的鋼針扎進毛孔,火辣又疼痛。
將那些令人感傷的記憶拋諸腦後,趙婷婷眨了眨自己有些酸澀的眼睛,重新掛起慈愛的微笑來:“是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劉娜娜大聲的重複了一邊,孩童稚嫩的聲音飄蕩在空氣中,似得似乎沒什麼不同的趙婷婷,眉宇間染上三分愁緒。
他們那時候用陌生人給的一萬元,加上自己的少數積蓄,在鎮上買了一處二手的套房。好在也算是有了個容身之處。
走在街面上,閑聊磕牙的婦女們則和周口鎮沒什麼不同。看着自遠處而來的婀娜娉婷的聲音,她們無不羨妒打招呼:“哎呀,娜娜媽,你接孩子放學啊?”
趙婷婷的聲音輕柔而清晰:“是啊,回家伺候她和他爹吃飯。”
女人笑了一下,似乎有一種仙女也要和自己一樣奔波勞累的平衡了,於是抿着嘴情緒明顯變好,“你可真有福氣,女兒也漂亮懂事,老公也疼你。你那件衣服,是新買的吧?”
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裙子,趙婷婷點了點頭:“是啊,上個星期是我生日,娜娜他爸就給我送了這個禮物。”
那女人有些羨慕的側眼看了許久,最終嘆息一聲,只得和趙婷婷告別。
她要是有那麼付皮囊,她家那個死鬼也肯定會把她捧在手心裏疼的。天生的好處,唉,後半輩子求不來喲!
她看着逐漸離去的母女倆,看她們在菜場門口的肉攤子前停下。那雙被她羨慕不已的白嫩素手來回熟練的翻動豬肉和凍魚,又掏錢來付賬。即便長得漂亮,也沒法不食人間煙火啊。
劉娜娜卻很開心:“媽媽,我們今天吃魚嗎?”
趙婷婷輕笑:“是啊,今天是媽媽和爸爸認識的紀念日,所以媽媽要慶祝一下。”
回了家,簡陋的房子雖然仍舊無法和那個曾經的趙家相提並論,但比起海川市內的那間後來的大宿舍也要好了。至少要寬敞些,也更加的亮堂。
帶女兒洗了手去寫作業,趙婷婷急匆匆的把洗衣機里的衣服拿出來晾好。看到電飯煲里的米飯快熟了,又連忙去洗菜切肉。劉長風回到家的時候,撲鼻就是一股紅燒小黃魚的濃香。
關上門,他陶醉的抽了抽鼻子,還沒換好鞋,就聽到女兒嬌滴滴的呼喚:“爸爸!”
“哎!”一撒手把包丟在地上,他抱起迎面跑來的淘氣鬼,在懷裏顛了掂重量:“哎喲!快告訴爸爸,今天在學校里聽不聽話!?”
劉娜娜驕傲的哼了一聲,告訴爸爸自己學到了很多東西,還學到了新古詩。甚至又重新背給爸爸聽了一遍。
劉長風聽完,心情變得有些複雜。
將女兒放回地上催去寫作業,他把鞋子擺好,目光遙遙的盯着在廚房裏做飯的妻子。
那背影雖然強裝無事,但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趙婷婷的情緒又怎麼瞞得過劉長風?
沒有挑明事情,他不過輕手輕腳的摟住了妻子的腰肢,頭靠在趙婷婷的肩膀上,溫柔繾綣的吻了一口:“今天有紅燒魚?”
趙婷婷一愣,笑着推他:“快走開,廚房裏油煙大。”
劉長風笑眯眯的耍賴說:“我幫你切菜?油煙味也很好聞嘛。”
趙婷婷不好意思的說:“孩子還看着呢!”
“有什麼關係,”他一昂首大聲的衝著外面喊了一句:“娜娜!用心寫作業!”
立刻倉促的小腳步聲由近及遠。
瞪了丈夫一眼,趙婷婷到底沒有生氣,而是專心致志的燒了一桌子的葷菜。家裏的父女兩個全是肉食動物,平時家裏的開支不夠讓他們常常過癮,這一回,她新打的兩件毛衣已經換了現款,足夠讓他們飽餐一頓了。
果然一頓飯吃的歡呼連連。趙婷婷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千金到現在的煎炒烹炸樣樣俱全,經過了太多的磨練和辛酸,然而到了這一刻,也只剩下了因為家人的稱讚而欣喜的滿足感。
紀念日,劉長風從包里取出一支塑料的藍色妖姬送給趙婷婷。趙婷婷又羞怯又喜歡,雖然知道是塑料的,也仍舊找了個杯子來放了水,將花養在裏頭。
看着茶几上獨自綻放的塑料花,劉長風搖着頭,頗為感慨的笑道:“你記不記得,那個時候為了追求你,在你生日的時候送了你多少朵玫瑰花?”
趙婷婷回憶起過去,也有些懷念:“當然記得,九百九十九朵送到了我的學校。你不知道,當時我心裏有多喜歡,還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
“是啊,我們都老了。”
兩人相識一眼,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眼神內全是溫柔。
趙婷婷挪開視線,盯着窗外臨風飄揚的衣物和被單,被上頭密集的紋路晃花了眼。
她有些膽怯又有些嗟嘆的說:“周末你要是要去縣城,幫我寄個東西吧。”
“寄什麼?"
趙婷婷彎腰拾起椅子邊上的膠袋,從裏面拿出一件疊放整齊,還沒有完全織好的毛衣:“這幾次做工省下來的羊絨線,我織了件背心,也不知道花色合不合他心意……你幫我寄給他。”
劉長風接過看了兩眼,毛衣的針腳細膩,花色灰白相間,清爽又仔細,看得出花了挺多的心思。
他點點頭:“好,你也不要太着急了,離入秋還有些時間。”
趙婷婷搖搖頭:“我知道,這個也不費功夫,你知道地址吧?”
“我以前在那個剪綵大會上見過你弟,我還記得他是那個海川酒店的。我寄到他酒店裏,然後直接寫他的名字,肯定能收到。”
“那就好。”
嘆息一聲,趙婷婷彷彿放下了心頭的重擔,終於平復了眉間的憂鬱,笑着站了起來。
“我去看看娜娜的作業寫的怎麼樣了。”
“好,”劉長風微笑着,把毛衣放在凳子上,也站了起來,“一會兒你睡午覺吧,我洗好碗就去上班了。”
兩人交換一個清淺的面頰吻,相視片刻,各自轉身。
遙知兄弟登高處……
遍插茱萸少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這裏算是正式完結啦!
沒什麼喜歡的人物番外了吧?如果有親還想點單,可以在評論里提出喲!但是更新不會那麼穩定啦!
圓子身體不太好,現在估計又要消失半個月,哎呀不要擔心,新文肯定還是要通知大家的,希望大家不要以為圓子偽更喲!
完結啦,撒個花,喜歡的不喜歡的親,看在和圓子纏綿了那麼久的份兒上,給個作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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