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下雪蓮
初夏之晨,陽光明媚,空氣清新,萬千夏花在微風中搖曳起動人身姿,盡情綻放,將平原大地編織成一片風巒錦繡。數里之外,一座雄偉城池聳立在茫茫碧野。
她已熟記《九州》,這雨花成位於神聖兩州交界處,素有"神聖之都"、"帝國花園"的美稱。因盛產鮮花美人而聞名九州,現任城主納蘭逍哲正是無塵公子之父。
天朝四大家族,龍皇、玉財、黃武、蘭權。納蘭祖上曾跟隨龍皇元帝征伐九州創立霸業立下赫赫戰功,如今已算是權衡朝野、永沐帝恩。其家規甚嚴,重教篤禮,對選定家族繼承人和子孫婚配尤為重視,無異於皇族選妃。能夠嫁入納蘭世家或娶到納蘭家的小姐無疑都是令人欣羨的榮譽。現任族長納蘭助龍乃是無塵祖父,在族中享有不容違抗的權威,後輩子孫中是他最是欣賞寵愛冰河,早已公佈其為家族繼承人。
一想到這位對自己一見鍾情的二哥竟會為她私改姓氏忤逆族規,這才暫時以逃避的方法得以平靜的心裏又蔓生起莫大的擔憂和愧疚。
兩個月不見也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不如暫且忘記鳳,做一下凰的吧。說什麼也要先勸得他回頭才行,萬不能耽誤了他的大好前程。
才想動身卻又看見自己袖口上因與天瓏換血沾染了幾滴鮮紅,被人看見定要惹起猜疑。但這可是雪兒的血,就算是吃了也不能洗掉。正不知所措時突然瞥見幾步之外正盛開着一叢紅花,當下便有了主意。於是雪蓮採下幾朵來,吸出花汁稍加塗抹便把血跡變成一枝紅梅,又覺它太過突兀,再以葉子汁液在胸口畫了綠竹,采黃花在右邊袖口印上三朵嫩菊,最後索性把蘭花也畫在右肩,臨水一照原本雪白的衣衫竟也成了一件難得的彩繪君子服,別具一番奇巧風韻。
她又在玉冰笛上系一根紅繩,將胸口處的三件墜子收到香囊里,換作一張普通容貌上了陽關大道徑直走向雨花城。
一進城中果然看見遍地鮮花、滿城美女,雖不如帝都繁華,不似金陵熱鬧,不比迷宣多變,但城內樓宇卻是不可多得的精巧雅緻,無不是綠樹環合、紅花擁簇。長街上一塵不染,小河之水清澈見底,一口氣吸來滿鼻甘甜,肺腑盡滌,頓時令人神清氣爽,精力倍增。來往城民皆喜笑顏開,文雅親和,又如朵朵鮮花飄香四溢,裝點花城。
這雨花城果然是名不虛傳,沒想到天下竟有這般潔凈秀麗的城市。納蘭即為城中龍頭家族找起來應該不難,只是呆會要以這身份見人,須得換身女裝才好,可是我身無分文卻又如何是好。倒不如來個女扮男裝,只說是方便行走江湖,料也不會引人懷疑,只要二哥不嫌棄我就行。
但這畢竟是張絕世美人的臉龐,絲毫不在天瓏之下。也不知我能對天下帶來怎樣的禍福。
雪蓮找了個沒人的小衚衕鑽進去,又選了些花兒在臉上往丑里塗抹了幾下,愣是把一張白玉無瑕的臉變成個青澀桔子。
確保萬無一失后她才昧着良心、提心弔膽走回人群中來。發現果然無人在意她了才找個孩子問出路來,沿着貫城大道快走了近兩個時辰才總算是來到了納蘭莊園之前。
但見兩座牛馬大小的白石麒麟分蹲兩側,裏面三間伏龍大紅門,正中一塊巨大匾額上書龍皇御賜題字"龍翼王府",兩旁懸挂四盞三人合抱的蓮座雲頭大紅燈籠,丈高的紅牆堂皇大氣,結晶如玉,門前立着四名門童,皆是麗服華冠,朝氣勃發,明顯都是百里挑一的俊小伙兒。
好大的氣派啊,真與天下庄不相上下了。史書中言,納蘭祖先曾與我祖龍皇有八拜之交,立國之後被冊封龍翼王。據說此王府佔地六千餘畝,園中四季皆有花開,早有"小散花島"之稱。我娘也曾在此小住,賜它"據塵令",又素聞納蘭家族極好結潔凈,也不知道我這丑模樣能不能進得去這個門。
見雪蓮在門外徘徊不定,時不時向內張望,便有一門童走下來向她施禮道:"請恕小人冒昧敢問公子逗留此處,可有小人效勞的嗎?"
二哥的家教倒是蠻不錯的,是了,納蘭世家嚴格律己,侍寵不驕,因此而長盛不衰,深得皇族重用。雪蓮深深還禮,壓了壓嗓子笑道:"在下,在下紫凰憐曦,有事求見無塵公子,可否煩勞小哥代為通報。"
那人微微一愣,似感驚訝,仍笑道:"這位公子想是來求情的吧,只怕您來得不是時候。"
雪蓮微吃一驚,隱隱有不詳的預感:"小哥何出此言,還請賜教。"
"不敢,現在滿城皆知,我家公子為了月下雪蓮小姐觸犯族規,繞是老爺子寵愛也不能包庇,已將我家公子安置在祖祠,既不讓他外出,也不許他會客,所以公子還是請回吧!"
二哥呀二哥,你怎就這麼傻,我可真是把你害慘了。"若是如此我就更要見他了,您可認得這個嗎?"雪蓮掏出無塵令遞給那門童。她變了臉色卻忘了變手,門童一見她這雙精美玲瓏的雪白玉手登時眼中一亮,心中卻思忖道:怎地這麼美,竟比女子的手還要美。而且近身一聞,此人身上奇香無比,妙比蘭馨,可當真是奇怪的緊。最後見了玉佩他更是瞪大了雙眼,不禁脫口驚呼道:"這,這是公子的'無塵令'怎麼在你身上,請公子稍候小的這就通報。"他又忙叫了一人匆忙向園裏走去。
二哥肯定出不來的,不知這門童會叫個什麼人出來,倘若是族中長老那可就糟糕了。萬一被他質問我該怎麼回答,不如趁現在溜之大吉等到了晚上再偷偷潛入園中找二哥,也不行啊母親賜他們"拒塵令"我又怎能亂來。
然而正猶疑不定時卻是一個綵衣少女跳了出來,生得清純俏麗、靈巧可愛,尤其一雙杏仁眼分外清亮有神。她聽那門童說了一聲"就是她"便一躍過來神色驚喜和慌張,一下子就拉住雪蓮的手,杏目中靈光一閃道一聲"跟我來"就拉她穿過一條幽密小道,一直小跑進一座精美廂房之中。
關起門來,她如獲重釋地喘起氣來,口吐香蘭,削肩輕聳,小臉蛋兒上白裏透紅、可愛誘人:"無塵令就是你拿來的嗎,給我看看行嗎?"
雪蓮大感驚怪,便遞給了她,覺這小姑娘可愛是可愛,就是太過單純,問也不問地就把陌生人往家裏領,如果自己是壞人她定是要吃虧了。
"哈哈,果然是無塵令,雪蓮姐姐你可來了,我哥可想你了。"這綵衣少女歡呼雀躍,卻把雪蓮看的傻了。
怎麼她竟認出了我呢,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兒?
不等雪蓮回話,那少女又牽起她的手來,把無塵令放回她手心,杏目中水波閃閃,俏臉上春光燦爛:"好了雪蓮姐姐,這裏沒有外人你可以讓我看看你的真實容貌了吧!"
雪蓮更感詫異,一時間雲中霧裏完全蒙了:"怎麼你知道我是誰?"
綵衣少女得意一笑,提起她的手來,吃吃笑道:"不知道但我能猜出來,你這易容術可不到家呦!"
難道她是通過我的手識破了我的身份的嗎,先不管別的,倒要好好問問她,雪蓮縮回手來背到身後:"那你又是誰?"
"呵呵,我嗎?"少女揚頭一笑,目放靈光,頗為地自我崇拜道,"我叫納蘭青瑤,無塵公子就是我哥。"
納蘭青瑤,天啊,我怎麼這麼倒霉竟遇上了極是精通易容術有千面嬌娃之稱的納蘭青瑤,難怪她能一眼將我看穿,既然如此那也就不能再隱瞞:"原來是千面嬌娃,失敬失敬,我就是雪蓮,來找你哥的,你能帶我去見他嗎?"
青瑤拉雪蓮到浣洗櫃前:"不急,先把你臉上這些花花草草的都洗了去吧,下次要找些無味無毒的才行。"
她連我用什麼塗料都看得出來,還能聞出這微乎其微的花草味,這個丫頭可比我想像的還要厲害。雪蓮便細細地洗去臉上頸上的青黃色彩,再用柔軟毛巾一擦還原本真面貌——傾國傾城的絕世容顏。
她回眸一笑,千嬌百媚,把個納蘭青瑤看的呆了,一雙杏目瞪成了葡萄,忍不住撫掌驚嘆道:"哇哦,嫂子可真是個大美人啊,怪不得我哥這麼對你神魂,呃不應該是死心,呃也不是,是情不得已,嘿嘿,情不得已。我就是再怎麼易容也變不出這麼美啊!"
對此讚美雪蓮只是淡淡一笑:"全是拜天所賜吧,你哥的事我已經聽說了,真是抱歉。"
"可別這麼說,這絲毫不關你的事,就是我哥這人太倔了,我還從沒見他這麼認真過呢,來咱們坐下說吧。"
二人相挨坐下后,雪蓮不經意地環顧一下這間房子,讚歎道:"這就是小姐的閨房吧,好漂亮啊!"
青瑤格格一笑花枝招展:"哪啊,這是我哥的房間,現在他搬去祖師祠堂了,這裏就空了出來,平時沒人來。"
"你哥的!"再一細看,金玉玲瓏,珠光寶氣,越看越覺精美華麗,絕非常人可以享受,內中百般器具皆是珍奇,無不透露這君子氣質,淑女情懷,件件仿如詩畫一般,尤其屋頂一盞蓮花寶燈最是異想天開,如筆神來,毫不失"無塵"二字,"是啊,也只有這樣幾乎完美的屋子才配得上無塵公子,你哥哥果然是人中之龍!"
"那是自然,我哥可是堂堂的九州第一公子,他可是我們全家的自豪呢,也是咱們納蘭家族迄今為止最為出色的子孫。"
"那你家裏對他期望一定很高吧?"聽青瑤所言,雪蓮更感愧疚,便決議要幫二哥重享榮耀。
"那可不!"青瑤的臉上瞬時蕩漾其崇拜的神色,"我爺爺早在三年前就宣佈他為家族掌門人了呢,還要讓他來繼承龍翼王爵呢。本來我爺爺是想在下月初七他壽宴上正式把一切都交給他的,可誰成想,雪蓮姐姐,現在能救我哥的可就只有你了,你快幫我們好好勸勸他吧。"青瑤又握起雪蓮的手來,目光中滿是渴求之意。
"能有你這麼位好妹妹你哥真是幸福,你放心吧一切都因我而起,我絕不會連累你哥再為我而荒廢前程的。"
"呃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說實話我哥還真有眼光,你們兩個還真是一對金童玉女呢!"
"你別亂猜,我們才不是呢。我們也只是在迷宣城裏見過兩面而已,那時我一句戲言你哥竟然當了真,還受了這麼大的苦,我這心裏真是對他不起,青瑤妹妹你快帶我去見見你哥吧,我必須當面和他解釋清楚。"
"見是一定要見的,不過得等到了晚上才行,到了用膳的時候你就扮成了小童跟着我送飯給他,然後我再把所有人都調開,這樣你們就能放心私會了,呃不是見面,見面!"
"你這鬼丫頭,心裏什麼都明白就是故意逗我,那你能先幫我找身女裝嗎,我穿這個太有些彆扭了。"
"沒問題,你也是穿的衣服也太顯寬大了點兒,等我一下啊去去就來。"青瑤悄悄地推門出去,不到小半刻鐘的工夫又偷偷地回來,"這是我的衣服,咱們倆身材差不多,我幫你換上吧!"
"呃,你能出去一下嗎,我想自己換。"青瑤走後雪蓮怕她隔窗偷看便把衣服哪到裏間寢室去換,一進門便看見了自己面帶微笑地立在滿園桃花之中。
這定是二哥思念我親筆所畫的,可他怎麼也不題些字,這等細膩入微的手筆可真不在二妹妹之下,他果然是無不出色!
雪蓮又默默哀嘆了一陣,趕緊把衣服換了,對鏡一照見自己穿上這身色彩鮮艷、樣式簡約的少女服裝果然更顯嬌艷無限,不禁把自己也深深迷住。曙光女神就是這個樣子,但不知紫雲姐姐何時為我換血呢!
才一走神青瑤又破門而入回來了,一見雪蓮這等絕代風姿又是連連稱讚,忙來幫她梳妝。雪蓮心中傷感,身子疲倦,也就由着她來如何打扮自己。青瑤本就酷好化妝精通易容,可她將雪蓮的髮式改了又改始終無法達到令自己徹底滿意的程度。只因雪蓮實在太美,每一種都只能突出她一方面的美,要想將其完全展現談何容易,便是千面嬌娃也無能為力。最後還是突發奇想地從她名字中得到靈感發明一種前所未有的蓮花髮式才算是大功告成。
時光飛逝,很快黃昏。於是青瑤又找來一身女僮裝束,雪蓮依舊自己換上,然後青瑤又老大不情願地改蓮花髮式為府中侍女之統一髮式,到膳房中親手烹制了幾樣小菜一路曲曲折折地來到祖師祠堂。
王府也恰在此時掌燈,將這座百花綻放的美麗莊園照徹得比皇宮還要綺麗斑斕,淡雅如畫。腳踏在柔亮似水的白石曲徑上,穿行於花木亭柳之間,尤感飄渺遊行在一個幻麗卻寧靜的夢境,一顆焦躁急切的心也終於大為鬆弛平靜了些。
行至祖師祠堂前,青瑤與守園家丁簡單交涉幾句便很輕鬆地領着雪蓮走了進來。黃菊紅梅上前相迎,請她二人來到納蘭冰河暫住的廂房后便退出守門。
納蘭冰河正獨坐桌邊看着一枚用頭髮穿起的金錢墜子傻傻發獃。他還是那麼的凈結無塵、從容優雅,只是身形和神色都因相思之苦而憔悴了許多,目光也不那麼晴空一般的明凈爽朗,黯淡有如瑟瑟秋水。
雪蓮的心一下子就酸了,涼了,眼中顯些流出淚來。她突然發現自己對二哥的的感情似乎不僅僅是愧疚和憐惜。
青瑤坐在他身邊,把飯菜一盤盤地擺好,端坐笑道:"哥你又在看它了,不就是一根頭髮嗎,你看了這麼久早該看夠了吧!"
無塵淡淡一笑,目光並不轉移:"你不懂的瑤兒,這根頭髮就是我的全部。"
"那我們是什麼,難道在你心中咱們這個家還不如這根頭髮重要嗎?"
"這是不能相比的,你們也是我的全部。"無塵的目光仍無所動,他明顯也對這個問題想了很久很深。
"不一樣吧!"青瑤為哥哥布菜,敬上一杯美酒笑道,"納蘭可以沒有無塵,但無塵卻不能沒有雪蓮,在你心裏應該是這根頭髮更重要吧?"
無塵看了看妹妹,眉間不禁皺起思索:"為了雪蓮我能夠放棄一切,卻不能拋棄。"
"放棄的是身份地位權貴名譽,甚至是生命尊嚴,不能拋棄的是家人親情期望和責任,我說的對吧哥?"
無塵終於微露笑意:"你還真是我的知己呀,總算沒白疼你。"
"嘻嘻,知兄莫若妹嘛,雪蓮姐姐也一定了解哥的苦衷,她也會成為你的知己的,紅顏知己。"
雪蓮了解,雪蓮當然了解,她知道青瑤這些話正是對她說的。
"好了哥,來吃點東西吧,這可是小妹親手為你做的,而且還有驚喜哦!先來嘗嘗這個小包子。"青瑤狡邪一笑,賣着關子揭開了一個小砂鍋。
無塵微吃一驚,裏面竟是一朵拳頭大小的蓮花,雪白豐盈,清香四溢,製作地十分精巧可愛:"這一定又是你的創意吧,可有個名字嗎?"
"嘿嘿,這可不是我的創意,名字嘛就叫做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先吃一口,要一大口哦,要不然可吃不出滋味來。"
無塵恬淡一笑,只當小妹又搞出些花樣來逗自己開心,便索性聽她的一口咬下半朵蓮花,等細細一嚼卻被什麼給厄了一下,心裏一驚拿起筷子來移至嘴邊夾出了那硬物——
無塵令。
"無塵令,這是我的無塵令,瑤兒你是從哪兒得來的,是不是雪蓮有消息了。"一見無塵令無塵再不能那般淡如水了,立時眉飛色舞、喜幸滿面,簡直突然變成無意間得到異寶的孩子。
"哼哼,想知道嗎,先把菜吃了。"
然無塵卻哪裏還顧得了其他,方才那一大口生咽下去差點沒噎個半死:"好妹妹我的好妹妹,你知道我這心裏都快急死了快告訴我吧。"
青瑤又是嘻嘻一笑,對青蓮、碧蘭使個眼色,站起來搖弄身姿、故作姿態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然後將腰肢一扭領了兩侍女一同走出屋去關起門來。
屋子裏突然安靜,只剩下他二人,雪蓮已是淚流滿面,玉珠縱橫,終於能什麼也不去想地撲進了無塵的懷抱。
這已深印於心的柔軟的身軀,曼妙的體香,清澈的目光,除了魂牽夢繞的五妹還能有誰!
無塵將她緊緊抱住,用盡全力,恨不能將她箍筋進自己的身體裏,也恨不能再生出千萬隻手來,把她的每一根頭髮都死死抱住,再不鬆開。
"五妹真得是你嗎,我這不是做夢吧!"
"二哥,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雪蓮也有些忘乎所以,心裏既是從未有過的波濤洶湧,也是永生難再的風平浪靜,似乎一生的永恆便在這感動的瞬間得到完美。本來她來找二哥也正是尋求這樣一種心神靈魂的歸宿——一個能讓自己這條孤葉扁舟停靠的無風的港灣。
無塵突然向雪蓮的唇上吻去,這個以淡雅溫文著稱的君子終於要忍不住爆發了。
"別,二哥不要。"雪蓮猛得推開他,嬌軀瑟縮發抖如梨花帶雨,白蓮侵霜。
無塵又猛然間鎮定,心中懊悔不已,猶感陣陣窒息,"啪——"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哽咽道:"五妹,對不起,我實在是,實在——"
雪蓮又一把將他抱住,忙用手截住他沉重急促的喘息,輕輕將紅唇遞上,輕吻他滾燙的臉頰,無比羞怯地低下頭去,輕聲喃喃道:"我知道,我不怪你。"然後她揭去臉上面膜,動作仍是那樣的驚心動魄,柔媚透骨。
無塵看得呆了,只感覺天崩地裂,形神具滅,五覺頓無,萬物皆空。
紅顏天**美,女當為悅己者容。她黑亮的瞳孔中似有蓮花在月下開放,白皙的臉上突湧起疊疊紅潮。
心如天馬,萬里行空,銀河飛瀉,奔騰如龍。無塵真得已是欲仙欲死而生不如死,若得如此佳人,莫說放棄,拋棄又何妨!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二哥我聽到了你的心了,它跳得好快。"雪蓮身似弱水,聲如春風,嬌喘微微,如冰似火,"二哥,我那日只不過是說了句氣話故意逗你的,沒想到你竟會當了真,還為我得罪了家族,你快改了吧,我不想害你。"
"我心甘情願的,為了你我死也願意。"
"你既當我是知己,也應該是我的知己,我可不想成為千古罪人,讓你一家人都恨我,你不想我光明正大的進你的家門嗎?"
"我想,我做夢都想,我改我改,明天我就向爺爺認錯,我要用八抬大轎把你風風光光地接進咱們家。"
"你別想遠了,你——你要理解我的苦。"
"五妹,我的心你還不明白嗎,我會一生一世都好好愛你的,嫁給我好嗎,我真得不能沒有你。"
"我明白,我怎麼會不明白,可你了解我嗎,你不覺得我這個人很奇怪嗎,你就不想問問我這兩個月來都去了哪兒嗎?"
"我不在乎,我只知道在我心中你已佔據了全部,你就是我的公主,是我一生要愛護的人,無論你做了什麼都一定有你的理由,無論你要做什麼也一定由你的理由,我也全都不在乎。"
"二哥,你怎麼就這麼傻呢?"
"因為你是月下雪蓮,而我偏偏是納蘭冰河。"
"可是我好怕,你不要逼我好嗎,我真得好怕,求求你不要逼我。"
"不怕,我不逼你,一切的決定權都在你,你不用急着回復我,我可以等,一輩子都等你,如果這輩子等不到那我下輩子下下輩子也依然等你。"
"那你可要記住你說過的話,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除了你之外我也不會再接受別的男人,可是二哥你知道嗎,這個世界就要完了,唯有集合眾人的力量才能化解這場劫難,我們都是救世的使者。而我的出現更是怎麼也解釋不清的,我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怎樣的命運,我真得是好害怕,害怕突然有一天我就死了——你不要說話,聽我說好嗎——我也怕連累你,作為上天的使者,我是絲毫也決定不了自己的人生。乾脆說白了我只是犧牲品或者祭品,我知道你會與我一起面對,我相信你也感激你,可你一定要做好準備呀,就讓這種錯誤,繼續完美下去吧。有你相陪我什麼都不怕了,二哥,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你既是我知己當然知道我想說什麼,如果你真想聽我也只有把心挖出來給你看了。"
"我早已聽到了,二哥,你現在,可以吻我了,對我溫柔一點好嗎,我有點,怕!——"
雪蓮閉上了雙眼,納蘭將要低頭去吻她時。
門卻被撞開了。
青瑤尖叫一聲忙轉過身去,一個勁大喊着"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雪蓮納蘭立即分開,雙雙羞澀不已,恨不能死。
"瑤兒你怎麼來了?"
"娘來了,你們趕快準備一下吧!"青瑤急急地扔下這句話匆忙地跑了出去,連門也忘了關。
"二哥怎麼辦要不我出去躲一躲吧!"雪蓮想再貼上面膜,可它已被淚水浸濕不能再用。
"現在出去肯定要被娘撞上,你快到柜子裏去。"
無塵去關門,雪蓮便躲進一間立地衣櫃裏。納蘭才又坐下門就開了,青瑤攙扶着一位盛裝華飾、滿面慈善的婦人緩步走了進來。無塵故作吃驚,忙喊一聲"娘"把母親請入正座,自己則與妹妹陪坐左右,四名艷裝少女兩旁侍立。
晚宴剛過,納蘭夫人信心疼兒子便帶了些點心衣物來看望,本來有些好心情,但一見那半朵蓮花便又忍不住將臉拉下,哀嘆一聲道:"這包子做到倒是蠻精緻的,瑤兒?"
青瑤吐吐舌頭幸災樂禍,一雙賊溜溜的杏仁眼便開始在屋中搜羅起來"啊娘啊,這可是哥的創意,等爺爺過壽了咱們就吃這種包子吧!"在母親面前她最是會撒嬌,又從不吃虧,一想到哥哥已欠下他老大一個人情,方才又撞見他的私事,索性就把一切推到他身上。
見妹妹故技重施,有恃無恐,無塵也就承擔下來,反正雪蓮已失而復得又得到她芳心,大不了就是被母親斥責一番。
"真是胡鬧,這要是讓你爹知道了還了得,你們可誰也別說出去啊!"納蘭夫人溺愛兒子從沒碰過一根毫髮,又怎捨得為這等小事怪罪於他,只好一句玩笑話將尷尬化解,"還不快把它吃了。"
在母親面前,誰都只是孩子。無塵忙拿起蓮花來一口吞下,又連向母親要了她帶來的點心和妹妹爭搶着分而食之。納蘭夫人見兒子女兒今天的胃口夠格外的好,心中倍感心喜和暢快,立刻差人又去取來。
無塵見母親高興,趕緊提起正事來:"母親,這幾日來孩兒已經想通了,葉不能離樹,樹不可無根,納蘭家的子孫更不能舍本忘祖,背棄孝義,我明天就去向爺爺請罪,求他原諒。"
孩子永遠是母親最大的驕傲,浪子回頭尚且千金不換,更何況是出色近乎完美的兒子。納蘭夫人聽言登時笑顏大展,連拜了拜東方天空的鳳凰星座,又拜過龍皇元帝和歷代祖先一把把兒子摟進懷裏:"呵呵,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總算是龍皇庇護,翼王祖上顯靈,也不枉我這當娘的心疼你,好好,明天娘陪你去找老爺子你只需磕個頭認個錯也就成了。"
青瑤也湊過來摟住母親的手臂,杏目中青光一閃卻是小心眼兒里又躥出了壞主意:"娘,你就不問問哥是怎麼突然就開竅了?"
納蘭夫人一聽覺得有理,便鬆開了兒子驚奇相問。
"兒雖為冰河卻也絕非無源之水,無論是作為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男人,還是肩負着整個家族興衰的繼承人,我都必須想通,我的源頭我的根就是納蘭,不是我想改就能改的。不過母親,無論是納蘭還是冰河我今生都只愛雪蓮一個人,決計非她不娶。"
這些話納蘭夫人也不只一次聽兒子親口相訴,對他那倔性子也是心如明鏡,勸也勸過了,說也說過了,好在他總算是回了頭,且先順着他的意願吧。
天下可憐父母心!
"冰兒,你現在長大了,早已明白世理,對你決定的事娘從來沒有反對過,這些年來上門做媒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總算是難得你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不過你總得讓我們見一見那個雪蓮吧,倘若她真配得上你咱們以千金相聘才能甘心哪!"
"對呀哥,什麼時候領嫂子來給娘看看,你可知道咱們納蘭家挑媳婦可跟皇上選妃差不多。首先要人長得美,比我差的可不要,其次要溫柔賢惠,善良端莊,得有娘的一半好,再者嘛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針織刺繡、花廚茶醫的都得會一點,至於什麼門當戶對就可有可無了,怎麼樣嫂子應該不成問題吧?"
青瑤看似在唱反戲卻是句句都在為蘭蓮二人說話,最重要的是堵住了母親的口,也能讓別人再無話可說。妹妹那小心眼兒做哥哥的當然明白,當娘的自然更明白。但青瑤所言也基本符合納蘭夫人心中所想,便以目光示許。
而無塵也索性順水推舟,消除母親對雪蓮的反感、成見和怨尤:"當然不成問題,論美貌她絕對不在九州十二艷之下,論武功便是我也望塵莫及。只怕放眼九州也少有敵手。而且她人如其名,聰慧恬靜好似月下雪蓮,更有一種聖潔如同仙子高貴更比公主的超然氣質。自第一眼在桃園中見到她兒便被她深深地吸引了,雪蓮正是我所夢想的紅顏知己,為她痴情為她瘋狂全都是我心甘情願,娘你若是見到她也一定會喜歡上她的,她真得是太完美了。"
一談起雪蓮來兒子的眼中便閃露出那樣痴迷陶醉的光芒,陽光般明朗的神色也在臉上瞬間盪開。納蘭夫人對兒子所言也就不由得信了七分。青瑤一眼便看出母親的心思變化來,忙又追問雪蓮的身世,繼續去挑動她的同情心。
"那時我們結拜時她曾這樣自喻——我本逍遙客,自在九重天。向來無人管,快活似神仙。我想她應該是為身份神秘萍蹤不定的遊俠,就像當年的雲夢仙子一樣,只是她入世不深還未成名,不過過不了多久月下雪蓮定將成為僅次於聖子的名字。"
青瑤忙又明知故問道:"那雲夢仙子是個什麼人?"
納蘭夫人便解釋道:"雲夢仙子可以說是上一代武林中最神秘最令人着迷的人物。仙子芳名雲影,但云夢才是對她最好的評價。她貌若天仙,飄渺如雲,淡絕如夢。與九州十二艷一樣,當時也有個九州十仙,雲夢仙子可是排名第二,名氣僅在水劍仙之下。後來她嫁與了雲羽聖為妻更加是隨風來去,就像天使那樣懲惡揚善,維護世間,被聖皇娘娘收為了聖甲衛。相傳她是隱居在大鎏山凌雲山的,不過自十八年前不知為何地就離奇失蹤了,其後再未踏入塵世。成了一個完美夢。哦對了,現在的幻劍仙子不就是她的女兒嗎,幻劍仙子雖然天下第三,可要比起她娘來還是遜色了不少啊。"
青瑤一聽,少女芳心如花般沐浴春風而燦然綻放,小臉兒上羨艷之情如雪融溪聚、春潮湧動,不禁撫掌笑道:"雪蓮嫂嫂是雲夢仙子,哇哦,光那麼一想就忍不住想尋遍萬水千山去找她了,倘若她成了我嫂子,呵呵,娘你馬上就有個仙子兒媳了!"
納蘭夫人聽言悅然歡笑,卻又把眼一瞥道:"瞧你們兄妹倆這一唱一和的才真像是一對。不過聽你們這麼一說我還真想見見這個雪蓮了,只要她有雲夢仙子的一半好就算是咱們納蘭家高攀了。"
"你要是真想見她,其實——"
"哎哥咱們的點心來了!"青瑤忙將哥哥截住,搶過來,"你可別跟我搶啊!"
若無妹妹及時阻攔無塵定要失言,他心中暗叫好險,忽又想起雪蓮還悶在那個柜子裏,忙又與妹妹將點心全部吃完,給她使個眼色好說歹說地把母親勸走了。立即打開柜子。
雪蓮身子一晃就傾倒在納蘭身上,輕輕將他抱住,不知為何已是淚流面滿。
無塵愣了,忙為她拭淚:"五妹,你怎麼哭了,對不起二哥再不會讓你受這委屈了。"
"不是的二哥,我看見你們母子這樣真好,我一時想我娘就——"雪蓮把頭埋進無塵的胸膛,輕聲悲咽,"娘,我娘她不要我了,我怎麼也找不到她。"
"不怕的五妹,我要你我會永遠保護你的。"無塵親吻起心愛女人的清香柔軟的發,又親吻她圓潤柔軟的耳——雪蓮沒有拒絕——然當他正沿着她滾燙又冰涼的臉頰向唇上蠕動時——
哐啷!門又被撞開了。
"對不起我還是什麼都沒看到啊,哥爺爺來了你們再準備一下吧!"
"天啊!"無塵真是無奈了,又埋怨了一句"好事多磨"卻還是忍不住在雪蓮櫻唇上輕吻了一下,或許這樣能給她些安慰。
"好了蘭哥你快去迎接一下吧,我沒事了,一定要跟爺爺好好說啊!"雪蓮抹淚把無塵一推忙又躲進櫃裏。
在櫃門關閉的那一瞬間,昏暗卻明亮中,佳人淚光點點的臉上雖然是思愁蕩漾,但仍是那般令人慾罷不能、願棄一切的美麗動人,剎那間,他看到似乎天地也為之而沉默,幻滅。
然無塵的臉上卻是愁意更重,重如山巒。他滿懷幸福而意猶未盡地開門出去,接來一位王刨金冠的斑白老者,正是納蘭助龍。助龍命令所有人包括青瑤在內都退了出去,一本正經地說要和孫子好好談談。可當所有人都走了之後竟在無塵肩膀上大掌一拍,嗨然笑道:"老小子你在這兒也呆夠了吧,還不捨得出去嗎!我聽說有人送無塵令來被瑤兒帶走了,那人在哪兒,是不是我那小媳婦來了。"
府中之事果然沒有能瞞得過這位族長,不過聽他語氣滿是調侃而毫無責備,這又是怎麼回事?雪蓮不解,納悶。
"老頭子你別亂猜,我明兒就出去到時候你把另幾個老頭子都叫了去,先當面訓斥我一番,然後我再來個大義凜然,接着咱們就將,直到所有人都給我求情了你再放我,你說好不好玩!"
"老頭子",我沒聽錯吧,怎麼蘭哥竟會如此稱呼自己的爺爺呢,還什麼"好玩"又是什麼意思,雪蓮的心忽地一涼。
"嘿,這個好玩,可他們要是不給你求情光看着咱們爺倆而瘋狗似的亂掐怎麼辦?"
"哼,他們才不敢,別看有長老會,其實還不是老頭子你一個人說了算,我老小子現在的成就和名望要繼任族長還不是早晚的事,難道他們還真敢得罪我不成,我這樣做只是不想委屈了雪蓮,她可是我將來的王后。"
"嘿嘿,老小子言之有理,就沖聖子是你兄弟我這龍翼王一位就非你莫屬。那咱們爺倆就再唱一出苦肉計,不過明天我得見到我那孫媳婦才行,你小子這一招能把她引出來嗎?"
"引!"難道蘭哥和他爺爺是故意演戲給我看的,為的就是讓世人知道他納蘭冰河為情叛族,為的就是要把我引出來嗎?雪蓮的心冷了。
"老頭子還真是老了,我無塵公子什麼時候錯過,你就等着瞧好吧,明天我會領雪蓮去長老會,到時候你們眼珠子可別掉出來。"
他又要拿我去炫耀,難道他對我是假的嗎,無塵,好一個足智多謀的無塵公子。可你這樣做叫我怎麼辦,你到底還是不是無塵?
"那好,明兒我可就等着看好戲了,你那小情人應該被你給藏起來了吧,好就不打擾了,不過你小子可悠着點,哈哈——"
"既然知道老頭子還不快走!"
無塵抄起酒壺來用力向門上摔去,酒壺摔得粉碎。助龍則一掌掀翻了桌子撞飛兩扇門板,笑臉立時變作怒臉,出了屋子在眾人的簇擁下大步揚長而去。青瑤忙跳了進來,一見這慘狀小臉兒立時煞白,杏目中驚懼忽閃,憂慮如波,青碧二人則進來默默地收拾殘局。
"哥你和爺爺怎麼又鬧僵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這下可好明天可怎麼辦哪?"
"鬧僵了就鬧僵了,不成功便成仁,我索性就鬧他個天翻地覆,你回去吧,你們也都出去吧,這裏不用收拾了。"
事到如今他還在演戲,連自己的妹妹母親也騙,這難道又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嗎。我該怎麼辦,你到底是誰?這樣也好吧,我本來就是不存在的,只有元神沒有肉身又何以渴望真愛呢,早日明白了早日散,大不了就死一回。
無塵打開了柜子。
雪蓮點住了他的穴道。此刻本該憤怒如狂的她卻是出奇的平靜,她臉色雪白無痕,淚光閃爍如星。
"五妹你怎麼了,快解開我的穴道啊。"無塵自行沖穴,但雪蓮內力深厚百倍於他手法又極是奇特,他竟然半點內力也運行不開。
雪蓮沒有說話,她什麼都不想去說,只是從懷裏掏出一塊紗巾來蒙起自己的臉,把無塵令放在納蘭的手心,然後轉身一步步走了出去。目光黯淡如同長明燈墜落無底深淵。
"五妹你不要走,你是不是以為我在騙你,我承認我是和爺爺演了一出苦肉計要引你出來,可這是因為我實在太想你了,欺騙你是我的不對可我是這真心愛你的,我對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絕無半字虛言,請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不怪你。"雪蓮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又起步向前走去,背影凄涼。身後無塵大喊她的名字,一聲聲聽來猶如刀在心口亂砍。當她走出房門時,無塵終於以最大聲向外狂喊:"來人攔住她,不要讓她走。"
青紅碧黃聽命趕到立時將雪蓮圍住,青竹則跪倒請她留步,她們自然已知道雪蓮的身份。青瑤並未走遠,聽到喊聲忙又跑回來與護祠護衛一同衝進來,大喊道:"你要走嗎,為什麼?"
雪蓮閉口不答,冰瞳似在融化,滴滴淚水珍珠般滾落。
聽到妹妹的聲音無塵忙將她叫進來為自己解穴,可青瑤試了好多方法都不見效,便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來不及向你解釋,瑤兒你千萬要把她留住,快去叫爺爺來幫忙。"青瑤也感到事情不對,立即不再多問便又跑出來,見雪蓮還在那裏忙一把拉住她的手卻也被封住了穴道,聲形難動。
雪蓮深情地看了她一眼,遊魂般一步步向外走去。
青紅碧黃四人都不敢強留,一時不知所措,只好隨着她一步步後退,但護祠子弟不明緣由,只當她是闖入祖祠的刺客,紛紛拔出刀劍便要攻上。"你們都不要亂來。"與其讓別人動手,倒不如由自己以武力暫且將她困住,四人心意相通,當下也拔出佩劍意欲顫抖雪蓮以儘力拖住她。"姑娘得罪了!"青竹為四女之長,首先挺劍直刺。
可雪蓮竟不躲閃,依舊向前邁出沉重的步子。
白光一閃,亮如秋水。
雪蓮的胸膛被劍刺穿,衣襟立時被血染紅,妖艷如紅蓮於月下綻放。
青竹驚叫一聲連忙撒開手。
雪蓮別指將劍折斷,用手一拍,斷劍從背後飛出,刺破牆壁釘入納蘭面前的立柜上,紅血滴落,沿着炫白的劍鋒。
"我欠你家公子的情,就算是還了。"雪蓮還是只顧向前走去,鮮血不斷湧出,很快便染透半身。
青竹四人的臉色被嚇得慘白,一步比一步生硬笨拙,似乎身子正在一點點地凍結着。
雪蓮又突然揮動右掌,舞出一條丈長的月白光龍,白龍怒吼一聲,橫飛暴卷,撞向了院中一座銅鐘。
喤——
氣浪爆炸,白光閃爍,銅鐘轟響,震耳欲聾。
此鐘被用作報警,鐘聲一響必是有敵來犯。祖師祠堂乃是一家重地,此處鐘聲一響全府都需警戒。白龍氣力強勁,竟把那百年老鍾絞成了碎片。強大的衝擊波擴散開來,眾人齊齊一振,稍有定身後便齊齊攻進。他們俱是百里挑一的精英,為首的幾人乃至納蘭家族中曾有劣跡的所謂不肖子孫,因觸犯族規而被罰在此看守祖祠,早恨不得能有個立功贖罪的機會。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雪蓮到底是何人,不念她重傷在身,竟紛紛使出了狠招。
雪蓮依舊閉起雙眼,施展開幻羽行雲令只一眨眼便衝出眾人的包圍,起身向無塵居飛去。青竹四人緊隨其後。
這時別處警鐘也都應和響起,驚動全庄,護院家丁手持火把,列隊出動。
助龍還未還未回到自己的寢宮,正在半路上,忽聽的祖祠那邊突然傳來撕裂般的鐘聲,一想自己孫兒在那裏當下半路折回,又差人去召集八大護法急來護駕,才行出不遠便遇到護祠子弟正朝這邊爭相趕來。他一把抓過一個來大吼怒喝道:"快說我孫子怎麼樣了?"可那人一見老族長震怒當時就被嚇得沒了半條命竟是說不出話來。幸好紅梅從半空中飛下來急急一拜道:"回王爺公子沒事只是被點了穴道。"這時納蘭子孫中稍有膽氣的也趕緊過來稟報道:"方才祖祠里出了刺客侄孫們正在追殺,請老爺子放心那刺客定逃不出王府半步。"助龍對這些不爭氣的子孫疏無好感,當下罵了一聲"放屁"怒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放走了刺客老子扒了你們的皮。"然後也不管他們亂叫,叫了紅梅領路從空中飛回祖祠,先是看見青瑤淚水縱橫地立在台階上,問她什麼都只是光張嘴不出聲才知是被點了穴道,胡亂點了幾下解不開便衝到屋裏,一見那仍在滴血的斷劍登時驚了一跳,看孫兒身上無傷才放下心來,卻也是不能為他解穴,被急得面紅耳赤,如虎咆哮。
"爺爺別慌,能解我穴道的或許只有我娘了,紅梅快去請我娘來,那個刺客不是刺客,爺爺快去幫我保護她,如果她再受傷孫兒也就不活了。"
"別別別,有我老頭子在沒人能傷得她。"助龍見孫兒淚落滿面知他心中定已急如火焚,便又出來留下幾人在此保護,先傳下令去不要傷害那刺客。可他也不知道那刺客去了哪兒,只好飛上塔樓觀望,卻見得無塵居處放出求援火雲箭來,這才一直飛了過去。
原來是雪蓮飛回無塵居取自己的玉冰笛,並用自己的血在那畫上寫下幾行小字,等再出來時園子裏已是圍了上百人。
數十火把將已顯擁擠的小園照得亮如白晝,柄柄白刃長刀寒光閃閃,清冽如冰,更有兩排弓箭手圍成月牙形將四十六支玄鐵黑翎箭對準了雪蓮。有人不斷向空中發射火雲箭號召增援。從衣着來看中間兩位中年男子應是首領,意念橫掃之下也屬他二人內力最深,均已有小八重天級的修為。
青竹碧蘭黃薇三人擋在前,一個勁大喊着不要動手。然雪蓮一出手便點了三人穴道,青竹那句"姑娘你要幹什麼"還沒問完三人就已被她同時拖回屋中放到床上。
"畫上已有我的題字,別忘了提醒你家公子。"雪蓮匆匆留下這句話便炸開門閃電般飛出來,化身飛劍直射高空,竟是又向祖祠飛去。她的動作實在太快,便是箭也追擊不上。
那兩名男子其中一人率領眾人在地上追趕,另一人則飛入空中緊追。
雪蓮並沒有飛得太快,才飛出不過十丈遠便受到助龍的側面襲擊。她憑空將身子拔起隨便一晃便將他繞過,繼續向前飛去,卻又有三人從前邊和兩側圍來,竟也都是八重天級的高手。雪蓮靈機一動便用水音閣的幻身術游魚也似的從三人縫隙間溜了過去。但兩次受阻她的速度更加慢了下來,才擺脫開那三人竟又遇到了最難對付的敵手。
飛鷹,整整十隻體型碩大兇猛強悍的黑鷹。在天下庄時雪蓮便有聽聞,一些豪門大院之中不僅有人護法,還專門訓練出極為厲害的獵犬飛鷹,而地面上果然也傳來的數十隻獵犬的狂吠。
看來下面更不安全,倒不如與這飛鷹斗一斗。
凡事刺客最忌行空,倘若輕功不佳空有一身武藝也難以完全施展,一旦遇到箭陣幾乎就是九死一生,而最慘的卻是受到飛鷹的合攻。這些飛鷹本就是靈種,受過特殊訓練,極是兇猛矯捷,一聞到血腥氣味更加狂性大發,當下紛紛平展雙翼,勾起利爪向雪蓮衝去。助龍暗叫糟糕,剛想上去卻被四大護法圍住不得不下降到地面,心思:這女娃子輕功怎的如此高超絕妙,可這十鷹齊上除非雲羽聖那般的絕頂高手否則便是自己也招架不住,只要稍不留神便會被這飛鷹撕扯斃命,老小子這麼關心這女娃想必她就是那雪蓮了,萬一她有個閃失那小子還不罵死我。情急之下也只能以雪蓮性命為重,下令弓箭手射殺飛鷹。見那領頭的遲鈍一巴掌上去打了他個吐血,自己搶過一張弓來對準天空。可雪蓮步步躲閃之下已飛入二十餘丈高,那裏夜色極黑,燈光不能照亮,只有她的身影還辨得清楚,但十隻飛鷹卻都是通體漆黑根本看不真切,無法鎖定,一時間這箭不知該發向何處。
"老六你來。"助龍心裏一急低頭瞥見八大護法中攝影樓出身的老六,便把弓箭拋給他。
"王爺真要射嗎?"
"廢話,我要你射你就射,再啰嗦老子先射了你。"助龍平時幾乎也就這麼說話,他對一個人罵的最凶也就最是器重。
那老六不敢再遲疑,取過一支青銅綠翎箭來將弓拉滿眼中寒光一閃放出一箭。
空中,雪蓮已聽到助龍要射鷹卻不知何故。她施展開幻羽行雲令在十鷹間輕靈好似羽毛,巧妙地躲閃過飛鷹的巨翅利爪,從容穩健,遊刃有餘,否則以她的劍術只需一枝冰玫瑰就足以將十鷹盡數射殺。
玫瑰在手,冰劍飛出,高空中突然暴閃起一道極細極快極亮的白光。便在那箭尖幾乎已刺到黑鷹羽毛的瞬間,青銅綠翎箭卻被玫瑰劍射穿,立時頓住,被冰劍那強大的力量帶入地下,斜射進一座假山之中,燦爛如流星。
"他這是什麼武功,再射,你們四個也射。可別射那女娃子誰要傷了她半點皮老子扒他的皮。"
另四位護法也都各持弓箭同時射出四支青銅綠翎。
這下可糟了,需要馬上離開這裏才行,只要在做完最後一件事我就再不欠什麼了。
雪蓮迅速冰凍出兩支玫瑰,將最強天諾水宇佈滿十丈之內,當青銅綠翎箭才一進入時將其立即鎖定,雙手同時甩出,擊落兩支箭,然後幻身過去從一隻飛鷹翅膀底下鑽過一手抓住了第三支箭。第四支不知是誰射的,竟然射偏了從另一隻飛鷹尾羽中穿出。
破了四箭后雪蓮忙憑藉著百龍之威把十隻黑鷹全部用氣龍纏住帶入百丈高空,再把手中那箭甩向助龍,依舊向祖祠電射而去。
將箭射空的老八趕忙用弓撞飛了那箭才算又討得助龍一陣痛罵。眾人當即又向祖祠魚貫而去,與途中護衛匯成近三百人迅速將祖祠所在院落團團包圍。
祖祠中供奉着龍皇和納蘭祖先的靈位,誰也不敢在此大動干戈,是以每個人都不敢妄動。
雪蓮更快,眾人還在半路時她便已飛入院中,無塵的父母此時已在這裏,納蘭逍哲正在試着為女兒解穴,夫人則在裏面解救無塵。見雪蓮飛來紅梅第一個迎上來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雪蓮點中穴道挾做人質,二十餘人迅速圍住,逍哲走進人圈之中。他橫眉立目暗暗將內力提升至最強,青瑤紅梅均有口難言,幾欲昏厥,雙雙淚流滿面,急迫欲裂。
"你到底是何人,請務必放開她,如若不然休怪老夫無情。"
"你又是何人?"雪蓮睜開眼來,目光一如孩子般的純真明凈,只有細細的血絲將冰瞳纏繞。
"老夫納蘭逍哲,請問姑娘我納蘭家哪裏得罪了你你要這般擾亂敝庄。"納蘭城主見雪蓮被劍刺穿,半個身子都被血染紅,但仍能這般地來去自如鎮定自若,心中不由得暗暗稱奇,方才她制服紅梅的一招更是妙不可言,只怕自己也無法破解,點穴術便連妻子也一時無措,是以對她不敢小視,全神戒備。
這時助龍一行方洶洶到來,近兩百號人物陸續湧入園中,一半護住供奉帝祖的大殿,另一半將雪蓮層層圍住;火光照耀,飲風獵獵,刀光閃爍,人呼犬吠。
"小女子身份低微,賤名不敢污了納蘭城主的貴聰,深夜驚擾貴庄實在是抱歉。我是來還債的,只要納蘭城主或者老王爺能刺我一劍或打我一拳一掌的我立刻就走,從此再不踏進你納蘭家半步。"雪蓮將紅梅推給了納蘭逍哲,再次閉起雙眼。
眾人還未說話納蘭夫人便慌忙地跑了出來,一把拉住丈夫的手急切大喊道:"老爺千萬不要傷害她,她可是雪蓮啊,是冰兒千思萬想的月下雪蓮啊!"
聽言眾人大驚,面面相窺,騷動不已。
納蘭夫人又向前走了幾步,只離雪蓮有三步遠,她盡量放低嗓音顫聲道:"雪蓮姑娘你受了重傷千萬不要動氣,你誤會冰兒了他可是真心愛你的呀,他有幾句話要對你說,請你隨我進來好嗎!"然後便試着去靠近雪蓮,可才挪動了半步就被她喝住。
"別過來,他的話我都聽過了,我本來就是個不幸的人,是我害得你們納蘭家出醜蒙羞,你們也早已是恨我入骨趕快動手吧!"她轉向助龍,平伸出手去,手指一張一合便振倒一人吸過他手中那柄刀來,輕輕地拋給了助龍,"老王爺你既然是一家之主,就煩勞您刺我一刀,月下雪蓮決不躲閃。"
助龍接住刀,對四下里朗聲道:"納蘭家的子孫都聽着,雪蓮小姐並沒有對不住納蘭,一切都是我納蘭家的錯,誰敢動雪蓮小姐一根汗毛老夫就將他逐出家門。"他又看向雪蓮鄭重道,"雪蓮小姐你既然讓我出手,好,老夫就如你所願。"助龍揮起鋼刀卻是向自己手臂上砍去,眾人大驚不已卻救之不及。
然只見白光一閃恍若電龍飛馳,再一看時那柄刀竟已回到雪蓮手中。她動作快如鬼魅,一來一回只在眨眼之間,"一刀既出豈能收回,多謝老王爺成全。"她扣住刀背,向左肩刺下,立時鮮血噴濺,如似泉涌,沿着雪白的刀身滾落,但她的身子卻不動,一動不動。
所有人都驚呆了,嚇傻了,就連數十隻獵犬也都不再沉嘶咆哮。
刀拔出,血飛濺,灑如雨。
雪蓮痛叫一聲,身子一顫險些栽倒,她鬆開手,鋼刀墜地,發出清脆的噹啷之聲。她捂住傷口,血還是從指縫汩汩湧出,染紅那雪白無暇的手,又流進腕里,染紅本已是桃紅的袖口。眉兒輕蹙,長睫劇烈顫,緊閉的眼角終於溢出兩行晶瑩的淚水。
"我欠你納蘭家的債,也總算是,還清了,從此以後,我們,再無關係。"幾乎每一個字她都要痛吟一聲,她又艱難地轉過身去,面向了淚雨滂沱、身軀痙攣的青瑤,努力抽搐着臉龐笑道,"青瑤小姐,請你原諒我不能帶你去看,桃花了,謝謝你的幫助,我會記得你的——"才斷斷續續說完這句話,雪蓮便大口噴出一口血來。
面紗被振落,絕美的容顏依舊美麗如蓮花在月下凄然綻放。
天地無聲,風火也停,她竟然長得怎麼美。
"五妹,五妹!"不知怎地納蘭冰河竟衝出屋來,一見到已是血人的雪蓮,他一下子就傻了,也不知自己是怎麼衝到她身邊。
"別碰我!"雪蓮推開無塵,身子一歪單膝跪倒在地上,她看着血刀上自己美麗的臉龐,如似自賞般默默念起:"我本逍遙客,自在九重天。向來無人管,快活似神仙。二哥,再讓我,最後叫你一聲二哥吧,我只會有你一個男人,可你不用等我了,我們來生再見吧。"雪蓮又站起來,很輕地站起來,如蓮花出水,亭亭玉立在清涼的夜風,臉上血淚交融,卻也在掛着一抹滿意的微笑。
"我說過我會陪你的,無論你去哪兒我都陪你。"納蘭冰河也突然變得無比平靜清醒,淡如水,他拾起那柄帶刀的刀,微微一笑衝著心臟刺去。
"冰兒!"
助龍逍哲同時驚呼,沖了過來,納蘭夫人則大叫一聲昏了過去,青瑤也垂直倒下被身邊人扶住。
然悲劇卻沒有發生。
既已寬容,又何惜拯救!
"我已錯過一次,你不能再錯了。"
奪刀終於耗盡雪蓮最後一絲力氣,她向後倒去,如蓮花在狂風暴雨中隕落。滿天的星星突然模糊,天空也倒塌下來,這一瞬間,她又看到了雪,燦爛無際地在黛藍色的空中飄零。
"下雪了嗎!"她向天空伸出手去,不知是要指出什麼,還是想抓住什麼,"娘,娘親!——"
還是醒來了,總是要醒來的,感覺溫暖,柔軟,清香,疲憊,疼痛,昏沉。
身子正躺在一張溫暖柔軟的全是雪白的床上,被子光滑而清香,身子裏空虛無靈,呼吸間胸部仍然劇痛難忍,頭裏似是堵了泥,淤塞脹痛似要炸裂開來。喉間乾渴似火,唇目乾澀如碳,手腳都酸軟無力,似已散掉。但還能感覺到,左手一直都被握在另一隻手中,緊緊地,從未分開過,似乎正是這雙手將自己從地域裏拉回了人間。
雪蓮睜開雙眼,看到納蘭冰河趴在身邊,正沉沉地睡着,再入目者儘是白色,雲一樣的飄渺輕柔。
我怎麼又活過來了!雪蓮微感失望,按她本意是要死的。她試着調運開內力,但經脈受損過重尚未被聖子劍靈完全修復,每到胸部時就再難通過,血脈亦是如此,如法將聖子劍靈最大限度地運轉全身。只有氣脈恢復到七成,將所有真氣藉助火麟淚的引力凝聚到胸膛,一點點化開肺部淤血,為血靈經三脈清理脈絡。
還是要照射陽光才行,現在應該是天才剛剛亮吧!
雪蓮把左手慢慢地從無塵手中抽出,以僅剩半成的內力緩緩催眠了他,小心地下床,發現自己果然是在無塵居,床邊已備有衣服,她挑了一件雪白的穿上,隨便撿起根白頭繩把長發簡單紮起,又用毛巾浸了溫水擦擦臉,喝下幾碗已備好的溫粥,才要想出去時卻聽到正有人走來,便飛身而起躲進屋頂那盞巨大的蓮花水晶燈里。
原來是納蘭夫人青瑤和青竹紅梅以及另四名侍女以及一位背着藥箱的中年女子輕輕走了進來。納蘭夫人吩咐了幾句便獨自一人走進裏間寢室。
聽青瑤喚那女子為姑姑,雪蓮才想起來納蘭家確實出了為名醫,相傳乃是醫仙羽絨秋遠的師妹,在神聖兩州頗有盛名。
她們談論起自己的病情,雪蓮也無心去聽,只擔心自己這樣一失蹤定要引起渲染大波,說不好又要九州風雨,而自己身負重傷可憐天地之大又能去哪兒呢!
果然,納蘭冰河發瘋一般地衝出來,也不顧眾人相問便又往外沖。納蘭夫人忙將他喝住,見兒子這般衝動魯莽也難免暴躁起來。無塵不敢違逆只好頓住,忙問青竹有沒有見過雪蓮。青竹紅梅已然猜到什麼,倍感驚疑,便如實作答一直守在門外自從昨晚還沒有見過雪蓮。
無塵一聽更加慌亂,但見少了一件衣服桌上食物也被人動過,只有玉冰笛還在書桌上,又不得不強行鎮定下來,語氣生冷道:"她一定還沒有走遠,趕快傳令下去封鎖全府,從此刻起只許進不許出。"紅梅領命卻還未走到門口時就聽納蘭夫人拍案怒喝:"都給我站住,瞧你為了一個女人都成了什麼樣子,你還是不是納蘭家的男兒,她走了也好從此以後我不許你再和那個女人來往。"
無塵從未見過母親如此動怒,但即便天塌下來也是尋找雪蓮事大,無奈之下也只好先情后孝:"娘,蓮妹她身受重傷好不容易才活了過來,我絕不能再讓她受半點傷害,我一定要去找她,請您恕孩兒不孝。"
"站住,你要敢走出這個門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你要是不要我這個娘就只管走。"
青瑤見勢不妙忙把哥拉住,搖搖頭示意他一切不可再感情用事。
無塵是個孝子,他只好忍了,一拳將身邊桌子擊了個粉碎,拳頭越攥越緊很快指甲就扣進肉里,滴滴鮮血從拳縫中溢出滴落,可他什麼話也不說。
當一個男人沉默到了幾點時他也同時爆發到了極點。
沒有人能預測出無塵會有怎樣的爆發,不光納蘭夫人,連雪蓮也不由得害怕起來,但此時她卻萬萬不能現身,也只能忍了。
青瑤突然身子一顫如遭電擊,她忙鬆開哥哥的手急急後撤了一步,目光恐懼地看着他。
屋內的氣氛也似冰凍般的凝固沉重,壓迫地眾人都有些喘不過起來。
便在這個時候助龍老王爺也領着一撥人帶了些靈藥進來。一見眾人這般一張笑臉立時沉了下來,衝著無塵問道:"冰兒這是怎麼回事,雪蓮醒了嗎?"
"她走了。"
"走了!"助龍濃眉一皺,頗感憤怒,"她什麼時候走的,你們這群人是幹什麼吃的。"然後對身後人嚷道,"立刻傳令下去封鎖全府,從此刻起只需進不許出,找不回雪蓮我扒了你們的皮,現在就召開全族大會,你們幾個都出去我要和冰兒單獨談談。"
老王爺令如聖旨,一一退出。
助龍從袖中抖出一塊手帕來,從女兒那藥箱裏取出金瘡葯為無塵包紮手傷,一邊勸慰他道:"你小子也別著急,只要她還在府里老頭子就算掘地三尺也把她給你找出來。嗨,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吧,你小子不一直守在她床邊怎麼還讓她給跑了?"
"我睡著了,被母親叫醒時她已經不見了。"沒有了外人無塵終於放下那自我懲罰的忍,表現出懊悔不已的神情。
"身受重傷,昏迷了三天三夜這丫頭竟然還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溜走,嘿,這雪蓮到底是個什麼人啊?"
"她現在只是個病人哪,都是我害了她,我幹嘛要設計引她出來,她怎麼就這麼任性呢!"
"哼,現在還用不後悔,只要你真心愛她她早晚有一天會知道。不過若如你所說這雪蓮是什麼上天選定的使者,老頭子勸你還是不要接近她的好。"助龍突然哀嘆了一聲,很是悲涼。
"孫兒已經不可自拔了,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再有別的女人,我願意為她做出任何犧牲。"
"心情可以理解,可你也得知道什麼人才能留在絕世美人的身邊。天籟身邊是金帝,天姿身邊是始皇,天瓏身邊是天皇,天香身邊是皇紀王朝開國聖祖,你行嗎?"
"我行,孩兒自信可以超越歷代帝皇,讓蓮妹也和四大美人一樣以我為榮。現在七國並立,權土紛爭,天外天又蠢蠢欲動,新一番曠世混戰一觸即發。憑我的才智和力量定能輔佐聖子統一九州創立空前盛世。到時候我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絕不會虧待了蓮妹,可是只要有她一句話我也會好不猶豫地放棄一切陪她去過雲一般的生活,一直到老。"
"這樣也好,有膽識有氣魄,撐得起放得下,這才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雪蓮也值得你為她付出一切。走吧,我這就把龍翼王爵和族長堂印交給你,有我老頭子坐鎮你就只管放開手去追美人,不過追不到我可不答應。"
"爺爺,放心,雪蓮早晚是我的女人。"
爺孫兩個滿意地去了,雪蓮輕輕飄落下來,以淚洗面。
為什麼要聽到他們的談話呢,無塵智慧過人、城府極深,助龍大智若愚、大憨實細,爺孫兩個又同心一氣,可當真是不簡單的人物。或許納蘭家族正式靠着這樣心機手段都極是高明的族長才得以長盛不衰吧!
一族尚且如此,那麼一國呢,六弟你可千萬不要變成這樣啊!
人為何總要捨棄那一份真,倘若你心凈如水,無甚貪邪。只要真心愛我,即便你是個凡夫俗子我也是願意跟你一輩子。蘭哥,你到底是怎樣的無塵呢!納蘭本是柔弱的,可你偏又叫冰河,在那層薄冰之下,你那河裏究竟在流着怎樣的水呢,你好深!
雪蓮兀自悲傷了一陣子,便決定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她扭頭一看玉冰笛竟不見了。
原來他為了留住我拿走我的笛子,以後他若是想得到我會不會像天外天那樣對我做些什麼呢。
雪蓮實在不敢再想下去,她突然感到一種被操縱的恐懼和無助。無論怎樣一定要拿回我的笛子,那可是娘留給我的唯一遺物。你們要召開全族大會我索性也過去看看。
拿定主意后雪蓮輕輕地推開窗子,見四下無人便跳了出來,卻不知該去往何處。
倘若現在貿然出去很有可能被人發現,只好再次易容了,可是該變成誰呢?
正猶豫時卻見紅梅又走了回來,從屋中取了一個錦盒后又出來。好,就是你了。雪蓮幻身過去突然出現在紅梅面前,紅梅才一吃驚便被雪蓮點住穴道帶回屋裏。
"姑娘原來你就在園子裏,公子正在找您呢?"
"我知道,我問你這盒子裏是什麼?"
"是堂印,王爺早就把堂印交給公子保管了,方才忘了拿叫我來取。"
"煩勞紅梅妹妹睡上一會兒,借你這身衣服一用。"不等紅梅說話雪蓮便向她昏睡穴上點去,換了她的衣服易容成她的摸樣打開那錦盒看了一眼見果然是堂印,端着它趕緊追無塵而去。
雪蓮並不認得路,恰好遇到一名侍女向她問出了無塵的去向當下快步跟上。一座亭子裏,無塵果然拿着玉冰笛正在與助龍等着紅梅,見她此時方歸不禁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我回去時看見房門正開着,進去一看竟是雪蓮姑娘正在裏面找什麼,可還不等我問什麼她身子一閃就飛出去了,我追她不上故而耽擱了些時間。"
"找東西!她應該是在找這根笛子,看來只要笛子在我手裏她就走不了。通令全府不用找了,相信過不了多久她就會主動來找我,再到龍翼大殿來找我,咱們走吧。"
雪蓮小心地跟在他身後用心去記憶這王府中佈置,自身靈力也在陽光的照射下快速恢復着。當走到龍翼大殿時肺中淤血就已全部化開。如此一來氣血經靈四脈完全通暢,只需幾個循環就能將內力真氣運轉如初了。
見族長駕到,眾人紛紛起身致禮。助龍首座,無塵在父親身邊座下,碧藍黃薇分立在他身後,而雪蓮由於端着堂印則侍立助龍座旁。助龍乾咳一聲,所有人都直起了身子豎起了耳朵:"今天開這個會主要是和大家商量兩件事。第一件先來說說雪蓮的事,你們覺得她這個人怎麼樣?"
自三日前那麼一鬧,雪蓮早已成為全族人議論的焦點,只是納蘭家封鎖了消息,外人尚不得知。眾人互相看看,小聲嘀咕一陣,卻沒人知道該怎麼開口,無塵父子也保持沉默,雪蓮一事全因無塵而起,他們若先開口無論說什麼都是錯,也必定引起族人猜忌。
這種情況下通常都是由族長點名。
然這次助龍卻不想這麼做,他輕拍一下桌子,表現出些許怒意:"有什麼話不能站出來說嗎,評論一個人無外乎這麼幾點,長相,武功,膽識,氣魄。先來說說長相,你們說她長得怎麼樣?"
一聽族長提出的這四點眾人當下就領會了他的意思,便有擅於逢迎者朗聲說道:"依侄兒所言這雪蓮姑娘的長相就一個字,美,誇她美若天仙傾國傾城我覺得都委屈。"於是又有人緊跟着阿諛道:"我敢說絕不在四大美人之下。"更有高明點的才站出來說道:"這樣的美人定是上天賜予我納蘭家的貴人,難怪無塵哥哥會對她如此動情,若非愚弟自愧與哥哥是萬個不及定要和哥哥來爭她一爭。"
無塵聽到總算是有人道出了心中本意,雖是對他那諂媚摸樣着實感到厭惡卻也笑臉道:"呵呵,只要賢弟不爭那可就是為兄的福氣了。"
助龍知那些人在拍自己的馬屁,刻意討好無塵,但一聽他們所說甚合心意,別人又都不敢多言,心下大感暢快,一下自把后三點獨攬了過來:"你們仨那雙眼總算沒白長,誰看不到雪蓮的美來就該把眼珠子挖出來。平兒說的對這雪蓮就是天降的貴人,要論武功,嘿,能在咱們家來去自如,身受重傷還獨斗十隻飛鷹從我手中奪刀的恐怕全天下也找不出十個來。論膽識,誰要是敢再這麼大鬧一回我立馬將這堂印交給他。論氣魄,那就更不用說了吧。好雪蓮的事暫且說完。第二件事再來說說冰兒,也不用你們廢話了,論長相有誰比他帥,論武功你們誰能接他三招,論名氣誰能大得過他九州第一,論艷遇誰碰上的姑娘有雪蓮美,讓你們來說說,一個是玉女一個是金童,女有貌男有才,咱們該怎麼辦,是不是該讓他們拜天地入洞房,老三你說!"
助龍一指,其中一位乾瘦的老頭就是渾身哆嗦,忙陪個笑臉道:"二哥說的極是,納蘭和雪蓮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咱們何不立即就成全了這段姻緣,也算是咱們功德一件哪!"
助龍一聽甚快,一拍大腿道:"你這輩子總算是說了句人話,老五先前就屬你蹄子尥地最倔,現在你也見過雪蓮了你還有什麼話說嗎?"
那老五一看便知是位剛正耿直的人物,在家族中很有威嚴,僅在助龍之下。助龍雖不待見他但也知道這五弟義道公正。文武兼修,實乃是家族不可或缺的頂樑柱,是以凡事都要聽聽他的意見,而只要他點了頭別人一般就都無話可說。
"要說雪蓮,確實是位世間少有的奇女子,冰兒又是舉世公認的天縱奇才,但咱們的媳婦可不光是長相美武功高有膽識有氣魄就能行的。二哥可知道這雪蓮人品如何,家世怎樣,又是否與冰兒真心相愛。倘若她真心愛冰兒,本性又善良忠孝,我就能接受,對她大鬧祖師祠堂也可不予追究。"
助龍歪眼斜乜着他,嘿嘿一笑道:"你小子當年把媳婦領進家來時爹又是怎麼說你的,冰兒比起你那先斬後奏,先那個什麼后娶的可差的遠了。"
老五一聽二哥揭自己老底臉色登時鐵青,繃著臉道:"此事另當別論,難道二哥就不比我高明嗎!"
助龍才不顧忌什麼,他當年那點搶親硬娶的光榮事迹全族都知道。他乾脆來個借題發揮道:"所以說嗎,這是咱們納蘭家的傳統,冰兒作為下一任族長就應該把它發揚光大。至於你老小子說的什麼人品身世那些東西吧我看雪蓮行。這丫頭敢作敢當,重情重義,比那些假惺惺酸溜溜的娘們強多了,身世本就可有可無,難道咱們納蘭家天生就是貴族,你們今天這吃喝拉撒的那樣不是老祖宗浴血沙場用命拼來的。所以我在強調一點,咱們納蘭家誓死效忠皇族,出幾個敗家子那是難免的事,可誰要是當了叛國賊,嘿嘿,就讓我在十八層地獄永不得超生。不過要深究起來雪蓮那丫頭可是聖子的結義五姐,最次也得是個公主吧,娶個公主還算是委屈了我納蘭家嗎?"
眾人一想卻是如此,便再無話可說,誰也都看得出來族長是認定這個雪蓮,萬也犯不着自討沒趣在得罪任下族長。但那老五仍有話說:"這樣也好,能將雪蓮這樣的女子娶入家門實乃我族之幸,可是我聽說雪蓮不是失蹤了嗎,咱們總得先找到她再問問她的態度吧?"
"什麼失蹤了,誰說失蹤了,她只不過是出去晒晒太陽瞧把你們嚇的,現在我在宣佈一件事,從今日起由第二十代子孫納蘭冰河正式繼任第十八代族長,等我奏明了皇上再傳襲他龍翼王爵。哪個不服的只管和他單挑,無論比什麼只要有一樣比得過他此令就作廢,冰兒上前接印。"
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無塵就已上前,助龍從雪蓮手中接過堂印來鄭重地傳到他手中。老五剛想說什麼時助龍卻先聲奪勢道:"還不快來拜見咱們的新族長。"眾子孫哪敢遲疑,齊齊俯身相拜,這時再想說什麼也都晚了。
散會後無塵便辭過了爺爺和父親,領着四女往回走。只要一回到無塵居身份必定會被識破,可此時偏又無法抽身回去,二哥他初當族長倘若我真得奪走了笛子一走了之定會於他不利,索性就在幫他做最後一事,也是該與他劃清界限了。
到無塵居時,無塵叫三女在外等候,單獨領了雪蓮進來。
心跳在加快,直欲撞破胸膛,又引發內傷被振得隱隱作痛。紅梅應該還沒有醒來,等他發現了就與他說清了吧。
"放在桌上吧。"無塵淡淡地說了一句,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幽閑地撫摸起水晶笛,又突然一笑,如似自語道:"把那件前幾日我娘送我的衣服拿來。"
雪蓮想變回真身便站着不動,想等無塵向問話,但無塵卻未責問她為何不動身,反告訴她道:"就在我床邊掛着的那件淡藍色的。"
雪蓮泛起了猶豫,應了一聲走到床邊,看見紅梅果然還在酣睡,便取了那藍衣出來。
無塵放下笛子站起身,平伸開手臂,見雪蓮還是怔怔的不動便道:"為我更衣呀!"
雪蓮微微一驚,哦了一聲將藍衣疊放在桌上,開始為無塵解去白色外衫。
"你今天怎麼了,怎麼笨手笨腳的,心裏有事嗎?"
雪蓮不知紅梅平時都是怎樣服侍無塵,經他一問就更加慌亂,又與他幾乎身形相貼,氣不敢多出,臉色也不由得紅了,忙吞吐道:"奴婢是關心雪蓮小姐的安危,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白衣方已脫去,無塵便抓住了雪蓮的手,輕輕放在自己心口,他的心跳急促而劇烈,手掌冰涼也火熱:"你現在不是很好嗎!"
雪蓮倒吸一口涼氣忙抽回手來後撤一步。
"紅梅身上沒有你這種香味,她也不會自稱奴婢,這件衣服並不是我娘送的。"
"原來你早就認出了我,你是故意要把她們留在外面的。"既已被識破雪蓮也無需在隱瞞,心也就漸漸平靜下來,將身子倏然一轉變回真身。
"蓮妹你的傷怎麼樣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就要走呢?"無塵的語氣毫無責備之意,他畢竟是真心關懷憐愛雪蓮的,就算一切都是假,但這份愈加深刻的愛卻絕對是真。
"我不想再打擾你的生活,請你把笛子還給我讓我走吧!"
無塵點了點頭,竟是一如淡若水:"你如果真要走我絕不會強留你,我只想請你記住我真心愛你,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留住你,留住你的人也留住你的心。"
"本來,你已將我留住了。"雪蓮的眼中又凝出了淚,她也知道這一次應該就是永別了。
"可是我卻錯了。"無塵凄然一笑,蕭瑟如秋,"笛子我會還給你的,紅梅在哪兒?"
"她就在你床上,我就去叫醒她。"
蘭蓮二人來到床邊,心都如海一般的沉重。
"你點的應該是昏睡穴吧。"無塵傾身過去為紅梅解穴,但紅梅卻未醒來,又試了一次也不見效。
"我來吧!"雪蓮點穴時下手並不重,以無塵的指法解穴不成問題,但她親自動手也沒能將紅梅點醒。
"怎麼回事?"無塵驚問了一句,伸手去摸紅梅頸處的脈搏,然手卻觸針般迅速縮回,臉色也騰地煞白,啞然道,"她,死了。"
此言一出,如似霹靂,雪蓮瞬間窒息,面白如霜:"怎麼可能。"但她觸手一摸,紅梅確實已沒有了脈搏,只是體溫仍在,膚色無甚變化,顯是剛死不長。
"你點了她什麼穴,是不是點中她死穴了。"無塵厲聲責問,冰冷如冬。
"沒有,我沒有。"雪蓮步步後退,已是淚雨淋漓,聲音哽咽,全身瑟瑟發抖。
"那她怎麼會死了呢?"無塵突然一步跨來抓住血的手,似已認定她正是兇手。
"還有的救,她只是呼吸和心跳停止了,我不會讓她死的。"雪蓮憤然甩開了無塵的手,抱起紅梅來向外衝去。
無塵見勢不妙心中驚惶,連忙追出,當追上時雪蓮已抱着紅梅立在一方水池上了。她站在陽光下,一手扶住紅梅,一手高高擎起,見無塵四人追來忙喝命他們不要靠近。
"你要怎麼做?"無塵一面大喊一面叫人封湖。
雪蓮並不回答,已是將聖子劍靈提升至極限。突然間紅光大作,炫目至極,一朵藍蓮花從她腳底水中浮出升起,綻放開來將二人包容。透過如玉般透明的紅花瓣看去,雪蓮全身靈光四溢,飄舞如絲,鳳凰形真氣燃燒成天藍色火焰,似欲重生。然湖面上卻迅速結滿一層冰,四方柳樹的萬千柳絮全部被蓮花吸向湖心,無數彩花也被充滿了整個湖面的真氣漩渦從花枝上撕下捲起,漫天飛舞,幻麗如雪。
變化再生,無數七彩的光點從諸般生靈中飛離而出,全部匯聚到蓮子之上,凝結成一顆燦爛的藍色光球。雪蓮又將一滴血滴入其中把蓮子溶合到紅梅心口中。自己則因靈力耗盡而轟然倒下,微微一笑又是昏迷了過去。
紅梅重生,此事潮水般迅速傳遍整個雨花城,又以不可阻擋之勢向九州擴散。連日來城中富貴頻頻拜訪,大獻珍奇異寶助雪蓮療傷。納蘭王府便公告於眾要在雪蓮蘇醒之日大宴來客以表謝意。
又是一連三天的昏迷不醒,依舊日夜有人陪護在床邊,但當雪蓮醒來時她還是不見了。
"怎麼可能,我們方才才看過她的她一直都在床上啊!"
於是眾人齊擁到床邊,但見床上空空如也卻哪裏還有雪蓮半點身影,就連被子都疊得方方整整的。
無塵居並不大,無論誰進去大廳里的人都可看得清清楚楚。人們互相看看,確定確實沒有人離開。因此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無塵剛要下令去找時卻聽到客廳里傳來憂澀清淡的笛聲,再出去一時竟果然是雪蓮,她站立一盆綠蘿花旁,低垂弄指,細細吹奏,一身雪白長衣光潔無塵,凈透人心。她神色安詳,恬靜幽若,卻是孤女離愁、望海天涯般的寥落寂寞。依舊美似蓮花出水,於滿月下開放,聖潔無邪。
笛聲停,餘音回歇,繞樑不絕。
"蓮妹你怎麼起來了,你的傷好了嗎?"無塵有點提不起底氣來,語氣空虛而無力。
雪蓮抬起眼來冷冷清清地看了他一眼,長睫如扇,目光朦朧,似霧隱蓮姿,雲遮明月:"我根本就沒有受傷,我來本是就是向你辭行的。數日來承蒙貴府照顧雪蓮感激不盡,日後定有厚報,雪蓮就此告辭,無塵公子,後會無期。"她的聲音亦是冷如冰泉幽咽,哀而不傷。
"你要走,你真得要走嗎,為什麼?"無塵萬沒想到雪蓮竟還是當眾說出了永別的話,情不自禁地想要過去將她挽留。
"不要過來。"雪蓮直笛指住他的咽喉,冰瞳中星光閃閃,想是心意已決,"我說過的,我本就是流浪客,向來居無定所,你若再敢胡來休怪我無情。"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你為何要對我這般絕情,你難道不顧念我們的兄妹情誼了嗎?"無塵又進一步,咽喉抵在了笛上。
雪蓮抬起手來突然做出一個奇怪的手勢,冷冷的看着無塵:"還需要我說得更明白一點嗎,我就是太顧及才給足你情面。"她收回笛來就向門口走去。
"等一下!"無塵不甘心就這樣放棄認輸,"你既然知道了我也無話可說,但你能明天再走嗎,現在來了很多的客人他們都是衝著你來的,如果你就這麼走了叫我納蘭家顏面何存,請你過完今晚夜宴再走不遲,到時候我絕不留你。"
"我,我就再幫你最後一次,夜宴時我自會出現!"
白光一閃,人影消失。
夜晚很快降臨,王府一片歡騰,共祝無塵繼任族長和雪蓮康復,夜宴地點選在會客大廳,滿滿主客近三百人已匯聚於此。
無塵無心去陪助龍和諸前輩飲酒笑談,只閉着雙眼靜心沉思,同桌的父母姑姑和師傅師娘妹妹都不敢打擾他。擔憂焦急也無益,只好期盼着雪蓮能及時出現。
助龍與幾位地位最尊貴的客人同桌,相陪的只有八位長老中的老三和老五,其中一人他最是看不上眼,龍千化。
龍千化乃是龍皇族嫡系子孫,雖是嫡系卻輩分極高,便是宇星帝也小他一輩,是以他雖無功無德無才無能、又整日遊手好閒、養尊處優卻被封雨師王。且他善於嘩眾取寵,極好美色,對雪蓮美名早有耳聞,左右等她不來不禁有些起鬨道:"聽聞老哥哥府上出了位絕世美人,小弟卻一直未能得見真容,也不知那位雪蓮姑娘醒了沒有,也好把她請出來讓咱們大夥見上一見哪!"說到"見上一見"時他故意提高嗓門,果然吸引來不少目光。
助龍對這等紈絝子弟極為鄙夷痛恨,但無奈他是龍族子孫,又每每自詡皇叔不得不讓他三分敬他三分,見眾人也都面露此意便朗聲笑道:"承蒙各位抬愛,我納蘭家榮幸之至。諸位此次絕不會白來,只管敞開了肚子大吃大喝,只是雪蓮才剛剛康復,未免還有些虛弱,稍後定叫她出來以謝各位恩情。冰兒你去看看。來,老夫再敬各位一杯,咱們干!"
眾人紛紛舉酒應和,無塵則拜辭長輩貴賓,獨自一人從後門出了會客大廳來到無塵居。
為造成雪蓮仍在無塵居的假象,他特意留下了碧蘭黃薇在此,並親自挑選了二十名侍女將無塵居圍住,加派一百名護衛將每一寸土地都死死守住,除他和助龍外任何人都不能進入。
"雪蓮回來了嗎?"
"沒有,我們一直守在這裏,從沒見過她。"
碧蘭剛一回答樓內卻傳出悠揚凄婉的笛聲,藉著內力水波般細膩而溫柔的傳盪開來。
"你是怎麼看的,她不就在裏面嗎!"
無塵給人的感覺總是那樣的從容謙遜,風度翩翩。碧黃二人服侍了他六年第一次見他發火。
"誰說我在裏面。"
無塵剛想推門進去時,卻又聽得雪蓮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轉身望去,果然是她,白衣勝雪,冷若冰霜,凈潔無塵,美若天仙,一管玉笛斜握在手,目似明月偏有薄霧朦朧。他一時哽咽,心生畏懼。
"他們想見我了。"
"你現在,可以嗎?"無塵又自覺卑微,無法向面前這高貴聖潔的仙子邁出一步。
"你放心,我說過幫你就一定會幫你,但我有兩個要求。"
"你說。"
"第一,我不陪客;第二,你我只是兄妹關係,無論別人說什麼你都只能承認我們只有兄妹關係,否則後果自負。"
"我明白,我已滿足。"
"好,走吧。"雪蓮向無塵伸出手去,無限柔美猶如蓮花半睡於白月光下。
無塵只好走過去,牽起她的手,她的手依然溫暖柔嫩,如若無骨,但無塵的手中卻再不能形成那令自己心驚神馳的感覺了,似乎在這攜手的一刻徹底的死掉,如同火之熄滅,瞬間失去所有的記憶和光芒。
半路上,行至長廊時,雪蓮突然說道:"二哥,再讓我叫你一聲二哥吧,無論你對我做過什麼我都可以原諒你,因為我知道你這樣做真只是為了留住我,但是你不能再錯了,千萬別迷失了本性。在我心中你仍然是位善良正直的君子,那個疼我愛我的二哥,是我一生唯一的男人。二哥,其實我喜歡你的名字,納蘭是你內在的溫柔單純,冰河是你外在的清高堅韌,你是蘭與冰的完美組合,也是我所見過的最出色的人,但我也知道,你肩負着一個大家族的興衰榮辱,想得到一位絕世美人的身和心,雙重壓力之下就難免會做出些意想不到的事來。所以我只好選擇離開你,不再牽連你。我希望你能成為真正另人信任仰慕的九州第一君子,也祝願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到那時,我會來喝你的喜酒——"
"別說了!"無塵猛然間緊緊抱住雪蓮,悔之熱淚連連滾落,"五妹,求求你不要走,是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從此以後我一切都聽你的,我不要當什麼族長我只要你我不能沒有你。"
雪蓮也輕輕抱住他,安寧的臉上終於又綻開甜美的笑容,但她卻沒有哭,依舊月下雪蓮般寧靜恬然:"好了二哥,無塵公子怎麼苦得跟個孩子似的,咱們快走吧,別讓客人們等急了。"
碧蘭黃薇再也受不住感動,紛紛轉過身去不住抽泣。
"我不管,做你孩子我也願意,我們不去見他們了,我們去過雲的生活,就像我承諾你的。"
"傻孩子,我們都是,身不由己呀,二哥你快放開我,你抱得我好痛!"
無塵忙鬆開手,雪蓮手捂心口,竟噴出一口鮮血。"五妹!"無塵驚慌,忙為她輸入真氣穩住氣血。
"我沒事。"由無塵扶着,雪蓮在長廊邊坐了下來,臉若冰霜,毫無血色,連呼吸都已明顯吃力,"這次我是真得傷了根本了。"
無塵明白,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但他卻只能沉默,因為造成她身心受傷的豈不正是他。
"二哥,我其實真是一個不幸的人,我能感覺到命運對我的懲罰已經開始了。只有你能解救我,你看到天上的星星了嗎,它們好美呀,其中有一顆就是我娘,她又在看着我了。"雪蓮目光凝視着帝藍緩緩地站了起來,不禁哀嘆道:"今晚,有流星雨"她的容顏凝固了。
自龍千化那一聲問起后,夜宴上所有人談論的話題都成了雪蓮,納蘭子弟各顯其能滔滔不絕,把個雪蓮描述的神乎其神,勝似傳奇,極盡讚美言詞,聽得眾賓客耳直目瞪,心弦繚亂,非痴及傻,不時發出陣陣驚呼。
正在這喧嘩之時,忽聽得有人喊道:"無塵公子,雪蓮小姐駕到。"一語既出,滿堂驚寂,三百人頭同時向外看去。
只見蘭蓮兩人攜手而來,驚天動地如似皎皎滿月撥開青雲,映照濁塘,立時以無限風光傾倒百眾魚蝦。
他二人一個風流倜儻,英氣逼人,凈結無塵,九州第一;一個清麗無雙,容華絕世,聖潔無邪,千古無一。分明蘭蓮合璧,舉世無雙,真乃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會客大廳再無半點聲音,掉針可聞。隨着他二人的翩翩走進,眾主客均不約而同地漸次站起,如迎仙鸞。而自當以雪蓮那奪人心魂另人無法呼吸的絕世之美最叫人忘乎所以,不可自拔。
她面帶微笑,在眾人目光的匯聚下從容不迫、謙遜優雅,更好似蓮花出水不染纖塵,這份傲絕九天的聖潔足以驚煞天地,傾凌少桓。
他們一直來到堂中首座方停住腳步,向助龍逍哲等人款款行禮,把那龍千化看得目瞪口呆,鼻血直流。
雪蓮鬆開了無塵的手,又對着滿堂盈盈一拜:"月下雪蓮多謝各位厚愛,姍姍來遲望請見諒。"她的聲音柔滑細膩,婉轉靈動,似蓮香也似春風,一字字藉著內力滲透進眾人心魂,立時將滿堂陶醉:"小女願自罰一杯,不成敬意。"
柔荑舒展美似蓮花開放,玉手玲瓏、精妙無雙,雪蓮接過無塵遞來的琉璃玉盞,提袖掩口細細的咽下,動靜之中的每一個細節都被人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但即便三百雙眼也尋不出這美中的任何瑕疵。
這幾乎可算得上是成名之作了。
助龍見眾人如此大感暢快驕傲,但無塵卻在此時深深體會到一代絕世美人的命運悲苦,在三百多人這樣貪婪、驚訝、猥瑣、**、饑渴的目光的注視下,他真得想像不出雪蓮笑得是多麼的艱難痛苦,他似乎已聽到她的心正在滴血,被這目光所凌遲。
助龍乾咳一聲乍醒眾人,叫無塵雪蓮在身邊入座,忍不住豪情大發,滿面春光:"你們都瞧見了吧,這就是我納蘭家未過門的媳婦,咱們提前先喝他們一杯喜酒再說。"
"請諸位不要誤會。"不等眾人舉酒道賀,無塵忙起身叫住道,"在下和雪蓮小姐目前只是結拜兄妹,還未深入到兒女之事,蓮妹大病初癒不能多飲,冰河代為敬大家一杯,以謝各位關懷厚愛。"
"蘭哥。"雪蓮也忙站起舉杯道,"怎麼爺爺還沒醉你到先醉了,妹妹我雖然見識不多,但自認還是品酒的行家,方才我略聞了一下,宴會上應該有十二種酒吧,在座各位前輩之中恐怕要以雨師王爺最會喝酒了,竟然把百花朝露酒、女兒紅、玉龍涎、雪雛兒四種酒按三三二二的比例混合來喝,不知王爺可否賞賜雪蓮一杯呢?"
眾人一聽都傻了。因為這夜宴上確實用了十二種酒,因那龍千化好酒好色頗有浪名,便與助龍打了賭,賭他所喝的酒是怎麼混合而得,結果助龍只品出了四種原酒,無法覺出四酒之比例。
然雪蓮只是那麼輕輕一聞便能知曉一切可當真是難以置信,匪夷所思。
龍千化好不容易擦乾了鼻血被雪蓮這樣一請一看登時又血涌如注,狼狽不堪。雖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卻也顧不得什麼顏面了,一邊擦着血一邊站起身來直勾勾地盯着雪蓮,淫邪至極地嘿嘿笑道:"能得仙子垂青千化哪敢不從,我把所有的酒送給仙子又何妨!"
雪蓮先將杯中酒飲盡,然後碧蘭又為她斟了一杯混合酒:"王爺美意雪蓮心領了,但酒里可是長不出蓮花的。王爺何不建造個酒池把所有美酒全都倒進去也好讓你這頭龍名歸其實啊!"
眾人聽出雪蓮言中之意是在辱罵龍千化只懂風花雪月、奢華享受均不由得對雪蓮暗生敬佩,同時也都為她深感擔憂,無不緊繃心弦,耳目以待。
無塵此時則恨不能將龍千化挖出其雙眼,已是下定決心只要他敢對雪蓮半點不敬便叫他生不如死。
龍千化雖是放蕩卻並不糊塗,聽得雪蓮以暗語相譏,心中大感驚愕過癮,更加捨不得這位夠勁的美人兒,竟是不怒反悅哈哈笑道:"仙子此法甚好,明日我就下令叫人建造酒池,到時候還請仙子賞臉與我泛舟游湖啊。"
雪蓮也是毫不羞惱,叫無塵取過四個空杯來,將杯中酒一點點分離倒入四杯中,微微一笑道:"有人能將就混合就有人能將酒再分開。"然後她把玉冰笛在纖纖秀手中一橫,正言道:"龍千化,你可認得此物嗎?"
龍千化眼中一亮,不由得露出懼意,但他自恃尊貴又見雪蓮不過是個柔弱女子,即便有玉冰笛在手又能掀起什麼風浪,遂又立刻平靜下來,不屑道:"這個莫非就是聖使玉冰笛,怎麼會在你手中。"
"見此玉冰笛如見聖使親臨,龍千化你還不跪下領罪。"雪蓮又突然嚴肅起來,眾人皆大感驚異,堂內更靜,一片死寂。
龍千化不解其意,揚眉半怒道:"本王乃是當今宇星帝皇叔,就是在皇帝面前我也可以不跪,別說區區玉冰笛就算聖使來了又能耐我何。雪蓮小姐直呼本王名諱又誣陷本王罪在犯上,你到底是何居心。倘若不如實招來本王可就要拿你回府細細拷問了。"
"王爺息怒。"助龍忙按住無塵的手,搶言道,"雪蓮大病初癒難免有些言過語失,請王爺念在年幼無知看在老哥哥薄面上寬恕於她。"
"多謝爺爺關心,蓮兒這病早就好了。"雪蓮怕納蘭家捲入其中,忙扶助龍坐下,又用腳碰碰無塵示意他不要過急,后對龍千化抿嘴笑道:"聽說王爺有一座地下王宮專門搜羅各地美女囚禁其中,向其家人索要錢財,實為財色雙收的妙計,難道王爺也要把雪蓮囚禁起來嗎?"
龍千化稱霸中聖州無人敢惹,養了一大批爪牙已不知摧殘了多少女子,但他秘密修建地宮耗時三年才剛剛使用卻是無人知曉,聽得雪蓮竟一語道破玄機不由得心頭一振,更加決定不能放過雪蓮,不禁目露凶光如似虎狼地威脅道:"像雪蓮小姐這樣的美人當然要用金屋藏起來,豈能把明珠投之於地下。"
雪蓮似感失望和無奈,握着玉冰笛的右手也不由地鬆了幾分:"這麼說來你好似承認修建地宮殘害良家少女了。"
龍千化端起酒來猛地仰脖灌下,狂豹般呲牙道:"是又怎樣,區區地宮算得了什麼,將來整個天下也都是我的。"他神情倨傲,凜然霸烈,與方才之判若兩人,一身殺伐戾氣更叫同桌者猶感栗然,如芒透心。
雪蓮不笑了,因為她再也笑不出來,只把玉冰笛指向龍千化閉眼輕言道:"聖皇令,罪臣龍千化勾結異族忤逆犯上,其最當誅,聖使門下第五弟子月下雪蓮謹奉師命,懲處賊子以正天朝國威。"
瞬間,話音方落,驚變。
龍千化自帶的兩名少女同時向雪蓮出手,堂外天空中火雷炸響,三支青銅綠翎箭刺破大堂屋頂分別射向雪蓮無塵和助龍。
驚變,瞬間。
雪蓮同時出手,以快乎瞬移之身法立時封住那兩名少女的經脈,甩出玉冰笛將三箭撞飛,又閃電般接住笛子以劍氣轟開屋頂飛射出去。無塵緊隨其後,助龍向龍千化出拳,但兩人比他更快,紅梅、姬夢竹。
登時夜宴大亂,正在人們擠成一團時忽又從堂外平空射入十八支玄鐵黑翎箭,卻是從人們頭頂上擦過,齊齊射入牆壁之中,然那箭上竟都綁縛着一顆炮仗,在鐵箭釘入牆壁時齊齊炸響,噴吐出濃濃白煙迅速擴散,眨眼間便充滿整間大堂。
煙是毒煙,聞者皆倒,繞是助龍、姬公明這等九重天級高手也抵擋不住,又運功不及紛紛癱倒在地。
一看那雄偉壯闊的會客大廳突然像個蒸籠似的冒起滾滾白煙來,雪蓮暗叫糟糕不再追擊那三名絕頂弓箭手,立刻抽身返回落到院中。
"這煙有毒不要聞。"雪蓮匆忙吩咐下無塵后便施展開降龍戰之神龍化物,又飛到半空中舞動雙臂將毒煙以真氣吸引過來,化物成一條十餘丈長的白龍,玉手一擎指引它飛入百丈高空,消散成一團白雲隨風而去。
再一看地面,無塵已被九名身穿黑衣的面具人圍住,而那三名弓箭手則又返回,各自將弓拉滿向雪蓮射出赤金白翎屠龍箭。
三支箭皆為血煉之物,又被灌注以主人真氣,便似劍客的佩劍那般有了生命,竟分別沿着三條曲線向雪蓮絞殺而來。
箭的速度實在太快,躲雖然可行,但要同時躲過三支箭勢必會陷入更大的被動。這三人又發箭極快,幾乎可以連發,看來這破箭之計也只有快了。
這般思考一閃而定。雪蓮化身為劍,藉助九絕劍法之星絕奧義,再次發揮瞬移之能,竟生生在密如蠶絲的箭道中鑽了過去,又同時凍結玫瑰冰劍射穿其中一人持弓的手腕,還未落地時又施展開"北子七星步"從九人中救出無塵。
受傷那人似是首領,見雪蓮手下留情也就依照個人原則命令停手——十二人迅速站成一拍——他又道:"天外有天能者居之,雪蓮姑娘既已破了我三人的箭陣,我們自當遵守成王敗寇之盟,不再向你挑戰,但這九人還沒有敗,你好沒有全勝。"
自上次伽藍血戰後雪蓮便發現天外天雖然極是陰險狠毒,卻也十分看重成王敗寇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