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折柳園林(九)
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江簡牧想吃掉寶珠的想法再一次沒能實現,所以,一大早,府里的下人就發現國公爺擺着一張臭臉,一個個都是小心翼翼,深怕觸了國公爺的眉頭。其實,江簡牧那就是求歡失敗,心裏不滿,只是下人們並不知道這一點,唯一個一個知情人寶珠,這會兒正忙着逗弄乖乖女兒呢,江簡牧再一次成了被忽視的那一個人。
經過了一個晚上的沉澱,這盛會的第二天,大家都是一副尋常的模樣,心情也平靜了,不管怎麼說,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那也就只能在不能改變的前提下,盡量考慮怎麼樣才能利益最大化,人都是現實的,明知不能改變,還不如為了自己多撈上一些。
孝惠帝望着自己的臣子,作為皇上,和這這幫子人鬥了大半輩子,孝惠帝知道,只要自己下定了決心,這樣不是太大的事情,臣屬們還是會接受。畢竟那也就只是一小部分人的利益受到了影響,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這是孝惠帝自坐上了龍椅后,堅定不移執行地方針。
孝惠帝的心情不錯,這東朝的江山終究還是水家的。“哈,看上去列位臣工昨晚都是休息好了,那就沉下心來,盛會還是繼續下去。”孝惠帝在掃視了一圈后,大刀金馬地坐下了。底下的眾人自然是應諾着,皇上聖明這樣的套話老話自然也是不能少。
這是第二天了,寶珠也考慮是不是也就在今天找個時機。讓四小姐曉琪跟未婚夫見上一見。這門婚事,是二夫人韓氏早就定好的,寶珠也沒在這事上留心過,當然一些基本的情況寶珠也是知道。世家大族之間的關係都是盤綜複雜,這也是每個子弟必須要修習的課程,免得到時惹到了什麼不該惹的麻煩。
經過了一天的沉澱,第二天的項目也是能人輩出,精彩賽過精彩,不時能夠聽見喝彩聲。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着,煩心事有家裏的長輩。年輕一輩只要盡情玩樂就好了。不可否認,有很多人也是積极參与,儘力取一個好的名次,要知道不時每個人都有着消息渠道。能提前知曉一些重大消息。
寶珠也是看得津津有味。平常也沒有多少機會一次集中這麼多的項目。若不是身份限制,寶珠還想泡上一壺好茶,來點瓜子嗑嗑。
人都是不禁嘮叨的。寶珠剛才還想着找個機會,讓曉琪跟未婚夫見見,這不人家自己倒是先過來了,正燁帶着一起過來,兩人是在一個項目上遇見了,儘管成親之前男女雙方不能見面,那也就只是成親的當事人雙方。況且男方家也是剛出了孝期,怕犯了忌諱,也沒有到定國公府拜訪。這次也就是一個好機會,畢竟不是登門,只是碰巧遇上了,誰也說不出什麼來。寶珠覺得這個事情總算是完成了一半,另一半也就是照看着,別出什麼事情就好。
寶珠也就是簡單問候了人家家裏的情況,說了一些平常不過的交際語,眼角的餘光飄到曉琪的臉上。還好,這丫頭雖然性子懦弱了一點,該有的規矩還是不錯。寶珠也就不討人嫌了,隨便找了一個理由,就讓曉琪和他未婚夫出去了。自然有人會跟上,盯着他們兩個人。當年,江簡牧去見寶珠的時候,亭子周圍也是有下人。也許是習慣了,寶珠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這個時代可不講究人權之上、**自由這類的玩意兒。
寶珠既然答應了二夫人韓氏,就要對四小姐曉琪的事情負責任,哪怕對方是曉琪的未婚夫,寶珠也不覺得就有大意的理由,將一切放在陽光下,才是最好的監控。曉琪能夠完好無初的交回到二夫人韓氏的手中,寶珠才算是將責任放下了。很多時候,一些事情都是在這樣的場合中發生的,完全就是事發高頻率場合,由不得寶珠不小心。
今天的項目,還真是湊巧了,府里的孩子們都沒有參加,寶珠也就能夠安安心心觀看了。妯娌三個在一處觀看錶演,偶爾還低聲爭論一下,總之就是評頭論足一下,三妯娌都是受過嚴格教養的,有些東西自己不精通,可是賞鑒的能力還是有的,就連三夫人葛氏出生最低,也是有着不俗的賞鑒能力。因着沒自家人上場的關係,這一天下來,寶珠也是輕鬆無比。
也許是老天也看不上去寶珠這一番悠閑的模樣了,晚上宴會的時候,寶珠很榮幸叫太后叫了過去,就坐在了太后的下首,一時之間,倒是比下去了好些個貴胄。不過還好,旁邊還有一個更吸引人目光的人,分擔了寶珠的許多注意力,就是安寧公主。安寧公主是水煜澤的同胞妹妹,先皇后一生也就生育過兩個孩子,一個是當今太子殿下水煜澤,一個就是安寧公主。
安寧公主在東朝就是一個特別的人,孝惠帝寵愛安寧公主非常厲害。或許是男孩子不能太溺愛,女孩子就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如果要問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子女是誰,眾人都能答出來就是安寧公主了。擁有全天下最有權勢的人的無限寵愛,安寧公主竟然沒有長歪,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寶珠因為從小就出入皇宮,跟安寧公主也有很深的交情,算是寶珠的又一個閨中密友了。前兩年,儲君位置還沒有確定下來,身為當時還是二皇子水煜澤的親妹妹,左手孝惠帝寵愛的安寧公主卻出人意料地去了雲台山,對外宣佈則是安寧公主要為先皇后祈福,這一去就去了兩年,直到半個月前祈福期滿,才回到了豐城。這也是寶珠在安寧公主在回到豐城后,第一次見到這個閨蜜。
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安寧公主暗地裏朝着寶珠眨眨眼,臉上的神情俏皮而動人,“路寶珠你個臭丫頭,我回來豐城都快半個月了,也不見你來找我玩,等會看我不找你算賬。”話語中透着欲報仇而後快的快意,可是寶珠知道安寧的性子,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
寶珠是不會被安寧這個樣子嚇唬到的。“嗯。一會誰找誰算賬還指不定呢,還有你這個小丫頭可是比姐姐還要小上一歲呢。”寶珠莞爾一笑,安寧就喜歡要臭丫頭這個詞才表達心中的情感,這麼些年下來。寶珠也早就習慣了。不會跟着她計較就是了。
安寧眨眨眼睛。盯着寶珠看,再使勁眨眨眼睛,“好吧。我這養氣功夫還是不到家,原以為雲台山的兩年,養氣功夫能夠比你強上一些。可惜了,看到你這不咸不淡的樣子,成功叫我破功了,還是你厲害,本公主甘拜下風了。”安寧心裏憤憤不茬,路寶珠這個臭丫頭,兩年不見,倒是越發淡然了。
寶珠才不會叫安寧這表面的功夫嚇到,“甘拜下風就不必了,你這是在公共場合,被這麼多人盯着,要注意你那公主高貴的形象。”也就是幾句話的功夫,其實本來目光往這邊的人就不少,無論怎麼樣也不會少就是了。
安寧心裏不停地翻白眼,就知道這樣,每次都用規矩禮儀這一套,偏偏自己這個不拘小節的性子,還就認定了路寶珠這樣表面上絕對是世家婦人們眼中兒媳的最佳人選的人做閨蜜,也真是夠了,也真是夠可以了,一個循規蹈矩,一個大大咧咧,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的孽緣,這輩子就這樣綁在了一起。
好在安寧也知道現在所在的位置,惹了很多人的目光,也就是悄悄地跟路寶珠說上幾句話,好在還是當年的人,沒叫那該死的婚姻磨平了稜角,還能四兩撥千斤跟自己打太極來着。要不是當初的自己還陷在雲台山,父皇的那聖旨指定能不能發出來還兩說。因着寶珠的婚事,安寧可跟孝惠帝鬧騰了一段時間,能夠為寶珠做到跟皇上耍脾氣,全天下也就只有安寧公主一個人了。
寶珠三個最要好的閨蜜,芊芊和雨馨都已經出嫁了,寶珠還是第一個就嫁人的,唯有安寧公主還是待字閨中。起先那兩年,因着在雲台山為先皇后祈福,太子之位又懸而未決,安寧的婚事也就這樣被人故意遺忘了。現在一切塵埃落定了,安寧也從雲台山回來了,只怕過了這次的折柳盛會,安寧的婚事也會被提上日程了。只要看看宴席上那些世家夫人看安寧那隱晦的目光就能夠明白了,東朝可沒有尚公主就不能掌實權破規矩,只要真有能力本事,跟你娶不娶公主沒有關係,所以東朝的公主還是很暢銷的,畢竟皇親國戚說出去也很是唬人。
宴席上自然是少不了歌舞,這會宴席也開始了一段時間,也不再有那麼目光集中安寧和寶珠這個位置了。安寧長長地呼了一口氣,“那些別有深意的目光叫我好不舒服,真是恨不得吧那些人的眼睛蒙上。”就算是從小生活在他人目光下的安寧,也受不了那些人的眼光了,可想而知,香餑餑的安寧是怎樣的苦惱了。
這會參加宴席的人也不會將目光長久停留在安寧和寶珠的這個角落,太后又在專心觀看歌舞,寶珠和安寧才會這樣輕鬆說著話。“蒙上了也沒用,現在你這個公主在他們心目中,就是一塊香餑餑,只怕是家中有適齡的男子的,都有着那樣的打算。”事情上,就算是孝惠帝再溺愛安寧,在安寧的婚事上,怕是也由不得安寧的性子來。真要是由着安寧的性子,只怕是一輩子安寧都不會嫁出去了。
和親余國的芸香郡主,當時皇室中說是沒有適齡的女子,其實是沒有算上安寧。安寧在孝惠帝心中是一個特殊存在,大臣們也自不會去觸孝惠帝的心窩子。也沒有讓孝惠帝寵愛的女兒去和親的道理,所以宗室中的芸香郡主就被推出來了。寶珠一直不明白的是,當時芸香郡主和親余國,卻是自願上書。芸香郡主可是跟寶珠不對盤。以着寶珠了解的芸香郡主,這主動要求和親可是怪事一件啊。
安寧撇撇嘴,“我知道,你也是從小就出入皇宮的人,該知道我們這些生在天家的人是過得什麼日子,最是無情天家人。我還好,有着父皇真心地寵愛,有着二哥的疼愛,比起其他人,已經是好上很多了。”安寧自出生就是東朝全天下最尊貴的嫡女了。孝惠帝自先皇後去后。又未曾再立皇后,所以宮中也就是安寧最大了,哪怕就是那幾個深受寵愛的后妃,也是不敢掠其鋒芒的。
安寧的想法和寶珠有很多是一樣的。不然兩個人也不會成為好閨蜜了。寶珠在考慮家族的時候。安寧也在想着皇室賦予她的使命。所以說,在享受了旁人享受不到的權利后,她們也該履行着旁人不能履行的義務。“一直都深入骨髓的理念。兩年了,又能聽到你的抱怨,真是太難得了。”寶珠自是說不出別的東西來,安寧的終身,寶珠只能說是謀划謀划,挑一個最合適的,卻是不能改變需要面對的現實。
安寧點頭,“可不是,不在豐城的這兩年,回來一看,景物依舊、物是人非。你都是當娘親的人了,聽說小侄女挺可愛,我這個當姨的早就給她準備了許多禮物,過幾天就會送到你府上了。”安寧其實就是一個不婚主義者,這在這個年代也算是驚世駭俗了,好在這個想法也就只有幾個人知曉,不然還指不定有着多大的風波,只怕孝惠帝也不會叫安寧在雲台山上清靜了兩年之久。
“你已經給落落很多東西了,這次就算了,她一個小孩子,也用不着那麼多東西,也不怕以後落落嬌慣了。”寶珠道,“你人在雲台山的時候,就已經着人送過一次了,上回的那些落落還沒有用上,再送可不就浪費了。”
安寧是不管這些的,寶珠的女兒怎麼疼愛都不過分,“寶珠,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是我長歪了,還是你嬌慣了,也就那一點點東西,白的就讓人嬌慣了,你也是想太多了。”她安寧這個當姨的都不覺得多,寶珠的意見就可以忽略了。“再說也不是很多,上回在雲台山上,也沒準備什麼好的東西,就是隨便挑揀了一番。這次回到豐城就不一樣了,我可以仔細挑選着,端是叫落落小侄女瞧着就不會錯眼。”
寶珠啞然失笑,什麼叫在雲台山上就隨便挑揀了一番,那可是整整一車的禮物,擱在普通人家,少不得能夠一家子人花用上兩三年了。“我這是說不過你,你這份好意我代替落落心領了,只是安寧,落落已經是被我嬌養了,你的禮物這次我是說什麼都不能收下的。你也先別急,等我把話說完,你的日子看着風光,可是平常花用也是個不小的數目,落落的東西夠多了。”
安寧和寶珠的情況不同,路閔歙只有寶珠這一個嫡女,寶珠的親娘也在世,再加上出嫁時半個路府的財產和十分之一的宣州食邑,再加上江簡牧時不時送過來的一些好東西。寶珠怎麼用都是可以叫落落過着富貴奢侈的生活。可是安寧不一樣,儘管有着孝惠帝的寵愛,有一個太子哥哥,可是先皇后已經去世好些年,又處在皇宮那樣的地方,安寧的花用真是很多。
“你說完了,那就輪到我說了。寶珠,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一個堂堂的公主,還不至於為了這點小錢就過不下去了。”路邊的花兒這可是遭殃了,被安寧直接辣手摧花採摘了下來。“都是一些小玩意,是我這個當姨的心意,你還就好意思剝奪了。落落不光是你的女兒,還是我的侄女,我這個當姨的寵着落落,你還有意見了?我說,你不會是怕我搶走落落吧?”安寧說著,還用懷疑的眼神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寶珠。
安寧和寶珠覺得在宴席上也沒有她們兩個什麼事情了,早就在談話的過程中,找了機會出來透氣了。這會安寧和寶珠的所在,就是一個小小石橋旁邊,也不是每一座橋都建在河上的,現在這座橋就是純粹為了裝飾美觀,橋下並沒有水流,整個都是磚頭砌實了。橋的兩邊長着很多的花花草草,很是雜亂無章,偏偏有着一種說不出的美來。
寶珠笑罵道,“你就是這樣想我的,虧我還當你是好朋友?也是被你氣得夠嗆,那剛才的話算我沒說,我這要是再說下去,少不得你又要出什麼么蛾子,那一些難聽的話擠兌我。反正怎麼著也不是我吃虧,這有人見天往府里送東西,我還是求之不得呢。”寶珠也知曉,再說下去就生分了,心中也想着,以後找到了合適的機會,少不得再將這些東西還回去也是了。兩年不見了,沒的在這件小事上糾結了。
安寧這才收回那作勢懷疑的眼神,“嘻嘻,這才對嘛。對我,之前你在心中一直說你過得不錯,定國公也對你不錯,原先我也是不信來着,可是今天我有仔細觀察,看樣子,定國公是將你放在心尖上了。”安寧這兩年來,一直和寶珠有通信,也着人打聽了寶珠的事情,可是畢竟沒有親眼所見。現如今,仔細觀察着一番,從一些小細節上推測出寶珠所言非虛,也就是徹底放心了。對於當初父皇的賜婚聖旨,安寧一直耿耿於懷,覺得若不是自己為了太子哥哥,去了雲台山,怕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給落落的那些東西,也算是安寧另一方面的補償了,也只有這樣,安寧才覺得自己心裏好過一些。
這種隱蔽的心理,寶珠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了,只怕早就不會叫安寧鑽進那死胡同了。別說寶珠的婚姻了,就是安寧日後的婚姻,孝惠帝都不覺得有什麼錯,根本就不是安寧一兩句話就能改變。不然,路閔歙和整個安國公府也不會放任這件事發生了,當然,當時寶珠沒有過激的反應,甚至很是平靜接受了,也叫路閔歙心中有着愧疚。
就知道以着安寧的性子,私下裏肯定會做上一些工作,寶珠淡淡笑着,“你覺得我還能欺騙你,我這生活得確實不錯,整天又不怎麼管事,上面又沒有婆婆壓着,除了他,府里也就是我最大了。一個孝字壓下來,我這日子能不好嗎?”不過安寧能做到這一步,寶珠的內心也是暖洋洋的,她的幾個閨蜜都是不錯的人。
“好啦好啦,知道你過得不錯,我也就放心了。看你得瑟的樣子,我都覺得我這拳頭都痒痒了。”安寧示威性地晃晃小粉拳,只讓人產生一種下一分鐘,那小粉拳就要到了寶珠的臉龐上。安寧其實是一個不愛紅妝愛武妝的,手上的拳腳功夫跟芊芊有得一拼。
“公主殿下這是甫一回豐城,就亮起小拳頭了。”溫文爾雅的聲音自遠及近,笑聲中帶着調侃之意,“寶珠可是禁受不得你那小拳頭,比不上公主殿下力大無窮。”
認識任是一個女孩子被說成力大無窮,少不得也是要發作一下,不過安寧倒是聽過就算了,“表哥你也真是的,每次見到人家都是少不得一番打趣。難不成,在你心中,寶珠就是身嬌體軟受不得半點傷害,我這個表妹就是皮糙肉厚,抗打抗摔來着,表哥這心啊,偏到沒邊了呢。”
安寧朝着來人不滿地撇撇嘴,她這個表哥什麼都好,就是一遇到關於寶珠的事情就不好了。安寧心中不由地輕嘆一聲,這就是孽緣啊,玉婷姑母這一年多也是想盡了法子,可是這個表哥就是不肯成親,連姑娘都不願意相看,甚至將身邊伺候的下人全換成了小廝,一個丫鬟都沒有。玉婷姑母為此,氣得夠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