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四章 你瘋我也瘋

坐在書桌後面的中年男人忽然看向門口，語氣很平淡的說了一句：“你就這麼站着？不進來坐坐？”

在那一個瞬間，陳羲真的以為自己被看破了。

但他沒動。

陳羲就那麼看着那個中年男人，等了足足一分鐘。

之前進來的那個螳螂頭顯然嚇了一跳，往身後驚恐的看着。

一分鐘之後，中年男人朝着那個螳螂頭微微搖頭：“沒什麼事，只是覺得你身後一種很奇怪的氣場，可能是我最近有些乏了的錯覺。你先去吧，按照調兵的慣例走就是了。”

螳螂頭立刻垂首告辭，如蒙大赦。陳羲看的出來，螳螂頭對這個中年男人充滿了畏懼。可從氣質上看，那個中年男人身上沒有一丁點的暴戾之氣。

安爭現在可以確定，這個中年男人就是這蟲族基地最高的指揮官。

陳羲動了殺念。

所以他知道剛才自己沒有暴露，但現在暴露了。

“看來我的感覺沒錯。”

中年男人放下手裏的書，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現身吧，我想看看，這麼久以來第一個發現我蟲族基地的人是什麼模樣。”

陳羲現身出來，緩步走到那椅子邊上坐下來。

“竟是如此年輕。”

中年男人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陳羲：“雖然人類或者其他種族的修行者，修為境界到了一定地步之後就會保持青春的容貌。但是我看得出來，你是真的很年輕。我有一些很特殊的能力，比如眼睛......但是很奇怪，你的骨骼處於一種很奇怪的狀態，讓人無法看破。”

陳羲笑了笑：“你的眼睛確實很了不起。”

中年男人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灑人。蟲族和你們人類有着很相近的模式，當然這是和你們學習的。你不能否認，我們的種族出現的時間比你們人類要早很多很多。我也不能否認，你們的發展比我們要快的多的多。陛下曾經想過滅絕人類，但在我看來那是不切實際的事。”

“就好像草。”

灑人說道：“草是無法滅絕的，只要有空氣有水分，就能生長。”

陳羲道：“你是一個很不尋常的蟲族，雖然只說了這幾句話，但我認為你比六足蟲王要理智的多。所以，我曾經把蟲族必殺的第一個目標定位六足蟲王，現在沒準換成你。一個不冷靜且自大的對手不可怕，你這樣的對手才可怕。”

灑人笑了笑：“謝謝你的認可，不過我可不認為有必要這麼做。”

“哦？”

陳羲往後靠了靠：“你認為應該怎麼做。”

灑人問：“你不覺得好奇嗎？以我蟲族的實力，完全可以掃蕩整個陌穹了，哪怕無法將你們人類滅絕，又或者是其他什麼種族。但是最起碼可以保證在一萬年之內讓你們抬不起來頭，甚至讓你們永生永世成為奴隸。既然你進來了，也就看到了。我蟲族這麼多年的積累之下，力量有多龐大。”

陳羲嗯了一聲：“看到了，所以更加的迫切。”

灑人：“我剛才在說，蟲族再強大也無法滅絕人類。而你卻有些不切實際了，你的種族現在好像已經實力大損，你憑什麼認為可以滅絕我的種族？”

陳羲道：“其實你很清楚一件事，如果你有機會，你一定會把人類滅絕對不對？”

灑人點頭：“這一點無需否認。”

陳羲：“我的想法也是這樣，有機會一定要把蟲子滅絕。”

灑人道：“但你有機會嗎？如果說你我的機會加在一起一共是十分，我佔了九分，你只佔一分還需要奇迹發生。連我都不去考慮的事，為什麼你要去考慮？”

陳羲回答：“如果現在換一個位置，人類幾乎把你們的蟲族滅絕，然後你坐在這裏，我坐在你那裏。咱們兩個之間談話的內容可能會互換，你會說我說的話，我會說你說的話。”

灑人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道：“理解了，因為仇恨。”

陳羲點頭：“沒錯，你的種族讓我們損失慘重，十個人之中有七八個人死去。”

灑人又一次陷入沉默，過了很久之後說道：“這樣吧，你聽聽我的想法。”

陳羲沒有說話，示意灑人說下去。

灑人先是站起來，微微頷首：“首先，我代表我自己歡迎你的到來。只是代表我自己，而非整個蟲族。既然我這麼說，所以你也就能理解了。我接下來要和你說的話，也僅僅是代表我個人而非蟲族。因為這些話一旦傳出去，我可能下場不會很好。”

“首先，你知道為什麼我只能留在這裏守着後方而不是出去和陛下征戰嗎？其次，為什麼蟲族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盡最大努力的去征服陌穹？而是將絕大部分兵力留在了基地？”

陳羲回答：“第一個問題，因為你和六足蟲王的意見不合。六足蟲王知道，帶着你反而會誤事。所以他讓你守着後方，給他提供支持。之所以不殺你，或許是因為有着什麼不能殺你的理由。第二個問題，蟲族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傾巢而出，是因為你從中做了什麼安排，你一定用了什麼借口欺騙了六足蟲王。”

灑人笑了笑：“想不到，你我第一次見面，才說了沒幾句話，我內心深處的一些東西你看的這麼透徹。沒錯，你的回答很正確。陛下不帶着我，是因為我從來都不認為種族之間需要征戰，需要互相滅絕。陌穹足夠大，星球足夠多，或許陌穹之外還有陌穹。所以就算是這個陌穹之中生存的種族再多，也沒有必要互相滅絕。我們可以每個人都用屬於本種族的家園，互不侵犯。”

陳羲搖頭：“這只是理想狀態，這樣說吧，人類之間還會征戰不多，你們蟲族內部也是如此。連本種族之內都無法解決的事，怎麼解決外面的事？簡單舉一個例子，當你的種族內部矛盾到達一定地步的時候，怎麼解決？”

灑人回答：“將矛盾轉移到外界，比如說發動對外戰爭。當我們之間出現不可調和的爭端，那麼只能將這種仇視轉移出去，讓我們全心全意的去面對外人。我們征服一個地方，享受征服帶來的快感和豐厚的收穫。這樣一來，內部矛盾就能緩解。”

陳羲道：“正是這樣，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人類的世界和你們蟲族是一樣的，我們有許多國家。比如說一個強大的國家出現不可調和的內部矛盾，這個時候為了保證本國利益和根基不會被內鬥損傷，就只能發動對外戰爭。間接，或者直接。所以你說的，各種族之間完美的共處，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灑人：“為什麼不試試？我們都知道弊端在哪兒，知道問題是什麼，為什麼不嘗試解決？”++

陳羲：“我不敢相信你，你是蟲族。”

灑人：“我第一次見到你，甚至是第一次見到一個人類，但我還是推心置腹的跟了你說了我的想法。我尚且不畏懼，你畏懼什麼？”

陳羲：“實事求是的說，畏懼蟲族的強大。外面的蜂巢至少有幾千甚至上萬個吧，每一個蜂巢里的飛蟲戰艦數量是多少？每一艘飛蟲戰艦都能容納很多六足蟲，所以這樣的一個龐大的數量，只要出征，對於陌穹對於其他種族來說就是災難。”

灑人：“我有辦法不發生那樣的事。”

“什麼辦法？”

“殺了六足蟲王。”

灑人乾脆利落的回答，讓陳羲有一種無法描述出來的震撼。

殺了六足蟲王。

這六個字就這麼簡簡單單直接果決的從灑人的嘴裏說出來了。

“為什麼？”

陳羲忍不住問。

灑人回答：“第一，要想讓各種族之間沒有那麼多的爭端，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讓本族之中沒有那麼多的好戰之人。六足蟲王就是好戰之人，我不會因為都屬於蟲族就偏袒他。他是個罪犯，應該受到審判。只有這樣，讓所有人都知道發動戰爭的代價，才會有所警示。”

“第二，六足蟲王雖然不明確我的想法，但對我有所戒備甚至是殺意。就算我不反抗他，他早晚也會殺了我的。這麼多年來為什麼蟲族沒有大舉外出？是因為我告訴他差不多所有的蟲子都出了問題，所以需要甄別篩選之後才能將合格的士兵送出去。其實沒有蟲子出問題......這是個很蹩腳的謊言，之所以成功，是因為六足蟲王不能回來，也就無法親眼看到。”

“為什麼他不能不能回來？”

陳羲問。

灑人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道：“這事涉及到了蟲族的秘密，但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決定告訴你。可能你不是很了解陌穹，畢竟你的年紀太小了。說到六足蟲王，就不得不提到當初給了他力量的那個強大的人類修行者。六足蟲王能有現在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個人的賜予。”

“但是那個人應該想到了，六足蟲王一旦強大起來，對於陌穹來說就是個禍端。所以他留下了一法陣，控制着六足蟲王不能離開這個基地。知道他當初怎麼離開的嗎？他死過一次......他讓自己回到了原始狀態，進入了一個女性人類的體內，也就是女人的子宮。”

“通過這種方式騙過了法陣的束縛，所以他逃出去了。但是這種方式極為殘酷，他需要承受無法體會的痛苦。一次，他就足夠害怕足夠擔心，所以他不想再回來。”

陳羲皺眉：“你的意思是，其實六足蟲王已經是個真真正正的人了？”

灑人搖頭：“如果他是個真真正正的人，那麼就不必擔心那個法陣了。但是我知道，他在不斷的朝着成為一個真正的人而拚命的努力。他看不起人類，但迫切想成為一個人類，所以他是個瘋子。”

然後他指了指自己：“我也是個瘋子，因為我在和你這樣人談除掉本族皇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