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一 離世
黃媽媽站在那裏就像是個透明人一般,誰也沒有搭理她,黃媽媽從來沒在雅容這裏受過這種難堪,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也不行禮,直直的站在那裏,氣呼呼的道:“要是三小姐沒什麼吩咐,那老奴就先下去了,太太不在府里,全是老奴一個人盯着,忙都忙不過來。”
說著動了動身子,一副馬上就要離開的樣子,雅容這才轉過臉來看她,笑吟吟的道:“都怪這些丫頭同我說笑,這才怠慢了媽媽,媽媽別惱,我叫了你來確實有事,是父親說讓你安排一個個到廚房上,專門做些點心什麼的。”
黃媽媽驚疑,老爺從來不過問后宅的事,怎麼平白無故的就安排了一個人到廚房裏去,這廚房歷來是最要緊的地方,一般都會派了家裏的家生子,只有那些又臟又累的活計才會被分配給外人。
“不知是哪裏的人,老爺又為何要放在廚房的?莫不是三小姐說出來逗老奴開心的吧。”
雅容無辜的癟了癟嘴,道:“反正父親是那麼說的,至於是什麼緣故,這我就不知道了,不如黃媽媽你親自去問父親?”
黃媽媽一個下人,哪裏敢去質問主人,被雅容一噎訕訕的道:“老奴是什麼身份,哪敢多嘴多舌,不如三小姐行行好,幫老奴去問一聲,等太太回來,老奴定幫三小姐邀功。”
拿她當槍使。雅容鬱悶,難道她就長得一副好騙的樣子?
“不用了,想來只要是父親同意了。母親是不會有多大意見的,人就在這裏,黃媽媽你領着去吧。”
黃媽媽還想說什麼,只見後面走來一個丫頭,看着三十多歲的樣子,明明已經年歲頗大,樣貌雖然生得不錯。不過可能是因為在廚房幹活兒的緣故,臉上暗黃。顯得有些風霜的樣子,可她明明梳着姑娘的髮式。
見慣了後院風流的黃媽媽立刻想到了風花雪月之事,不會吧,難道老爺喜歡的是這種樣子的?相信她就先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她家老爺雖然念過四十,可是包養得當,皮色白皙,風度翩翩,怎麼可能看得上這樣粗鄙的丫頭,不過越是這麼想,黃媽媽的眼神就越詭異。
雅容自然不知道黃媽媽這些彎彎心思,她見黃媽媽眯着眼睛打量蘭萍,還以為她是在努力找刺呢。咳了一聲打斷黃媽媽的思維,對覓荷吩咐。
“你去幫蘭萍收拾東西,好歹也是住了兩日的人。總不能叫她白手就走,好生送了蘭萍回去,幫着她收拾好了再回來。”
這是叫她去看看蘭萍生活的地方,覓荷會意,乖乖的拉着蘭萍下去了,黃媽媽聽雅容說了那些話。想着反正也就是一個丫頭,收下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後慢慢調教就是了。
安排好了蘭萍,雅容又想起了王承明,特意抱着她的筆墨紙硯去王承明那裏陪他,以做感謝,不想去的時候王承明閉着眼睛,背着手面對着窗戶,眼睛透過敞開的窗戶看向外面,也不知道是在看哪裏,書房裏的氣氛也不對,雅容一時間不敢亂說話。
王承明回過臉來,一臉的怒色,再看到是雅容的時候怒色漸漸的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悵然和悲傷,那種情緒是雅容沒有見過的,只好靜靜的站在一邊,等着王承明。
“你大伯去了。”王承明做到旁邊,才一坐下就說了這麼一句話出來,雅容開始沒有聽懂,又自己在嘴裏小聲的重複了一邊,猛然的瞪大了眼睛。
“怎麼會……”
雖然雅容跟那位大伯統共也沒見過幾次面,更別說什麼感情了,可是乍然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叫她有些呆愣,那個曾經日日同她生活在同一房檐下的人就這麼不在了,以後都見不到了?雅容甚至不敢想像那是怎麼樣一種感覺。
想起大哥的死因,王承明原本悵然的表情出現了一絲氣和心痛,雅容只看到了一眼這表情就沒了,她幾乎以為自己是錯覺。
“至於緣故你就別管了,我已經快馬叫了家中的下人去上京接你母親回來,到時候自有你母親操心,你只管好自己的身子便是。”
雅容老老實實的點頭,每天安靜的在自己的屋子裏,不敢再去王承明那裏胡鬧,不過自那天開始,王承明又忙了好多,連回府的時間也少了很多,都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麼。
再說正在上京娘家的劉氏,一接到丈夫的信就將信給丟到了地上,滿臉的驚詫,她的母親劉夫人嗔怪的叫丫鬟撿起信來,自己看了起來,這一看也跟着有些吃驚,不過王家大爺畢竟跟她八竿子打不着關係,所以倒沒什麼難過的感覺,只感慨世事無常。
“王家大爺,我記得見他的時候他也不過剛剛成親吧,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呢,就跟着來京城幫着操心你的婚事,倒是頗有長兄風範,不想倒走到了我這個老婆子面前,哎,果然這老天要招了誰去,是擋都擋不住的。”
劉氏此時也回過神來了,聽母親這麼說,不高興的道:“娘是要活百歲的人,怎麼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老爺就是招了別人,也不會招娘的。”
劉夫人只笑着搖頭,劉氏想到心裏的內容,氣得跟母親抱怨。
“原本我進門的那兩年還是好的,可不知後來是怎麼了,整日的就知道打架,再後來就是對女色傷心,他是走的武舉的路子,不好好養着,成日將心思花在那些個小妾身上算個怎麼回事啊,他是做大的,我一個外來的媳婦也不好說,只是遠着些就是了,好在相公是個明白人。”
劉夫人點頭稱是。“你是弟媳,怎麼好說那些,只管過好你的日子就似乎了。”
劉氏繼續抱怨:“哪裏只顧着我自己就能好的。您看,前年登州遭了難,長房是半點力氣也出不出來的,只能指着我們房裏,相公新官上任,哪裏都需要打點,這些年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家私都貼補了進去。這下可好,他一個人作孽。卻害苦了我們房。”
說起這個就牽涉到王家大爺的死因,劉夫人不好多話,只是想到那原因,也有幾分不舒服。繼而想到一事,問女兒:“這事可捂嚴實了,若是瀉出去一丁半點的,孩子們可算是毀了,半點也不能馬虎的。”
說起這個事劉氏也是一肚子的火,不過臉色卻是好看多了,對母親點頭,道:“這事我那公公婆婆還是知道厲害的,據說都病了半點了。整日關在屋子裏,只家裏一個老頭給送飯,別人是半點也不讓沾的。我們這裏也不知道,想來是捂嚴實了。”
劉氏夫人放心了,“這就好,不過往後可就苦了你了,當年我和你爹就是看中你嫁的是王家次子,不用管一大家子的糟心事。不想到頭來,該你逃都逃不掉。這也是你的命啊。”
劉氏委屈道:“一家子都是張着嘴要吃的人,相公每年就那一點點的俸米,連養活我和孩子們都不夠,勉強置辦的兩個莊子鋪子也是剛剛夠貼補家用,這下好了,又多了這麼些人,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不光以後王家二老的贍養問題要落到二房頭上,就是長房孤兒寡母的,不投靠兄弟,難不成還能讓他們去睡大街?劉氏歷來跟汪氏不對付,這下心裏又是氣憤又是高興,一時間矛盾非常。
“行了,你家裏既然出了這般的大事,那我也不留你多住幾日了,趕緊帶着孩子們回去吧,你府里又每個主事的人,姑爺想來也是不清楚這種事的,家裏正是需要你的時候,就是不用你守孝,白事畢竟會耽擱好些事情,你心裏要有主意。”
劉氏知道母親說的是兒女的婚事,這次來上京真的有些打擊到她了,上京有頭有臉的人家,挑媳婦不光看人品樣貌,更要家世相當,她家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員之女,只能嫁給那些庶子,這個劉氏是絕對不能忍受的。
所以挑女婿方面就有些不順利。
不順利的何止是挑女婿,就是媳婦也是一樣的,人家倒是看得上兒子,可是話里暗示的意思是要王明易成婚以後住在京城,除非她家老爺就職心中,不然就一直住在娘家,劉氏被氣得倒仰,她這是娶媳婦呢,還是將兒子送給人家做倒插門?
糾結了好久,經過母親和姐妹間的勸解,她這才想通了,乾脆還是在錦州找吧,一來離得近,想看就看,而來家世也相當,不會擔心女兒吃虧了去。
“哎,原本還說難得來一次,這次定要多陪母親些日子,看來是不成了,只不知道下次來上京會是什麼時候了。”
劉氏拉着母親的手撒嬌,劉氏呵呵的笑,慈愛道:“不用你來看我,我也好好的,你只要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了,我就最高興了,那就是對我最大的孝順了。”
劉氏帶着孩子快馬加鞭,終於在幾日後就回到了錦州,一回來就打發孩子自己回去休息,自己則喊相公來,兩人關在屋子裏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什麼,那晚的晚飯他們是在各自的屋子裏吃的,次日全都聚到了一起,王承明自然不在。
劉氏眼眉間還有着掩不住的倦色,她淡淡的對桌上的孩子道:“我明日就啟程去洪縣,先將你們大伯的事情辦了,然後就接了你們祖父祖母過來,還有大伯母一家,我不在的日子雅琳先管着着家事,易兒好好去上學,容丫頭的閨學也別落下,就這樣吧。”
回去以後,王雅琳帶着一包東西上門了,人家笑眯眯的,雅容也不好將人拒之門外,只客客氣氣的請了進來。
“這次去上京,我特意給妹妹帶了好東西回來,你快來看看喜不喜歡。”
雅容用眼掃去,確實帶了許多的小玩意,鏤空的雙面小鏡子,銅胎掐絲琺琅的手鐲,沉香木的小扇子,只要是女子喜歡的都有,不光如此,還有兩匹顏色鮮艷的布匹,不過雅容一直都是淡淡的看着,這些東西她以前看的多了,這些又怎麼記得上後世的精緻呢。
王雅琳帶着這些東西來送給雅容,其實是帶了點補償的心思來的,不想雅容從頭到腳一點感激和喜歡的神色都沒露出來,心裏就有些羞惱,她認為雅容一定是故意的,這些東西,當初她見到的時候都喜歡得不得了,雅容又怎麼可能會不動心呢。
“看來三妹是瞧不上我這些小物件,不過既然是帶來給妹妹的,即便是妹妹不喜歡,也勞駕妹妹自己仍了吧,東西我就放在這裏了。”
說著也不管雅容,帶着夏荷就離開了屋子,反正在她看在,她送了東西給雅容,那去上京前的那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以後她還是那個清清白白的王家二小姐,從來沒有做過跟她身份不符的事情。
覓荷氣呼呼是上前收拾好那一包零零散散的東西,問雅容,“小姐,您說話吧,只要您說一聲,奴婢立刻將這東西扔了,呸,就這麼點東西就想抹去,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東西放下吧……”
“好,奴婢這就……”覓荷轉身要走,突然意識到自己聽錯了,轉過身來,又問了一邊雅容說什麼。
“放着吧,不要白不要,就算是我不稀罕這東西,自然有的是人稀罕,就是隨便拿來賞人也是好的,何苦扔了糟蹋東西,再說我看那料子就不錯,趕明兒拿去當鋪買了,換了銀子咱們給蘭萍送去,母親這一回來就忙,怕是一時半會兒是顧不上她的月例銀子了。”
覓荷哀怨的喊了一聲小姐,見雅容主意已定,只得又將東西放了回去,傍晚的時候巧珍就得了一對琉璃的小耳墜子,她見覓荷沒有,高興的給雅容道了謝,一個晚上都將雅容伺候得好好的。
劉氏到洪縣的時候王家門口的白布都已經掛了起來,里裡外外忙的都是三房一家,高氏和王家老太爺老年喪子打擊太大,一下子老了許多,頭上的銀絲幾乎遍佈了整個頭部。
高氏見到劉氏的時候眼淚又落了下來,喊了一聲老二家的,然後就被了聲音,劉氏被她這麼一叫,心裏也跟着有些難受,濕了眼眶,不過很快就打起精神問。
“沒事的,會過去的,對了,大嫂呢,大嫂可還好,還有孩子們,孩子們都好嗎?”
高氏拉着劉氏的手,點點頭,道:“孩子們倒是還好,就是老大媳婦,老大媳婦從老大病了以後就不好,老大走的時候更是病了一場,如今身子虛得很,在床上躺着呢,你去看看吧。”(未完待續)
ps:還好補上了。